《即便晚婚也没关系》 第1章 [现代情感] 《即便晚婚也没关系》作者:青樱【完结】 简介: 如果结局是美好的,即便晚婚也没关系啊! 向美兰,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就是:专心搞事业,搞人民币! 工作10年后,她有钱,有房,有事业,更有超高颜值, 她选择单身,偶尔恋爱,间歇性失恋,但日子倒也不差, 向美兰渴望爱情和婚姻,但从来没想过将就,因为她并不差, 直到35岁时,暗戳戳靠近她的何松石,敲开了她的心房, 对于爱情,对于婚姻,向美兰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: 如果进入婚姻,她依然能光芒闪闪,即便晚婚真的没关系! 第一章 你是男人,我就让让你? 向美兰手里拿着人事部刚公示的升职名单,气势汹汹地推开十五楼楼梯间的门,飞快地往下走。 高跟鞋踩在台阶上,发出“咚咚咚”的声响,她所到之处,同事们都迅速地给她闪出一条通道,生怕她身上带着的怒火会烧到自己。 一路到十楼,向美兰从楼梯间出来,左边是北城证券名都分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区,右边则是投行部。正前方的电梯周围,已经等了很多人,只要是上班时间,这两台电梯永远都人满为患。 向美兰毫不留情的推开挡着道的人,直冲投行部。 “胡敏敏!你凭什么不给我升职!”还未见到人,向美兰的声音已经飞进了办公室,里面五十多个人瞬间低下了头。真的在忙的,就假装没听见;没有在忙的,也赶快伏案低头忙起来。谁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。 站在门口正和人说话的顾维,看了向美兰一眼,匆匆往厕所跑了,步伐飞快。 这只投行部出了名的母老虎,处事严谨,雷厉风行,即挑剔又聪明,所有人都忌惮她三分。 包括她的顶头上司胡敏敏。 “啪”的一声,向美兰把从墙上撕下来的那张名单,摔在了胡敏敏桌上。她下手很重,声音很响,胡敏敏茶桌上那一溜功夫茶的小杯子,跟着跳起来两三个。 顾不上手掌火辣辣的痛,向美兰顺手推开了胡敏敏办公桌前的椅子,方便她可以居高临下的站在胡敏敏面前朝她吼:“我从应届生开始在这个部门工作,经手的企业三分之二都成功上市。我给公司赚了多少钱,你心里没点数吗?凭什么这次升职是他?” “况且他前天还剽窃了我的尽调报告!连错别字都没改,就直接发给了客户,真是给我们北城证券长脸啊。”向美兰冷笑了起来,这种货色都能升投行部经理,凭什么她不能? “尽调是你们两个一起去做的,他主、你副,改成他的名字怎么了?”胡敏敏当然不能示弱。向美兰大开着她办公室的门,外面的下属们看似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工作,实则都是竖起耳朵听热闹。 “什么叫他主我副?我们两个是平级!我还比他多一年资历!去尽调的时候,事情是我做,酒我也没少喝。他整天都在和律所的人厮混,浑水摸鱼的就该比做事的升职快?” 胡敏敏知道,她今天若是不能压住向美兰,以后在部门里还有何威信可言?于是她立刻一改刚才还想和稀泥的态度,严肃了起来。 “今天是顾维升职第一天,大家都在替他高兴,就你大庭广众的破口大骂,你让他一个大男人,以后怎么在公司做事?且不论你说的真假虚实,你一个单身女性,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,他 40 多了,拖家带口,上有老下有小,你这次让让他也是应该的吧。” “我让让他?就因为他是个男人?”向美兰冷笑一声,“那他躲进厕所的时候,我是不是要把女厕所的单间也让给他啊?” 胡敏敏打起了官腔:“我们也是权衡了各方面的因素,才决定这次先把机会给他。你还年轻,以后机会有的是,你等到明年又如何?这么着急做什么?着急就能升职了?” “都明年几回了?什么叫我不要着急?一样的优秀,做一样的活儿,他升职后基本工资翻倍,提成多拿三个点。我不着急?他要是把涨的工资奖金都吐出来给我,我就再让他一回!”向美兰看了眼胡敏敏桌上的一沓文件,正好是她早上刚提交的企业上市的全套申请文件。 她二话不说就拿了起来,直接走到门背后的碎纸机,三张五张的往里放。 就听到碎纸机“嘶嘶嘶”地发出勤劳工作的声音,胡敏敏“噌”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这可是今天就必须要提交上去的。她下意识地就想去抢回来,可等她冲过去的时候,早就已经碎干净了。 光材料上那些领导签字,向美兰就跑了两周。她也心疼,可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白干活了。今天升职的这个男人,说好听点是她的搭档,说难听点,就是靠她养着的一条蛆。 向美兰眼神坚定地看着胡敏敏,说:“我告诉你,要么你想办法取消任命,要么他把钱给我吐出来。否则我就删除所有的资料备份!大不了一起走人,反正我们三个里面,我职级最低,我损失最小,我还没有老婆孩子要养。” 向美兰的人生目标很清楚,第一重要的就是赚钱。在她眼里,只有钱才是最靠谱的。 升职加薪这件事,去年向美兰就已经让过一回了。去年是个老员工,还是她刚入职的时候带过她的人,虽然现在业务能力没她强,但她也是懂人情世故的。所以去年胡敏敏没升她做经理,她吭都没吭一声。 第2章 大概就是因为去年的事,胡敏敏看她不争不抢,今年就又欺她一回。 凭什么别人副经理做两年,她向美兰就要做四年?就因为五个副经理里面,她是唯一的女人? 她若真做了第四年副经理,传出去,不知情的人还不都得以为,是她工作能力有问题。 今年无论如何,哪怕是鱼死网破,她也绝不退让! 平时工作的时候,好项目轮不到她,她不去抢;那些一团糟的项目交给她,她也不推辞,毫无怨言的把事情做的服服帖帖。工作就是工作,向美兰从来不在工作上和领导讨价还价。 但该她升职的时候不升她,那就谁也别想升! 向美兰心里明白,这样一闹,她在北城证券的前程,就像刚才那些文件一样,也碎了。毕竟投行部还是胡敏敏说了算。 不过向美兰无所谓。她是一个有十年工作经验的上市券商投资经理,东家不打打西家,只要她一放出要跳槽的消息,电话就会被猎头打爆。 人生第二重要的,就是要有真本事。只有有能力,才有吵架的底气,才有资格为自己喊冤。 向美兰充满怒火的咆哮,极其富有穿透力,不仅投行部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,便是门外等电梯的同事们,也都幸灾乐祸的听着。 就在大家企图探头张望投行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,分公司老总梁丰,陪着富利集团董事长何松石走了过来。 何松石是梁丰的大客户,富利的两家企业都是通过北城证券上市,贡献了近亿的服务费。梁丰亲自迎送,谁曾想,不仅让对方体验了一把他们老旧拥挤的电梯,还让对方领略了投行部激烈的内部竞争场面。 何松石等在电梯口,他相貌出众,气质温文尔雅,站在人群里能让人眼前一亮。 好些员工在看到他们走过来时,就自觉从背后的消防楼梯溜了,只剩十几个老资格的,稍稍后退了几步。 梁丰对何松石说:“让何总见笑了,投行部的向美兰,她一直就是这个脾气。”梁丰也做了向美兰几年上司,听声音、听语气,就知道肯定是她。 本来何松石倒是没怎么在意,只是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,和老板吵架这么理直气壮。等梁丰提到名字,何松石就想起来了,向美兰就是之前负责辅导富利地产上市的投资经理。 他感觉对她相识已久,看过她写的字,听过她说的话,就是从没有和她交谈过。 今天何松石到这里来,是来向梁丰“借人”的。 何松石需要一个既懂得富利地产,又懂得证券交易的专业人才,进驻公司内部,与企业团队合作,共同抵御公司正在面临的恶意收购。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,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,由远及近。 强压着怒火的向美兰从投行部办公室走出来,拨开众人,一路到电梯口,凑巧就贴身站在了何松石前面。 她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,矮他大半个头。 何松石居高临下的俯视了一眼身前的她,精致的五官,淡雅的妆容,和一张气的红扑扑的脸蛋。 何松石对着梁丰,用眼神暗示了一下向美兰。 梁丰会意,就她了。 第二章 卖房和买房,目的在于双赢! 十二月的气温都在摄氏五度以下,偶尔刮一下西北风,吹的满地落叶。 向美兰被冷风吹得一激灵,这才缓过神来,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北城证券那栋灰色的水泥建筑物门前。 这栋楼伫立在市中心有些年头了。 北城证券在名都金融圈已经有两代人的历史,如果说上一代是赫赫有名,那这一代就显得有些碌碌无为了。 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他们手上依然掌握着数十家大客户,资金管理总额在全市,始终占据前十的地位。 向美兰刚坐上出租车,就收到了银行信贷系统发来的短信。 “尊敬的中国银行客户,您本月按揭还款日 15 日,应还金额 32515.54 元,存款余额不足,扣款失败。” 她这才意识到,今天早上光顾着生气,忘了把工资卡里的钱转到还款账户了。 向美兰三个月前刚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小两房,总价 1300 万。首付三成,耗尽了她所有的积蓄。 在发年终奖之前,每一次的还贷都像是在扒掉她最后的一层皮。 “师傅,麻烦先去最近的中国银行。” 她工作十年,赚得不少,全靠自己的能力,总算能在这座城市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,过上体面的生活。 师傅找了一家门口可以停车的中国银行。向美兰把工资卡、用于定投基金的储蓄卡,两张卡拼凑一下,还完后总共还剩 5000 元。 从银行出来时,向美兰低着头看着手机里的余额信息,隐隐有些担忧自己刚才和老板大吵一架的事情,但也就是那么几秒钟,很快她就释然了。 她一头钻进了等候自己的出租车,对师傅说:“现在可以去南巷小区了。” 车刚一开,她就又收到了一条短信。 “向小姐,您好,我是埃摩森人力资源的小薇。风润资本愿意出您现在收入的 1.5 倍,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详谈?” 居然是猎头公司发来的。这个小薇几乎每年年底跳槽高峰的时候,都会联系向美兰,但这次给的信息却简单直白。 首先,都不问她现在收入多少,直接 1.5 倍,够豪爽。 第3章 其次,风润资本挖她,一定是与最近业内沸沸扬扬的收购富利地产股份有关。 向美兰心里小算盘打得飞快:“如果留在北城证券,最多再过两个月,就能拿年终奖,至少 12 个月的工资,足够缓解她的燃眉之急;如果离职,按照规定,她的年终奖,要到明年年中结算的时候才能拿。” 比起 1.5 倍的预期收入,本科会计毕业的向美兰坚信,现金流才是王道。 没有北城的这笔年终奖,她可能都熬不过春天,1.5 倍的工资自然也是无福消受。 她心里还在左右摇摆的时候,胡敏敏的电话打了进来。 “向美兰,梁总安排你立刻去富利集团帮忙,去 3 个月。” 因为刚吵过架,要不是迫于高层的压力,胡敏敏根本不想打这个电话。她语气冰冷,不带丝毫情感,就像是台下命令的机器。 向美兰灵机一动,把小薇刚才那条短信截了图,在电话号码和名字的位置,简单的打上了马赛克,就发给了胡敏敏。 她想象着电话那头的胡敏敏,此时应该是铁青着脸。 向美兰忍不住就想笑,她知道,胡敏敏除了心里咒骂她以外,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。 这时候她就觉得,其实留在北城也挺好,翘班、怼领导,为所欲为。若是跳槽到风润,好歹她也得乖乖一两年吧,更何况这家公司神神秘秘的,天知道是不是靠谱。 约莫十分钟后,车就到了南巷小区。 南巷小区只有四栋楼,都是五十层左右的高层。向美兰的新家就在这里。 向美兰刚走进小区大门,就接到梁丰的电话。 没等到胡敏敏,却是分公司老总直接联系她。她也是神经一紧,毕竟这一早上她可没做什么值得表扬的好事。 “梁总。”她率先打了招呼。 “美兰,你的问题胡敏敏都跟我说了。” 这真不是个让人能放松的开场白。 向美兰犹豫了一下,摸不着老梁什么路数,她打算静待梁丰的下一句话。 电话那头的梁丰,能混到今日的地位,自然也是老奸巨猾的很。 他可不喜欢被威胁,从不喜欢。向美兰把猎头的短信发给胡敏敏,摆明了就是如果不满足她的要求,她就跳槽去对手方。 梁丰等了会儿,向美兰还是一言不发,他才说道:“你去富利地产,帮忙三个月。只要何总满意,我就会满足你的要求。” 梁丰心里清楚,何松石点名要向美兰,如果他连这件事都办不妥,反而让向美兰去了风润资本。在这敏感的节骨眼上,何松石很可能认为这就是他和北城证券所选择的立场。 梁丰一句“满足你的要求”,想把细节糊弄过去。 向美兰觉得她必须把要求挑明了。 “梁总,胡总跟您说了我要求升职的事情吧。” “嗯。我会从总经办给你匀出一个经理的职级出来。按照公司的条例,你每升一级工资都是翻一倍。比风润开得高。”这是梁丰早想好的解决方案,“你午饭后也不用回公司了,直接去富利集团。我已经和董事长秘书陈珂打过招呼了。” 他知道向美兰贷款买房的事,料定她一定不会拒绝,毕竟她现在最不可能拒绝的就是钱啊。 挂了电话,已经快到家门口到向美兰,站在原地愣了一下:“什么叫‘何总满意’?老梁是不是又在套路我?”心里虽然略有不踏实,但工作当前,她还是转身出去又叫了一辆车。 富利大厦离她家也不远,不堵车十分钟就能到。大厦楼高五十八层,建造于二十多年前,在当时也曾名镇一方,是名都市中心金融区的地标之一。富利集团不仅获得大厦的冠名权,还拥有十分之一的股份,大厦十五层到二十层就是富利集团的总部办公室。 接待大厅在十五层,依旧富丽堂皇,豪华不减当年。四五个前台站在弧形的桌面后,着装统一,面带微笑,有条不紊的忙碌着。 上市公司向美兰去过不少,可愿意让前厅占这么大面积的,除非是在郊区,否则真是很少见。果然是做地产起家的集团,到底是豪迈。 大厅的两个角落,分别放着两组沙发,几乎每个座位上都坐着人。不时的有挂着工牌的员工走过来与他们交流,又或是带他们去边上那一排小会议室里谈话。 富利的管理严谨,除了工作人员,很少有人能走进那道通往电梯厅的闸门。 向美兰和前台交流了来意后,就到了南边的沙盘边上等着陈珂,一边看着沙盘里的模型发呆。 模型做的很精致,绿化、河流、休闲区,应有尽有;飞舞的蝴蝶,华丽的游船和嬉戏的孩子老人,都做得惟妙惟肖,街道两旁还有点亮的路灯,向美兰细细一数,有十七栋高楼遍布其中。 沙盘的下方写着:“诚光小区,元旦开售。” 向美兰心里想象着,这一栋栋的房子里,一扇扇窗户后,每一盏点亮的灯光下,都是一个温馨的家。 “向小姐,你好,我是陈珂。” 向美兰回过头,就到陈珂一路小跑的朝她走来。她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岁,一头齐耳短发,吹得蓬蓬松松,笑起来天真烂漫,一脸的稚气未脱。 她走到向美兰面前,压低了声音说:“何总在开会,是为了这次诚光小区的事,我带您过去一起听一下吧。” 在上楼的电梯里,陈珂给了向美兰一张临时工牌,并对她说:“向小姐,你知道富利地产之前股价大跌的原因吧?” 第4章 “嗯,被媒体曝出诚光小区的精装修不合格。” “是啊,那木地板,踩上去咯咯响,仔细看都能看到蛀眼!”陈珂说着就有点激动,“是设计中心的骆总,吃了建筑商的回扣。今天早上内部审查结果一出来,何总就把他开除了。可骆总是我们公司董事、大股东骆启秋的侄子,中午就跑来找何总麻烦了。” 向美兰跟着陈珂上楼来到会议室,进了门,看到硕大的会议室里,只坐了三个人。 三个男人。他们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一头,而陈珂领着向美兰坐到了侧边后排的位置,那里放着陈珂正在做会议记录的电脑。 会议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到来而中断。 何松石一身黑色西装,坐在会议桌的首位,向美兰正好能看到他的侧脸。虽然当年富利地产上市的时候,他们曾有过不少交集,但多半都是文件传送,最多就是庆功宴上远远地见过一次。今日,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他。 向美兰对富利集团的底细略知一二,何松石是从突然过世的父亲手中接手的公司。他很年轻,应该只比自己大几岁。 他背光而坐,正在翻阅桌上的资料。向美兰隐约能看到他的五官棱角分明,英挺的鼻梁下,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,很认真,很严肃,冷峻的气息仿佛笼罩着他的全身。 骆晖不仅有骆启秋这个靠山,更关键的是,他老婆是西商银行的市行副行长,而西商银行,正是此次诚光小区的建设资金贷款银行。 骆启秋长相清瘦,他的声音低沉:“你非要开除他,我无话可说。但是他太太那里,我们不给骆晖留面子,人家也没道理给我面子。” “就是啊!”另一个大股东齐恒立刻就接住了话茬,言语间有些激动,“我们也得想想西商银行的这笔贷款怎么还啊!” 骆启秋抬起头盯着何松石,目光深邃,意味深长。资产负债表上,左边是公司短期可调用的资金总额,右边是三个月后到期的贷款金额,明显的资不抵债。 “贷款会按时还上。”何松石说这话的时候,神情很轻松。 齐恒不信他:“现在诚光的事情弄成这样,人尽皆知啊,连售楼的广告代言都被退了,头几个月肯定不好卖。总得等事情过去了,大家都忘了,再想个法子把销售搞上去。如果骆晖老婆点个头,西商能给我们延几个月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” 骆启秋冷冷地说道:“验收不合格的消息,一定是有人故意泄露给媒体。” “是啊!”齐恒又转头盯着何松石,指责他,“也是你说要第三方来做验收,如果就是内部验收,验收报告根本不会被泄露,惹出这么大的麻烦!现在倒好,不仅楼不好卖,连股价都跌停了好几天!” 两个股东一唱一和,何松石认真听着,时不时的看一眼面前的电脑,心平气和,不急不躁,仪态相当礼貌。向美兰进来的时候,他也看见了她,但目光没做停留,只是从她们身前划过。 齐恒还在那里喋喋不休,为了能多卖点房子,出着各种馊主意。 何松石见缝插针地说了一句:“验收合格之前,不会开盘。” 齐恒的滔滔不绝,像是被他踩了脚急刹车。 齐恒一愣:“不是……你刚才说什么?不开盘?”他像是在怀疑自己听错了,看向骆启秋,双眼从狐疑、震惊,再到有一丝的震怒,“不开盘,那你拿什么还贷!” “这件事不需要再讨论,已经有三位董事同意了我的决定。”何松石的目光自信坚毅,行若无事,“我们富利地产卖出去的房子,必须配得上别人半辈子的积蓄。” 他的话,让向美兰想起自己当时买房。因为工作忙,没时间去货比三家,再加上她也不是专业人士,只会看个表象,房子的细节问题,不住上三五年,不会暴露出来。所以让她下定买房决心的,有一大半,是冲着对大开发商的信任。 不开盘,这句话对齐恒而言就好比五雷轰顶,他完全接受不了。 “做什么?你想赚钱,又想要良心?”齐恒满脸的横肉涨的通红,“我们是商人!利益才是第一位的!你这种想法,简直就是又当又立!” 何松石却完全不为所动,丝毫不把齐恒的叫嚣放在心上:“我们做房地产,在乎的是双赢,不是博弈,更不是店大欺客。” “良心?”齐恒冷笑,“想赚钱就要放下你的良心!银行催款的时候,谁在乎你有多少良心!” 骆启秋也是完全没想到,何松石会因为精装修验收不合格,就暂缓开盘。原本他就根本不信何松石能按时还款,在他看来,延期还款是必然的,而每拖延一天,就要支付一笔不少的利息。现在再不开盘,这样的决定他完全不能接受。 骆启秋的声音不大,却透着嚣张:“买房政策在调整,融资渠道在收紧,各家开发商都想快速回笼资金,减少库存房。现在诚光不过是装修不合格而已,房子造好了不卖,闻所未闻。” 刹那间,空气忽然陷入短暂的凝滞,像是一种紧绷的较量,向美兰能感觉到何松石和另外两位股东之间截然相悖的商业逻辑。 片刻后,何松石站起来,面色还是一贯的沉静,他静静地站在灯光下,低头思考了片刻。 “资金的事情我会解决,但是房子必须重新去规划,在问题解决之前,坚决不能出售。” 第5章 何松石冷硬沉稳的声音,一瞬间点爆了会议室的战火,可那句话里是他一向的果断和决然。 他不是轻易做决定的人,从来不是,但是一旦做了,谁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。 何松石话音刚落,对面的齐恒怒拍了一下桌子,冲着他说,“资金的事情解决不了,富利地产,彻底玩完,何松石这次你注定输!” 何松石没再停留,他转过身,拎起座椅上的西装外套,朝向美兰扫了一眼,“你,跟我来。” 第三章 过不下去就离婚,谁的人生不是人生! 向美兰起身,跟在何松石身后,进了他的办公室。 何松石看到向美兰跟进来,随手示意她坐下来,就像是两人早已熟悉一样,没有任何介绍,他开门见山的就说:“我想你们梁总应该把目前富利地产的情况都对你说了。时间很紧迫,我们在两个月内被风润购入了 10%的股份。” 向美兰点了点头,风润资本势头正旺,一旦他们继续收购,达到 20%,在股东大会上的权力就会变得很大。 “我听说之前召开股东大会,他们只是请了个律师做代理人。” 何松石说:“嗯。我需要你做两件事。一,弄清楚他们要做什么。第二件事,在弄清楚之前,用你能想到的一切方法,尽可能的阻止他们继续购入股票。” “好的,我会做一份方案,明天就给你。” 从何松石的办公室出来后,向美兰跟着陈珂去了办公室。 办公室有二十几平米,除了她们两张面对面的办公桌,还有一个会客区域。 向美兰刚进去,就问陈珂:“富利地产的资料有吗?” “有的,我已经都准备好了。你是要看电子版的,还是打印版的?”陈珂的性格活泼开朗,脸上永远都挂着真诚的微笑。 “打印版的吧。”向美兰有很强的风控意识。她毕竟是“外人”,这些都是私密资料,最好还是不要带出这间办公室。 陈珂去准备的时候,向美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,刚才开会的时候,手机一直在抖动,原来是家里的群在不停地说话。 四人的群里,是她妈妈和姐姐向奕一直在说话。 向美兰飞快地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。 向奕:“我刚才去见了离婚律师。” 妈妈:“你要干什么?你要离婚啊?” 向奕:“过年前必须把婚离了!” 妈妈:“当年放弃那么好的工作,非要结婚生孩子的是你。现在三十多了,孩子都快念书了,你倒是要离婚了?” “不离婚,难道还和那对母子耗下去?” “妈妈还记得你们刚结婚的时候,两个人从宿舍搬出来,就那么五六件行李。住着十几平米的老房子,上个厕所还要跑到楼道里,晚上连个灯都没有。那么苦的日子都能过,现在有房有车,贺凡也不用你出去工作,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呢?” 妈妈又在后面忆苦思甜了好大一段,向奕就一句话:“妈,你不用劝,就是个金窝银窝,我也不会和那老妖婆再呆上一分钟!” 妈妈:“你婆婆总归是长辈,你不能这样称呼她。” 向奕:“我在老妖婆眼里,就是帮他们家繁衍后代的工具!贺凡赚那么多钱,我要请个保姆,这老妖婆挑三拣四的,换了七八个她都不满意。她不就是想让我洗衣、做饭,最好还伺候她洗澡搓背吗?” 妈妈:“哎,婆婆都是这样,你以后再结婚,再遇到个婆婆,你就知道了。” 向奕:“谁说我以后还要结婚的?” 两个人絮絮叨叨了得有一个多小时,妈妈很伤心,向奕很生气。 趁着陈珂还没来,向美兰给姐姐打了个电话。 “姐,你们又吵架啦?” “不吵了,这半年吵得够多的了。”向奕的声音里,充满了疲惫。 愿意吵,就还有挽回余地。闷声不响,看来是认真的了。 向美兰说:“那你搬到我这里吧。上次你帮我搬家,你的车牌已经在保安那里登记了,你可以直接开进小区。房门锁也录了你的指纹,自己去收拾收拾,主卧归你。” 向奕突然压低了声音:“我得把孩子带上。律师说,我这样的情况离婚,如果不把孩子带在身边养着,以后是很难判给我的。” 多养两个人,向美兰倒是无所谓。但这样偷偷地把孩子带走,能行吗? “我不管你这些,反正我把主卧给你腾出来,其他你随意。” “行,小宝四点半下课,我去接他,然后直接去你那里。” 挂了电话,向美兰想了想,给妈妈发了条消息:“姐姐的事我会帮她。你们好好度假,不要舍不得花钱,信用卡我替你还。” 妈妈马上回了消息:“你可劝劝你姐,婚姻不是儿戏,不要总把离婚挂在嘴边。” 向美兰写了句:“不离留着过年吗?”想了想,删除了,还是别图一时嘴快又惹妈妈生气。 可她心里想的是,过不好就散,人生苦短,就是这么几十年,忍忍忍,忍个屁忍。谁的人生不是人生。 陈珂抱着一大堆资料回来了:“向小姐,这么多资料,得看好几天,您都能看完吗?” 向美兰说:“我挑重要的看就行。” 陈珂拉开了向美兰那侧的窗帘,cbd 临江的高层风景就是不一般。视野宽阔,阳光明媚,楼下井然有序的道路车辆和行人,一片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。 第6章 “你要喝奶茶吗?楼下有一家很好喝的奶茶店哦!我们行政部点单不需要排队。” “哦,好啊。”向美兰笑了笑,“三分糖就可以。” “太好了!”陈珂心里美滋滋的,自从知道向美兰要来,她就很开心。总经办、人事、行政,他们都坐在一起,唯独她,一直是个孤家寡人。她一直幻想着办公室里可以有第二个人,不至于独自一人这么寂寞。 向美兰看了会儿资料,坐在她对面的陈珂打了四五个电话,各种预约,各种商榷,平时看她漫不经心的,真做起事情来,倒也挺麻利。 陈珂接到一个电话,她简单的点头应答了几句,电话挂断后,她就开始坐立不安,每次向美兰忍不住抬头看她的时候,她又欲言又止。 向美兰觉得好笑:“说吧说吧,我保密。” “我告诉你啊!”这句话基本上一秒钟都没在陈珂嘴里停顿,“我们何总可能要结婚了!” “哦?” “他刚才让我去准备个戒指。” “哦,原来如此。”向美兰笑了,怪不得陈珂挂了电话后,就满脸写着“想说八卦”四个字。 陈珂说:“是英联贸易老板的女儿,周妍音。” “英联贸易?”向美兰说着,下意识的就望向了窗外。她目所能及之处,就有一栋属于英联贸易的高档购物中心,几乎所有的一线品牌,在那里都能找到。 陈珂笑着说:“何总和周妍音小姐,谈恋爱已经快有一年多。向小姐你说说看,如果他们真的订婚了,我们股价会涨吗?” “会吧。”向美兰甜甜一笑,“这总归是个利好消息。” 第四章 平凡是相对的,平凡的对面是心动! 5 点下班前,向美兰终于接到了姐姐向奕的电话,母子两人已经顺利住进了她家。 向奕在电话里说:“小波知道不回自己家,很多玩具都没拿,有点闹脾气。你如果晚上要在家里工作,最好等我安抚好他再回来。” 向美兰手头工作很多,估计今晚通宵都做不完,既然姐姐这么说,她也就索性留在公司加班了。 7 点多的时候,同办公室的陈珂终于忙完了工作,向美兰觉得这个敏感的节骨眼,办公室里这么多机密资料,自己一个人留这儿不合适,于是就和陈珂一起下班。 cbd 永远都是人挤人。白天的时候,工作的人在此穿梭忙碌,等到了晚上,又是繁华商业区,休闲娱乐的人热情高涨,不到半夜十二点不会消停。 两个人站在楼下,根本叫不到车,即便加价三倍,也得等一个多小时。 “我以为向小姐会开车呢。”陈珂倒是很直白,“不如我们去坐地铁吧?” 向美兰一直生活在公司附近,哪怕是租房。她最讨厌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通勤上。 “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吃晚饭,再过一两个小时,车就没这么紧张了。” 陈珂说:“附近都很贵啊。” “我请你。”向美兰脱口而出,随后就想到了自己卡里只剩 5000 元生活费,还有信用卡要还。 “我想起来啦!”陈珂忽然很兴奋的开始翻包,从包里翻出一张招待券,开心地在向美兰面前挥了挥,“我们去这家吧!” 向美兰拿过来看,是附近一家很高级的西餐厅的 1000 元代金券。她好几次独自路过那里,都没舍得进去吃。 陈珂挽着向美兰的手臂,拉着她往餐厅方向走,笑靥如花:“何总是这家店的 vip,只要他有一段时间没去,他们就会给他寄代金券。他当然不会用,所以就都便宜我了。” “你这工作可真不错啊!”向美兰想到马上有免费的大餐,心情愉悦。 “那当然,老板好啊!”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餐厅,等了半小时,就有了空座位,还是靠窗临江的情侣座。 鲜花、红酒,香煎鳕鱼和芒果布丁。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活泼开朗的小美女陈珂坐在对面,欢声笑语的聊个不停,向美兰此时的心情真是好极了。 快吃完的时候,陈珂突然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下:“何总来了……我们吃完就撤……” 向美兰一抬头,果然看到何松石出现在店门口,服务员正在为他挂外衣。 和他在一起的,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。她脱下大衣交给服务员,穿着一件的红色礼服,挽上了他的手臂。 陈珂说:“那就是周小姐。”虽然他们离得还有点距离,但是她仍然是压低了声音。 周妍音长相出众,举止优雅,只是有些傲气凛然,还有点不可一世。 向美兰看了眼时间,快九点了,她也该回去接着干活了。 两人匆匆忙忙的结了账。一千三,向美兰留下来结清差额和开发票,陈珂去外面等出租车。 等一切弄妥了,向美兰到门口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大衣,正打算穿上的时候,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:“向小姐,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。” 区别于白日他冷静沉着的工作状态,晚上的何松石,声音里浸着些许的疲惫。 向美兰回头看,就见他穿着一件浅灰色条纹的衬衫,思文稳重,映衬着他颀长的身材。衬衫的材质轻薄如丝,举手投足间似乎能看出他坚实的手臂肌肉线条。 走廊里的灯光昏暗,仅仅靠着墙上几盏壁灯发出若隐若现的光芒。 他靠墙而立,眼眸明亮,朝她招招手:“你,过来。” 第7章 今天见了两面,第一次在剑拔弩张的会议室里,何松石一身淡漠,眼神扫过她,让她跟他走。第二次,在这个光线迷离的走廊里,他神色平和,嘴角漾着一丝薄薄的笑意,轻而易举就翻搅了向美兰要离开的步伐。 向美兰走到了他身边,近的能感受到他的体温,还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。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。 “帮我一个忙。”他的语气可不像是在求人帮忙,“我刚才看到你和陈珂坐在一起。” 向美兰点了点头,心想他也真是眼尖。 何松石递给向美兰一个首饰盒,说:“你让陈珂把戒指放回她办公室的保险箱。” 向美兰接过来,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看了看,毕竟肯定是贵重东西,还是当面看清楚了比较好。 里面是一枚钻戒。 她抬起头看着何松石,可他的眼神很明确地传达着一个讯息:“不要问,不要八卦”。 不八卦怎么可能,平白无故替你跑腿吗? 何松石仿佛是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好奇之色,随口扯了个谎:“不该买戒指,是陈珂搞错了。”说着又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卡,“卡也给陈珂,让她立刻去买条项链,给我送过来。” 戒指换成项链,向美兰嗅到了“有事情要变故”的气味。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,把卡握在了手里。 出门找到陈珂。 “加班加班。”她把戒指盒一把塞在了陈珂手里,“出门就被逮到了。这个放回去。” “放回去?”陈珂也是下意识的打开了首饰盒,那颗巨大的钻石在路灯下的照耀下瞬间光芒万射,吓得陈珂立刻合上了盖子。这要是被人发现,万一被抢了,她可是卖了自己都赔不起。 “你老板说要换成项链。”向美兰把何松石给的信用卡递了过去。 “今天是周小姐生日,不是求婚吗?”陈珂一把挽住了向美兰,丝毫没有放她回家的意思,“我去放戒指,你帮我去买项链好吗?快九点了,我怕晚了会关门。” “行吧。”反正她也不想回家面对在闹脾气的小外甥。 九点的 cbd 正是最热闹的时候。灯火通明似白昼,往来车辆络绎不绝,不少人正结束了一趴赶往下一场,到处都能看到并肩牵手的年轻人。 冬日的寒风透过层层的人群,吹到身上都仿佛失去了寒意,行道树上挂满了雪花状的装饰灯,一排排的,亮闪闪的。 路旁的咖啡店,在门口摆放着塔型的庭院暖炉,从边上走过,暖暖的气息瞬间充满了心扉。向美兰下意识的就走了进去,点了一杯热可可。 抱着她的热可可出门的时候,收到了何松石发来的短信:“陈珂说拜托你去买,也不一定要项链,你看着喜欢什么就买什么。” “又不是送给我的。”向美兰回道,“女朋友生日礼物也不自己挑,你也太不用心了。” 他秒回:“女朋友是自己挑的就行。” 向美兰进了一家高档商场,看着琳琅满目的奢侈品,女人天生的购物欲瞬间被勾了起来。 拿着别人的卡购物,一切随便挑,不用看价钱,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。 看到一个喜欢的手表,向美兰拍了一张照,发给他:“这个好吗?” “你觉得好就行。买两个,一个送你,不能让你替我白跑。” 向美兰看了看价目表后面的零,这么大方? 算了算了,她可不敢平白占这么大的便宜。 买下了这只手表,她又挑了一条一万多的项链,刷的自己的信用卡。 让柜台小姐替她把两件礼物包装一下。 “项链里帮我放一张卡。” “好的,给您。” 向美兰接过了卡片和笔,写上了:“姐姐,以后我会好好宠着你!” 黑色碳素笔,一笔一划擦过白色的卡片,向美兰的思绪也跟着那几个字走了几遭。小时候,她做什么,姐姐总是分析利弊之后,然后鼓励她,如果能接受得了代价,就去做,失败了,没关系,大不了她们一起被爸妈揍······ 向美兰从小到大一路顺畅,毕业后,姐姐知道她事业心重,主动揽下照顾父母的责任,让向美兰一身轻松,去驰骋职场。 现在姐姐离婚,在妹妹眼里,只是人生进入下一个阶段,如果好好过,也会是一个美好的阶段。离婚没什么什么大不了的,每天都能开心才是人生真谛。 “那手表呢?”柜员又递上了另一张卡片。 向美兰接过后写了“生日快乐”就让店员一起包进去了。 离开商场,夜晚的冷风,迎面扫来,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夜晚,在日后回想起来,竟然可以酝酿着那样多的细枝末节。 如果早一点知道,向美兰一定不会选择去给何松石跑腿······ 第五章 我赚钱养你,你养孩子,天经地义! 手机的铃声把向美兰唤醒。 她抬起头,发现自己盘腿坐在客厅茶几前,身上盖着空调被,面前电脑屏幕已经漆黑了。 左手边还放着几叠纸,上面有她手写的几个数字,潦草却有力。 这是富利地产股价的预计波动区间,非常重要的数字。 想起来昨天晚上,回到家的时候姐姐和小宝已经睡了,她就在客厅凑合了一晚。 向美兰起身,拉开窗帘,晨曦的光辉洒满房间,她去卫生间洗漱时候,瞥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,一盒牛奶,几根油条,还有热气腾腾的包子,抬眼间,就能看到姐姐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。 第8章 向美兰一直忙于工作,很少在家里吃早饭,更别说闻到厨房里有饭香飘出,这一刻,向美兰觉得很美好。 以后她在外面挣钱,好好养活姐姐,姐姐在家里,给她守护这一方小世界,想想都觉得美好。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,刺破了这个静谧的早晨,向美兰找了半天,终于从草稿纸下面掏出手机。 向美兰看到是姐夫打来的电话,扫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姐姐,没怎么犹豫,就挂断了姐夫的电话。 她几乎不用想,姐夫又是来找她传话给姐姐,讨要孩子的。 向美兰没工夫理这个妈宝男姐夫,点开来了手机新闻,何松石和周妍音订婚的消息,已经刷爆了各大媒体。 向美兰一下子就醒了。 打开微信,看到半小时前,陈珂给她发了五六条消息,大抵都是告诉她,英联贸易的公关已经发了订婚地通稿给媒体。 这是对富利地产有益的事情,向美兰都有些迫不及待地盼着开盘时间,看看股票市场的波动情况。 她坐在桌前吃早饭的时候,姐姐向奕带着小外甥走了出来,母子二人穿戴整齐。 “美兰,我先送孩子去幼儿园了,你吃完饭,放到洗碗槽,我回来洗。” 向美兰笑着应了声,她看见姐姐带了她买的项链,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,虽不耀眼,但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丽。 向美兰吃完饭,洗漱完毕的时候已经快 7 点了,她穿好衣服,便匆匆忙忙往小区外走。 就在她放慢了脚步,转个弯,打算走出大楼门厅的时候,就看到小区那几个保姆瞬间聚拢在车库门口,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。 向美兰也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吵架声,她起先没有停下脚步,只是下意识的回了一下头,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窜进了她的耳朵。 “贺凡!你给我松手!”这个声嘶力竭的声音,正是来自向美兰的姐姐向奕。 向美兰瞬间就把手机放回了包里,跑到车库入口,从车库道闸栏杆底下钻了进去,循着声音,一路狂走。 姐夫贺凡的声音中气十足:“孩子是我们贺家的!你走可以,你要去哪里都随你,但你休想带走我儿子!”他斩钉截铁的口气,仿佛自己占足了道义上风。 “想抢我儿子,不可能!我生的我养的,你少在我面前开口闭口你们贺家的!你管过他吗?你知道他最喜欢什么吗?你根本不知道!” 贺凡冷笑了一声:“我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,可你要搞清楚,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在赚钱!我养你,你养孩子,天经地义!” 向奕也不甘示弱:“我也可以养家!你能有今天的成绩,别忘了是因为我的放弃!没有我留在家里照顾一家老小,替你各种打点,你能这么快成为合伙人?” 向美兰穿着高跟鞋跑不快,此时此刻的她,真想能飞过去踹这个死男人一脚。 “你照顾一家老小?呵,那我还要谢谢你呢。你知不知道,我妈在你面前,她紧张的都不敢呼吸!”如果说刚才的贺凡,还戴着绅士的面具,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,那此时一说到他妈,就仿佛褪去了他最后的一层伪装,他整个人立刻狂躁的像一头野兽般,“你就是这样照顾我妈的吗?” 向美兰离着老远就听到了他的高分贝,没等向奕反驳,她就大声怒斥他:“我姐凭什么要照顾你妈!你妈是生她了还是养她了!照顾是礼数,不照顾是理所当然!” 她一边说,一边快步朝他们走,又走了两三步,就看到了向奕的车,车旁除了向奕、贺凡,居然还有两个男人。其中一个,正禁锢着贺小波。那孩子脸色惨白,噤若寒蝉,被人拽在身前瑟瑟发抖,两脚伸直努力撑着地,想逃跑,却毫无反手之力。 向美兰一迭声地骂道:“好啊贺凡,夫妻吵架,你居然还带了人手!你们三个大男人,欺负我姐姐一个,还要不要脸!” 贺凡根本没把向美兰当回事,居高临下地说道:“照顾婆婆是她的本分!你们爸妈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?”他的嗓门极大,离着又近,向美兰被他震得耳膜都疼。 向美兰可没想到,都这个年代了,贺凡也算是个读过书的知识分子,他说出这样的话,居然还能字字铿锵有力。她看着贺凡,强压着怒火,用极其平淡的语气告诉他:“这话是你妈教给我的,我姐姐坐月子的时候,你妈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不闻不问吗?” 可是在贺凡眼里,他妈说什么都是对的,别人说他妈,再怎么有理都是错的,所以他直接就忽略了向美兰的这个讽刺。 他们正在争吵的时候,向奕乘人不备,突然向那个男人扑了过去,一把把孩子拽到了自己怀里。 向美兰原本还想继续吵,可一看姐姐得手了,她脑子转得飞快。还吵什么啊,带着孩子赶紧跑啊。这种男人,多和他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生命。难道还指望说服他,你那挑拨离间还有公主病的妈,就是你们婚姻破裂的罪魁祸首吗?这话不管是从谁嘴里说出来,贺凡都能要了谁的命。 对,他妈的命,比他自己的命重要的多。如果说,有人攻击他的儿子,那他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挡;但如果有人攻击他妈,他一定会拔刀相向。 而贺小波,也是他奶奶的命根子。 “向奕,你放手!我妈说了,今天必须把孩子带回去!”贺凡扯着嗓子怒喝着,“你这样硬来,别怪我对你不客气!” 第9章 向奕身体本就柔弱,更何况还抱着个五岁多的孩子,没走两步,就被贺凡带来的人拦住了。 这回是已经动上手了,就没有什么脸面,不讲什么客气了。女人的力气哪会是男人的对手,任凭向美兰和向奕两个人,一个拦着人,一个抱着孩子,再怎么拼命使劲,也就是几十秒钟的事情,孩子还是被抢走了。 那一刻,她们都明白了,为母则强什么的,在强大如山的力量面前,母性的意志力根本没用。 “放手!”向奕已经喊不出其它话了,此时的她除了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,拉开那个男人的手臂以外,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了。对方则不然,拦腰夹着孩子,完全不管孩子的哭闹,只要夹住了就行,哪怕此时孩子被夹的呼吸都困难。 贺小波被这样粗暴的对待,向奕更是心疼。贺凡跑过来一把推开向奕,还想伸手拉开向美兰。 他的手像钳子一样夹在向美兰手腕上,她又气又疼,但所有的抵抗在贺凡面前,完全就是花拳绣腿。 贺凡用力捏着她的手腕,似乎是把所有的愤怒都释放在了上面。 向美兰疼得连声惨叫:“贺凡!你放开我!你要把我的手捏断了!” 这时,一辆车驶出车库,急刹车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叫声。 贺凡还没有力竭,完全没在意到,那辆车就停在了他们身后的车道上,车上的男人飞快下车,连车门都没顾得上关。 一边向奕以一人之力,还在苦苦挣扎,企图从两个男人手里抢下痛哭大闹的孩子,一边何松石已经赶到了向美兰身边,他上手就捏住了贺凡的手臂。 这回是轮到惊恐之下的贺凡发出惨叫了:“谁?你做什么!快放开我!” 他原本全神贯注地宣泄着自己的怒火,丝毫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,向美兰和向奕居然会有空降的帮手。 通常来讲,男人的力气肯定比女人大,通常我们也知道,练过和没练过的,那是有很大区别的。 像贺凡这种坐在办公室里的文弱书生,看看个头挺高大,其实就是个空皮囊,也就有把子力气欺负欺负女人。真遇到像何松石这样练过几手的,瞬间就一败涂地了。 “孩子留下,你们走。”何松石声音不大,但手上力气大。 向美兰抬头看到他出现在这里,有些吃惊,但随后就想到,南巷小区是离富利大厦最近的高档小区,何松石住在这里也顺理成章。 贺凡估计到,在何松石面前,他们三个人加在一块儿,也未必能占上风。 他的同伙看他瞬间处于下风,毫无反手势力,也是有些慌:“表哥,再不快点,恐怕保安要过来。” 他们三个毕竟是混进来的非住户,肯定会被赶出去。 另一个架着孩子的说:“大哥,要么我们带着孩子走?” “你敢!谁都不能带走我的孩子!”向奕疯了似的,拉着那人的衣领就使劲拽,右手的指甲已经把他的脖子抓住了一道道血痕。 贺凡还在权衡局势,就这样空手回去,他又怎么面对他妈呢? 何松石可不想让他多想,手上力道猛地加大,贺凡被他抓住的部位,瞬间从疼痛变成了麻木,他慌了。 表弟看到他疼得面目狰狞,心里也害怕:“哥……要不,先走?” 贺凡瞟了一眼孩子,他就不信向奕和孩子能永远待在家里不出门! “走,我们走……” 贺凡这句话刚说完,何松石就放了他。 向奕连忙去照顾孩子,向美兰看着他们三个离开后,刚想对何松石感谢几句。 就见他一边转身上车,一边头也不回地说:“早点去公司,我要看到你的方案。” 第六章 三句怼两句,你是看我不顺眼吗? 向美兰安抚好姐姐,目送他们上楼回家后,就赶紧去上班。 昨晚一夜风雪大作,附近工地出现了意外状况,本就拥堵的主干道,不得不封锁了一侧用于疏通工程车。上班高峰一开始,整条主干道,就基本处于瘫痪状态。 向美兰的打车软件显示,她刚才叫的车,还得等待 35 分钟以上。 向美兰眉头皱紧了,35 分钟都够她步行到公司的了。 此时小区门口的车已经排起了长龙,出租车进不来,业主的车排着队,一辆辆艰难的往外挪,见缝插针的挤进主干道。 向美兰一路走到小区门口,身旁的车好几分钟,都趴在那儿一动不动。 她想着今天早上股市开盘前,还有许多工作要做。她心里焦急,一转头,就看到队伍里有一辆车很眼熟,想起就是刚才在车库里,何松石刹停在她身边的那辆。 “何总,您是去公司吗?” 清晨七点,冷风嗖嗖,整个城市还笼罩在雪后初晴的朦胧之中。 向美兰看到了车窗上倒映着的自己,妆容精致,和另一边他俊朗的面孔重叠在了一起。 何松石放下窗,抬头看了眼向美兰,点点头。 “我现在打车过去,连等车到公司,至少 1 小时。搭您车只需要 10 分钟。您讲究效率,不介意我搭您车去吧?” 这种情况,半个小时能打到车,已经是烧高香了。若是没遇上何松石这个救星,今天向美兰恐怕只能步行去公司。 听到何松石打开车门锁,向美兰如获至宝,毫不思索的就坐上了副驾驶的座位。 车里很温暖,她还是第一次坐的离他这么近。 第10章 刚才在车库里,他的出现,真是救了姐俩于危难之中。 “刚才的事,谢谢您啊。”向美兰很真诚。 何松石楞了一下,嘴角轻轻的勾勒出微笑,稍纵即逝:“就算是还你帮我跑腿的人情吧。” 这句话瞬间让她回忆起,那天自己给他送手表,两个人在饭店后门偷偷摸摸地“接头”。昏暗的路灯下,背后漆黑的街心花园绿化带里突然有亮光一闪,何松石下意识的将向美兰拉到身前,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挡住了她。 躲在那里偷拍的,很可能是周妍音以为他会求婚,故意叫来的狗仔。 “我昨天晚上几个重仓地产股的基金经理聊了一下,他们都认为富利和英联贸易结盟,对双方都是利好。” 向美兰心直口快,“英联贸易现在最大的问题,是他们的商场都是长租,不是自己的物业。而富利是持有大量物业的优质房企,和英联正好是互补。” 为了摸清这些情况,她一直忙到今天凌晨三点。 何松石点点头,表情有些冷漠,仿佛此事他并不愿意提起,他的态度直接阻碍了向美兰继续衍生这个话题的可能性。 对于“反收购”而言,比较常用的方法,就是寻找一个“善意”友好的公司对富利的股票进行收购,和富利一起对抗风润资本,以避免富利的控制权落入风润之手。 而这个善意的公司,当然首先要靠得住,其次是要有雄厚的资金,第三是这家公司在这次收购中也能有利可图。天时地利人和,缺一不可,而英联贸易,在她眼里正合适。 何松石和周妍音谈恋爱,确实是奔着结婚的目的去的。一开始很好,周妍音有颜值有头脑,家教修养都很好,就是偶尔会耍点小脾气,也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。 只是这两个月,她越来越想参与到公事上来。在知道富利地产被风润资本大肆收购后,周妍音就牵线搭桥的让她父亲参与进来。 何松石在忍耐,看在还有感情的份上。但如果周妍音继续得寸进尺,那这段感情就该结束了。 他的嘴角勾勒出坚毅的线条,双手用力紧握着方向盘。 向美兰不知道自己勾起了他心里不愿想起的事,接着说道:“下周深圳有个地产的行业年会,他们邀请我去参加,我先跟您请个假。” 向美兰这也是客气,毕竟付她工资的还是北城证券,就连出差也是北城证券来报销费用。而她在北城的级别,要出差,是不需要领导批准的,拎着行李想走就走,没人会来过问她。 “去和陈珂报备一下。” 他冷冷的一句话,向美兰觉得自己如鲠在喉。 好在车驶出了路口后,便是一路畅通,过了三个红路灯,只花了十分钟便到了公司。 向美兰简单扼要地说好了句:“谢谢。”开门下车。 何松石刚想提醒她忘在后座的大衣,就已经看到她步履坚定地穿过大门,朝电梯走去。 想到开盘前要完成的准备工作,向美兰的心里有些紧迫,电梯门在 17 楼打开的时候,她看了眼手表,七点三十二分。 这个点,负责打扫的阿姨都还没离开呢,十七楼前台空无一人,桌上还放着昨日没收走的快递,一切都静悄悄的。 距离交易所开市,还有两个小时。 她打开电脑一坐下,就是埋头干活。她要在这两个小时内,理清楚所有参与过富利地产大额交易的个人和机构信息,这将会涉及到数百条消息,然后从中去粗取精。 等她再抬起头,是陈珂推门进来的时候。 陈珂看了眼手机,八点四十分:“我们是九点上班,还以为我来得早呢。” 向美兰抬头冲着她笑了笑,没说话,继续低头做事。 陈珂看到,向美兰的面前有三个电脑屏幕,一个 k 线图,黑漆漆的画满红绿白三色线条,左上角还有富利地产的股票代码;另一个屏幕是数据统计系统,密密麻麻的都是数字,真是密集恐惧症干不了这活儿。第三屏幕是向美兰的笔记,开了数个软件在用,窗口叠窗口。 就这么瞄了一眼,“恐怖”两个字就出现在陈珂的脑海里,她赶紧的缩回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,乖巧的安静着。 很多时候,向美兰只是一动不动,眉头紧锁,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。她已经察觉到了股市交易上的问题,但是全凭经验,还没有证据来佐证自己的猜想。 今天是几点开会,何松石全然没有交代。可能是下一个小时,可能是下一分钟。她必须在今天开会之前,找到交易数据里的猫腻,来证明自己的猜想。 总之,越快越好。 时间一点一点的走着,和向美兰始终紧绷着的神经相驳的,是今天的交易相当平淡,平淡的没有任何波澜,完全捕捉不到异动的踪影。 她一边脑子里不停的回忆着几家机构的交易数据,不断地试探着去连接那些数据线,企图找到契合的地方,一边人已经像游魂似的走到咖啡机前,打开盖子,放入咖啡胶囊,摁下了开关。 “美兰姐!”陈珂大叫一声,三步并两步地冲到向美兰身前,一把推开了她的手。 咖啡机不差一秒的发出“轰轰”的声音,滚烫的咖啡流了出来,就在刚才向美兰右手的上方。 “你怎么不放杯子啊?”陈珂真是一头冷汗,“高压蒸汽,出来的至少九十度,你想烫一手的泡?” 第11章 向美兰也是吓得一激灵:“我怎么那么迷糊呢……” 陈珂趁机提醒她:“你中午没吃饭,低血糖了。” “中午?”她心里心心念念想的是 14:57 分,仿佛要过了那个点,才是她的中午。 14:57 是尾盘开始的时候,只有 3 分钟,时间短,异动快,是主力资金的必争之地。也是她今天唯一仅存的机会。 向美兰抬手看表,还有几十秒。她“噌”的跑回了自己的座位。 心跳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跳越快,她的鼠标飞速的调整着三个屏幕显示的内容。 最后 3 分钟的集合竞价,她的眼睛可以 850 秒都不用眨一下。 她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,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上显示的交易数据:集合竞价一开始,就有机构挂出大额卖单,价格很低。 她情不自禁的微微站起身,向屏幕前凑了凑。 5 秒钟后,另一家机构账户全盘买入,交易完成。 这是最后三分钟内最大的一笔交易,按照规则,这笔交易的价格,就是今天的收盘价。 15:00 时收盘的价格,比 14:57 时低了很多。比起正常的交易,这更像是打压股价,故意造成股价大跌的假象,诱导中小投资者第二天跟风卖出富利地产,机构资金可以趁机低价接盘。 时差 5 秒,买卖数量相同,如此娴熟的对接,若说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协议,向美兰是绝对不会相信的。 等了一天,终于在最后时刻,让她抓住了他们的尾巴! 交易所休市。向美兰松了口气,一下子躺在了椅背上。 她刚闭上眼想小憩会儿,对面陈珂放下电话,说:“何总要开会,隔壁小会议室。” “好。” 这话不是向美兰说的,是她刚想说,就被人捷足先登了。吓得她一下子从椅背上抬起身子,循声望去,突然发现她身后原本放茶几的地方,已经换成了工位。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那里,西装笔挺,已经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和电脑。 “这谁啊?”向美兰脱口而出。 “吴俊,上午就来了。”陈珂说。 这一整天向美兰都太专心,以至于吴俊什么时候出现的,她都毫无察觉。 陈珂又补充了一句:“他是律师,也是何总从外面借回来的人。” 向美兰默默点点头,思路瞬间又回归到自己的工作上,飞快的把数据、方案一起打包发送到邮箱,拎起笔记本电脑,毫不停歇,风风火火的就准备出门。 陈珂也不甘示弱,拿上会议资料,一路小跑跟在向美兰身后。 她们刚推门要出去,就险些一头撞在了何松石身上。 他手里拿着一件米色呢绒大衣,看着向美兰,旁若无人的说着:“你的衣服,忘在我车里了。”顺手就挂在了门旁的落地衣架上,随后转身去了隔壁的会议室。 陈珂贴着向美兰,跟在何松石后边走,鬼祟的小声对她说:“我跟了他两年,他可从来没给我挂过衣服。” 第七章 公事公办,私事免谈! 向美兰和陈珂一起进了隔壁的会议室,加上何松石和吴俊,只是个 4 人小组会。 “从明天开始,英联贸易会陆续购入 5%的股份,和我联手抵抗风润资本的收购。”何松石一进会议室就按动了电动窗帘的开启按钮,八扇落地窗射入的光芒,让室内瞬间明亮了起来。 陈珂拉着向美兰在边上坐下,飞快的打开电脑开始做会议记录。 向美兰点点头,和英联贸易联手,也是她认为此时最可行的方法。 何松石继续说:“吴俊立刻起草一份协议,英联贸易和我,在今后的股东会议投票中,将保持一致行动,其他权利不受影响。” 向美兰算了一下:“何总现在持有的股份,加上英联贸易的 5%,就是 30%。” “我会再买入 4%的股份。”何松石站在窗户旁,背靠墙壁,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。朝西的窗户,碰上夕阳落下时的光芒尤其耀眼,让人看不清此时他脸上的表情。 “这样就能达到 35%的安全线。”向美兰飞快的在电脑上做好了记录,“我会联系北城交易部的同事章媛,帮您买入股票。” “英联贸易会派一个副总,负责这次收购。”他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窗户旁的阴影里,神情安闲自得,从他的表情里完全捕捉不到大事临头时的焦虑紧迫感。 陈珂说:“是已经和我联系的那位吗?叫宁致。” 向美兰听到这个名字,身体就像触电一样的打了个哆嗦,真心觉得自己今天早上出门应该翻一翻黄历。 总共遇到三个男人。一个是怒火冲天的姐夫,一个是冷酷傲慢的老板,临到快下班了,这最后一个宁致,是向美兰这辈子最不想回忆起的前男友,没有之一。 何松石对陈珂点点头:“宁致负责所有的事,你把联系方式给向小姐和吴俊。” 半个小时,四人很有效率的谈完了与英联贸易的合作细节。 向美兰随后把今天盯盘时的发现说了出来。 她在投影上打出了持有富利地产股票数量前 20 位的股东名单和持股比例。其中两只基金,她用红色的字体标注了。 “我怀疑这两家基金是存在联系的,他们的交易策略是一致的。不仅如此,今天收盘时我捕捉到他们一次很默契的交易行为。”向美兰停顿了一下,“他们目前合计持有股份是 9.53%,但因为每一只都不超过 5%的警示红线,所以我们之前没有收到报告。” 第12章 如果这两只基金背后隐藏的股东,是风润的伙伴,那加上目前风润已经持有的 11.2%股份,实际控制已经过了 20%的股份,和目前控股 25%的何松石,在股东大会里可以行使的权力不相上下。 即使何松石已经准备采取行动,开始购入股票,但风润资本强大,未来一定有场争夺控制权的硬仗。 向美兰觉得这已经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不知何时就会落下,目前公司的运作看似风平浪静,但其实暗潮汹涌,充满了随时易主的危险与不安。 何松石却是临危不惧,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只说了句:“继续盯着。” 向美兰说:“好的。” 何松石定定地看着她,有些分神。现在这种时候,能让他信的人很少,包括以局外人身份加入的吴俊和向美兰。 从会议室出来,一边走,一边向美兰就添加了宁致的微信。 对方很快就给了消息:“请把预计的股价波动区间发给我。” 向美兰都能想象到宁致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。 “重要数据,不能用手机交流。”向美兰也不会傻到一上来就把数据和盘托出。 陈珂一进办公室,就乖巧地给向美兰和吴俊都端上了一杯咖啡,今天肯定要加班,大家好好努力。 向美兰趁机问她:“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?我约宁总一起吃饭,你在场比较好。” 陈珂是不喜欢寂寞的人,能三个人一起吃饭,她高兴还来不及:“今天晚上没问题啊,我在可以给你们做个记录什么的。” “是啊是啊。”向美兰点点头,她可不想和宁致单独吃饭,那得多尴尬。 “需要我去订个座吗?在我们这里,还是英联?” “他到我们这边。” 晚上就订在富利大厦顶楼的旋转自助餐厅。 宁致见到向美兰的时候,眼神很亲切,但当他看到后面还跟着陈珂的时候,立刻就严肃了起来,像挂上一张脸谱一般。 “向小姐。”他率先打招呼。 陈珂惊喜道:“诶,你们是不是认识啊?宁总,你怎么不猜我是向小姐呢?”她只要不在何松石面前,就难掩调皮的本色。 宁致一愣:“大家都是同行,以前见到过。” 服务员领着他们坐下后,陈珂就率先去拿食物了。 还没到晚上高峰的时候,客人不多,菜肴丰富,陈珂一时间挑花了眼,留着向美兰和宁致在那里尴尬的坐着。 “这一年,你还好吗?”宁致到底是说出了不专业的话。 向美兰注意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。 “挺好。” “你们梁总快给你升职了吧?” 宁致是个花花公子,交往过的女朋友一双手都数不过来,可是他仍然能记住所有人的生日、纪念日,当然还有她们的弱点。 “三个月后吧。”向美兰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,更不想他提起自己快做了四年的副经理,随口就给自己撑了个面子,“老梁说这次富利的事情能圆满完成,就给我升职。” “我没想到你会在北城做这么久。” “我还没想到你会跳槽到英联贸易呢。”向美兰冷笑着说道,“怎么,百城的姑爷,还要沦落到给别人打工?” 宁致的老婆是百城集团的千金,在宁致和向美兰还没分手的时候,这位大小姐稀里糊涂的做了他们之间的第三者。 “百城和英联现在是战略合作,互相持股。”其实是英联几乎吞并了百城,宁致被安排在英联做个闲职。要不是看在他过去的经历,这次和富利合作,根本轮不到他出面。 向美兰点点头,把上午准备好的资料都装在了一个文件袋里,交给了宁致:“先把正事办了。这里是我准备的资料,你拿回去看。如果有问题,随时可以联系我。” “随时联系?你不会,还在想着我吧?” “没想到你脑洞还挺大。”向美兰白了他一眼,看到不远处正在找座位的陈珂,赶紧的朝她挥了挥手。 这旋转餐厅一小时转一圈,陈珂出去十五分钟,一回头就找不到他们在哪里了。 宁致趁着陈珂朝他们走来的间隙,低声说:“你一直,不给我机会解释。” 向美兰又白了他一眼,要不是陈珂近在咫尺,她真想怼他。分就分了,有什么要解释的。 “这次富利地产的事情,不会像往常那样顺利,即便是你,也未必能游刃有余。”他神神秘秘的,“我可以帮你,让你升职加薪。” “不需要。”她的回答斩钉截铁。 “你真是盲目的自信。人各有所长么。你有实力,而我有人脉圈子。”宁致完全不理会向美兰的冷淡,“以前我们一起做的时候,你可以包装一家业务能力很普通的公司上市,而我可以让他们的新股快速出售,开盘当天就疯涨。那样的日子,你不怀念吗?” 向美兰没理他,认识他,根本就是自己的人生污点,更别提共事了。 自陈珂坐下来后,宁致就又换上了“宁总”的身份,对陈珂抛出的话题有问必答,亲切耐心,谆谆不倦,公私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。 他把焦点放在陈珂身上后,向美兰瞬间觉得卸下了心里的负担,这顿饭吃的简简单单,而且他的出现,反而是给向美兰提供了一个灵感。 宁致去年读 mba 的时候,带她认识了证券交易课主讲燕教授。燕教授曾经受两大交易所的邀请,开过一期讲交易法规的课。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交易员,都被抓去恶补过知识,燕教授对这些人知之甚多。 第13章 向美兰已经了解了操纵那两只神秘基金的交易员的交易习惯,如果燕教授可以帮助她,应该很快就能把名单锁定在 20 人以内。 找到交易员,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两只基金背后的真实关系,确认他们和风润之间是否存在利益关系。 她立刻给燕教授发了一个消息,婉转的让他帮忙找几个符合条件的交易员。但她和燕教授交情不深,消息发出后,一直没等到回复。 一晚上,向美兰都在找自己的朋友、同事寻找着交易员,但始终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。甚至有那么一瞬间,她有点后悔,刚才为什么不能放下往日的隔阂,从宁致那里挖点有用的消息。这人人品不怎么样,但人脉是真的广。 晚上十点,离开公司的时候,她突然收到一条短信。 “尊敬的用户,您尾号 xxxx 的银行卡,收到一笔转账,金额人民币 2,000,000 元。” 向美兰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,再打开银行 app 确认,自己的卡上,真的被人转入了两百万。 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,真是大到让人接都接不住。 银行卡莫名其妙被转入两百万,向美兰正准备给银行客服打电话的时候,又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。 “我知道你恨我,不相信我,但这不妨碍我们一起赚大钱。” 虽然是陌生号码,但看这语气也能猜到,肯定是才见过面的宁致。 向美兰没理他,在她给银行拨号的时候,又收到了宁致的第二条短信。 “钱,才是能让彼此信任的关键。” 向美兰的脑袋里突然嗡嗡的响,忍不住就自言自语道:“宁致在搞什么……” 第三条消息:“美兰,只要你能与我合作,这些钱就是你的。事成之后,还会有更高的职位和收入等着你。” 第八章 “钱”解决不了的难题,“很多很多钱”可以 向美兰到家的时候,姐姐和孩子都已经睡了。 太阳匆匆而来,又匆匆离去。日复一日,这座城市带走了无数的青春,圆了无数的梦想。 早上八点,向美兰已经出现在了办公室。她化着淡妆,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,一边吃着姐姐准备的早餐,一边浏览着环球市场动态,脑子里想的,却是昨天收到的 200 万。 拿去还贷款,200 万本金加上省下的几十万利息,抵得上自己做五六年的。 说不动心,那是假的。 早上办公室里的三个人又累又忙,因为睡太少,都有些萎靡。 直到向美兰起身喝水的时候,陈珂接到的那个电话,打破了寂静,像是给所有人都打上了一剂强心针。 “我们被人举牌了。”陈珂放下电话看着向美兰,面色沉重,“就是昨天你说的基金。其中一家,刚才持股达到了 5%。” 话音刚落,传真机就响了起来。吴俊从里面取出文件:“是对方发来的重大股权变动报告书。” 向美兰嘴里还含着一口水,鼓囊着,正好契合了她此刻不想说话的心意。 但也仅仅只有两两秒钟,她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。 是北城证券交易部经理章媛打来的。 “就在刚才,有人大举购入富利地产的股票,还发了举牌公告。很多散户跟风进来,股价瞬间就封涨停,买不进了。” 章媛负责替何松石买入 4%的股票。 “嗯。”向美兰知道,股市肯定会有这些连锁反应。她飞快的看了一眼交易屏,对方来势汹涌,她喝口水的功夫,持股数量直接追加到了 5.2%。 章媛说:“好在今天是周五,希望到了周一,隔了个周末,热度会降低。但以我的经验,接下来至少还会有三个涨停板。何总准备的资金可能会出现缺口。” 向美兰用手敲了敲陈珂的电脑屏幕,示意她做记录。 “你估计缺口要多少?”这句话从向美兰嘴里说出来的时候,每一个字都透着冷峻。 “一个亿,涨停板一打开,账户里就要备好足够的资金。”章缘斩钉截铁。 向美兰和章缘合作多年,知道她的估算不会错。 “一个亿,越快越好。”向美兰复述,陈珂飞快的在电脑上做着记录,然后立刻发给了何松石。 来不及多想,向美兰立刻开始联络几家持股基金,通报目前的状况,先稳住他们。 陈珂给何松石打电话时候,表情很严肃。她时而简单干脆的回答着:“是。”时而又在同一个问题上反复确认。 有时候,陈珂的语气让人觉得,她简直像是在怀疑人生:“这个价格真的可以接受?何总……他们,他们这是趁火打劫啊!要不要,我们试试别的银行?” 有时候,陈珂说话又有些语无伦次:“放款速度?这……我没有……我没考虑到……”她右手不停地拧开笔盖,又飞快地拧回去,反反复复的做着同样的动作,“可是……这是要三倍的利息啊……” 挂断电话,一上午,陈珂都抿着唇。她打印那些早已准备好的合同文件,表情肃穆,仔细复核,在需要签字的地方做上记号。 不同于向美兰那种职业化的紧张所带来的严肃,陈珂的严肃,情感更复杂。她有时会抬头看看向美兰,一丝无助从她的眼神中划过,但又很快被忙碌的工作所掩盖。 她争分夺秒地联系银行,以事先商定好的价格,抵押了何松石在南巷小区的住宅。 第14章 把合同交给何松石的时候,她明白,这个字签下去,就是再追加一个亿的赌注。 这是最后能套现的一个亿。赌赢了,皆大欢喜,赌输了,她的老板真的不仅会丢了公司的控股权,还会被银行扫地出门。 真是快要把孩子逼哭了。 11 点 30 休市的时候,涨停板还未打开。吴俊刚写完的股权异动报告,已经转何松石批复,正式发到了官网上。若不出意外,下午股票市场的争夺,会更加激烈。 向美兰拉着刚做完事的陈珂去吃饭,拍着她的肩:“去放松一下,工作再忙,也不能忘了生活是自己的。” “美兰姐……”陈珂想要吐槽一早上承受的压力,但脑子已经乱的没有了头绪。 向美兰明白她的心情,开着玩笑安慰她:“开口就问老板要一个亿,转身你就抵押了老板的自住住宅。你厉害了,我工作这么多年,这两件事情我一件都没敢做过。” 真是在一小时内,办完了这些大事,陈珂的慌乱之情溢于言表:“我心里想的是,这是你的意思、你的决定……” 说实话,向美兰也不敢担下这个担子:“不管是谁的意思吧。包括何总,我们都知道,再高的价格,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来。已经是火烧眉毛了,这两家基金和风润,持股数量紧紧追在何总后面。” 金融区的午休时间都是随着交易所的时钟转,这个点,街上人山人海,一大半是急急忙忙找地方吃午饭的。 经历了早上的赛跑,向美兰和陈珂两人各有所思,稀里糊涂的就跟着陈珂的直觉走着,一直走到一家名为“柚子”的西餐馆前排队的时候,向美兰才缓过神来。 “吃这家?”向美兰眉头一皱,“一个餐盒 88 起?!走走走,我带你去吃又好吃又便宜的。” 向美兰毕竟比陈珂在金融区多混好些年,带着小妹妹,七转八弯的走到一家开在大楼消防层里的食堂,25 元三菜一汤。吃的很好,但是让陈珂自己再来一次,估计她还是找不到路。 吃饭的时候,向美兰接到了章媛的短信:“跟你说一声,钱已经到账了,何松石厉害啊。”她也是没想到,何松石身上居然还能“榨”的出现金,而且还这么快。 向美兰微微一笑,只回了句:“那接下来的事情,就麻烦你啦。” 刚放下手机,就有一个电话打进来,居然是她翘首以盼的燕教授。昨天发的消息,一直没有回复,向美兰还以为不会等来这个电话了。 她连忙放下筷子,拿起电话就朝外走。 “您好,燕教授。” “你是向小姐吧。”燕教授已经年过七十, 他的声音沉稳厚重,“你发给我的资料我看了,我觉得这个操作方式,有三个人比较像。你把邮箱发给我,我把我对他们交易习惯的分析都发给你,希望对你有帮助吧。” “那真是太好了!” 向美兰可没想到燕教授会如此认真的对待她的问题,不仅帮她想到了三个人,居然还替她分析了交易习惯,这样的待遇,简直让人受宠若惊。真真是有问必答,怪不得燕教授在学生里的口碑一直这么好。 向美兰和陈珂往回走的时候,心情已经好了很多。两人正说着话,一个声音和陈珂打招呼,向美兰转过身,迎面就看到了何松石。 他从阳光里走来,穿着一件蓝黑条纹的休闲大衣,高大帅气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格外显眼。 看这个方向,他应该是才从银行出来。 “带向小姐去吃好吃的了?”公事之外,何松石的语气谦和温柔,这种时候还能和她们谈笑风生。 “没有。”毕竟是直属上司,陈珂略有些紧张,“是向小姐带我去吃的。” 何松石的眼神看到了向美兰身上:“向小姐应该喜欢吃甜食吧?” “你怎么知道?”她脱口而出。 何松石指了指向美兰的衣襟,上面有一条浅浅的痕迹,是刚才急着接电话,放下筷子时候甩出来的糖醋排骨酱汁。 向美兰脸一红:“为什么猜是甜酱?也可能是醋啊,酸的。” “感觉。”他充满磁性的声音,平淡又温文尔雅。 但此时此刻,向美兰心心念念的,都是这件很贵的衣服。真是很想让何松石报销…… 一路回到办公室,向美兰就收到了燕教授的邮件,打开一看,一个名字瞬间映入眼帘。 宁致。 向美兰都没再去注意另两个人名,心里就已经一清二楚了。就是宁致干的,给她两百万,是让她闭嘴。 呵…… 但向美兰认识的宁致,还是第一回 这么大方。 向美兰给燕教授回了电话,先是感谢他提供的帮助,随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:“您猜测是宁致,可据我了解,他应该没有那么大笔的资金,可以进行这样的操作。” 燕教授略想了会儿,说:“你知道梁末吗?宁致应该是在替他的公司操盘。” 听到梁少爷的名字,这是个什么局,向美兰心里就一清二楚了。 梁末在圈里人尽皆知。他随时都有 3000 万现金傍身,玩转金融圈,项目的好坏,投资回报的高低,在他那里都好商量,只要负责给他服务的女公关足够漂亮。 有钱、会玩、人脉广,靠山是他的姑父周振武。 梁末一个月里有一半的时间跟着姑父,美其名曰学做生意,其实就是替周振武做一些不上台面的脏活儿。 第15章 英联贸易的周振武,周妍音的父亲,何松石未来的岳父。 明面上和何松石联手,以英联贸易的名义,光明正大的购入 5%的股份。背地里让自己的外甥梁末,联合宁致持续疯狂买入股票。 意图很明显,不管他们是不是要和风润资本合作,反正是肯定想分一杯羹。 外有风润资本虎视眈眈,内有股东和自己貌合神离。原本以为,可以倚靠的未来岳父,谁曾想居然是引狼入室。 向美兰的脑海里,闪现了刚才见到的何松石,临危制变,风轻云淡。 他对自己的枕边人,真是从未产生过怀疑吗? 第九章 大方谈钱,才是成年人最大的体面 向美兰从燕教授那里获知的消息,让她意识到何松石未来的岳父周振武,很可能就是在幕后大肆收购富利股份的始作俑者后,内心的矛盾就久久未能平静。 五点下班,拎上包准备走的时候,向美兰才想起了原本的安排。 “陈珂,今天周五,晚上去我家蹭饭啊?” 谈到吃,陈珂自然是开心的,使劲的点着头:“我要吃龙虾!” “你要求真高哦。” “我还要红酒!” 陈珂愉快地挽着向美兰回家,当她知道向美兰也住在南巷小区的时候,从眼神到全身的肢体语言,都流露出万分的羡慕之情。 “哇塞美兰姐,你好有钱哦!这地方哪怕是租一间卧室,都要上万呢!” “物业协议,只能整租。”向美兰看了看手里提着的购物袋,里面是两个人刚才去超市买的小龙虾。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,小区的花园里铺种的是从德国进口的草皮,便是冬天,也是绿油油的。这个园子虽小,却是经过专业绿化设计的,高树灌木错落有致,鲜花四季开放,人工水池永远的清澈见底。 在繁华的市中心,这里是鲜有的安宁之处,就像是拥有结界一样,将所有的快节奏全部拦在了外面,让人从心底深处感到平静。 最近为了姐姐的事,向美兰没少心烦。 前些日子,向美兰偶然间听到向奕正在给律师打电话,很心急:“我知道孩子不到 8 岁,法官不会考虑他的个人意愿,只会考虑我和贺凡的经济实力和身体状况。但我实在是找不到工作啊!” 向美兰很清楚这点,她也一直在替向奕找工作。今天下午收盘后,章媛打电话来告诉她交易情况的时候,她还对章媛提了这个事情。 “你知道最近我们有哪个部门招人吗?”向美兰知道章媛在公司里人脉很广,基本上在每个部门都有她自己的消息渠道。 “招啊,但都是校招,只要应届生。” “没有社招吗?跟我差不多年纪的这种,有两年工作经验。” “我们公司好多年没有社招了,除非是定向的。”章媛和向美兰私交不错,就多讲了一句,“给你姐姐找工作是吧?” 向美兰有些惊讶:“是啊,你怎么知道?” “你姐姐原来是东新会计事务所的吧,国内大所就这么几家,你姐夫贺凡还是合伙人级别。他已经到各处都打过招呼了,不让录用你姐姐。口口相传的,现在圈子里一大半的金融企业知道这个事。” 向美兰明白这其中的道理,没人会为了向奕,得罪一个大所的合伙人。 夫妻一场又如何,散伙的时候,还不是什么卑鄙招数都能使出来! 想起这些事,向美兰就有些闷闷不乐。 而挽着她手臂的陈珂,心情却与她截然不同。又是周末,又是有好吃的,陈珂此时的心情,正如此时她的步伐一样,只能用欢歌雀跃来形容。 向奕为她们开的门,陈珂自来熟的上前就叫了一声:“向姐姐!” 向奕微笑点头答应了一下,算是打过招呼了,提起向美兰买的菜,转身就回了厨房。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,陈珂瞟见了鞋柜上放着一张“若如花园设计展”的票根,两眼立刻就发出闪闪的光芒。 “美兰姐!你去看了这个展?这可是一票难求啊!”要知道人事部那几个女人为了刷票,凌晨三点跑到公司用高速网络,被全公司通报批评。 陈珂原本也想这么干,但看到那通报的严厉措辞, 只能忍痛放弃。今天早上她还站在办公室的窗户旁,对着会展中心的方向遥遥相望以解思愁。 “我哪有这份雅兴,我姐去的。”向美兰给了她一个眼色,小声说,“黄牛票,贼贵。我姐有看展的习惯,为了让她散散心,我可是钱包大出血啊。” 陈珂却不以为然:“艺术无价啊美兰姐。”说着如获至宝一般,捧起鞋柜上的票根,一路小跑去了厨房。 隔着玻璃门,向美兰就看到陈珂滔滔不绝的和向奕说着话,满脸洋溢着快乐和兴奋,便是向奕也被她感染了,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。 向美兰一直揪着的心瞬间松弛了,真是不枉自己把陈珂带回来,就知道她能发挥开心果的作用。 推了门进去,就听到陈珂再说:“下次我们约着一起去吧!我知道下个月,在海伦路有个新 life 生活展,我们一起去吧?那里场地大,展出时间长,应该容易买到票。” 向奕还未答应,向美兰就直接说:“嗯嗯嗯,一起去,我买票。” 陈珂更开心了:“那我请你们吃饭!” “我知道那里有家店,味道还不错。”向奕说着话,转身看到向美兰把小龙虾倒在水池里,想伸手去洗,又有些害怕的缩了回来。 第16章 陈珂也看到了:“美兰姐,你这样洗,一定被咬。” 向奕说:“她就是会吃不会做。走走走,到外面摆桌子去,有陈珂帮我就行了,她还能陪我聊聊天。”就差再说一句,比你有用多了。 陈珂给了向美兰一个得意的眼神,向美兰看着她们俩,一边放下袖子一边悻悻然地走了出去。 她刚在餐桌上摆上碗碟,就收到了宁致发来的消息。 他说:“出来谈谈?” 向美兰看了看昨天 200 万到账的时间,果然还不到 24 小时,他就耐不住了。 她随手拿了一件藏蓝色抓绒衫,往头上一套,边整理着背上的连衣帽,边出门往电梯走。 陈珂追出来,在背后叫住她:“你还回来吃饭吗?” “回。”向美兰没有犹豫。 电梯的门刚关上,她就盘算了起来。 替何松石摆平这件事,三个月后回北城证券,妥妥地可以升投资经理,工资翻倍外加独立办公室,在国企券商一路平步青云,40 岁坐上胡敏敏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,那就是百万年薪。 更何况,把事情办成了,何松石怎么都得给她点犒劳金吧? 如果倒戈向宁致,搞垮了何松石,那北城肯定是回不去了,不说已经得罪了的胡敏敏,就是老梁,也容不下她。她需要重新找工作,一切从头开始。 要找一份年薪四五十万的工作,怎么都得几个月。再加上现在行情不如早些年,竞争激烈,僧多粥少,到处都是二十出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。自己三十多岁,未婚未育,想想也没什么竞争力,重新找工作,风险太大。 她抬头看见电梯镜子里的自己:这个人,欠着九百多万的房贷,每个月还款近四万…… “叮”,电梯在一楼打开门的时候,向美兰心里已经把天平两侧的价码算清楚了。 下楼找到宁致的车,并没有花多大功夫。他停在小区门口,黑色的大众辉腾,低调奢华,就如同他想在人前打造的形象一样。 两人去了滨江的一个五星级酒店,坐在三楼茶室,隔着落地窗遥望江面。 “你现在清淡了啊,以前都是约我去酒吧。”向美兰微微一笑,梨涡浅浅。 “不如说是年纪大了。”宁致往圈椅里一坐,顺势整理了一下衣襟。 他穿着熨烫过的白衬衣,很正式,完全不同于向美兰的卫衣牛仔裤。 向美兰笑着,透过茶盏中缓慢升起的白雾,一脸平静的看着宁致。 她爱钱,他更爱。那 200 万现在是进了她的口袋,她可不着急。 宁致了解她不喜欢废话的脾气,就直接进入了正题:“我知道 200 万对你来说,不多。” 向美兰笑了笑:“是对你来说不多,对我来说是不够。”她耸了耸肩,“大家都这么熟悉了,我也没必要在你面前装阔绰。” “价钱好商量。” 进入正题,宁致也愿意和她先把价钱谈清楚,“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,事成之后,我再给你 300 万。” 500 万,以宁致对向美兰的了解,这个价钱,足够让她妥协。若是她不妥协,那她可就是蠢到家了,如此一来,即便她站在何松石那边,也增加不了多少胜算。 这个价钱对于向美兰而言,说不动心是假的,但是并没有达到向美兰的预期:“你买入了 5.2%的股票,如果你只是拿这个和我做交易,你也太小看我了。你宁致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我知道,这手笔,不是你主导。” “做事拿钱,其他的不要多问,这也是合作的一部分。” 这话向美兰就不爱听了:“鸟都知道择良木而栖。虽说我向来见钱行事,但前提是,我得知道你后面的人,与何松石相比,值不值得我选。” “想想你的房贷,我这可是在帮你。” 宁致盯着她的眼睛,“你我都清楚,何松石的情况有多难,你到这时候还和他同一阵营,对你没好处。” 向美兰的态度异常坚定,冲着宁致,缓缓地摇了摇头。 她知道宁致肯拿出 500 万给她,那他自己的获益,至少再多个零。宁致不过是想花这 500 万,买到百分百的胜算。但是这回宁致的对手是何松石,向美兰可不觉得,他真能得逞。 宁致了解向美兰,虽然钱能打动她一时,但如果不拿点诚意出来,照样谈不下去。 “是周董事长,放心了吧?尾款不会缺了你的。” 向美兰表现的有些诧异:“周董事长和何总,不是已经签了一致行动人的协议,要合作吗?” “合作?”宁致往圈椅上靠了靠,“你太天真了,就周董事长的脾气性格,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鼾睡?” 作为女人,向美兰原本就不相信周妍音是个简单的恋爱脑白富美,从第一次见面开始。 现在她确切知道背后的主宰是周振武,那么坐收渔翁之利的就是她的家族。 这笔买卖,或者这桩婚姻,从来就是一场螳螂捕蝉的交易。 宁致在那里自顾自地说:“依我看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周振武和何松石之间的恩恩怨怨,与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无关。公司落到谁手里,也不会落到我们手里。我们只要银行卡上有钱,就什么都够了。” 宁致这个说法,向美兰同意,但她也不想多纠缠,直接报出了自己的价码:“1000 万,你给不到,我有本事从何松石那里挣来。” 宁致想让她帮忙,怎么都得替她把房贷全额还清了,这样即使失业了,她也没有后顾之忧。 第17章 宁致以为还能继续讨价还价:“这不可能,我也没把你当外人,上来就把底价都告诉你了。总共 500 万,不能再多了。” 感情再好,谈钱也得公事公办。 “低于八位数,没什么可谈的。”向美兰站起身,就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,“200 万,还给你。”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,宁致差点没接住。他愣了一下:“你不要?” “何松石能给我 1000 万。你给的,不好意思,我看不上。你太小看我对钱的概念了。” 宁致笑了:“那也得是你替他保住了公司,他才会给你钱。就现在的环境,你觉得还能成吗?这一年国家出台多少房地产政策,即便一线城市的房产永远保值,但是有政策压着,地产行业早就是强弩之末,何松石想靠抵押、贷款拿到赎回股份的钱,几乎没可能。” 以宁致对现在大环境的了解,何松石基本扭转不了颓败的局面。即便宁致已经把自己的底牌透给了向美兰,告诉了她是周妍音,不,是周妍音的父亲周振武,盯上了何松石,他也毫不畏惧。正如周妍音说的,现在这个风口上,何松石早该知道,自己已经没有胜算了。 向美兰立在那里,没有挪动步子。宁致说的她都同意,但不知道为何,她内心深处仿佛是有一股执念,让她觉得何松石,哪怕是有百分之一的胜率,也一定会牢牢把握住。 宁致看她没走,以为说动她了。 “美兰,我记得你以前,脑子挺明白的啊。何松石现在什么情况,你看不清楚吗?他已经是四面楚歌,八方围猎,能救他于水火中的人,基本没有。” 他上前一步走到向美兰身边,低声说:“钱的事,你不要着急。你看,我们俩的关系,又不是一锤子买卖。这次 500 万,下次还会有更多。” “我们俩的关系?”这句话,让向美兰立刻从在商言商的立场里跳脱了出来。 “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,我在钱上面可有亏待过你?哪里可以赚钱,我都是第一时间想到你。”宁致的感情牌是顺手捏来,“你知道我跟你分手,不是因为我们两个感情出问题,我对你,一直是一片真心。我当时投资失败,我欠了三千万的高利贷,我是实在没有办法,你要理解我的苦衷,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。” 他不提这事倒还好,提起来向美兰就来气:“你没办法,就牺牲我?”她冷笑,“不爱就是不爱,少在这里假惺惺。” “美兰,你一直,不给我机会解释。” 向美兰白了他一眼,转身就走。她对这人真是无语至极,分就分了,有什么要解释的,任何不能在一起的阻碍,都是因为不够爱。 向美兰一脸愠怒之色的冲向酒店大门,碰巧吴俊从大厅旁的咖啡厅走出来。 吴俊下意识的想上前和她打个招呼,可他刚朝她跨出一步,就被身旁的何松石抬手拦住了。 这一迟疑,吴俊就发现,宁致追在向美兰身后,还想伸手拉她,一看就关系匪浅。 “他们为什么私下见面?”吴俊惊讶地说,“这个男的,好像是宁致吧。” 见到他们在一起,何松石一点都不觉得奇怪:“宁致结婚前,向美兰是他女朋友。” “原来他们还有这层关系啊。老何,用人要小心呢。”吴俊皱着眉,“宁致是替周振武做事,英联贸易这次来者不善呢。” 何松石双手插在西裤兜里,慢慢地朝停车场走:“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任她?” 吴俊跟在后面:“她不是你亲自挑来的吗?” 何松石淡淡一笑:“能到我身边做事的人,尤其是现在的境况,谁都信不过谁。她现在做的选择,只不过决定她还能走多远。” 吴俊被说的心里发毛,紧走几步替何松石打开了车门。 何松石坐上车,放下车窗对吴俊说:“我今天交代你的那些,尽快做好,过不了多久就会用得上。” 酒店门口的路上,何松石的车滑过向美兰身边。朦胧的路灯洒下来,向美兰一如白昼那般桀骜不驯的行走在夜色里,可是她不知道,擦身而过的那辆车里,何松石脸上挂着平静的笑,目光从向美兰身上扫过,心无波澜。 他知道她爱钱,爱钱的人,从来都没有忠心一说。 而他何松石真正要的人,不只是为钱卖命,还得为他卖命。 第十章 成年男女之间,除了信任之外,什么都能谈 何松石回到家,看到玄关处整齐的放着两双拖鞋,一双是他的,一双是周妍音的。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。 他倒了杯酒,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,听着窗外的风雨交加,幽暗光影下,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记见到周妍音的时候。 那天也是在他家,十几个人的小型聚会。周妍音站在吧台后,熟练地摇晃着调酒器,笑的明媚灿烂,白嫩紧致的手臂充满了挑逗和诱惑。 得体大方的性格,那时候,他只看到了她的美,她的光彩夺目,还没来得及欣赏她的魄力和胆识。 门铃响起,打破了这份清静,打断了他的思路。 监视器里,他看到向美兰站在门外,正捋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,入冬以来,竟然下起了一场雨雪,而且雨势不小。 何松石倒是没想到,向美兰这会儿会来他家。不过,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。她若是和宁致谈不拢,自然而然得回头找他。 第18章 他从浴室拿了条浴巾给向美兰,独自坐回壁炉前的沙发上,继续喝他的酒,不请她进,也不轰她走。 20 分钟的路,把向美兰浇得冰凉透心。 但这 20 分钟的路,反而让她能冷静下来思考,彻底明白了心里的天平两端,到底是是怎么样的。不是因为钱不够,也不是因为讨厌宁致,而是心底深处有另外一个原因,驱使她选择了何松石。 “周家根本不是真心来合作的,我们得有所准备。”向美兰走到何松石旁边坐下,还豪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杯酒,一口喝下。 暖流顺着她的喉咙一直滑到身体的中央,胃部的烧灼感,伴随着一股瞬间冲上头的晕眩感,脑海里有种清醒和迷茫同时涌现的错综复杂。 这句话没有引起何松石的任何反应,向美兰有些许意外,但很快就又回归到工作状态。 她直接进入正题:“两种可能。第一种,周家是独立的。另一种可能,他们和风润是一伙的。如果是这样,两家持股数量加在一起,不用到下个月,就能超过你,成为第一大股东。” 何松石毫不在意,很肯定的说:“他们不会是一伙的。”周振武和风润资本掌门人单宇,都是一方独霸的性格,谁也不服谁,不可能存在合作。 向美兰却很坚定:“考虑风险的时候,就是要假设最大风险可能发生的情况。” “行吧,听你的。”他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哄哄她,不想多啰嗦。他是生意人,不能像向美兰那样什么都满打满算,必须要有冒险精神和充分的自信。 向美兰接着说:“我们能做的不多。可以试着转移或出售优质资产,破坏公司价值,让富利地产对他们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。” “公司最有价值的,就是我。”何松石喝着酒,轻描淡写的调侃了自己。他不认为自己现在有什么能和向美兰谈的。虽然趋利是人的本性,但和趋利之人,很难谈到信任。向美兰能照着自己的安排,按部就班的做事,就是他对她所有的期望了。 “嗯?”一门心思想着公事的向美兰,一下子没缓过神来。 “没有我,周妍音就放手了。” 何松石当然知道向美兰在盘算什么,他也早就知道风润资本看上的是什么。但向美兰说的话、提的建议,在他这里,必须过滤好几遍,最后能听的,所剩无几。 “你?”向美兰没意识到他是在随口打发自己,摇摇头,“最有价值……我是说中心地块。” 那是一个旧区改造项目,市中心地块,一个稳赚不赔的香饽饽。 富利地产能拿下这个地块,除了资金实力,还因为过往项目的高质量口碑,是市政的信任和青睐,才让他们能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。 不出意外,中心地块就是风润资本瞄上富利地产的原因。 一丝冷笑划过何松石的唇边,稍纵即逝。虽说是怀璧其罪,但想让他把中心地块吐出来,没可能。 向美兰自顾自的接着说:“他们的计划,无非是拿下富利,再通过股东大会决议,翻个三五倍的转手卖了这块地和项目。倒卖转包层层剥削,后续谁来建设,建成什么样,资本完全不会考虑。吃干抹净,拍拍屁股走人。” 这话何松石同意。 “我们可以这样做。”向美兰随手从壁炉旁的书架上拿了本杂志,翻到留白多的那页,趴在地上,就开始画股权结构图:“在你还掌权的时候,先把中心地块转移到另一家公司名下。让风润拿下的富利地产,其实是个空壳,没有他们想要的资产,他们也就只能放弃了。” 这是割肉求生的方法,虽然是教科书上的内容,但教科书上同时也说了,不到危机时刻不要用。 “你是想毁了我吧?”他冷冷一句。 向美兰抬头看他,有些恼火。虽然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,但至少是个救急方案。这样说话,他至于吗? “转移资产,等于默认自己情况不妙,没有哪家地产公司敢冒这样的声誉风险。”何松石又给自己倒了杯酒,口气开始有些严厉,“我要真像你说的这么做了,那就是断尾求生。即便躲过了这次,以后,再有中心地块这样的好项目,就彻底与我无缘了。” 向美兰被他说得愣住了,这倒是她没考虑到的。毕竟她不是地产行业,不懂得这些潜规则,不知道企业的声誉,不仅关系到银行借贷,还会直接影响项目投标。 “这就是宁致叫你回来做的事?”他的眼神充满了玩味,像是一把抓住了猫尾巴,看着她逃,又不放她跑,“这么弱智的方法,也太小看对手了。” 向美兰皱紧眉头,似乎一切洞明,瞬间明白自己犯了个错误。她以为何松石真的是看重她的能力,会倚重她,与她通力合作。但作为商人的他,没有绝对的信任,怎么会把自己当作自己人? 向美兰有些恼怒,原来所有的一切,到头来,不过是试探而已:“何松石,我既然选择帮你,我就会全力以赴!我的方法可能是不合适,但你不能否定我的人品!” 何松石唇缘微动了一下,没接她的话,扭过头不看她,举杯喝光了杯中之酒。 在他眼里,向美兰和周妍音就是一类人。她们以为自己做的这些事,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,能让人刮目相看。其实,就是为了利益,没有底线。 “我帮你,是为了城北小区!” 第19章 向美兰此时心里,是委屈,生气,怨责,各种情绪混为一团:“富利地产的控制权,无论是落到周家手里,还是落到风润资本手里,城北小区都很快就会交房。”她顿了顿,“我们普通人买房子,三代人的积蓄,一辈子的还贷。只有你,想着要修好了、管好了再卖出去。” 这倒是何松石完全没预料到的对话,他抬头看她,温和柔美的五官和愠恼之色,正努力的压制着对他的愤怒。 她毫不掩饰的真实,和喜怒不形于色的何松石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 向美兰走到何松石身前,脸上带着一抹笑,那是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一种凄然的笑意。 “何松石,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周家有问题。” “嗯。” “你也早就知道宁致是我前男友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 “何松石,我为了你拒绝了 500 万!” “我知道。” “何松石,你的试探能结束了吗?” 向美兰发泄完了,又坐回了地上,近近地挨着壁炉,全身带着风雪的寒意,瑟瑟发颤:“我不管你是为了声誉,还是为了以后能拿项目,总之,这次我帮定你了。” 何松石坐在对面看着她。他的眼神相当复杂,时而凝重,时而欣幸,仿佛风雨晦明之间,就已瞬息万变,很值得细品一番。 他没说话,只是心里涌动起一股酸涩,烧着他的心。 “去拿条毯子披上,该着凉了。”他朝客厅后面指了指。 向美兰之前没顾得上,这会儿但被他一提醒,立刻就感受到了身上的冰冷,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,乖乖起身往后面走了。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后,何松石突然觉得,像是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她。她任性、没耐心,脾气还火爆,满满的缺点背后,原来还藏着迷人之处。 第十一章 努力争取来的时间,是要看到成功的结果 向美兰回到家的时候,空气里还弥漫着晚餐的香味,客厅里的灯都亮着,一切都很安静。 向奕趴在茶几上,陈珂躺在她身后的沙发上,都睡着了。茶几上放着两碟子吃剩下的小龙虾壳,还有几个空酒瓶。 向美兰费了好大劲才把两人搬上床,再回到客厅收拾完碗筷,一圈忙下来已经过了十点。她睡意全无,索性拿了电脑坐下来查资料。 回来前,何松石对她交代了新任务:“调查周家的资金来源。” 向美兰根据目前的价位粗略计算了一下,周家买入 10%的股份,至少需要 20 亿的现金。若想再买入 5%,那就需要追加 10 亿,甚至更多。 她盘腿坐在沙发前,茶几上放着电脑,左手端着咖啡,右手划着鼠标,屏幕显示的是英联贸易上一年的财务报表。英联贸易的商品库存压仓严重,看似资产庞大,但其实变现能力差,手上持有的现金比例很低。而且公司去年总利润只有不到 1 个亿,还是变卖了固定资产的所得。 向美兰越看心里就越明朗,何松石怀疑的没错,他们到底从哪里来的 20 亿现金? 她微微皱起眉头,想起英联贸易去年上市,是通过北城证券操作的。以自己在公司的保密级别,应该可以调阅到不少内部资料。她最感兴趣的,是周氏家族所有人的银行账户大额资金流水,于是就把资料调出来查看。 也不知看了多久,正专注入神的时候,她收到了何松石发来的一条消息:“你查一下万州商会。” 向美兰随手回了一条:“好。” “早点睡,明天再做。” 她这才发现,不知不觉的,原来已经凌晨三点了。 不过对于经常加班的向美兰而言,三点不算什么。她抓着他追问:“周振武是万州人?” “嗯。”何松石回复,“十年前,他就是靠着万州商会给他的巨额无息贷款,吞并了竞争对手。” 回完这句话,何松石关了手机屏幕,看了眼身边已经熟睡的周妍音,默默站起身,走到门外露台上。 夜风卷过,寒意袭来,再热闹的都市,此刻也迎来了宁静。脚下市中心的老城区,沉静安逸,他抬头眺望远处,只能看到高楼上闪烁着的红色航空灯。 今年的冬天,对他而言似乎格外漫长,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不眠夜。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他刚打开,就看到对方已经撤回了消息。 何松石嘴角淡淡一笑,猜到是向美兰,冒冒失失的。 向美兰刚才打开网页查资料,明明应该搜万州商会,却在搜索框里直接输入了“富利集团何松石”。 搜索出来的大多数都是些新闻采访和媒体评论,这种表面文章向美兰不感兴趣。她漫不经心的划着鼠标,直到她看到一条英文消息,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友论坛。 十来年前的页面了,但上面讨论着的内容,向美兰一条都没放过,逐一浏览。 原来何松石大学没有毕业,就因为家庭变故,提前回国,21 岁就被推上了富利集团一把手的位置。 论坛里所剩的内容不多,向美兰花了十来分钟就全看完了,却是盯着学生会集体照看了很久。 照片里的何松石,青涩阳光帅气,和现在的冷峻内敛相比,真的区别好大啊。 向美兰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哪里抽住了,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,给何松石发了一条消息:“原来你是哥大的啊?”发完就觉得非常不妥,于是赶紧的撤回了。 第20章 大学没能念完就回国,这份遗憾,一定是何松石心里的刺,别说交情没到了,就是交情到了,也不该问。 真的是喝酒坏事,向美兰赶紧把桌上的酒瓶推远点,认认真真的继续加班。 与英联贸易相关的家族成员有十三个人。三年的流水账,一百多个银行账户,向美兰很有耐心的逐条核查,虽然有点大海捞针的意思,但以她的经验,很多资金问题、违规操作,都能从私人账户流水里查到踪迹。 她的周末,就在加班和睡觉之间,相互切换着度过了。 周一,向美兰把自己裹在羽绒服里,强打着精神,踩着点到了公司。 推开办公室大门,她就看到了吴俊顶着一双熊猫眼,正抬头看她——皮肤粗糙,衬衫皱巴巴,那形象,比她还不如。 “早。”原来不只有她加班,就吴俊这模样,感觉是度日如年啊,一个周末老了三岁。 “你看一下。”吴俊递给她一份文件,“10 分钟后开会。” 厚厚一摞,向美兰拿在手里,一边往自己工位走,一边打开看。 这是吴俊草拟的《公司章程》修改内容,涉及新增和修改的内容,有十六条之多。 向美兰突然想到,更改章程是可以直接对一些有疑问的股权购入有限制,但很少有大公司会这样操作。 她刚坐下两分钟,陈珂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:“美兰姐,等会儿发公告,10 天后召开临时股东大会。” 陈珂今天早一小时来上班,已经忙活开了,不像向美兰,身上还带着周一综合症的气息。 “哦,开会投票表决新章程是吗?”向美兰挥了挥手里的文件。 陈珂冲她点点头,抱起桌边的文件箱,一刻功夫都没耽误,转身就一路小跑又出去了。 她前脚走,后脚何松石就进了办公室,直接坐到了向美兰对面陈珂的位子上:“商量一下新的公司章程。”转脸对向美兰说,“都看过了?” 向美兰拿到文件才几分钟,怎么可能看完? 但她如果说没看,那就是承认自己今天来晚了,于是硬着头皮说:“嗯,大致看了一下。” “给你五分钟,就看第六和第十三条。”何松石一眼就看出了她是在嘴硬,没多在意,又对吴俊说,“我新提出的要求,你加上了吗?” “加上了,我确实是找到了他们在披露信息时的漏洞。”吴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“但我们即使对此提起诉讼,也就是拖延点时间,不会改变风润收购的事实。” 向美兰跟着点点头,风润资本真金白银交易来的股票,这个事实推翻不了。 何松石却认为:“能制造麻烦就够了。”他扫了一眼向美兰,又继续和吴俊讨论诉讼的事情。 向美兰赶紧低下头抓紧她的五分钟。 章程第六条是新增的内容。“为维护全体股东以及公司利益,保持董事会稳定,确保公司决策连贯性”,要求股东须连续持股 12 个月以上,才可以提名新董事进入董事会。 很明显,这条是针对风润资本的。风润持股没几个月,这条一通过,接下来至少半年内,风润资本就没有提名董事的权力。董事会稳定,何松石的董事长地位也就不可动摇。 这是在面对夺权时候的防守姿态,虽然有效,但在旁人眼里,不过是弱者的最后一搏。向美兰看了眼何松石,隐隐觉得,事情没这么简单。毕竟,这是弱势的姿态,这人怎么肯输了气势! 再往后翻到十三条:“通过合并持有、协议与他人共同持有的股票,需遵循披露程序。不符合披露程序,股权不享有表决权。” 果然,新加的第十三条,就流露出了霸道。一旦股东大会通过了这条章程,那么只要能证明宁致持有的股票,出资人是周家,那这部分股票就是没有遵循披露程序,只享有股权分红,没有表决权,于周家想掌控富利地产的野心而言,这 10%的股票就是废票。 最狠的是,因为周家还以为何松石蒙在鼓里,他们自然要履行“一致行动人”协议,在股东大会上决议这条章程的时候,他们还得跟着何松石投赞成票,帮着何松石通过这条对付自己的条款。 不知不觉中,向美兰就攥紧着手上的文件。她心里很明白,接下来重担,就落在了她身上。 这几条章程,争取到的只是时间,改变不了股权旁落的事实。 她必须马上要找到周家出资的确凿证据,才能想出相应的对策,将这些人手中的股份夺回来。 “万州商会查的怎么样了?”冷不丁的何松石就问到了她头上。 “周氏家族十三个人,基本上都看完了。周振武的账目很干净,没有往来。周妍音的流水很多,还没有查完。” 何松石只迟了半秒,就对向美兰说:“错了,你这样是在浪费时间。周家十三人,唯一可能和商会有资金往来的,就是你没查完的周妍音。”他眼色凛冽,表情冷漠,“不要什么都让我提醒你。” 向美兰也是沉着脸,幸苦了一个周末,他轻易一句话,就把她否定了,她心里又是委屈,又是内疚,五味杂陈的。 何松石微微叹了口气,低声解释:“周家的事很复杂,你可能不明白……” 他话刚说到一半,陈珂敲门进来,言简意赅:“何总,85 楼,董事会议。” 向美兰“嗯”了一声,气压低得很:“我会再想办法去了解清楚。” 第21章 “下班之前,我必须要看到查出来的账号,向美兰,我要你来事解决问题的,不是我手把手教你做事的。”何松石看了看向美兰,像是还想对她说点什么,但陈珂等在门前,他欲言又止,走了出去。 第十二章 收拾你跟玩儿一样 何松石原本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,出去之前又改变了主意,叫上向美兰一起。 向美兰匆匆跟着他走出去,远远地看到陈珂已经等在了电梯口。看到他们走过来,陈珂合上了记事本,按开了电梯门。 一进去,她就语速飞快的报告:“新章程已经发给了股东,收到几个反馈,我已经转发给您了。除了个别小股东,还有齐总,说了不会投赞成票。” 向美兰心里一凉,何松石手上的股权比例太低,如果没有其他股东支持,最终赞成票低于三分之二,那大家给予厚望的新章程就是废纸一张。而章程如果无法通过,他们就只能眼看着风润和英联贸易,如野兽蚕食猎物般,在几个月内把公司瓜分干净。 想到此处,向美兰忍不住抬眸看了眼何松石。 何松石毫不意外,若无其事地点点头:“我会让他们都投赞成票。你去准备一个‘同意协议’,午餐后等我消息,到时候发给他们签字。” 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,看来齐恒带头唱反调,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。 电梯开始上行,那边电话也接通了。 向美兰站在何松石背后,从电梯四周的镜面中,可以清楚看到何松石的正面和侧面。他神态轻松,完全不受现时现刻的紧张气氛所影响。 何松石语速不紧不慢:“桓宇的事情,处理的怎么样了?” 向美兰隐约有了预感,他应该是已经对齐恒下手了。 桓宇是齐恒经营的会员制高级俱乐部,自从他在富利地产退居二线后,齐恒的工作重心就转移到了桓宇上。向美兰和北城的同事曾经去过一次,装修奢华,物价奇贵,哪怕一碟火腿肠都要卖 500 元。 何松石对电话那头说了句:“好。”随后挂断。 电梯在 85 楼停下,向美兰跟着进了会议室。 椭圆的会议桌旁已经坐了十几个人,无论男女都是西服套装,简洁干练,很符合何松石的风格。向美兰来的时间短,只认出几个财务部和法务部的人。 会议言简意赅地讨论了新章程中的一些不符合现行《公司法》的细节,并作出调整。 向美兰在会议上也提出了自己对于股权的疑虑,在她看来,要拿到 55.7%的赞成票没那么容易,让章程在股东大会通过,才是现在首当其冲要解决的难题。 但何松石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:“你不需要考虑这个。” 向美兰看他神色笃定,也就没再多言。一个多小时后,会议结束,各部门工作人员鱼贯而出。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,何松石对向美兰说:“股权的事情,齐恒的股份会转让给我。我们现在除了股票还需要解决现金流,但是这个不……” 话才说到一半,身后的大门恰在这时被人猛地推开。 齐恒气势汹汹,朝着何松石就冲了过来,挥舞着拳头,全然是要打人的姿态。 何松石根本不惧他,一步上前先把向美兰推到身后。 向美兰顺势拉着陈珂一起往后躲。 齐恒冲到何松石面前,大概是为他的气势所迫,突然就缩回了手,立在了他面前,涨红着脸怒骂道:“何松石,你想搞死我,你把……” “对。”他冷冷的一个字打断了他的话,声音不响,却是掷地有声,“你的供货商现在正在配合警方调查,这会儿警察应该正在去桓宇的路上,会查到什么,你心里清楚。” “大家都是生意人,谁都经不起查。我的俱乐部经不起,你也经不起!” 齐恒阴狠地看着何松石,“你是怎么拿到市中心那块地的,花了多少钱、收买了多少人,我知道得一清二楚!” 向美兰也懂这里的门道,生意做到这个地步,没什么正人君子。为了拿到项目,这其中拿不上台面的勾当肯定有。大家都不提就过去了,搬出来说都是灰色交易,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到证据,那就肯定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。 齐恒是股东又是董事,确实有机会接触到证据。 向美兰站在何松石身后,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神态,但是看他肩膀放松的样子,料想他既然敢动齐恒,那就是胸有成竹。 “拿着你的证据去试试,看我怕不怕。”何松石根本无所谓,“我可以告诉你,走私烈酒,桓宇肯定是保不住了。” 齐恒冷笑一声:“你以为,把我供货商送进去配合调查,死的是我一个?他又不是只给我一个人供货。” 这种做走私酒的商人,常年游走在黑白两道间,和他做交易的人里面,定然有些嗜钱如命的亡命之徒。 这些人可能不会像齐恒这样,畏惧警察,畏惧被调查。但何松石把走私商送进去,等于是断了他们的财路,这才是会牵动他们神经的要害,确实会不止齐恒一个暴跳如雷。 齐恒狞笑着看向何松石。 黑道寻仇对于何松石来说意味着什么,他最清楚不过。要不是发生过那件事,何松石应该在美国读完大学,踏踏实实的做个富二代,而不是二十出头就回国接手父亲的生意。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,会议室里一片死寂,空气似乎都凝固了,只有头顶的中央空调还在缓缓地输送着暖气。 第22章 何松石朝着齐恒走近了一步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冷笑着低声说:“可如果他们知道,是你向警察举报了这个供货商呢?” 齐恒眉头一皱。 何松石说:“早跟你说过,该给的钱要给,平时那么小气,你的供货商对你积怨已深。”他早已派人在审讯时,暗示、诱导了供货商,让他以为是齐恒检举揭发了他。 供货商本来就和齐恒不对付,齐恒为了讲价还威胁过不再进他的货,所以只需要稍加引导,他立刻就联想到是齐恒不满意价格,一手换货源,一手就把自己给举报了,并对此深信不疑。 齐恒比何松石更清楚,如果这个供货商对道上的那些商人指正是自己出卖了他,会有多少人来找自己寻仇。 他大概根本没有机会自证清白。 “何松石,你得罪过多少人,断送过多少家公司,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?”齐恒咬牙切齿,他也压低了声音,“我可以走,但你还走不走得了,就得看你在天上的老子是否保佑你了!” 何松石没跟他废话,递给齐恒一张律师的名片,背面写着一个数字:“这是我买下你所有股权的价格,去找他过户。” 齐恒拿到手,更加的怒不可遏:“这还不到市值的五分之一!你!” “我趁火打劫。”何松石索性拉开椅子坐了下来,神态悠闲地看着齐恒,“想想你和投资人签的对赌协议,桓宇明年的营业额不到 3 亿,差额你得拿出来。再说,跑路也要钱,你还等什么?等你的供货商通知要你命的人?” “这个价格,我不接受!”齐恒把名片朝何松石扔过去,落在了他脚下。 何松石端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:“再过两个小时,供货商的律师就会把话带出警局。没人会跟你做交易,没人敢见你。”他冷笑,“这个价,只有两小时。” 旁观了这一切的向美兰有些不寒而栗,说不择手段都是轻的了,何松石这是把齐恒往死里整,把他逼上绝路。赔偿了对赌协议里的差额,齐恒一辈子积攒的财富,不知还够不够他安度晚年的。 向美兰看着齐恒捡起名片,面目狰狞的走出去,过了许久,她才平静下来。 直接摆平齐恒,收了他所有的股份,对那些想投反对票的小股东来说,绝对有敲山震虎的作用。 向美兰突然发现了何松石的厉害之处。看似温文尔雅的表面,风轻云淡的行事作风,其实是身处内外交困的水深火热之中,还能两头兼顾,游刃有余。不仅能稳住大局,牢牢控制住董事会,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经营公司,还能有条不紊的安排策略,步步为营的阻挡恶意收购者。 她不知道,自己看向何松石的眼神,已经慢慢的有了变化,从陌生到敬畏,再到现在的倾慕。他站在自己面前,就仿佛自然而然的带着一种力量,让人感到可靠,感到心平气和。 “刚才说到,我们需要融资。”何松石的话,把向美兰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。 她想起了齐恒进来之前,他们说到一半的话:“嗯,解决现金流的问题。” 何松石说:“今天七点,陪我赴个晚宴,你回去换身衣服。” 第十三章 拿了他的钱,就没想过会输 晚上 7 点,向美兰回家换上礼服,匆匆赶到了举办晚宴的酒店。 从花园正门开始的地灯,绕着草坪,蜿蜒至会所大门。远远的能看到草坪背后的停车场,几盏明亮的路灯下,停满了豪车。 会所的主楼是一幢石木结构的老建筑,已有百年的历史。里面挑高三层的大厅,从入口处开始的一整排仿古水晶吊灯,像极了那些镶着彩色玻璃的欧洲教堂。 今天来的人不少,各处都能看见穿戴奢华的美女和西装革履绅士挽臂而行,似乎所有人到了这种场合,都是礼貌且温柔。 别人都有舞伴,唯有她独自一人。 向美兰愣在了门口,直到何松石突然出现在她身旁,朝她伸出了手:“到这里来。” 刚才向美兰走在花园时,何松石就注意到了她。 那时他正站在花园的露台上,和几个朋友谈事。远远地就看到向美兰穿着一件橘色的礼服长裙,低胸无袖,该丰满的地方丰满,盈盈一握的纤腰,包裹在紧致的丝绸之下,在夜色的星光里,显得格外迷人。 一个朋友注意到了何松石的眼神,也朝楼下望去,看到了向美兰,忍不住就调侃了起来:“12 月的天气,女生们为了美,真的是很拼啊。” 何松石平静地移开了目光:“我先下楼,改天再聚。” 向美兰刚进来时的慌张,不仅因为独自一人,更因为她下车进园子的时候,接连遇到了两位资本界的大人物,虽然他们只是匆匆从她面前走过,但这足以让她掂量出晚宴的分量。 直到看见何松石从楼上下来,朝自己走来。向美兰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,立刻迎了上去。 踩在已经被打磨圆润的碎石地面上,她一手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,一手挽着何松石,他的手臂坚实有力,隔着西装,她都能感受到他传递给自己的力量。 一路跟着他走,和不同的人颔首打招呼,仅仅从大门口走到酒吧台,向美兰就已经见识了十几个往日里“只闻其人,不见其人”的大人物。她随手拿起一杯酒压压惊,如果不说,她都想不到,这个商业气氛浓重的宴会,居然是一个孩子的百日宴。 第23章 “那边。” 向美兰顺着何松石手指的方向望去,远远地就看到诚盛资本的老总陈诚盛正走进二楼观景阳台。 “我和陈诚盛已经有过口头协议。”何松石递了个信封给向美兰,“我去不合适,你去找他签字。” 诚盛资本在业界颇有名气,喜欢做高风险高利率的投资,一般不到危急时刻,没人愿意找他们融资。 向美兰点点头:“嗯,我去找他。”她知道何松石言语中的不合适是什么意思,今天晚宴上不仅有商界熟人,更是媒体云集,若是被人看到甚至拍到何松石与陈诚盛密会,好事之人肯定会联想到他们有生意要谈。 和陈诚盛谈生意,那就坐实了富利地产资金链吃紧的传闻。 向美兰看了信封里的投资协议书,果然上面的融资利率,远高于市价。 她把协议书塞回信封,面不改色,毫不迟疑的就准备上楼。 “向美兰。”何松石拉住了向美兰的手臂。 她回头看他。 他的语气平和:“接近陈诚盛,就是接近更多的诱惑,别让我失望。” 她感受着他手上的温暖,抬头看见他沉静的眼神,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,居然随之一松,一颗心在那一秒落定。 “嗯。”向美兰突然鼓起了勇气,似乎是有一股力量,瞬间占满了她的全身,她坚定的说,“我会跟他谈,一定让他签字。” 何松石笑了一下,很喜欢她这种瞬间就能爆发出来的勇气和坚毅:“他会跟你讨价还价,记住,不能让步。” 向美兰明白何松石的想法,在这次暂时防守住风润和英联贸易的吞并之后,必须寻求进攻的能力,只有足够的资本在手,才能打出一场漂亮的翻身仗,把两个不速之客从公司股东名单里彻底赶出去。 陈诚盛是个老狐狸,看到来的是向美兰,就知道何松石忌惮见面,这正是个抬高价格的好机会。 “向小姐,你手上这份合同,上面的价格,是昨天的了。” 这一听就是想涨价。1.5 的月利,2 年到期,不能提前赎回,已经不便宜。 向美兰步履优雅地走到陈诚盛身旁的藤椅里坐下:“陈总,价位再高,就赶上高利贷了,那愿意拿钱出来的人可就太多了,资金的使用限制也比您少很多。”她双腿并拢坐着半张椅子,全然是个温柔淑女的模样。 “我放款快。”陈诚盛有故意逗她的意思,随后还坐到了向美兰对面,就着月光,欣赏着美人,休闲惬意。 “陈总是跟我开玩笑呢,您知道我们也不差这几天。”向美兰往椅子里一靠,看似更放松,但绷直的小腿超前伸出,在脚裸处交叉,她换了个坐姿,瞬间颇有进攻的气势,语气也更加的坚定,“您过去喜欢医药科技股,现在医药股门槛越来越高,科技股又九成九是骗人的把戏。” 向美兰双目紧盯着陈诚盛,捕捉着他脸上的微妙表情,慢条斯理地说:“后来您又看上时下最热的消费业,谁知道这是个击鼓传花的领域,差点一跟头栽里面。” 言下之意,陈诚盛手里的钱,也没什么选择余地,与其投资这些明显要遭遇亏损的行业,还不如捏在手里贬值。 这点陈诚盛当然明白,那些看似“朝阳”的新兴行业,其实大部分公司,不出两年就会夭折,破产倒闭。实质就是现在市场环境紧张,基本都是有钱没项目,把资金转入地产这类传统行业,也是他寻求避险的考虑。 可是哪怕这几年自己的经历全被向美兰说中了,陈诚盛依然面不改色,毕竟姜还是老的辣。此时此刻,他玩味的看着向美兰,似乎对这笔投资的好奇,已经远逊于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好奇心。 他满脸堆笑的对向美兰说:“那你们就等着,等别人来给你们投资好了。” 明着拒绝她,向美兰知道这是陈诚盛以退为进的狡猾之处,她不为所动,冷静说道:“陈总,地产行业都在紧缩,但是你该知道何总拿的是政府项目。我没猜错的话,您一直以来想要认识政界的人,为什么不抓住这次机会。” 这也正是陈诚盛看上何松石的地方。他给何松石的这笔投资,可以说是抛砖引玉,目的是达成良好合作,接近何松石的圈子。毕竟,陈诚盛的擅长还是医药股,而想继续回到医药股,他就必须有政界的关系。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想法,却是被眼前这个小女子一语道破。 他看着向美兰,脑筋清楚,人又好看,何松石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女人。 向美兰看着他充满侵略性的眼神,慢慢地柔和起来,面部表情也松弛了下来,知道现在是时候了。 她从信封里拿出了投资合同,礼貌规矩地递向了陈诚盛,以一个晚辈的谦逊姿态,带着恰到好处的职业性微笑:“商人看的不是当下,而是未来,这个您应该比我更懂。” 陈诚盛是个商人,他和向美兰抬价,本来就是秉承着能多吃一口,就多吃一口的想法。实在吃不着,也无妨。毕竟他和何松石此前谈的价格,已经占了便宜,更何况他是在富利处于低谷时入场,未来的获益有着无限可能。 向美兰包里的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。 陈诚盛微笑一下,顺势接过她手里的合同和签字笔,让她可以腾出手拿手机。 是何松石发来消息:“签完字,约他这周六,月光湖高尔夫。” 第24章 时间恰到好处,那边陈诚盛正好签上了字。 “怎么,何总有什么指示?”陈诚盛笑着说。 向美兰检查了一下签完字的合同,装回信封:“何总说,周六一起打球。” 陈诚盛朝向美兰伸出了手,有力的握住了她的手:“合作愉快。向小姐,周六见。” 事情办完后,向美兰没有多留步,下楼的时候收到了何松石的消息,让她直接出门上车,无需逗留。 拿到了融资,向美兰心情极好,边走就边给他打电话:“怎么形容你呢,负债累累,背水一战?” 何松石微微一笑:“没事,不会输。”远远的,就看见她提着裙子,穿着高跟鞋,一路小跳步的下楼,愉悦欢快之情溢于言表,和刚才谈判时沉着冷静的成熟作派,判若两人。 他开门下车,随手拿起了自己的外套,迎着她过去。 “我让司机先走了,我送你回去。” 他的衣服,他的好意,她统统欣然接受,披上外套就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。 上一次坐他的车,还是刚认识的时候。这次再坐到他身旁,完全是不同的心境。 “你是不是知道,我会拿你的政界资源作为谈判筹码。”向美兰一边系安全带,一边开着玩笑说,“如果我没有拿这个谈判,何松石,你就完蛋了。” 何松石断定向美兰最终会说服陈诚盛签字,也料到她会用自己的资源作为优势和他谈判。 此时,他看着向美兰顽皮的样子,突然心情大好,这几日的紧张气氛,仿佛在这弹指一挥间都荡然无存。 近在咫尺的,他说了一句:“我选的女人,怎么会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。” 向美兰可是在见陈诚盛之前,已经喝了不少酒,此时精神一松,酒劲立刻就上来了。 向美兰就觉得何松石灼热的呼吸就在自己耳旁,她的小心脏就像是要跳出来一样,咚咚咚的。 “我们……就这样走,不好吧……” “请客的是我发小,该送的礼都送了。”何松石发动汽车,缓缓地驶出花园,“他们的庆祝没意思,该庆祝的是我们。” 向美兰会心一笑,想想自己刚刚拿到的合同,是该好好庆祝一下。 何松石知道这个时间点,附近有一家颇有情调的酒吧还开着,那里的气氛刚刚好:“我带你去个好地方。有酒,有音乐,还离家近,喝醉了也没关系。” “这么好的地方,是你家吗?”她脱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,还盯着他的眼睛,笑了起来。 他扭头看向她,经过一盏路灯,灯光正好打在她起伏不定的胸前,柔软温润,体内的酒精,让她的肌肤泛出阵阵红晕,灼烧人心,此时他就是很想顺着她的意思:“去我家,找瓶酒,好好喝一杯。” 第十四章 两厢情愿,爱过就行 车驶入小区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 9 点,空空的园子,寂静无人,只有路灯的光芒里轻舞飞扬着的雪花,被风吹散,静静落在地上,已经积了薄薄一层。 推开房门打开灯,从二楼垂下的玻璃吊灯,瞬间照亮了黑暗。 鞋柜处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些许不同,向美兰脱了高跟鞋走进去的时候才想起,原本周妍音放在这里的那些鞋子,都不见了。 何松石已经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酒:“只剩这一瓶,今天就喝这个吧。”又从吧台桌上随便拿了两只酒杯。 暖气刚打开,房间还有些冷,向美兰跟着他朝二楼的露台走。 “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。”也是最能让他放松的地方。 这个露台是整个住宅区最高的位置,坐在这里可以鸟瞰市中心全景,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看到。 露台安装着全封闭的玻璃窗,上面就只有两把露营椅和一张小圆桌。 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,他独自站在这里,看着对面楼房里的灯,一盏盏的熄灭。 向美兰走到他身旁,微微抬头,将毫无遮拦的天空夜景全盘收入眼中。头顶的月亮被云雾遮挡着,朦胧里透着一丝光芒,就像是被仙女的霓裳缠绕着;脚下是静息的繁华商业区,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,几个小时后,又将是活力满满。 这样绝佳的位置欣赏城市夜景,她还是第一次。 “你说,我们这辈子,有可能登上月球吗?”向美兰望着月亮。 “只要你想,没什么是不可能的。那些你觉得做不到的事情,无非是你还不够想得到。” 何松石坐下倒酒。 向美兰看着他毫不讲究的直接倒满酒杯:“20 万的威士忌,何总真大方。” “向美兰,你知道你刚才谈成的业务,可以换多少酒?” “我们不放冰块和苏打水吗?”这么满满一杯 48 度的纯烈酒,向美兰还是第一次尝试。 何松石先喝了一口,吞下烈酒时的股辛辣刺激,让他回忆起了那段逝去的时光:“上大学的时候,在酒吧里别人教的,调制酒无非是加水加冰,还是喝纯的最好。”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,真是惬意。什么都不需要担忧,想要什么就有什么。 笑的单纯,哭的单纯,单纯的买醉,也曾单纯的爱一个人。 父亲的突然离世,结束了一切。他的人生,自此单纯的只剩下输赢。 这还是何松石回国后,第一次对人提起自己在美国时的事情。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很想与她分享。或许只是因为,他想说,而她正好就在身旁。 第25章 向美兰像是从他脸上读懂了些什么,不想他回忆起失去时的那些挫折和伤害,安慰着说道:“现在也挺好的。比起读书的时候,还要哄着教授给自己高分,现在的人生,全部是掌握在自己手中。”她笑的很甜,“自己给自己打分,我今天的表现就是 100 分。” “70 分。”他冷冷地评价道。 “凭什么?”向美兰不服,“我可是一分利息都没让他。” “那是我一早谈下的,你抢什么功劳。” 真是气不过,如果一开始就让她去谈,谁说她不能以更低的价格拿下陈诚盛? 但这话,她也无从狡辩,毕竟如果没有何松石的引荐,陈诚盛这样的人物根本见都不会见她。 “老板,求求你再给涨点分吧。”向美兰假装求他,“年底多算点奖金给我啊。” 何松石笑了一下,她的性格真是严肃和调皮无缝切换。 向美兰也是酒量不俗,两个人都是一口半杯,一会儿就喝光了一瓶酒。 向美兰打算回去,何松石对她说:“太晚了,我送你。”拿了件衣服披上就走。 “不用了,就这么几步路。”她说,“衣服借我就行。” “我正好也想出去走走。”刚才酒喝得急了,此时他也是胸口闷热,看着外面飘散着的雪花,特别想出去吹吹风,透透气。 他替她打开房门,没容她再拒绝。 电梯从 52 楼开始下降,两个人各站在一角。 到了一楼大厅,何松石顺道去大厅前台查看信件快递,向美兰则裹了一下大衣,到外面等他。 此时大门外寒风凛冽,气温太低,地上的雪越积越厚,毫无融化的可能。她下意识的就把手伸进了衣服口袋取暖,然后就摸到了一张硬硬的纸。 纸张质地很好,但显然“历尽沧桑”,是被人捏的皱皱巴巴后又重新压平整的。 她展开来看,是一张赌场的借据,数额巨大,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还有几片溅上去的暗红色污迹,落款是齐龄天,齐恒的儿子。 向美兰慌乱的赶紧把纸折好了塞回口袋。 “没用了,扔了吧。”何松石从后面走出来,她的所有动作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。 “万一被人捡到了不安全,还是拿回去用碎纸机碎了好。”她交回到了他手上,如果齐恒没有乖乖交出股权,这才是何松石的最后一手。 她还不够了解他,不知道他的心到底有多深,只是感觉深得足以让人摸不到边际。 两栋楼正好在小区的对角线上,说是不远,晚上慢悠悠地走过去,也走了十来分钟。 路过一段只容一人行走的小径时,他迎风走在前,她踩着他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,紧紧跟着。 四周黑漆漆的,高大的树丛把路灯的光芒遮得严严实实。 何松石打开手机照路,一手伸向身后:“拉着我。” 向美兰明知能跟上他,原不需要拉着手,但犹豫之后,还是顺从的抓住了他的手。 他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。 向美兰说:“谢谢你,送我回来。” “应该我谢谢你,今天帮了我大忙。” 被他感谢,向美兰脸一红,略有些尴尬:“这是我的工作。”后一句话,不知如何就从嘴里蹦了出来,“我想帮你。” 她打开房门,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,室内飘着淡淡的百合花香味。 向奕虽然带着孩子早就睡了,但还是给妹妹留着灯。 那一刻,何松石觉得自己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。 他也想忙碌一天回到家时,家里的灯是亮着的,空气是温暖的,是个可以让自己放下一切,松一口气的地方。 向美兰的声音打断了他:“你的大衣上都是我的香水味,我清洁一下再还给你。” “没关系,会有人拿去洗。”他本想接过向美兰手中的衣服,但不小心一把握住了她的手,温润柔软,一时间竟想不起放开。 向美兰就觉得自己脸上瞬间发烫,好在因为喝完酒后本来就脸红。她忙安慰自己,这么微妙的表情不会被他发现。 “没关系,还是我来洗吧。”她挣脱了他的手。 何松石没再坚持,点点头,转身离开。 向美兰就站在房门口,看着他在走廊那头,背对自己等着电梯。 高大挺拔的身体,静静的站在那里。原本以为他总是在行动,永不停歇的,只是站在电梯前的时候,她才意识到,他也有需要安静的片刻。这时刻的他,让她感觉好平静,看他静静的等在那里,心头突然暖暖的,很安稳。 电梯从 1 楼上来,数字慢慢跳动着,离着 20 楼越来越近。 “要不要进来喝杯茶?”她终究还是说,“热茶,解解酒。” 何松石转身看她,身后的电梯已经到了。他看了看打开了门的电梯,又看了看向美兰。她似乎有着一股吸引着自己的魔力,就想走近她,就想去感受她散发出的宁静与力量。 向美兰去厨房泡茶,何松石就一个人在客厅里走来走去。这里的风景,和他家完全不一样。 客厅还没有他的客卧大,但却十分温馨有人气。 窗外的风景,也不辽阔,但离着邻居更近,更有烟火气息。 向美兰端着泡好的茶出来,看到他站在窗前,就笑着说:“我房间的窗户,能望见我们刚才坐的露台。” 第26章 她把茶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,习惯性的想盘腿坐在沙发前,这时候才发觉身上的礼服有些碍事,紧绷着,加之酒后燥热,勒在身上十分的不适。 没多想,她放下茶盘,转身回自己房间,就想换身舒服点的衣服。 向美兰刚走进去,何松石就听到了另一侧客卧的房门被人打开,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小男孩揉着眼睛,迷迷瞪瞪地走出来,朝着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卫生间而来。 何松石想起了这是那天在车库遇到过的男孩,向美兰的外甥。 他担心大半夜的孩子看到客厅里有陌生人会害怕,立刻就推开了向美兰半掩着的房门,想躲进去。 他刚推开门,就看到房里的向美兰,已经脱下了礼服长裙,几乎一丝不挂的站在那里。 光滑笔直的双腿,满满的荷尔蒙在她苗条的身躯里流淌,微芒的光影下,她近乎完美。 何松石看着她,竟愣在了那里。 外面贺小波看到了何松石,吓得一秒钟就放声大哭起来。 向美兰不及多想,赶紧上前把何松石拉了进来,然后关上门。 然而已经晚了,跟在贺小波后面出来的向奕,把两个人鬼鬼祟祟躲进房间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。 向美兰的房门刚关上,就听到门外传来姐姐的叫骂声:“向美兰,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!你要带人回来睡,就给我一回来就滚进卧室!” 向奕又困又生气,一边骂妹妹,一边还要忙着安抚孩子。 向美兰从小就怕姐姐,此时背靠着门,大气不敢出。 外面的向奕骂骂咧咧,房间里的两个人,一个赤裸着,一个迷醉着。 那些涌动在空气里的情韵,一触就动,像大浪掀翻了整个平静的夜晚。 此时的她只知道,靠近他。 而何松石又何尝不是如此,他犹如身陷深渊,眼前的女人,是眼睛里唯一的光。 他靠近她,试探性的亲吻她,轻柔地触及着她的每一处。 她的手摸进了他的衬衫里面,在他的背上肆意抚摸着。 何松石感受着她的回应,动作也随之越来越激烈火热。 外面孩子的哭声还未停下,他们却已经唇舌缠绵,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有力。 他口中充满酒精的气息,让她更加的情意迷乱,却是不敢呻吟,生怕被不远处的姐姐听到。 何松石像是吃准了她不敢出声,动作越来越霸道,索性拦腰抱起她放到了床上。 向美兰既紧张又兴奋,耳朵里充斥着自己心脏的激烈跳动声,这时候她才想起房门没锁。可是已经晚了,何松石已经紧紧地压在了她身上。她想拉起身旁的被子给两人盖上,伸手不老实的在边上摸,却被他一把抓过来按在身旁,瞬间失去了活动自由。 他可管不了这么多,他就想狠狠占有她,喜欢她柔软的唇,喜欢她的愉悦,喜欢她身上的力量。 她不断从他身上体验着感官上最大的刺激,沉浸在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的眩晕之中。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,仿佛身旁的一切都不再重要,真空中只剩下了完完全全的欲望,此时此刻,他们的世界里只想拥有彼此。 第十五章 长的漂亮和活的漂亮都是本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,何松石发现身旁的向美兰,早就不见了,连她睡过的地方,都已经摸不到温度。 早上 9 点,在大会议室开例会时,何松石才见到向美兰,她和公司的部门主管们坐在四周旁听席上。听到他进来,和大家一样的抬头看着他,若无其事。 公司的十来个总经理和副总们,分坐在会议桌两侧,把主位留给了何松石。 向美兰的座位靠着窗户,阳光正好打在她身旁的白色柱子上,就像竖着一面反光板似的,照的她光彩耀人。 何松石从进来看见她,直到坐下来,目光就没离开过她。好在向美兰那边坐着一堆人,大家也没觉察出是盯着她看。 会议刚开始的时候,是例行公事的汇报总结当月各部门工作。何松石完全不在状态,身边几个副总的汇报内容,从他耳旁直接划过,他的目光总是不时的想往窗边飘。 看她认真地做着记录,看她和身边的吴俊传递字条,虽然知道他们是在谈公事,但何松石心里突然很好奇,好奇她在写什么,好奇她在想什么,好奇她怎么不看自己一眼。 轮到财务总监老许发言:“今年的融资总额,比年前预算的时候翻了一倍。”他看了眼面前的电脑,“考虑到公司偿债能力,我们提交的预算里,对明年的融资额进行了下调。” 何松石否决了他的建议:“现在公司的资产足够高,你跟我谈什么不能融资。” “但是大多数都是不能立刻变现的固定资产,如果继续融资,现金流都得用来支付利息!”快被预算折磨疯了的老许有些急了,为了按期完成预算表,他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以上,焦头烂额下有些情绪控制欠妥。 何松石眼神冷冷地扫在他脸上,这种话题,是该在集体会议上谈的吗? 这个眼神足够犀利,全场气氛肃杀,不仅老许立刻闭嘴,会场上瞬间静的只能听到空调吹风的声音,所有人都纹丝不动,甚至有人已经端起了茶杯都不敢喝一口,小心翼翼的慢慢放下,谁都不想先闹出动静。 何松石的眼神顺着老许,滑到了正好坐在他背后的向美兰身上,发现她正看着自己,看似平静淡然,但手里钢笔笔帽盖在笔尖上,不敢往里摁,生怕发出声响。 第27章 他的眼神突然柔和了起来,刚才还寒气逼人的气氛瞬间转暖:“公司今年发生了不少意料外的事情,财务部也不容易。但融资额度不能降低。预算要重新做,我再给你们放宽一周的时间。” 老许松了口气。何松石开口就多给一周时间,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好事。 销售部的老总最会看眼色,察觉到何松石一反常态的有些心慈手软,立刻说道;“何总,乐城小区不能开盘,我们明年一季度的 kpi,能不能低一点?”这句话他想说很久了,直觉告诉他,今天是个机会。 “我再想想。”向来果断的何松石居然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,所有人都愣住了,真是不习惯这样的他,像换了个人似的。 自何松石刚才看了一眼向美兰之后,整个人就开始有点不在状态。她就坐在那里,和边上所有人一样,兢兢业业,公事公办的样子,连四目相对时的眼神,都是不咸不淡的。 就在两名副总为一个项目扯皮的空档,向美兰手机抖动了一下,何松石发来一条消息:“你吃早饭了吗?” 向美兰眉头一皱,这才意识到,何松石听报告的时候,眼睛总往这边瞟,根本不是在看他的二把手老许,而是在看自己。 她快速地回复了一条:“我在餐桌上给你留了。” 他也是秒回:“你起床也不知道叫我,我哪有时间吃?” 向美兰放下手机,看着他,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,随即警惕的看了眼周围的人,确认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交流。 何松石没明白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,于是更加想让这个倒霉会议快点结束。 时近中午,好不容易挨到会议结束,何松石叫住向美兰和吴俊:“你们俩留下,我有话问你们。”其他人鱼贯而出,三分钟就走了个干净,连走廊里都看不见人影。 向美兰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,支开吴俊去拿一份材料,趁着一时没人,赶紧对何松石说:“何总,昨晚的事,您不需要在意的。我们只不过睡了一觉,就是正常的需求和放纵。” 何松石盯着她,微眯了下眼,没说话,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昨晚的场景,没想到,她居然会用“需求”来解释。 他微妙的眼神让向美兰有些局促,但她的语气依然果决:“您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的样子,这对工作不好。” “指导起我的工作来了?” 何松石简单一句话,让向美兰倒吸一口气。 他居然感觉昨晚被占了便宜的是自己。 他盯着向美兰的眼神越来越严厉,她的声音越来越轻,嘴里嘟嘟囔囔地说:“我们现在虽然暂时没有现金流问题,但是您的劲敌可是一直还在暗处蛰伏,不能放松……” 好在传来两声“咚咚”的敲门声,解救了她的尴尬。 向美兰赶紧跑去开门,居然是周妍音。 她非常漂亮,穿着正红色的套装,长发披肩一丝不苟,一件黑色大衣挂在手臂上,举手投足优雅从容,气质过人。 看到她的瞬间,向美兰完全被她的气场怔住,心底一沉,竟有些不知所措,踩着高跟鞋慌不择路的,先是朝右侧闪了一步,又急忙往左边门后走,给周妍音让开了路。 周妍音的目光直接略过了向美兰,走上前把一份文件放在了何松石面前的桌上,冷冰冰地说:“这是宁致掌握的两只基金资料。”径直走到何松石对面,款款从容地坐下,微微昂着头看他。 何松石笑了一下,周妍音的举动,果然每次都不让他失望,背后做小动作被抓了,主动承认的时候还能这样居高傲视,坦坦荡荡。 “肯拿出来了?”他脸上的笑容一收,现在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没用,不知道她今天过来又是下的哪步棋,“说吧,你拿这东西,想要换什么。” 周妍音摇了摇头:“笑话了,我这是来给你一个机会,把这些股份买回去。” “你拿着吧。”何松石冷笑一声,把资料往周妍音面前推了一格,“你以为拿着 10%的股份,就能在我的公司里指手画脚了?”刚有个拿着 10%的股份齐恒,在公司管理层越混越边缘,这次彻底的滚蛋了。 “我知道何总你厉害,你可以不把我们这些小股东放在眼里。”原是一番自嘲的话,但从周妍音嘴里说出来,却只有傲气和自信,“可毕竟积少成多,10%的股份,风润资本不会嫌少。” 向美兰心里一阵慌乱,如果风润资本买下了周家的股份,那他们的持股可就要继续紧咬着何松石不放了。而眼下的何松石,还能从哪里变出钱来和风润的雄厚资本抗衡? 也是在这一恍神间,向美兰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站在刚才开门的地方,一步都没有挪开,自觉地离这两人的气场远远地。 何松石根本不搭理周妍音的挑衅,半开着玩笑的说:“威胁我?我想呢,你今天过来,总不会是来道歉的。”在一起这么久,何松石早就知道了,道歉这两个字,周妍音这辈子都没做过。不是她不肯认错,而是周大小姐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做过错事。 “何松石,我周妍音选的男人,必然不只是一个总裁的身份而已。”周妍音的天性就是率性而为,做过的事绝不会不认,“我是想过利用我父亲的关系,吞并你的公司,那对我来说才是足够的安全感。但是经过这次,我不那样认为了。你有手段,有能力,与其说这次是我背后搞你,不如说是你再一次让我刮目相看。” 第28章 “那我还要多谢周小姐赏识了。”何松石对她,已经没有了爱。周妍音算计他,可不是一回两回了。掌控欲是这个女人身上改不掉的毛病,原也没什么不能包容,但不择手段,合着外人,手伸到他的公司来了,那就该断则断。 周妍音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:“其实想要富利地产的,是我父亲,我也就是充当个中间人的角色。”她笑了一下,“我退出,但不代表事情就此结束。” 何松石一脸谁是对手都无所谓的表情看着她,懒得说话。 “我父亲下周会和风润资本的人洽谈。你们想办法吧,要是谈拢了,估计明年董事长的位置上,就不是你了。” 周妍音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留下的文件,起身走。 在门口和向美兰擦肩而过时,周妍音突然说了句:“是你吧。” 向美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。 周妍音说:“那张照片,何松石送我礼物那天晚上的照片,里面的女人就是你吧?”语气平缓淡漠,像是说着事不关己的事情。 向美兰愣住,周妍音没等她的反应,潇洒的转身离开,不再多言。 周妍音刚走,何松石就把资料推给了向美兰:“你拿去看吧。” 洽谈,何松石心里冷笑,谈的,恐怕是周家收购风润手里的股份吧。 风润不过是要赚快钱,新的公司章程出来,对风润肯定有打击。现在股价在高位,直接卖了,他们不亏。 这仿佛是给了他一个灵感。 向美兰刚拿起那份资料,就听何松石对她说:“你去见风润资本的老大单宇,不要预约,摸摸他的心理价位。” 第十六章 把人逼疯的生活,能让我们认识,就不全是坏事 向美兰拿着周妍音扔下的那些资料,离开了会议室。半小时前还坐满人的会议室,现在安静的只剩下了何松石一个人。 他坐在原先的座位上,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会议室,静静地思考着目前自己的处境,梳理着各条线索和机遇。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。他独自坐了仅仅 5 分钟,就赶紧起来奔赴下一个行程。 今天何松石的日程安排一个接着一个,直到下午 4 点的时候,他才从外面开完会回到公司。 在公司楼下遇到等着他的陈珂时,他看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闪过,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上的声音真是铿锵有力,一下一下恨不得砸穿地面一般。 在老板面前这么放肆嚣张的声音,何松石很久没遇到过了,忍不住看过去,就瞧见向美兰紧绷着一张脸,严肃深沉,目光里满满的进攻性。 陈珂忙说:“美兰姐是家里有事,她跟人事部请过假了。” “家里?”何松石想起了昨晚才遇到过的向奕,还有之前在车库抢孩子的事情,莫不是她那个姐夫又来了? “发了好大的火。”陈珂下午在办公室的经历,真是想想就心有余悸,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,向美兰看着娇小单薄的身体里,居然能有如此强的爆发力。 何松石停下脚步站在那里,眼神追着向美兰往外走,没有说话,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。以他的经验,这种爆脾气,都是来得快,走得也快,待她发完火,就是狮子变兔子。想到这里,何松石的嘴角,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。 陈珂从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,一时间解读不出这里面的意思,又担心他会因此对向美兰有所成见,稀里糊涂的就想替向美兰解释:“我听到几句,我猜是昨天她姐姐的离婚案开庭,她姐姐在法庭上做了伪证。”仿佛事情严重了,生气发火就有了合理性。 何松石低头皱眉看着陈珂:“你少管别人家的闲事。”说完把手上的资料往陈珂手里一塞,转身朝着另一边的停车场快步走,“你爷爷真是没说错你,别人的事如数家珍,自己的事一无所知。”他在美国读书时,陈珂的爷爷是他的导师。 陈珂吐了吐舌头,一路小跑追上他的步伐:“何总,您去哪儿啊?” “去车里拿点东西,你先上去。” 向美兰在 1 个小时前,接到了律师冯晓峰打来的电话,说了昨天在法庭上,向奕提交了自己的劳动合同。事后律师才知道,那是假的,向奕根本没找到工作。 向美兰抓紧时间干完了手上的工作,赶在向奕去接孩子前冲了回去。 “你在想什么!”刚进家门,她就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,大声质问。 向奕正坐在阳台上喝茶,听到妹妹语气不善,就走了出来,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:“怎么了?” “什么怎么了?冯晓峰都告诉我了。”不知道是走的急,还是气的急,向美兰满脸通红,“当庭作伪证,你这是犯法!” 向奕回避了问题,反而很坚定的说:“孩子抚养权是我的,必须是我的。” “你疯了吗?纸包不住火这个道理,小时候还是你教会我的!” “那我能怎么办?我就看着贺凡带走我的孩子吗?我的感受,你不懂。”向奕用平静的语气说着狠话,还挺理直气壮,“结婚十几年,我一无所有,只剩下这个孩子。没了他,我就去死。我连死都不怕了,欺骗法庭又算什么?” 向美兰原本是一肚子怒火,可面对有些失去理智的姐姐,反而是气馁了三分:“工作我们也有在找,总归是能找到的。可你现在……你自己把自己逼入了绝境。万一贺凡那边发现了,你怎么收场?” 第29章 向奕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,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。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,她心里的担子越来越重,胆子也就越来越大。 “走一步是一步,贺凡也不是完美的人。” 向美兰被她这一句话,弄得心里拔凉拔凉的。她已经猜到了姐姐内心的想法,毕竟夫妻十多年,就贺凡为了赚钱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做事风格,向奕手上不可能没有贺凡的把柄。 只是没想到,从小温婉善良的姐姐,一个连小考作弊都不敢的姐姐,有一天会被逼的变成这样的人,她该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,该是多么的无助,多么的绝望。 向美兰心里既生气又伤心。她能理解姐姐为了孩子,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人,但是却很难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:“不能发疯,不能做不该做的事,不能用卑劣的手段去得到孩子。有困难,我们一起想办法克服……”她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无力,声音也就越来越小。 向奕冷冷地说:“空话。” 简简单单两个字,向美兰像是被当头一棒。 她心里很担心:“那你有没有想过,走歪路子,你是斗不过贺凡的。”毕竟在这方面,贺凡是身经百战,向奕不过是初出茅庐。 向奕没说话。她是逼不得已才做出的决定,完全没有思前想后过。但现在向美兰提起来,向奕也意识到,等着自己的,将会是一场场更加激烈的斗争,只能赢,不能输。 向美兰看着姐姐那坚毅的眼神,知道她是提着一口气在做这件事,输了,那就是一败涂地。以贺凡这种六亲不认、有仇必报的性格,不会顾及什么往日旧情,肯定会往死里整向奕。 空气仿佛凝固在这个瞬间,向美兰居然越想越害怕,直到她的手机铃声响起,打断了她的思路。 她转身避开姐姐的视线,接起了电话:“何总,您找我什么事?”泄光了火气,声音已是有些软糯无力。 何松石心里在笑,语气却是装得冷冰冰:“公司正是最关键的时候,你提前下班?你还要我给你加奖金?” 提钱就慌,向美兰赶紧说:“我把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才走的。” “立刻回来加班。” 何松石不听她解释,“到小区门口给我打电话。” 向美兰挂了电话,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姐姐。向奕侧着身,双眼怔怔地看着沙发上的靠垫,空洞的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坚毅,这大概就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力量吧。 向美兰叹了口气,说了句:“我回公司加班。” 事已至此,只能一起面对了。 她到了楼下,给何松石打电话,才知道他就在小区门口的南巷咖啡馆。 这是个热门地方,不仅是南巷小区单里身人士的后厨房,也是附近罕见的装修别致、价格公道的约会圣地。 即便是不到五点,里面也几乎座无虚席。 何松石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,已经换上了一身休闲装,英俊清朗的眉眼,带着若有所思的目光,正看着窗外的人群从面前走过,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随意亲和。 “何总。”向美兰在桌椅人群间一路穿梭,走到他边上。 何松石的座位是个弧形的情侣座,向美兰没有犹豫,直接从隔壁桌拖了张椅子过来,坐在他对面。 何松石看到她来,拿起桌上的菜单:“你吃什么?” “我回家吃。”她是抱着加班心情来这里的,想着何松石大概是要布置什么新工作,还非得面对面说。 何松石看了她一眼,声音低低沉沉的很好听:“这个点‘加班’不管饭,你姐姐该觉得我是个什么老板?” 向美兰轻轻叹了口气:“那我就喝点啤酒吧。” 何松石心情极好,也没问向美兰的意见,点了两份同样的通心粉,要了两杯雪莉酒,一边喝,一边看看看她,看看窗外。 天气逐渐寒冷,路上随处可见的情侣,或相互挽着,或手拉着手,温暖着对方。这样的季节,正适合谈情说爱。 向美兰心里塞满了公事和私事,乱糟糟的,看到面前有酒,端起来就一饮而尽了。 一旁细嚼慢咽的何松石,悠闲自在的擦了擦嘴,说:“你喝酒都这么猛?” “看心情。”她答的很认真,眼睛还怔怔地盯着空了的酒杯。 向美兰满脸写着“心事重重”四个大字,在何松石看来,却是有点孩子气:“我家里还有好酒,下次开的时候叫上你。” “可不敢再喝您的酒了。” 何松石低笑了一声:“那今天这顿,你买单?” 向美兰回过神来:“不对啊,哪有出来‘加班’,还要请老板吃饭的!” 何松石盯着她,深深的看了她一眼:“有什么想说的,就说吧。” 那眼神仿佛要望穿她的心,这一刻向美兰突然醒悟过来,她的心事,生活上无非是赶紧帮姐姐找工作,把事情圆过去,见招拆招的对付贺凡;而工作上,无非就是和单总谈判。 这些在何松石目前所经历的困难面前,不值一提。他都能笑的没心没肺,自己为什么愁眉不展?有困难,去面对,去解决便是了。 “何总,您让我去找单宇,这事情我心里挺没底的。” 何松石略皱了下眉:“你没底什么?” “风润为什么、又怎么可能愿意把股份卖给我们?我主动去找单宇,会不会让他觉得我们是示弱?会不会开个特别高的价格?”她一股脑儿抛出三个问题,认真的等着他解惑。 第30章 何松石用叉子慢慢的卷着通心粉,漫不经心地说:“你不去试,怎么知道不行?”冲她笑了一下,调侃道,“在‘成功’到达的终点之前,大家管它叫异想天开。” 这个笑容暧昧十足,向美兰赶紧避开了他的目光。 向美兰一脸只谈公事的严肃,何松石只好顺着她,也认真了起来:“把你算的价格给我看。” 向美兰从桌上抽了张纸巾,写上价格:“这是风润的保本价,如果低于这个价格,风润这次收购富利股份的行为,就会亏。” 何松石拿过来看了眼:“过几天,单宇在市立大学有一场演讲,只面向学生,人少容易和他说上话,我帮你弄张入场券。” 说到市立大学,向美兰像是想起了什么:“最近好像经常能看到,市立大学的名字出现在媒体头版头条。” 何松石说:“市政府准备建一座跨海大桥,市立大学承担了设计和部分工程建设规划。” 这个项目在名都已经是家喻户晓。 跨海大桥工程浩大,投资超百亿。据悉,市政府将开放 45%的股份给民间资本。有名有利的项目,民资争着参股,银行抢着贷款。 向美兰说:“这么说,市立大学在这个项目里,地位举足轻重。” 何松石点点头:“周五的这场演讲会,说白了,哪位企业家被邀请作为嘉宾,等于就是进了项目的投资候选名单。” 有机会投资跨海大桥,那看来,风润确实有调动资金的需求。这就解释了向美兰第一个疑惑,风润为什么会想出售富利地产的股份。 何松石从向美兰手里拿过笔,写下了一个 8%:“这是我的开价,你直接告诉他。” 只给风润 8%的利润。向美兰倒吸一口冷气,要和财大气粗,又势在必得的万州商会抗衡,这个价格几乎没有胜算。 她问:“有商谈余地吗?” 何松石顺手替向美兰倒了半杯水在她酒杯里:“余地?”他笑着说出这两个字,听着却有点冷冰冰,单宇也没给过他余地。 向美兰问出那句话之后,也又觉得略欠妥当。在她看来,何松石让她去见单宇,不过是谈判策略而已。她的任务就是压价,方便之后何松石和单宇进行实质性谈判时,能够让单宇最大幅度的让步。 余不余地的,是商业机密,和她没有关系,也不该她知道。 “没有余地,把我榨干了也就这点钱。”何松石倒是毫不避讳她的问题,“现在风润对外放出的风声是 15%就卖。我这里只给半价,能不能谈成,看你本事。”说罢,就一脸犹然无愁的样子,继续专心吃了起来。 向美兰看着他,实在不解,为何此时的他还能如此气定神闲,笑的毫无杂念,忍不住问他:“你不怕输光吗?”何松石若是拿不到风润的股份,明年的这个时候,他已经失去了富利地产的控制权,那栋大厦里风景最好的办公室,将不再属于他,不再姓何。 何松石不以为然,调侃着自己:“没什么大不了的,原本就是子承父业。风润的出现,没准就是天意,就是老天爷想让我卸下重担,余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。是坏事,未必全是坏事。” 恰在此时,有一辆车从窗外的风雪中缓缓驶过。闪亮的车前灯穿透玻璃,划过向美兰的脸颊,又照亮了何松石的身形。光影交错间,向美兰才注意到何松石今天的特别之处。 还是第一次,她看到他没有戴领带,连衬衫领口的扣子都是松着的,衬在休闲西装里,整个人显得格外清雅。 他正平静地说着:“要不是风润,我们也没机会认识。” 向美兰慌忙低下头,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餐碟,直到那束灯光完全消失。 “若是万一被我谈成了,你给我什么好处?”她是直来直去的脾气。 “你要是能谈成功,我给你一封 7 位数的红包,再给你换个独立办公室。”何松石淡淡笑了一下,“你还不从北城辞职,无非是等年终奖。” 既然直接谈钱,那向美兰回的也很潇洒:“何总,如果我能遇见更好的际遇,您不担心我背叛您吗?毕竟,业内皆知,我从来只认钱。谁出价高,我就忠于谁。” 何松石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,语气风淡云轻:“事情还没做呢,就想跟我谈条件?”眼神里闪过一丝犀利,他从来不喜欢讨价还价。 向美兰倒是坦荡:“认钱不认人,这不就是你选我的原因吗?” 第十七章 婚姻从一往情深开始,至六亲不认而终 和何松石分别后,向美兰的心里就被那个 7 位数的红包占满了。 诱惑很大,但事情真的不好办。对于风润来说,接受何松石的报价,就是折损一半的利润,凭什么啊? 一路到家,向美兰都在思索着突破口,专注的仿佛灵魂出窍。 直到向奕叫她,才缓过神来。 “贺凡刚才给我打电话。”向奕一边说,一边关上了卧室的门,留贺小波一个人在里面玩儿。 向美兰脱口而出:“他想干嘛?” “他说他不信我真的能找到工作。” “他爱信不信,审判员信了就行。”向美兰也是心一横,只要向奕作假的事情没被贺凡发现,那就能死硬到底。 向奕把洗干净的樱桃放到茶几上,自顾自的接着说:“他既然怀疑了,就会去查,你知道贺凡神通广大,估计瞒不了多久。” 第31章 这点,向美兰不得不点头承认:“嗯。”过去她想要什么小道消息、机密文件的,都是找这位手握数十家上市公司财务信息的会计事务所合伙人,商业圈子里,几乎没有贺凡弄不到的消息。 她想了想,问向奕:“给你出工作证明的那家公司,靠谱吗?是中介?” 向奕没说话,不说话就是心虚得很。 向美兰的手机这时候正好响起,她看了一眼,正是她等的电话,一时间也就顾不上暗自伤神的向奕,只能叹口气,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。 “没想到,你还会找我。”电话那头传来宁致的声音,满是嘲弄调侃的意味。 向美兰语速很快,直截了当说:“我给你 30 万,加 3 只荐股。” 宁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30 万?铁公鸡也舍得出血了,你想要我做什么?”他还真是有些好奇。 “周家和风润最近要谈判,关于收购富利股份。我要知道,收购的价格是多少。” 电话那头静了得有三秒钟,才缓缓地飘来宁致的话:“那你给的也太少了吧。”这可是几十亿的大生意,想让他掺和进去,怎么都得分块肉吧,更何况这是要他冒着风险,出卖公司情报给竞争对手。 向美兰毫不掩饰的冷笑了一声:“这消息,你除了卖给我,也没别的地方可卖。外快而已,我开多少价,你照收就是了。” 宁致尴尬地笑了笑:“周家现在好歹是我的老板,我在你心里,就这么不要脸?” 向美兰所认识的宁致,心中从无敌我派系,只忠心于利益。 她懒得跟他废话:“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。”都这么熟悉了,装什么矜持,“我给你推荐的 3 只股票,明年被资本重仓的概率很高,你现在有钱了,随便投个几百万,明年抛了至少赚一番,手里有钱,你还看什么周家的脸色?” 这还差不多。宁致点了点头,缓缓道来:“他们谈判的价格我不知道,但我倒是知道一个消息,一个足以拿捏住风润的消息。本来么,我正琢磨着怎么‘卖’给周妍音,现在既然你开价了,那就先到先得吧。” 向美兰就知道,宁致不点头,无非是价格不到位。 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小心的不去打断宁致的话头,静静地听他侃侃道来:“风润的单宇,在今年 7 月的时候,召集过一次花园会谈,在他自己家别墅,就 5、5 个金主,很私密的会面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“我岳父也受邀参加了。” “嗯。”向美兰听到这里,已经意识到了什么,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小小的激动,下意识的就拉上了窗帘,随后在书桌前坐定,等着宁致的话。 “富利地产的股价突然大涨,打乱了单宇的收购计划。”宁致的声音里有些小得意,之所以大涨,就是他在背后大量买入造成的,“单宇想融资,但金主们觉得富利股价已经过高了,风险太大,这几个人包括我岳父,都没有同意。” 向美兰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秘,就连心跳都有所加快:“但风润最后还是弄到钱了。”风润的资金缺口又大又急,最后助单宇度过难关的那笔资金,一定大有文章,怪不得宁致敢拿这消息来跟她换钱。 “嗯。”宁致说,“其他的,你自己去想吧。” 向美兰冷笑,反问他:“你让我想?”她转着手里的笔,语气强硬,“那好啊,我可以告诉你 3 只股票,但到底该什么时候抛,你也自己去想,是吧?” 宁致心里暗骂向美兰,要是她不告诉自己资本什么时候撤出,抛早了赚的少,抛晚了,那就是被套牢的结局。 “咳,还能是什么?”宁致不失礼貌地笑了笑,“已经找到我岳父头上了,说明正规渠道的募集没成功,银行的路也没走通,那你说,还能剩下什么办法?” 眼看着答案就在眼前了,向美兰心里特烦他三脚踢不出个屁的样子,耐着性子说:“他问哪家借的短贷?” “这我就不知道了,真不知道。”宁致说的真诚,“你问你姐夫吧,风润的年报审计,是他们事务所做的,他应该有不少消息。我真的,只能帮到你这里了。” 向美兰觉得宁致这里也榨不出什么了,就挂断了电话。 她拿了衣服去洗澡,一直都在想着宁致最后的那句话。她前姐夫贺凡,很有可能能帮到她。 但一想到贺凡,向美兰浑身都膈应。 其实这些年,向美兰和贺凡一直都暗搓搓的搭档着,输送客户,转手资料,什么都能交易。虽然互相看不顺眼,但不可否认的,贺凡的业务能力可圈可点,他们俩能在各自事业上的飞黄腾达,离不开双方的“紧密合作”。 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,向奕要是知道她还敢有和贺凡私下联络的心思,非得活剥了她不可。 洗完澡出来,向美兰看到宁致发来的短信:“钱打到这个账户上,股票什么时候告诉我啊?” 向美兰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资本重仓股,回他:“急什么?你告诉我的消息,没名没姓的,哪里贷的款都不知道。我要是拿不出点证据来,靠几句话就能蒙得住单宇?你等我事成了,之后你自然会拿到你应得的。” 宁致无非是多给钱就能打发了,贺凡那里,从来都不是金钱交易…… 向美兰吹干头发去了客厅,就听到向奕站在阳台打电话,声音压得很低,但脸涨的通红,身子更是激动到微微颤动。 第32章 向美兰只隐约听到向奕说着:“自从你住到我家,你就处处刁难我!现在我和你儿子都要离婚了,你还不满意?你就是不想给我留活路!我绝不会让你得逞!” 向美兰盘腿坐在茶几前的地板上,一颗一颗不停的往嘴里塞着樱桃,直到把嘴塞的鼓鼓囊囊,心想,姐姐应该是在和婆婆通话了。 此时的她,内心在排山倒海,面上却要若无其事。 刚才回复宁致消息之后,她顺便就约了贺凡。 向美兰正思量着怎么应对贺凡,就听到“哐”的一声,手机被向奕摔在了玻璃茶几上。 向美兰心里一颤,随手拿起边上的纸巾盒,跑到姐姐边上,陪着她靠墙坐了下来。 向奕气的脸色发青,双手抱膝,两眼直直的盯着阳台上的地砖缝,一句话都不说。 向美兰已经抽出了几张纸巾备着:“怎么了?” “那个死老太婆。”向奕从牙缝里挤出了六个字,就闭上了嘴。 向美兰是知道向奕婆婆的。婚礼上这位婆婆拉着亲家母的手,哭诉自己一个寡妇带大孩子是多不容易,就希望儿子儿媳结婚后能好好过日子。可一转头,她就去了酒店化妆间,当着两个伴娘的面,嘴里骂着:“这小腰给谁看呢!”一把扯断了向奕礼服上的束腰。 两面三刀,演技一流。贺凡和向奕的婚姻走到尽头,她功不可没。 向美兰递上了一张纸巾,示意向奕该哭还得哭,憋出内伤不划算:“心里不爽就骂她,反正都要离婚了,她也别再拿什么长不长辈的话来压人。” 可向奕接下来简简单单一句话,就把向美兰听的一愣愣:“她说如果我不放弃孩子的抚养权,就告我虐待。” “这罪名也不能信手拈来啊。”向美兰翻了个白眼。 向奕说:“她手里有我教训孩子时的视频。” “你打过孩子?”向美兰一紧张,握住了姐姐的手。 “稀奇吗?你小时候上树下河的时候,咱妈没打过你?”向奕扭头瞪她,一团怒火夺眶而出,“谁家孩子不调皮?更何况是个男孩!他贺凡从来不管孩子,都是我!他们全家的吃喝拉撒都是我!送医治病是我,教育孩子是我,我打孩子怎么了?就算我打过他,他最亲的还是我!” 向奕的嗓门越来越大,言语却越来越压抑。 向美兰赶紧让姐姐先消消气:“那她怎么会有视频呢?多吗?” “家里一直有好几个摄像头,她用来监视保姆干活的。”向奕咬牙切齿,冷笑一声,“保姆一个月还要花五六千呢,而我是个免费的。现在我要离婚,她当然要气死了,更何况不仅要带走她孙子,还要问她儿子要抚养费!” 向奕在这边絮絮叨叨的时候,向美兰已经给律师发了短信,把事情告诉了他。 律师很快回信说:“这事情可大可小,务必赶紧弄清楚视频内容。” 向美兰看了眼向奕,她已经把脸埋在了膝盖上,哭的噎住了声。她伸出手轻轻安抚着姐姐的背脊,从小到大,她很少见到姐姐这么伤心。 她们手上的工作证明是假的,而贺凡那里的视频却多半是真的。 “姐,你先别急,还没到最后呢,总会有办法的。” 向奕一把抱住了妹妹,靠在她肩头。离婚的决定,没有得到父母的赞成,唯一支持、帮助向奕的,就只有妹妹。想到这里,向奕只觉得世间所有的幸福,所有的微笑,在她的世界里,都已经如雾般涣散,消失的干干净净。 向美兰也紧紧抱住了姐姐。她的姐姐,失去了青春,没有了活力,十几年的婚姻,没有留下一丝美好回忆,却成功的让她成为一个令人厌倦的中年人。 向美兰的眼泪终是绷不住的流了下来,凭什么姐姐为家庭付出了这么多,而贺凡又凭什么享受的如此理所应当? 凭什么贺凡可以事业有成,又转而嫌弃姐姐的止步不前?没有她对家庭的恪尽职守,又何来他事业的青云直上? 向美兰很是不解:“凭什么,你们离婚,他还能继续花天酒地,上班、应酬一点不耽误,而你却在痛哭流泪。到最后,还要被别人说,是你提的离婚,是你抛弃家庭,是你让孩子单亲。” 向美兰感觉到姐姐抓着她的手更紧了,她明白,自己已经是姐姐仅有的依靠。 手机抖动了一下,屏幕亮起来,向美兰看到了贺凡发给她的消息:“明天早上 8 点,老地方见。” 这种时候她去找贺凡,说好听点是做交易,工作往来;说直白点,就是自己求他帮忙。 刚丢了抚养权的贺凡,面对送上门的向美兰,正是捞回本的时候,他绝不会心慈手软。 可话又说回来,既然贺凡手里已经有了视频,却还愿意见她,说不定事情并没有她们想的那么糟糕? 向美兰几乎一夜都没合眼,辗转反侧,想的是姐姐,也想到自己。 她不能像姐姐这样,没有工作,没有能力,处处受制于人。 这次和风润的谈判,她必须打一个绝对的胜仗,不仅在富利站稳脚,更是要在风润资本面前做个漂亮的亮相,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能力。 35 岁的女人,想要立足于投资圈,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。 和贺凡做交易,看似是用姐姐的未来换自己的未来,一盘无解之局,她又何尝不想能有一个两全之策。 第33章 第十八章 无解之局,能救她的只有自己这个恶人 第二天上午 10 点,向美兰到了东新会计事务所楼下的茶室。 一如既往的,贺凡会比她早到 5 分钟。 关上茶室隔间的小门,风尘仆仆的向美兰把桌上已经放凉了的茶一饮而尽:“我今天早上去见了你们之前那位保姆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“她对家里的十几个摄像头位置,还记得清清楚楚。” 贺凡看了她一眼,对于这个话题,淡然处之:“我还以为,你今天约我出来,是谈公事。” “都要谈。”她语气坚定,态度坚决。 他们之间,原本就是私人关系在前,若不把私事谈清楚了,公事没法儿谈。 向美兰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公私分明的人,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,她从来都不是。她能在这个圈子里立足,有个比别人高的起点,就是源于面前这个男人。 他们互相扶持,共生共赢。贺凡能在 35 岁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,离不开向美兰源源不断的给他推荐客户,而向美兰也没少从他这里拿到私密资料,开展业务时才能比同事更顺遂,更早的在公司里脱颖而出。 向美兰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,何松石正在小区门口等她。她满腹心事,看到他时犹豫了一下,但还是上了他的车。她对他说:“我今天不去公司,到路口的地铁站就把我放下来吧。” 何松石知道她为了和风润谈判的事情,压力不小,遂笑道:“眼下这种情况,你尽力就行。”转头,却看见向美兰的双眼空洞无光,全无往日璀璨动人的风采,那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,问了一句,“这么早,你要去哪里?” 向美兰没有直接回答他,眼见着地铁站快到了,慌忙间只说了句:“你会不会支持我?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,何松石迟疑了一下,笑笑:“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?”他眉眼舒展,那神情让人看着无限安心。 茶室里,贺凡为向美兰倒了半杯茶:“我听说了,你最近在富利地产做事,何松石是你的新老板。你为了他而来?” 向美兰没有否认,而是直接说:“摄像头位置,拍不到多少我姐姐打孩子的镜头。我已经咨询过律师,双方的胜算,也就是五五开。但我不想冒这个风险。证据上了法庭,无论最后怎么判,我姐姐都得背上虐待孩子的污点。我会说服她主动放弃抚养权,让你得到你想要的。” 真正让向美兰退让的,其实是向奕手上那份假工作证明,上诉律师要调阅,根本经不起细查。向奕打孩子的视频,再加上她向法庭提供伪证,胜算最多只剩下两成。 贺凡打量着她,向美兰可不是一个面对 50%失败率,就会退缩的人。不过,他来都来了,问问也无妨:“那你想要什么?” “我要今年年中,风润贷款的全部资料。” 贺凡笑了。他消息灵通的很,自然早就知道,作为富利地产第二大股东的风润资本,最近正在询价抛售富利的股份。 “为了富利地产,出卖你姐姐?他们给你多少钱啊?” 向美兰怼他:“钱?多少钱也不够买你儿子啊。”她笑了笑,随即语气一转,叹了口气,“我姐姐还年轻,还有大把的恋爱可以谈,带着个拖油瓶干嘛?” 这句话有点触动到贺凡,曾几何时,他也深爱过向奕。 但精明如贺凡,这一丝丝的动情,根本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。 他很清楚,何松石被几大资本阻击了大半年,生死存亡只在须臾间。向美兰要的这份资料,可能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 既然她迫切的要这份资料,那就是向她要筹码的好时候。 “你姐姐是个循规蹈矩的女人,她不会轻易放弃孩子。依我看,我们还是上法庭,让律师去办,让法官去判。至于你想要的资料,你得拿别的来换。” “我没有别的东西跟你换。”向美兰倒是相当硬气,“这份资料对我来说很重要,就像贺小波对你妈那样重要。大孙子是她的命根子。你要真跟我走法律程序,确实,官司我们很难赢,但是拖上三年五载的办法,倒是有。你信不信,我能让你妈 3 年见不到孩子。” 贺凡信。今天向美兰所有的话里,最后这句话大概是可信度最高的。他知道她有办法,也做得出这种事。 向美兰看着贺凡的表情微变,心里就想:“这个孝子贤孙,软肋就是他妈,真是一戳一个准。” 贺凡也愿意化繁从简的了结此事,毕竟他和向奕还有个孩子夹在中间,总免不了要保持联系,若是撕破脸闹得太凶,以后也尴尬:“三天后,我给你资料。你带向奕去律所,签放弃抚养权的协议。” 离开茶室,犹豫再三的向美兰,做了当天第二次“出卖姐姐”的事。 她给妈妈打了电话:“姐姐和姐夫离婚了。” 在拿到离婚证之前,原本姐妹俩是商量好了先不和父母说的。 妈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。向美兰就站在路口,看着红绿灯的秒数,一闪一闪,足足半分钟,电话对面都悄无声息。 向美兰一边“出卖”向奕,一边心如刀割。 她知道,此时做这样的决定,在她看来,对向奕来说是最好的结果。她知道倔强如向奕,若是有得选,应该会选择争取到最后一刻,哪怕冒着遍体鳞伤的风险。 她替姐姐做出的选择,未必是姐姐想要的选择,是她把向奕逼上了这条路。 第34章 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妈妈终于缓过了气,似有一丝哽咽,毕竟贺凡是个很出息的女婿,在家里亲戚面前,向奕的生活也令人称羡。 “已经开过一次庭了,现在就差孩子抚养权的事情。” “那就是还没离?”妈妈突然激动了,“你劝你姐姐冷静点,不能离!我马上买机票过来。” 向美兰的目的就是想让她妈赶紧过来,否则光凭她一个人,是怎么都不可能说服向奕放弃抚养权的。 临近午休的时候,向美兰赶回了办公室。 坐在对面的陈珂抬头对她说:“何总叫你午餐的时候去见他。” 又小声提醒了句,“他知道你去见贺凡了,你当心点。” 向美兰微皱眉,放下包就转声去了楼下员工餐厅,在包厢里找到了何松石。 一张餐桌,面对面两把椅子,两份午餐。 何松石已经开始吃了,看她进来,示意她坐下。 两个人吃了十几分钟,气氛安静凝重,何松石说不上在生气,就是全程冷漠脸,这让向美兰压抑的有些胸闷。 直到她吃完了,他才放下玻璃杯,语气平静的对她说:“是你自己说,还是我说?” 向美兰知道何松石已经零零散散的知道了几条线索,拼拼凑凑的未必不能猜到事情的原委。与其让他乱猜,还不如自己说。于是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,和今天与贺凡的交易,和盘托出。 “你替你姐姐做决定?” 向美兰有自己的一套逻辑:“真上了法庭我们也很难赢。向奕不仅会失去抚养权,还可能背上两条罪名,留下案底!与其如此,还不如在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时候,在还有点利用价值的时候,和贺凡做个交换。” 自何松石记事起,他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。因为,他被做了交换。按照姑妈告诉他的,当年他父母离婚的时候,他父亲用一大笔钱,买下了他母亲的抚养和探视权。 “你爱钱,为钱做事,我都能接受。但我无法认可,你为了成功,连亲情都出卖。”她那句利用价值,刺到了何松石,“有些伤害,无法弥补。有些感情,值得付出任何代价。”人生漫漫长路,失败是最稀松平常的事,在他看来,跌倒重来一点都不可怕。 而亲情和感情,组成了岁月。丢了,又该去哪里追回? 向美兰不这样认为:“我只知道,在局面对我们不利地情况下,我们应该去承受部分伤害。而不是固执己见,明知没有天时地利,还苛求满分的结局,一意孤行的结果,只会是输的一败涂地,到那时候造成的伤害,是我们谁都承受不了的!” 何松石冷笑:“你不会是想用一套做投资的理论来说服我吧?”他放下餐巾,起身离开,“我答应你的钱,会给你。这事情,不需要你再参与。” 向美兰在被他否定的时候,真的有在考虑,自己是不是做错了。 但她突然想起,今年大年初二在老家的时候,全家聚在一起吃团圆饭。妈妈向小姑们面前炫耀:“兰兰今年奖金拿了 200 万,还买了房子,这下也总算是和姐姐一样,在城里有立足之地了。” 向美兰在一旁默默赔笑,转头就看到了边上微醉的向奕,眼神中满溢出来的都是颓废,和那无人理解的绝望。 向奕对妹妹说:“我也曾风华正茂,眼睛里满是明天,就像今天的你。”她本以为,婚姻是土壤,爱情是种子,开出的一定是最美好的花,“可是现在,我的眼睛里只剩下了眼前。” 向奕无望而空洞的眼神,向美兰一直都记得。 姐姐不知自救,能救她的就只有自己这个恶人。 她要让身而为女性的姐姐,重新活起来。 向美兰紧跟着何松石站了起来,追在他身后说:“即使没有富利的事情,我也会劝我姐姐放弃抚养权。” 何松石背对她站住了,一手插在口袋里,没有回头。他不想让她看见,此时自己脸上的隐忍和失望。 向美兰继续说:“结婚,组成家庭,原本就是因为女人无法独自抚养孩子。”放弃虽然痛,但却没有长久的折磨,“事实就是,我姐姐根本没有能力在孩子和谋生间两头兼顾,如果她要硬来,那就是放弃自己的人生。孩子再过十几年就能独立了,而她的人生到此就结束了。公平吗?” 第十九章 现实的无情,女人的勇气 何松石推门出去,回头看了向美兰一眼,表情冷漠,但眼神有点复杂,又爱又恨。 等电梯的时候,向美兰的妈妈打来了电话。她看了眼身旁的老板,想起现在是午休,于是就接了。 “妈妈,你坐的飞机晚上 8 点就能到。我要加班,姐姐会去接你。”今天晚上其实是公司总经办等部门的团建聚会。 向美兰挂了电话,何松石就对她说:“既然你妈要来,今天团建你可以不参加。” “没事的。”向美兰略一迟疑后,老老实实说,“我得让我姐和我妈独处一会儿,让我姐自己把离婚的决心表达清楚。我就不去替她挡枪了。”说着就跟在何松石后面走进了电梯。 电梯门慢慢阖上。 何松石说:“你打算怎么劝你姐放弃抚养权?” “老老实实说呗。”向美兰抬头看着逐渐上行的数字,“我姐既然知道去办假工作证明,就说明她明白有份工作的重要性。职场是一条百米赛道,大家都在冲刺,只有她在负重跑。拖着个孩子,操心着三餐四季,那怎么可能跑得起来?” 第35章 何松石没说话,但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场。 向美兰都能感觉到头顶上方被他盯着的眼神,不禁心慌了一秒。 但她很快就缓了过来,小声嘀咕:“你别觉得我无情,这就是现实。”她虽有些胆怯,但仍坚守着自己的原则,“再说了,比起家庭主妇,孩子也值得拥有一个更优秀的妈妈。” 向美兰说完就抬起头看着何松石。四目相对,她眼神坚定,满满地写着:“我没错!” 何松石的母亲是个画家,虽不怎么有名,但这些年却始终活跃在全球各地的画展上,努力地做着自己的事业。 晚上团建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,开了个大包间,四五桌的人。 向奕带着妈妈也来了酒店,另包了个小间。一来是不想回家当着孩子的面和妈妈吵架,还是吵的离婚的事;二来,吃完饭,晚上也正好顺路带妹妹回家。 何松石看到向美兰聚餐到一半的时候,就偷偷地跑出去,看到她扒着门缝,往里偷看她们,又看到她深吸了一口气,走进去。 向美兰进去的时候,向奕基本上已经把妈妈怼得哑口无言,只有生气的份儿了。她走过去,坐在她们中间说:“妈,其实单身挺好的。” 妈妈看了眼两个女儿,一个衣着光鲜,妆容精致,从容干练;一个头发毛毛躁躁的束在脑后,整个人都像是罩着一层灰蒙蒙的迷雾。两姐妹就差一岁多,看着却像是差了五六岁。 向奕附和道:“是啊,凭什么我不能活的像美兰这样?” 没等妈妈说话,向美兰转头对向奕说:“把孩子给了贺凡,你才算得上单身。” 语出惊人,向奕目瞪口呆的慢慢扭头看向妹妹,满满的震惊疑惑和不解:“你说什么?” 向美兰重复了一遍:“把孩子给贺凡!” “不可能!” 向奕叫的很大声,便连站在门外的何松石都听得清清楚楚。 他转身离开,心里回想起了向美兰中午说的话,“这就是现实”。 或许,真的是他不能切身体会,一个女人又要照顾孩子,又要兼顾工作前程是多么困难。但他知道职场的荆棘之路上,遍地都是机会,满地都是陷阱,无论处于哪个地位的人,都需要时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认真走每一步路。 现在想想,便是自己和向美兰这种可以将所有时间扑在工作上的人,精神力也常常捉襟见肘,向奕又怎么可能带着孩子拼搏事业。 那天,怒气腾腾的向奕撇开妈妈和妹妹,独自开车回了家。还是何松石看到母女俩站在酒店门口等出租,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。他于心不忍,就顺路把她们送回家了。 晚上,母女三人都一夜无眠。 向奕的心中满满都是无奈,连哭声都是安静的。向美兰则是忙着联系律师写协议,要求周末的两天探视权。 向奕冷静地思考了三天,终究是向现实屈服,去律所签下了离婚抚养权协议。她和贺凡的爱情,也终于画上了句话。 向奕签字的当天下午,贺凡如约把资料给向美兰送了过来,东西还挺多。 向美兰拿着直接去了何松石办公室:“你能帮我一起看吗?明天早上我就要见风润的单总了,我一个人肯定来不及。” 何松石拿过向美兰手里的资料,沉甸甸的,打开翻了几页:“晚上 7 点后我有空,你来家里找我。” 向美兰松了口气,在此之前,她还真有点担心,何松石当真不让她管这件事了。现在想想,他那天也是气话,不能作数的。 “嗯。”她点点头,快走到门口的时候,突然想起,“要给你带晚餐吗?” 何松石的目光离开了桌上的文件,看了看她:“好。” 贺凡给的资料十分全,如果仔仔细细的查找,能把风润这一年来所有的进出流水都算的清清楚楚。 如果能算出单宇借了多少钱,再估计出偿还日,那明天和单宇的谈判,就事半功倍了。向美兰浑身都充满了干劲,能否扭转败局,明天的见面就是关键。 晚上,何松石先吃了向美兰带来的晚餐,又做了点自己的事情,完了才去客厅看她。 她穿着便装来,他洗完澡,也就换了套宽松的居家服。 向美兰在家里时就有个习惯,喜欢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上,资料、电脑铺满茶几。 她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中,长发松散的盘在后面,一手翻着资料,一手在电脑上输入、计算,眉头微皱,目光有神。 何松石只在茶几上挪开了一小片地方,把自己的电脑放上去,看着她的模样,心里想:“她这么认真,这么执着,那就让她试试吧。” 两个人一直忙到凌晨五六点,时不时的讨论一番,天色开始转明时,已经理出了一个大概。 “你有多少把握?”何松石问她。 “我觉得我的说辞无懈可击,应该有七八分的把握吧。”她略显疲惫,不自觉地用手里的笔杆子戳了戳额头,“但不知道单总是什么想法。他会不会从来就不想和我们做交易,无论我们开出什么条件。就是说,他一心就想搞垮你。有没有这个可能?” “你这种无凭无据的想法,叫焦虑。”何松石也有点累,特别是为了和向美兰说话,陪她一起坐到了地上,对于腿长的人来说,茶几前的空间太狭隘了。 许久,他都没听到向美兰说话,再看她,已经快睡着了。 第36章 何松石朝她挪了挪,向美兰头一歪,正好靠在了他左肩上。 她呼呼睡了,他只能替她把剩下的工作做完。 下午三点,向美兰去市立大学见单宇。 何松石一直送到她演讲礼堂的大门口:“来都来了,我顺便去见见老校长。” “嗯,谈完了我给你发消息。” 何松石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,便转身离开了。 向美兰几乎是卡着点进去的。她顺着走道,穿过坐满了学生的礼堂,一路到主席台侧边,正是单宇说完最后结余,接受数百名学生热烈鼓掌的时候。 “单总。” 单宇一下来,就被向美兰截住了。 她朝他伸出手,自信有底气:“我是富利地产的向美兰。” 富利的人找上门来,单宇意外却不惊讶,很有绅士风度的与向美兰握手:“向小姐,突然造访,是要谈股份的事?”他很忙,还要赶下一个行程,没时间绕圈子,一边说话,一边也没耽误往外走的步子。 向美兰看似从容的加快步伐,跟在单宇边上,递上一张字条,上面是何松石写的收购价格。 单宇接过去看,面无表情,但向美兰清楚的看到他太阳穴上曝出青筋。 “富利地产的基本面很好,明年还有市政合作项目,我手上 20%的股份,绝对是个香饽饽。有人开出 2 倍的价格,我还犹豫。”单宇笑了笑,还给了向美兰,“我知道你们何总着急,毕竟是传了三代的祖业,眼看着要丢了,他这是慌不择路了吧?这个价格,可真敢想。” “单总对富利的评价真是厚爱了。其实您手上 20%的股份,也没大家想的这么好。”向美兰微微一笑,言辞诚恳,“根据富利新的《公司章程》,须连续持有股份超过 12 个月,才有权利提名新董事。所以无论谁买了这 20%的股份,至少一年内,董事会决策权仍在何总手上。” 这条章程刚出来的时候,单宇就知道是何松石给他造成的一道障碍。但是,总会有人愿意长期持有富利的股份,等着能提名进入董事会的一天。 所以单宇笑了笑,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。 向美兰紧接着又说:“他有一年时间,能做很多事情,比如让股份下跌 30%的价值。我们可不怕股价下跌,这点代价与丢失祖业相比,不过就是壮士断臂。今天您拒绝了我,明天这条消息就会传出去,想买您股份的人,一定会再思量思量。” 单宇眉头一皱,但很快又展平了。 向美兰笑了笑:“背水一战么,我们也不容易,只能请您理解了。” 自单宇瞄上富利地产开始,对何松石的为人处世就调查的十分清楚了。在年轻一辈中,何松石的优秀是毋庸置疑的,手段狠绝也是众所周知的。 如果不能一举把何松石打趴下,打的他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,单宇并不想和他结仇。实话实说,这次收购强势富利,因为周家半路上携巨款介入,使得单宇全盘计划泡汤。他是得罪了何松石,又没捞到多大好处,所以才想赶紧抛售股份,把烫手山芋转出去。 “可是向小姐,你们这个价格太低了,比股价下跌 3 成更狠啊。” 向美兰心里只有苦笑,想起了何松石的原话:“能抵押的都抵押了,能卖的都卖了,没有更多钱了。” 她紧走了几步,跟上单宇的步伐:“单总您别只看着眼前啊。我知道这个价格是不高,但是除了现金,我们还能给您其他补偿。” 单宇扭头看了眼向美兰,如果价格合理,他倒也愿意卖给何松石,化解干戈。 “市立大学在跨海大桥项目上,有很高的话语权。您愿意屈尊来参加一场大学生演讲,其实是想和学校搞好关系吧。” 她压低了声音,“你想拿到的项目投资名额,何总可以帮您。” 单宇放慢了脚步,转身看向美兰,这次是认认真真的,眼神飞快的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:“知道的不少啊。” 尽管他眼神犀利,但向美兰完全不怯,笑了笑说:“说错了,你不是想拿到,您是必须拿到。”她走到单宇前面,举止得体的替他推开了礼堂大门,侧身请他先走。 单宇犹豫了一下,盯了向美兰一眼,才走出去。 礼堂外的走廊很宽阔,却没有什么人,站在这里,远远地能看到学生们走在去往教学楼的路上。 天上正飘下轻柔的雪花,冬天的风开始变得寒冷。 向美兰从包里抽出熬了一晚做出的资料,送到了单宇手中:“这笔钱,快到期了吧单总。” 单宇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那串红色的数字,不禁皱起眉头,这是他最近最不想看到的数字,也是他急售富利股份的原因。 第二十章 没有天生的加分项,纯粹靠自己 单宇抬头看着向美兰,自信笃行,身影若有重叠,像极了另一个女人。 他想夸她一句:“算的还挺准。”但看到她眼中的坚定,完全已经不需要夸赞了。 单宇说:“这也不是什么大数额,风润资本想要凑到这笔钱,有难度吗?”他的言语中虽有嘲讽之意,但口气却比适才柔和了许多。 “据我了解,距离到期可只剩下 10 天了,单总。如果您把股份卖给我们,一周内一笔付清,绝不拖欠。”她笑了笑,毕竟时间一直是金融的核心。 单宇把资料还给了向美兰,却顺手拿下了上面夹着的名片:“如果有需要,我会联系你。” 第37章 单宇的秘书处理完演讲后的事宜,从另一扇门走出来。单宇朝他点了点头,示意可以通知司机准备离开了,随后他便踱步到回廊前的露台等着。 起风了,大雪将至。 向美兰走到了他身后:“我还知道,您不可能以收购富利股份的名义,贷到这笔款。因为富利溢价太多,风险太大。” 向美兰能想到这个,单宇一点不意外,毕竟现在市面上已经没有机构,愿意为“投资富利”这样的项目拨款了,这半年,他们把股价炒的太高了。 单宇微微侧头,用余光看着向美兰。 向美兰说:“您是以投资跨海大桥的名义,借到这笔钱的吧。这是‘借款使用目的不符’。”言下之意,就是如果最后风润没有拿到投资名额,重则欺诈,轻则承担信誉风险,肯定会影响到风润之后的其他融资,“所以跨海大桥的投资名额,您必须拿到。” 单宇脸色略变,他喜欢向美兰的直爽,但他可不喜欢被人猜透:“是你们何总,教你这么说的?” 他更不喜欢被人威胁。 向美兰微笑着摇了摇头,单宇便没再理她,双目眺望着远方,若有所思。 他们在那里静静站了会儿,没多久就看见有两个人撑在同一把黑伞下,朝着礼堂慢慢走来。越走越近,伞檐抬起的时候,单宇看到是何松石和陆校长走在一起。 单宇心里冷笑,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小子。他都没有完全的把握,能弄到项目的投资名额,何松石不仅能拿到,居然还舍得拱手相送。 何松石到之前,单宇就离开了。和陆校长告别后,向美兰上了何松石的车。 何松石上车就问她:“晚上想吃点什么?” 向美兰的心思还在工作上:“不是应该问问,单总答没答应吗?” 何松石笑了,他知道单宇肯定不会这么爽快就答应。 这老奸巨猾的家伙,现在一定把他开出的价格,透露给其他潜在买家。而这些人里面,确实有人愿意,也出得起更高的价格。 “还是想想晚上吃点什么吧。” “我妈做什么,我就吃什么呗。”她说这话的时候,那股委屈无奈的劲儿,倒是很符合她作为小女儿,在家里无足轻重的地位。 “你好像还挺不乐意?”回到家就孤家寡人的何松石,可是连个给他开灯的人都没有。 向美兰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:“我妈做饭不好吃,还不如我姐呢。” 何松石想,也对,没人规定当妈了就必须做饭好吃的。 此时的向美兰,像是一桩心事落定,有些喜不自胜:“我觉得不出三天,单总就会给我打电话。”她开始自己盘算起来,“三天,那就是周一。所以明天一早我得先通知银行准备钱,不然到时候来不及。我可是夸下了海口,一周内必须要到账的。” 何松石笑她:“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。” “钱的金额和时间,还有置换资源,这两个条件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。不管他心里有多不乐意,也不可能不答应。”向美兰信心满满,“虽然钱是不多,但好歹,是场恰到好处的及时雨。” 何松石笑着摇了摇头,她开心就好。 冬天天黑的早,从郊外的大学城,开到市里的时候,已然是华灯初上,整座城市在五彩霓虹的映衬下,显得格外明媚动人。 向美兰看着车窗外白雪茫茫的街道,随处可见的是裹在围巾里的脸颊。人在心情愉悦的时候,仿佛看到的人,也都是带着笑容的。 周五的晚上,车流越往市中心走就越堵,好多司机都急躁的摁着喇叭,穿插抢道的事更是接二连三,堵在路上的人里至少有一半都焦躁不安着。 但是何松石心里却很踏实,一点不着急。他身旁的向美兰,有时候会开心的哼两句歌,更多的时候,是从包里翻出各种零食,不停地投喂。 车一直开到了向美兰家的楼下,她正准备下车的时候,何松石的手机响了起来。她下意识的看了眼,是周妍音。 向美兰眉头一皱,不祥之感袭来,一路上的高兴突然一扫而光。 何松石接起电话,一边示意向美兰先别走。 周妍音的意思很简单:“单总跟我联系了,我能给他更好的价格。”她很清楚,何松石不可能再加价,哪怕是现在的价格,已足以令他捉襟见肘,“我们好歹相识相爱了一场,我也不想看着你被自己家的企业扫地出门。你的出价只够买单总一半的股份,剩下的,我来买。” 同样的价格,只拿一半的股份。不说砍价砍的凶吧,只说失去了另一半股份,对于何松石而言,意义就完全不一样。毕竟缺了这部分股份,他就不能拥有富利的绝对控制权。 他直接拒绝了周妍音:“我开出的价格,不接受还价。” “她在你边上吧。” 何松石看了眼身旁的向美兰,没说话。 周妍音接着说:“单总对她印象不错,跟我夸她了。”她轻笑,“说她做事风格和我很像。” 何松石不想听周妍音谈论向美兰,也根本不信周妍音“相爱一场”的说辞:“你找我,是因为你拿不到跨海大桥的投资名额吧。”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感情用事,能使她让出利益的原因,只能是因为有她办不到的事情。 被一语道破的周妍音,完全不在意,反而夸了夸他:“行,你有本事,谁不知道陆校长欠你们何家一个人情,谁不知道你们何家,在政商两界的人脉关系根基厚啊。”她毫无讽刺之意,毕竟以她的成长环境,这些本来就是人生的加分项,“这还不是你爷爷、你爸爸给你攒下的。” 第38章 当年学校扩建的时候,何松石的父亲不仅负责了工程建设,还捐了一大笔钱。 何松石回她:“不用羡慕。”他眉头慢慢皱起,听周妍音的口气,他察觉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。 挂断电话,何松石对向美兰说:“先别回去吃饭了,你帮我查一件事。” “什么事?”向美兰刚关上车门,何松石就重重地踩了一脚油门,飞快地朝一号楼开去,争分夺秒。 “周家背后是万州商会。你去查一下,单宇借钱的那家金融机构,和万州商会有什么关系。” 向美兰浑身一震,他这是在考虑,周妍音是否有能力,从源头上替单宇解决问题。如果万州商会在这家金融机构有话语权,那单宇隐瞒贷款真实目的这件事情,就很容易被揭过去了,他也就不是非得拿到跨海大桥项目了。 事先没有想到这层关系,可以说是向美兰的失误。 他们赶到家里,何松石立刻就进了书房打电话。向美兰站在客厅里,几个电话,也就半个小时的功夫,就问清楚了。何松石的顾虑果然不错。 向美兰略有些焦急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,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,何松石才从书房出来。 他看上去已经一脸轻松,悠悠哉哉的样子,还换了身休闲装。 “怎么样?”向美兰迫不及待地问他。 “解决了。”他说,“周一,等着单宇给你打电话。” “怎么解决的?”她当然很好奇,“那我明天要给银行打电话,准备钱吗?” 何松石卖了个关子:“你带我回去蹭饭,我就告诉你。” 向美兰有点懵圈,沉下脸说:“凭什么。”说到底,她急得还不是何松石公司的事情。 “你妈说做了红烧肉。”他索性走到门口开始穿鞋。 向美兰追过去,一头雾水:“什么什么?”他的思路跳转的太快,向美兰还有些没缓过神来,“公司的事情,到底怎么样了?” “你问问题,都是要人回答两遍的吗?”何松石语气冷冷的,皱着眉揉了揉额头。 向美兰想起他也是熬了一夜没睡,再加上刚才那一个多小时的脑力激荡,想必也是在透支精力,突然就心软了,吃就吃吧。 “你怎么和我妈联系上的?” “那天送你们回家,你先下的车,你妈问我要的微信。”当天向美兰心里想的都是向奕的事情,根本没留神。 向美兰诧异:“那你就真的加她了?你怎么这么……” “她说她养到你 35 岁,第一次见你找了个靠谱的。”何松石的语气里满是调笑之意。 向美兰翻了个白眼:“你们俩都别想太多,她对谁都这样说。” 何松石推搡着着向美兰出门:“好了好了,你妈就是想谢谢我,那天捎你们回家。我就想吃口热的家常菜,总行吧?” 肯定至少有一个人动机不纯。向美兰虽然不情不愿,但也没办法,只能跟着他下楼。 电梯门刚打开,何松石就一脸戏谑的说:“但你得好好想想,怎么跟她解释你昨晚没回家的事。” 第二十一章 最残忍的事实,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实话实说 向美兰静静地靠在电梯里,享受着电梯快速下降时带来的眩晕感。最近这段时间一直生活在紧张和压力之下,像现在这样放空自己的时间,真的不多。 到了家里,向美兰就立刻投入了劳动之中,在妈妈和姐姐的差遣下,忙碌于厨房、客厅和各个房间中。拿碗筷、拿杯子,最要紧的是搬椅子。 “你的餐桌怎么就配两把椅子?”妈妈一边端菜上桌,一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。 向美兰刚想开口解释,向奕一句话就堵上了她的嘴:“就算你平时只有一个人,你也要考虑到逢年过节,家里总人要来吧?” “地方小,我总不能……” “不要解释了,快点去把书桌椅子搬过来。”妈妈看到何松石坐到了沙发上,正百无聊赖地翻着向美兰茶几上那几本财经杂志,“也不知道给客人泡杯茶。” 何松石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,心里却是憋着笑。 等到开饭了,全家的宝贝贺小波才从房间里出来。 他坐在了最高的椅子上:“小姨,我要喝你这个。”指着杯子里红红的气泡酒。 向奕给他倒了半杯橙汁:“你喝这个。” “小姨这个没你的好喝,不骗你。”向美兰不怎么会哄孩子,主要是没什么耐心。 光影下热气腾腾,姐妹并排坐着,细看之下,长的还真是很像。一个看似稳重内敛,其实倔强不服输;一个日常端着装矜持,和家人在一起时,话痨本体暴露无遗。她们凑在一起,你一言我一语的,气氛立刻就活跃了起来。 何松石只是小酌了几口,那一瓶气泡酒,很快就被姐妹俩瓜分干净了。 “搬来快一年了吧?”妈妈说,“厨房还跟新开封的一样,你平时不做饭,吃什么呀?” “吃钱。”向美兰在妈妈面前皮得很。她是懒得解释,反正妈妈是不会懂得现代年轻人的生活。外卖这么方便,一个人做什么饭呢?我是洗得干净菜,还是有大把时间给自己搭配两荤一素呢? 平时顶嘴就算了,今天有客人在,妈妈脸上有些挂不住,就想教育她几句。还是向奕拦住了:“算了妈,美兰工作很忙的,确实是没功夫做饭。等以后我搬出去了,我给她物色一个保姆,每天来做四个小时,打扫卫生,做两顿饭。” 第39章 “你为什么要搬走啊?”向美兰问,“你踏踏实实地住在我这里不好吗?大不了我再买两把餐椅。” 妈妈也劝向奕留下来住:“除了椅子,兰兰可以把衣帽间改一下,我看那里空间挺大,能放个单人沙发床。” 向美兰正啃着蟹脚,那一刻就好像咬的是枚螺丝钉,整个人僵在了那里。就连始终愁眉不展的向奕,都没忍住笑了一声。 妈妈却浑然不觉,还抱怨了一句:“我来了都没地方睡。” 门铃声打破了这份尴尬,向美兰和向奕抢着站起来开门。 “你手油腻腻的,我去。”向奕摁住了妹妹,自己走到门口的对讲机前,刚打开,就从视频窗口里看到了前夫贺凡和他妈的脸。 向奕的脸色,立刻由红转白,质问:“你来做什么?” 这边向美兰还在对妈妈说:“衣服很贵的,它们值得拥有一个单间。” 就连何松石也被迫帮她解释:“现在的房屋设计,都会考虑到衣帽间的重要性。” 那边就听到向奕突然西斯底里的大叫道:“你是瞎还是不识字!离婚协议上清清楚楚写的是下周一,你凭什么今天来接孩子!” 餐桌上的三个人立刻收声,转头望向门口。 向美兰快步走过去,一把推开姐姐,对着视频里的贺凡就骂道:“你怎么又来!这里是我家,别有事没事的往这儿跑!” “今天是我妈生日,我提早两天把孩子接走怎么了?而且我也提前给向奕打了电话。我妈是孩子的奶奶,想孙子陪她过 70 大寿怎么了?”贺凡不仅理直气壮,嗓门还特别大。 向奕怒目圆睁:“我告诉过你,想都别想!你妈生日关我什么事!”处理不了婆媳关系的男人,不是情商不够,就是太精明,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,家庭责任缺位。贺凡就属于后者,心里只有自己,全世界就该围着他转。 他们此时是站在楼下大堂前,好几个住户从他边上路过时,都忍不住回头看他。 向妈妈站起来对向美兰说:“你下去跟他说,好好说。这样吵吵,被邻居听到了多不好。”又对向奕说,“奶奶生日也是应该去,毕竟是大日子。小奕啊,也不差这一两天……” 向奕气的跺脚:“什么不差这一两天!我总共就剩下这一两天了,你们还要剥夺!”一转身就骂向美兰,“这都怪你!谁给你的权力,凭什么是你和律师商定的日子!你就不能让孩子多待几天吗?就不能让他陪我过完这个年吗!” “拖拖拖,过完今年还有明年呢,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?拖得还不是你自己的人生,耗得还不是你的青春。”向美兰完全不示弱,既然吵开了,就要把话说清楚,“我看你这几年,最拿手的就是洗衣做饭了,你也别转行了,直接帮我做得了。” 向美兰一时嘴快,说完后就后悔了,只剩下无尽的自责。 向奕眼睛通红,紧紧盯着妹妹。什么都没剩下的她,一无是处的她,妹妹只不过是把话挑明了,说出了事实。 贺小波跑过来抱紧了向奕的大腿,安慰她。 向美兰的心像是被揉碎了一样。现在就连姐姐唯一的安慰,也要被她亲手送走。 贺凡还在那里说:“向奕,你不把孩子送下来,我马上就上去找你!我有办法!” 向奕的泪水如线般的往下流,无休无止,静默无声。 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妹妹的眼睛,向美兰也不敢躲闪,仿佛是在任由姐姐的目光折磨自己。 是她生生的拆散切断了这对母子,她心如刀绞,觉得自己特别残忍,简直像个刽子手。 何松石关上了可视对讲机,回头对她们说:“既然是生日,那就把孩子带下去,让他奶奶看看。” 向奕把孩子往身后一藏,护犊子似的:“凭什么!” 何松石说:“宁可负君子,也不要得罪小人。举手之劳的事情,落下话柄结了仇,不上算。” 何松石从容沉静,态度又坚决果断,这一刻比屋子里的任何人都显得忠诚可靠,值得信赖。 向奕松手了,何松石点点头:“我很快带他上来。” 贺凡还在楼下和保安纠缠,想上楼。倒是他妈眼尖,率先看到何松石牵着贺小波从电梯里走出来,就立刻朝他们跑去。 老太太想抱起孩子直接就走,别说打招呼了,都没在意是谁送孩子下来的。 何松石往孩子身前一站,不怒自威的气势,老太太这才吓得缩住了手脚。 “何总?”如果说第一次在车库时,贺凡没认出他,还被他擒住了手脚,只能认怂,那这次再见面,贺凡可不觉得自己落了下风,“怪不得,向美兰这么诚心诚意要替你办事呢,拿什么作交换都愿意。” 何松石懒得和他啰嗦,更不在意他的嘲讽:“我给你们十分钟。” “我得把孩子带走。”贺凡的话毫不客气,“大不了,下周我早点把孩子送回来。” “不行。” 贺凡冷笑:“何松石,别以为向美兰从我这里拿到了资料,你就能高枕无忧。别忘了救你的人是我,水能载舟亦能覆舟。” 何松石笑了,贺凡想从公事上威胁他,那就是以卵击石:“你还是老实点,别自作自受,到时候砸了自己的前程,养不起孩子,受累的还是向奕。”又提醒了他一句,“十分钟。” “我今天十点前把孩子送回来。”贺凡觉得自己已经让步了,只图能把寿宴办好,“十来桌人等着呢,孩子不到,我妈下不了台。” 第40章 “你怜惜你的母亲,谁又怜惜他母亲?你做儿子是尽职尽孝了,可作为一个父亲,谁会看得起你。”何松石警告了他一句,“不要来推敲我的底线,你要不起。” 贺凡终究心里还是发怵的,何松石的强硬,身在商场的他也是早有耳闻。 老太太看出了儿子的退缩之意,立刻就要闹。贺凡把她拽到边上,耳语了几句。她委屈巴巴的看看儿子,再看看比儿子高着半个头的何松石,这才老实。 贺凡看着他妈泪光闪闪的抱着孙子不肯撒手,百爪挠心,但到底是没敢超时。 十分钟后,何松石如约带贺小波回去,在走廊里看到向美兰正等着他们,两只眼红红的,刚哭完。 他走过去安慰她:“不要太自责,拾起你的自信,你可一直认为这样做是对的。” 向美兰抿了抿嘴唇,坚强地点点头。只是她心里面,姐姐的哀默心死和无助无措,久久都挥之不去。 何松石把孩子交到向美兰手上:“我就不进去了,你去把孩子交给他妈妈吧。”何松石见不得向奕那衰悴忧戚之态,这多少会勾起他自己的童年回忆。 贺小波弱弱地说了一句:“叔叔,奶奶说,妈妈不要我了。我就要没妈妈了……” 向美兰拽了他一下:“胡说什么呢,你妈没有不要你。” 何松石蹲下身对贺小波说:“妈妈是永远爱你的人,无论她在不在你身边。” 向美兰把孩子送回去后,便出来送送何松石。 晚上八点多,小区的路灯已经全部点亮。何松石静静的和向美兰并肩走着,也不知是谁陪这谁,就这样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。 走到何松石家楼下,向美兰接到了向奕打来的电话。 “妈说了,你给次卧买张双人床,她就不改造你的衣帽间。” 向奕的语气虽然冷冷淡淡,但向美兰听了这话,很明显的松了口气,笑着说:“还是姐姐厉害,这都能说服妈妈。你让她睡我房间,今晚我睡客厅就行。” 那边沉默了两秒,向奕问道:“那天晚上,在你房门口被我撞见的,不会就是他吧?” 向美兰不是很想承认这件事,不自禁地抬头看着何松石,对向奕说:“你能不能,就当那天晚上什么都没看到?” 今天的月光格外明亮,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,映衬着脸庞格外俊朗,那深邃含情的双眸,就这样住进了她的心里。 向奕说:“好。”无条件的包庇妹妹,纵容妹妹,仿佛又回到姐妹俩刚来这座城市时,相依为命的日子。 向美兰挂了电话,对何松石说:“我刚到这座城市的那天,就是姐姐去火车站接的我。那时我们一无所有,却很快乐。”她回忆起了过去,“姐姐什么都愿意为我做,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。” 一抹轻松的微笑在她脸上蔓延开来,认识这么久,何松石还是第一次看得到这样的她。 她抬头问他:“我们长的很像吧。” “嗯,仔细看是挺像的。” “念大学的时候,姐姐经常帮我签到。有一门课,我从头到尾就只去了期末考,考试那天老师对着我的脸,反反复复的看。看的我真是心慌啊,还好绷住了,要不然两人都得被挂科。”她笑得很开心,就像是说着昨天才发生的事。 “我没有兄弟姐妹,甚至没什么亲人。”这句话从何松石嘴里说出时极为轻巧,毕竟所有的苦难折磨,在他人生的前三十年里,都早就想通了。 明亮的灯光铺洒在前方,向美兰抬头看着他,莞尔一笑。他的心胸仿佛能包容一切,苦乐忧欢,在他这里都是如此的轻描淡写,脸上,心里,流星一样划过无痕。无论是绚烂,还是灼热,他的这片天宇都是波澜无惊。 “你笑什么?”何松石问她。 向美兰说:“我能去你那里睡吗?”她笑的更甜了,“为了公司,我可是连出卖姐姐这种事都做了。借宿一晚,不委屈你吧?” 她笑的好美,明亮双眸恍如涧水,清澈静雅,又如星辰在天,璀璨夺目,仿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芒般,照亮着前方的幽静小道,亮的人离不开眼。 他的心被她的笑容融化了,那一刻的心动直击彼此。 第二十二章 两个人的坦诚相待,没有距离,但总有秘密 向美兰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。虽然客房不常有人住,但是却始终打扫的一尘不染,舒适温暖,便连柜子里的干净睡袍,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。 她躺在床上刷微信,手指不自觉的上下翻着联系人。何松石的名字一会儿被翻下去,一会儿又被手指划上来,来来回回的。她不知道能和他说些什么,但又很想能找些话来讲。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,她索性就爬了起来,走出客房,凭着记忆找到了客厅东南角的酒吧台。 屋子里暗暗地,窗前的落地灯是唯一的光源,隐约可以照到吧台一角。 向美兰光着脚走在地上,安静的像只猫,小心翼翼地跑过去,瞄着那瓶开了封的威士忌,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了上去。 “过来偷我的酒?” 向美兰吓了一跳,这才看到何松石在吧台后面,端着酒杯,惬意地坐在那里,穿着一件蓝灰色的短袖 t 恤,刚洗过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。 “大半夜的,你做什么啊!”向美兰摸着自己砰砰乱跳的胸口。 第41章 何松石微眯着眼看她,双眸晶亮,透着一股子犀利。 向美兰老实了:“嗯,睡不着,想来喝口酒。”转身去拿酒,却发现只剩下一个瓶底了,犹豫着要不要留给他。 “良辰美景,睡什么觉呢。”何松石站起来,抓住了她的手腕,“书房能看到江景,我们去那里。” 他大步流星,向美兰一路小跑。 她还是第一次走进他的书房,居然是华丽的复古风格,棕红色的长绒地毯,胡桃木墙裙,还有占据了很大面积的棕色橡木书桌,宽大厚重,低调奢华。 书房的装修,明显与其余房间的现代风不同。 向美兰倚靠在书桌旁,她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油画,端端正正居中而放,一位古典美人在画上栩栩如生。 她明白了,书房的所有装修,都是围绕着这幅画。 何松石看到她一直目视着这幅画,淡淡地说:“这是我妈的自画像,她就喜欢这种风格。”他走过去轻轻点了几个按钮,房间里的几个帘子随之而动。 油画被墙幕遮盖,厚重的丝绒窗帘缓缓打开,那背后便是能望到江景的落地窗。 “你妈妈是个画家?”向美兰随口问了句。 “嗯。”何松石走到落地窗前坐下,把酒瓶放在了地上,给向美兰留了个位置。 江面上泛着月光的白色,能看到游轮缓缓开过。向美兰靠窗坐了下来,怀抱双膝,一手端着酒杯,一手数着下面的船。 “如果你是向奕,你会放弃孩子吗?”何松石的脸色一如往常,但看向向美兰的双眼却有些迷离,显然是已经喝了不少。 向美兰一时哑言,喝了口酒思考了一下:“我应该,不会让自己陷于这样的选择题中。” 何松石想了想:“你是对的。”静静地看着江面,没再说话。 邮轮看似走得缓慢,但短短几分钟,向美兰就数了十几艘,再想象一下此时船上灯红酒绿,人声鼎沸的盛景,这应该是个很热闹的夜晚。 “我脑海中的母亲,她还是你现在这个年纪。”何松石扭头注视着向美兰的眼睛,无所顾忌的看着她,调侃了一句,“或许比你大点,但保养的很好。” 向美兰装作不在意,试探了一句:“她是什么时候离开你的?” “七八岁?四五岁?不记得了,没人告诉我。”他把瓶中最后一口酒倒在了她的杯子里,“我对她没什么记忆,她对我,应该也是早就忘了。” 听着不像是过世了,向美兰胆子大了些:“她应该也是有难处吧。” “难处?”何松石笑了一下,“我看她就是后悔了。她和你不一样,你目标明确,不做没计划的事情。而她,就是后悔了。后悔结婚,后悔生下我。如果二十多年前她选择为了我而留下来,而不是抛下一切去追寻自己的艺术生涯,那这些年,她应该还是活在后悔之中吧。” “你再也没有见过她?” 何松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而是自顾自的说:“她很任性。孩子是她要生的,但带着孩子无法追求梦想,就义无反顾地抛弃了。” 这不就是不负责任吗?生是不负责,弃养更是不负责。 向美兰说:“如果是我生孩子,那必须是我自己想要孩子,又能独立养得起的时候。”她既不会像何松石的母亲那样生而弃之,也不会像向奕那样,指着前夫养孩子,“总之,如果我要孩子,我不会把男人考虑进去。” “嗯?”何松石笑了起来,顺手就轻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,“随便夸夸你,你就越来越厉害了。”手上稍微用力,她就倾身过来,浴袍领口随之微微散开,露出了月光下的一片皎洁,软软糯糯,让人忍不住想再看一眼。 向美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,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:“是,还不能完全靠自己。”她有些舍不得推开他的手,这样凑得近近的,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干净又温暖的气息,脑子里忽闪而过的记忆,是上次在一起的时候,太慌乱,好多细节,都有些不记得了。 她身子倾斜着,一个不稳朝前倒去,左手顺势就撑在了他胸前。 何松石感受到她的手,撑便撑了,还故意按了一下。这轻轻一按的意味,他瞬间就领悟了。 没等向美兰缓过神来,何松石已经抄起她的双腿,一把将她抱了起来,直接放在书桌上,不由分说的堵在了她的唇上,急切地吻了起来。 向美兰整个人就醉了,现在想起上次,也是如此的热烈,如此的缠绵,如此的沉醉。书桌上虽然没有东西,却实在是太硬了,咯得她有些难受,自然而然的就想挣扎着坐起来。 她的小动作换来的却是他更强势的掠夺,直到她彻底放弃,只剩下完全的给与和配合,才终于换来一丝喘息的空隙。 她赶紧说:“窗帘没关……” 他促狭一笑:“你要想去窗口也行。” 向美兰瞬间就脸红了,算了,两害相权取其轻吧,趁着何松石还没付诸于行动,向美兰赶紧的揽住了他的脖子,一手解开了自己的浴袍,不能容他再有其他想法。 胸前的肌肤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,眼里只有他充满欲望的火热目光,向美兰完全沉浸在他的强有力的怀抱之中,感受着、享受着绵绵不绝令人几乎窒息的快感。 等到加速心跳慢慢平复下来,何松石才发现她微微皱着眉。 第42章 他疑惑地看着她,抱在怀里,摸了摸她光滑的后背:“弄疼你了?”他刚才明明有留意桌上没东西。 向美兰没说话,看了眼一丝未挂的自己,又扯了扯他还穿在身上的 t 恤。 “不满意?”他笑她,“那就回房间再脱。” 宽大厚实的大床,显然要比书桌舒服多了,两个人纠缠在一起,如痴如醉,仿佛时间都被摁下了暂停键,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。 大冬天的,在温暖的房间里挥汗如雨,床边已经放倒了三四瓶啤酒,又热又乏又透支了体力,向美兰困得几乎要昏睡过去,又被他弄醒,反反复复的,也不知何时就沉沉地闭上了眼。 再醒来时,时间仿佛已过了很久。向美兰就觉得浑身乏力,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,想起昨夜的疯狂,忍不住就笑了一下。 “醒了?”何松石就在她边上,身上还是昨夜留下的痕迹,却已经把电脑抱上了床。 看看他的状态,向美兰心里佩服。 “做什么呢?”她想着今天是周末,这可是证监会和交易所“赏给”从业人员的假期,这一天里,什么都干不了,一边从床头摸了瓶水,润了润嗓子,“难道是单总那里有变故?” 她下意识能想到的,就是始终压在她心头的这件事。 “你醒来,最先惦记的居然是这件事。”何松石皱眉,靠在床头看着她,“你到底是在担心我,还是在担心你的奖金?” 向美兰不敢回答,生怕答错了会被报复,怯怯的往被窝里缩了缩。背过身去,她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在床头,大概是何松石去书房拿电脑的时候,顺便拿上来的。 卧室的窗帘遮的严严实实,原来此时已是下午 3 点,真是没看到日出,就直接要日落了。 十几条未读信息,先看姐姐向奕的。 “你认识一个叫萧晨的人吗?”这条消息是上午 10 点发来了。 半小时后是第二条消息:“他有一家初创公司,叫我去面试,小公司,工资不高。是做智能设备的企业,我从来没给他们投过简历。” 第三条:“他说是你的朋友。” 向美兰脱口而出:“萧晨是谁?智能设备又是什么…” “我给向奕介绍了一份工作。”何松石一边回复着邮件,一边答她。 向美兰心里感激,但看他在忙,也就没多说什么,只是挪过去靠在了他肩上,无意间却瞟见了他正在看邮件。 向美兰知道这么做不应该,但就这一眼,她已经看到了,这是一封证监会发出的邮件,转发给何松石。 那措辞严厉的红头文件,让向美兰浑身一凛。 第二十三章 凭实力挣来的人脉,不用是傻子 向美兰有种感觉,这封邮件一定和昨天晚饭前,何松石在书房打的那一个小时电话有关。 向美兰凑过去想细看那份文件:“怎么回事?” “我给风润找了个大麻烦。单宇要么老老实实把股份卖给我,我找关系把事情替他盖过去;要么他就等着半年后破产。”何松石合上电脑,从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,摸了摸她的头发,“有些事情,你不需要知道太多,只管等着周一单宇的电话。” 向美兰知道死缠烂打的追问,在他这里肯定不管用。被子下面,她的手不甚老实的去摸他的腿,肌肤紧紧地贴合在一起,尽管身体四周都是他的温柔气息,但仍让人觉得不可亲近,两人之间好似还隔着什么。 向美兰自我安慰,商人么,他能成功,自然有他不能对旁人说的手段。和他在一起,能快乐时且快乐,才是最重要的,其他的,与她无关。 整个周末,向美兰几乎都和何松石在一起,直到周日把妈妈送到机场后,才回自己家。 那时候她才知道,向奕周日的面试很顺利,立刻可以上班了。 新公司在郊区,周一早上 7 点,向美兰刚起床,向奕已经在准备出门。 “贺凡 8 点来接孩子,半小时后你把他叫起来。”向奕关照妹妹,“以后都是这样。” 刚睡醒的向美兰点点头:“你不叫孩子起来说再见?” “没必要,不如让他多睡会儿。”向奕把喝光了的咖啡杯放在桌上,开始穿衣服换鞋,“昨天我去面试的时候,我的心情其实很复杂。” “嗯?”向美兰给自己冲了杯咖啡醒醒脑。 “首先,我知道肯定会录取我。” “嗯!?”她倒是好奇姐姐哪儿来的自信。 向奕说:“我在去面试之前,做了些调查。何松石是这家公司的投资人。” 向美兰呛了一口,瞬间清醒了。 向奕接着说:“但是我到了那里就发现,所有人,包括老板,都比我小 5 岁以上,而且 80%都是单身男人。加班加点的初创公司,无可厚非。所以要不是因为何松石,他们肯定不会录取我,和其他公司一样,我连面试的机会都不会有。”最近找工作的坎坷经历,让向奕十分肯定。 “哎,姐,不用太在意。”虽然向美兰并没有从向奕的表情里读出“在意”的成分,“ 妈妈和妹妹在向奕最难熬的时候,给予她的只有陪伴和帮助,没有一丝责备和埋怨,她心中对她们充满了感恩。 向奕眼中的柔情一闪而过,恢复了姐姐的架子:“人家也没少付你工资,不欠你人情。”她把电脑塞进了包里,“我是想对你说,宁致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,他出轨劈腿,现在反而有妻有子生活幸福,你也应该朝前看。” 第43章 “我怎么就不朝前看了?”向美兰低头喝咖啡,避开了姐姐的目光,“和宁致没关系。” 向奕赶时间,不再和她纠缠这个话题:“我刚开始工作可能会很忙,晚上不用等我回家吃饭。萧晨录用我就已经算是给了何松石面子,我若是胜任不了这份工作,公司也不会白养我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:“你现在和年轻人在一起,肯定有代沟。下了班要是有聚餐,你只管去,不用管我,多和同事们交往比较重要。多点私交,才能更好地融入他们。” “二十出头的孩子,都还没经历过社会锤打呢。”向奕单肩背起了书包,里面装着电脑,沉甸甸的,“用实力说话,为什么是我去融入他们,应该是他们来融入我,这才是他们的进步。” 向美兰被向奕的书包甩了一下,好沉,瞬间觉得姐姐又回来了。那个在职场上杀气腾腾的姐姐,令人望而生畏。 向美兰淡淡一笑,明明周日去面试的时候,还是高跟鞋小提包,年轻人里转了一圈,装扮立刻变了,嘴上还好意思说不想融入呢。 “我出门了。”向奕犹豫了一下,伸手抱住了妹妹。 曾经的向奕,站在独木桥前,怀疑自己能不能走过去,是妹妹推了她一把。向美兰比向奕更清楚,姐姐一定能走过去。这就是为什么,她们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。 向奕走后,向美兰像模像样的去厨房给孩子准备早餐。 烤面包,煎鸡蛋,抹点花生酱,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。 贺小波乖巧地坐在餐桌前,整理着他的小书包。 早餐端上来的时候,他很捧场的“哇!”了一声,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,随后说:“原来小姨也会做这个!和外婆做的一样呢!” “嗯,祖传的手艺。”向美兰知道自己什么水平,被他夸得有些尴尬。 “你会做给漂亮叔叔吃吗?” “叔叔?”她脑海里能想到的只有何松石了,毕竟这是贺小波见过的,唯一和她有关的“叔叔”,冷冷说,“不会,为什么不是他做给我吃。” “喜欢他,就要给他做东西吃啊。”这是妈妈教给他的,“就像小姨喜欢我,所以给我做吃的啊。” “嗯,我喜欢的是你。”向美兰被他逗乐了,就她这敷衍极了的带娃水平,居然孩子也能感受到喜欢,真是让她有些难为情。 “可是即便你喜欢我,我也是不能照顾你一辈子的。”他说得颇为认真,“我要照顾妈妈,以后还要有自己的老婆。所以小姨,你得找别人照顾你了。” 向美兰叹了口气,还没来得及开口,孩子继续叨叨:“漂亮叔叔就很好,他还会给你剥虾,爸爸从来不给妈妈剥虾。” “你快点吃。”少废话。 贺小波叹了口气,避无可避地去吃鸡蛋,有些委屈:“蛋都黑了,我真是有点替漂亮叔叔担心呢。不过没关系,以后他可以做给小姨吃啊!” “我谢你吉言。”向美兰起身回厨房,又给他煮了个鸡蛋。让何松石给她做饭,那画面向美兰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。 因为等贺凡来接孩子,向美兰早上耽误了会儿,赶到公司的时候,已经错过了晨会。她直接回了办公室,给法务部写邮件催合同,给银行业务经理发消息,约提款时间。 忙到快中午的时候,陈珂散会回来,就看到向美兰正在打电话,身边一堆堆的文件,面前三个电脑屏幕,全是黑色的交易界面。 向美兰正在和北城证券的交易员沟通,分析本周的股价区间,见陈珂进来,用手指了指打印机,示意她把顺手把文件拿过来。 陈珂拿着法务部刚出的合同,边走边看,等向美兰放下电话后,她问:“你们和单总谈妥了?” “嗯。”半小时前,向美兰已经收到了风润法务部发来的合同初稿修改建议,“何总搞定的。” 懂事的陈珂对这件事一句都没多问,在向美兰对面坐下,利索的照着页码整理起合同。 “早上开会你没来,何总还问起你。”陈珂检查完合同上的公司代码和发行时间等细节,随后把保险箱里的印章拿出来,一起递到了向美兰手里。 “晨会我参加也没意思,说的都是拿地盖房子的事情,我看个小结就行。”向美兰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,“等单总和我们签约后,一天内款项就要入账。银行回复我这是紧急拨款,需要等总行批复,你每过一小时就给业务经理打个电话,催一催。” 陈珂点头答应。 向美兰这边已经算出了收购后,股价的波动区间,随后给一个重仓持有富利地产股票的基金经理打电话。 “富利近期会有大额股份收购发生,股价日内波动会大于往常。”向美兰很坦率的把事实情况简单说了,“大概一两周内,股价就会恢复稳定,我有这个信心。希望你可以继续持有富利的股票,不要在这段时间内进行大额买卖。” 对方笑着说:“我进出上亿的盈亏,只凭你一句话,我就窝着不动?向小姐看来是很不了解我,这可不是我的风格。” 向美兰经常和这种人打交道,知道他嘴上说的话,和他心里所想,没有半分关系。此时他言语中流露出不愿意帮衬向美兰的意思,也并不代表他真的不愿意帮。 向美兰笑着半开玩笑的说:“你一个做地产基金的,重仓持有了这么久,肯定比我更了解富利。你说,这样的收购,我们会有多大的风险?你现在抛了,过两周肯定后悔……不,我可不信你会抛。你不会是想趁机把富利地产的股票,换到你管理的另一个基金里吧?” 第44章 这个基金经理管着 3 个基金,其中一个亏损很严重,但持有富利股份的基金盈利很好。所以向美兰就故意点出他,想把优质股票从盈利好的基金中,通过买卖的方式,转到亏损的基金中,平均一下,不至于有个太难看的业绩出现。 这当然是灰色操作。 “哎哎哎,向小姐,我可不是这样的人。我要是抛了,绝不会再换个账号买回来。”对付方看向美兰太犀利,就不想再多纠缠,“我重仓持有富利地产,也不想节外生枝。我会根据你给我的情况,调整一下风险系数。我答应你,只要波动范围在安全区间内,我就不抛。” 这就是向美兰想要的答案。她知道他在业内地位颇高,只要稳住了他,其余那些轻仓的基金经理,一定唯马首是瞻。 又寒暄闲聊了几句,向美兰挂断电话,对陈珂说:“我们去吃饭,赶在 1 点前回来再做。” 12 点正是餐厅最忙的时候,数百号人蜂拥而入,领餐的队伍一直甩到了大门外。 排着队,向美兰问陈珂:“你们年轻人,上班的时候都聊些什么?”排在她们前面的是三个女生,说的话题,向美兰像听天书一样。 “我姐姐今天第一天上班。”向美兰分享着这个愉快的消息,“你说桌上放一盒糖果,会不会招人喜欢点?” “不兴这个了。”陈珂否决的很直接,“你是多久没和年轻人打交道?” 向美兰皱眉:“哼,无所谓。”毕竟她已经不需要和年轻人打成一片了。 陈珂突然冒出一句:“你是怎么让何总喜欢你的?” 向美兰一个激灵,这丫头发现什么了? 冷静的向美兰没有立刻说话,不置可否的:“嗯?”了一声,面上若无其事。 陈珂说:“我用了半年时间,才在他面前刷出存在感。你一个晨会没参加,他就问了我三次。”她扳着手指数了起来,“向小姐上班经常迟到吗?这个文件你发给过向小姐吗?这条消息要先让向小姐确认,才能对外公布。” 原来她的“喜欢”指的是工作层面上的。向美兰松了口气:“你是在向我讨教工作经验?” 陈珂点点头,颇为认真:“我可是隔三差五的被老板翻白眼,他心里一定挺不满意我的……” 向美兰想说:“我老板也不满意我。”对陈珂说,“有时候不是你不够好,而是不合适。反正你还小,有的是时间和机会,要不你试着换个老板?” 陈珂一口回绝:“我可不是朝三暮四的人。一份工作做不好,再换一份,就能做好?只有什么工作都能胜任的人,才是真人才。我要做人才,不想做一块哪里都能放、又哪里都不缺的砖头。” “好好干,加油。”向美兰随口鼓励,她回忆起自己在陈珂这个年纪,也是这样充满干劲,不停的给自己定下新目标,拽紧青春的尾巴,无休无止地朝前跑着。 此时向美兰心中略有些庆幸,庆幸自己不用去面对向奕那样的局面。三十多了重新回到起跑线上,无论是人际交往,还是工作能力,全得从头学起。而职场上,又比比皆是陈珂这种,既有背景还有能力,二十出头精力充沛且勤奋刻苦,简直是对自己造成全方位碾压的竞争对手。 不过就像向奕说的,凭实力说话。像她们姐妹俩这样有敢做敢拼的人,到了什么年纪,都不会甘于输给对手,输给自己。 餐厅效率很高,队伍朝前走的速度很快。 “向小姐,这次风润的事情完成后,你就快回北城证券了吧?”陈珂问。 富利地产的股票被恶意收购,是风润挑得头。何松石一旦买下风润手中的股份,就等于宣布这场股权之争的结束。彼时他手上的股权超过 45%,没有人再能撼动他的地位,其他几股资本势力,必然会陆续败下阵来。 “嗯,我得回去见我的老板了。”向美兰想到了胡敏敏,那股压藏在心底深处的怒气仿佛又被释放,这次回去,一定豁出去了和胡敏敏死磕到底,升职加薪,一样都不能少了她的。 “你不考虑留下来吗?我们合作的多好,事情也做得漂亮。而且工资方面,何总也一向是很大方的。”陈珂觉得自己有些越俎代庖了,补了句,“不过这事情,还是得看你和何总的意思。” “你们两个。” 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到耳旁。 向美兰和陈珂顺着声音回头看,何松石和她们虽然还隔着几个人,但是他个子高,她们一目了然的,就是他那张冷峻的脸。 “何总。”两个人打了个招呼。 何松石走到她们边上:“等会儿到我包厢来吃。” “不用找座位太好了!”陈珂看了眼身边的人群,还挺高兴,不过,“你说他刚才有没有听到我们说话?听到多少?” 向美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。 两人端着餐盘来到包厢,陈珂说了句:“我去给大家端杯茶。”又跑了出去。 何松石看到陈珂关上门,淡淡地说了句:“你留在我这里也挺好。” 向美兰知道,自己首先是这次反收购的功臣,留下来薪酬休假随便谈。但其次……她觉得,他答应自己条件的原因,多少会有些不纯粹。 “即便回去,也得等风润的事情解决呢。”她转移了话题,“我们和风润的法务部,已经对合同没有异议了。我想约他们 4 点过来签约,我看到您的日程上,4 点有空挡。” 第45章 何松石累了一上午,此时就想看着她好好吃饭,一点都没心思谈公事。 他没说话,向美兰也没察觉到他的心思,接着说:“因为周五的董事会,所以周四前宣布收购消息,对我们最有利。董事会……” 何松石放下刀叉,正打算制止她继续下去,向美兰的电话就响了起来。 “是单总。”向美兰心里想着,正好约时间。 电话那边传来单宇的声音:“向小姐,这合同我不能签。” “什么?”向美兰很惊讶,根本没想到单宇到这时候还会反悔,“我们沟通合同初稿的时候,不是都谈清楚了吗?” 何松石也没想到单宇会突然变卦,招手让向美兰把电话给他:“单总,你还想谈什么条件?” “我不和你谈,你让向美兰到我这里来一趟。一小时后,她一个人。”单宇说完就挂断了电话。 第二十四章 我在职场没有退路,一步都输不起 电话交还到向美兰手里,只剩下了“嘟嘟嘟”的声音。 “他要你去见他。”何松石说,“你能猜到,他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?”无论是何松石,还是单宇,双方都明白,这个合同是互相成就,能解两家公司眼前困局。单宇突然变卦,绝对是有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。 向美兰摇摇头:“既然他要见我,那我就去问问清楚。” “不许去。”何松石眼神凌厉,“什么时候轮到你擅做决定了。” “没有时间让你犹犹豫豫。”向美兰已经站了起来,“如果今天不签约,周四前就不可能完成收购预案。没有风润的股权,周五的董事会议,你会处于劣势。” 周五董事会要对诚光小区的修建方案投票。 向美兰接着说:“只有周五通过了方案,才能在月底前开工。三班工人轮换赶进度,才有希望让业主能在过年的时候住进去。” 这是何松石一直想做到的事情。 “我是担心他要挟你。”何松石说出了心中的症结,“单宇肯定知道是你从贺凡那里,拿到了内部财务资料。” 向美兰倒吸一口冷气。 何松石说:“以贺凡的为人,只要单宇威胁几句,他就会把所有的违规操作都推在你头上,到时候你不仅会被北城证券辞退,还会被禁入市场,整个职业生涯毁于一旦。” 向美兰脑子里瞬间想到,如果自己被罚 5 年禁入,那就是快 40 岁。带到那时候,带着案底还想二次就业,所要面临的局面真是比向奕还惨。 爬得越高,跌得越疼。想想每月 3 万多的房贷,和已经见底的存款,她比姐姐更输不起。姐姐还能靠着她,她能靠的只有工作和钱。 事急从权,她不想多等,即便知道单宇那里肯定有陷阱等着她,她也得闯一闯。向美兰直接就朝门外走,被追上来的何松石,一把抓住了手。 “我总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吧!”她有些急了,转过身一把甩开了他的手,“今天必须签约!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,就等着这份合约。你的公司,我的前途,都在今天!” 单宇的突然变卦,于向美兰而言,就像是晴空霹雳。 何松石说:“我去和他谈。应付这种事,我比你有经验。” “他要见的是我!”向美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,“你担得起失败,你即便没有这家公司,也余生无忧,能过得很好。而我承受不起,我的家人也承受不起。” “何总。”向美兰咬了咬牙,“我们的关系,只有床上,没有床下,你不需要为我做额外的事。” “你最好不要说这话。” 他目光如炬,她毫不胆怯。 她的眼神坚定无比,何松石算是明白了,向美兰是不会退缩的。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,若是失败,没有人会再给她一次机会。退回北城,她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。 他慢慢收起了目光中的凌厉:“你去吧,我让司机送你。晚点等我把手上的事做完就去接你。” 向美兰不知他为何突然就松口了,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:“谢谢。” “把握好分寸。”临出门前,何松石关照她,“我们不是只有他一个选择,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。” “嗯。”向美兰点了点头,她知道何松石应该确实还有别的办法。但此时此刻,走投无路四个字,却压得她有些喘过气来。 坐着电梯下楼的时候,她打电话让陈珂把准备好的合同立刻送下来。 向美兰坐在车里一页页的盖着骑缝章,心里毛躁躁的,额头全是汗。 今天早上,是风润主动把修改好的合同发给她,给足了她信心。于是她信誓旦旦的,要求银行两天内调拨款项,这可是笔惊动了总行的巨款。她又给基金经理们打电话,透露股权变动的消息,以便他们能跟随行动。 现在合同却出了问题,单宇居然临门一脚放了她鸽子,从业这么多年,向美兰还从未如此窘迫过。 说出去的话收不回,做出来的事无法改变,业界名声崩裂的后果,是她承担不起的,她没有退路。 “向小姐,很守时。”单宇温文儒雅,正坐在办公室的阳台上悠哉哉地品着下午茶,和火急火燎的向美兰正好形成鲜明对比。 她实在猜不透单宇那温和笑容背后所隐藏着的企图:“单总。”他越淡定,她越恐慌,此时的向美兰都能感受到手指止不住的颤抖,却得强装镇定,“这个字,您今天必须签给我。”她恭恭敬敬地把合同放在了单宇桌上,语气却不容置否。 第46章 风润资本的办公楼别具一格,是一栋 19 层的欧式建筑,坐落在江湾河畔,建于 1908 年。 古朴的装修,上百年的木地板,走上去还有吱吱呀呀的声音,诉说着百年变迁背后百世不易的沉稳。 “我见了贺凡。”单宇拿起茶几上的录音笔,“你想不想听听,他说了些什么?” “他给我提供内部信息,我帮他得到了抚养权。我们是公平交易,各取所需。”向美兰一脸的无所谓,来的路上她就想明白了,“您若只是想为难我,大可不必利用这件事,还把我叫过来单独谈。毕竟您是业内生物链的顶层,我就是个小人物,您想让我混不下去,就是一句话的事。” 单宇冲她笑了笑,示意了一下左边的空座,并给座前的杯子倒上了茶。 向美兰坦然接受了他的邀请:“您叫我来,肯定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,或是想让我做的。有什么吩咐,您可以直说。您对我的要求,不必牵扯到公司的合同,这是两件事,一码归一码。” “交易内部资料这种事,向小姐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。你可以为了你们何总,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和你姐姐。我想知道,向小姐,如果我给制造你一个机会,让你成为富利地产的董事,作为交易,你愿意为我所用吗?” 单宇这是要向美兰倒戈。 35 岁成为上市公司董事,要钱有钱,要名有名,即便是个牵线木偶,从此也不再是个小人物,未来可期。这可比在北城直接坐上胡敏敏的位置还好。 向美兰笑了一下:“单总您说笑呢。” “我是认真的。” “先不说您有没有办法把我送进董事会了,就是做了董事又如何?”向美兰虽视前途如命,但又不傻,“拿到风润的股份,何总实际掌握 45%的股权。到时候整个股东大会就是他的一言堂,更别说董事会了。我就是想帮你做事,我也无能为力啊。” 不拒绝也不答应,虽然是个逐利之人,但至少不背叛老板,还有底线。单宇好像对这个答案很满意。 他语气从容:“你倒是很有信心,何松石一定能拿到我的股份?” 向美兰点点头:“单总,是我今天必须拿到您的签字。”她侃侃而谈,“您临时反悔,把我逼入两难境地。让我要么选择背弃现在的老板,进董事会做您的走卒,要么就不给我签字。您不签字,我今天可真的不能活着走出您的办公室了。”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,无奈的摇着头,看着单宇的目光却是坚毅有神。 “向小姐言重了。”单宇摆了摆手,“不过,你倒是和我想的一样。有这份胆识魄力的年轻人,可不常能遇见。” “您知道我们这行业压力大,最不缺跳楼的,想办成几十亿的交易,却没有视死如归的觉悟,那谁也不敢说自己能混得出头啊。”向美兰面带微笑的看着单宇,心中风轻云淡,口中却异常坚定,“要不您换个条件吧?把我逼上绝路的,何必是您呢?” 单宇欣赏的,就是向美兰这种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决绝和狠劲:“这份录音是送给你的,你不妨先听一下。” 向美兰稍一迟疑,打开了录音笔。里面确实是贺凡的声音,他承认了自己的违规操作,揽下了所有的过错,把向美兰撇得干干净净。 “拿上这个,以后你就不用担心贺凡会反咬你。又或者,什么时候你姐姐想拿回孩子的抚养权了,这份录音也许有用。” 这可真是一份大礼,大礼就不可能是白送的。 向美兰正愣神间,单宇已经站起来走到了书桌前。 “我再送你第二份礼。”单宇拿起桌上的合同,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,二话不说就签下了字。 向美兰没有去接单宇递上来的合同:“您的条件呢?”事情突然走向乐观,她反而警惕了。 单宇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份文件,和合同一起交给了向美兰:“你到我们风润资本来工作。” 这是一封录用通知。 今天其实是单宇特地为向美兰安排的最后一轮面试。 能帮着何松石拿下这份合同,在被数家资本连续阻击收购股份的困局中,打赢至关重要的一战,虽然有些不择手段,但单宇不在乎这些,向美兰已经在他面前证实了自己的能力。 这次单宇想看的,是向美兰遭遇大起大落时的应对措施,想考验的,是她临危不惧和绝不退缩的品格。当然,他最欣赏的,还是她的勇气和强势。 她今天如果不敢独自面对,又或者来了之后只会哀求谈条件,那这份合同和录用通知,向美兰都别想要了。 录用通知书上,入职时间是空白的。那份工资,足以让人心动。 “我知道你在何松石那里的事情还没做完,所以时间随你填。” 向美兰把录音笔和合同攥在手里,单宇就这么笃定,她一定会答应? 单宇接着说:“你也需要时间对风润做了解。慢慢来,不用急着答复我。”他笑了笑,“你也可以拒绝我,那这两份礼,就当我交个朋友。” 向美兰从没有想过,一个三十多岁的大龄单身女青年,在事业陷入瓶颈时,居然会被一家市值数十亿的投资公司老总亲自挖角,开出的工资是原来的三倍。这仿佛不符合市场规律。 她转念一想,什么市场规律,自己哪里比别人差了?撇开性别和年龄,以她的能力,她当得起这份工资。 第47章 只是,他为什么会看重她? 她心中有此疑问,没有犹豫,直接就问了:“单总,您给出的这些条件,的确很吸引我。但我还想问您,为什么是我?”凭心而论,这个圈子里上到贺凡,下到胡敏敏之辈,单说业务能力,向美兰与他们最多是伯仲之间。 她的这个问题,单宇也早就预料到。他慢慢地给向美兰倒了一杯茶:“不急,向小姐,要不了多久,你就会发现,我选择你,我不亏。你选择我,前程似锦。” 何松石大约在向美兰出去 1 小时后,就处理完了手头的紧急工作,匆忙赶到了风润投资楼下。他看见向美兰慢悠悠的从里面走出来,似是略有所思,有些走神。 “美兰!”何松石眼看着一辆车与她擦身而过,赶紧叫住了她。 向美兰对于刚才的险境浑然不觉,看到何松石出现在边上,立刻把合同递到了手上:“签好了。” 何松石略一皱眉:“他没有为难你?” “没有,大概就是有点不爽吧,谈了几句就签了。”向美兰随口撒了个谎,她知道何松石不会信,但也不会多问。 上了车,向美兰对何松石说:“收购的事情周四就能处理完,我下周回北城上班。” 何松石脑海里回荡的,还是向美兰靠在门上时,话语中的绝情绝义。 他的语气冰冷如霜:“我会和你们梁总打招呼,让他安排你升职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“你在我这里该拿的奖金,我也不会少了你。” “谢谢何总。” 何松石猛打了一记方向盘,转入了回家的主干道。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,骨节硬朗,很是好看,只是此时此刻,用力地像是要把方向盘捏碎般。 第二十五章 生活在左,爱情在右 向美兰眼看着何松石闯过第二个红灯,想叫住他,可看他表情不善,刚张开嘴就又闭上了。 她坐在一旁,战战兢兢,好不容易挨到了小区车库,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,老老实实地等着他停车,熄火。 何松石没有立刻下车的意思:“既然你打算回北城,有些事情,我还是要告诉你。” “嗯。”向美兰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,很少见他这样冷酷。她捏着安全带的手在隐隐出汗,心里预感到接下来的谈话,不会轻松。 “你有没有想过,凭什么你来帮我的忙,你们梁总答应给你升职加薪?” 上市公司完成上市后,和承办券商就几乎没有利益关系了。帮何松石,明面上看不出对北城有什么好处。 向美兰想了想说:“我猜,是你们有交情?” “交情也是有价格的。” 这冰冷的一句话,让向美兰从他身上体会到了距离感。 何松石说:“梁丰私自授权公司自营部,违规买了很多富利的股票。同时再出借这些证券,做了大量看空交易的对手方。买卖两边同方向操作,一旦富利大跌,梁丰就要亏双份,你们至少 5 年发不出奖金。” 自营部这样的操作,可不只是“违规”这么轻了。股价涨,梁丰在名都分公司的小金库就会赚的盆满钵满。股价跌,亏大了事情就会败露,总部可不会给他留情面,开除,坐牢,什么都有可能。 简单几句话,向美兰就明白过来了:“所以梁总帮你,其实是不想让富利股价大跌?” “是。”何松石看向她,声音低沉有些严肃,“除此以外,还有呢?”这话像是在考她。 “还有?”向美兰有些莫明,但很快的,她从他那双清冷坚毅的双眸中,看到了神色逐渐惶恐的自己。 她想到了,但又有些不敢相信:“难道……最开始,那么多投资商,突然阻击富利的股份,并不是偶然。而是梁总篡的局?”梁丰人脉广泛,他有这个能力。 这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,向美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。 何松石点点头:“北城自营部比所有人更早的买入富利股票,那时候价格并不高。梁丰原先的计划,号召大家有钱一起赚,大量买入会把股价炒到高点,然后掀起一波他们要进入董事会分摊权力的舆论,逼我出手以更高的价格买回这些股份。” 向美兰接着他的话说:“北城自营部就可以趁着股价被推到最高位的时候,清仓获利退场。”偷偷地最先买入,偷偷地最后离场,梁丰最开始的算盘,就是组织了一群猎人,围剿何松石这个猎物。而且是别人冲锋陷阵,他坐享渔翁。 他们彼此都清楚,股价早晚会从虚高点,回归正常价值,跌的越多,大股东何松石就摔得越惨。梁丰为了填满小金库,不惜把富利敲骨吸髓,吃干抹净。 何松石说:“但他没想到,这些投资商一旦入场,就根本不受控制。各怀鬼胎,谁都想多吃一口。结果,恶意操纵股价,被证监会盯上。这种事情一旦监管部门披露,富利股价会跌到谷底,我死,他比我死的更惨。” “所以他让我来帮你的时候,倒是真心的。他想扭转残局。”向美兰觉得这事真讽刺,她的情绪还没有完全缓过来,“你一直都知道,梁总是这次恶意收购的发起者,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 “你进北城的第一年,是老梁带的你。你是他的亲信。”何松石犀利的眼神一下子就次刺痛了向美兰的心,“所以连顶头上司胡敏敏,你也不放在眼里。” 向美兰心里拔凉拔凉的。他们之间像是搁着一层单向玻璃,她不了解他,他却把她看的透透的。 第48章 怪不得,一开始他就不信任她,还一直把她蒙在鼓里。 向美兰有些生气,埋怨的看了他一眼。 这一眼,何松石就心软了。他现在很清楚向美兰的为人,即便她有时候是急功近利了点,但比起很多人而言,向美兰做人有底线。 何松石可以完全放下过去的所有,所以多多少少,也希望她可以为自己改变:“最后再问你一次,这样的地方,你还回去吗?” 向美兰思虑良久。 她帮着何松石拿回了股份,现在公司权力稳稳的攥在他手中,自有他去想办法稳住股价,短期内不会出现大跌的情况,留给了北城自营部处理掉手上股票的时间。 只要自营部这次能保本小赚,她就立下了大功,回去前途一片光明。 “他对我不错。”当年 20 个实习生,梁丰只留了向美兰一个。引她入行,这份恩情向美兰一直记得。 两个人坐在车里,沉寂了好几分钟。 何松石开口说:“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?” “没有。”向美兰没忍住,脱口而出地责备,“我不了解你,可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?”她心里有气,这事情的前因后果,梁丰瞒着她,何松石就没瞒着她? 何松石明白了,向美兰是不会把和单宇见面的内容告诉他了:“行,也好。” “我先回去了。”她像是迫不及待地说出这句话。 “嗯。”他没有挽留。 关上车门的那一刹那,向美兰感觉自己从心底深处,亲手剪断了和他的关系。 她心里酸楚,但却毅然决然。她有自己的路要走,有自己的目标要实现。感情上的疼痛,总会过去,只有事业成功,才是陪伴自己一生的。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,何松石继续坐在车里思考着,想起了今天中午向美兰刚走的时候,他接到的那通电话。 周妍音对他说:“恭喜你何总,单宇到底还是选了你。” 何松石当时就皱了下眉,心已经随着向美兰跑了出去。既然单宇都把消息告诉周妍音了,那就是已经决定卖给他了,为何还特地把向美兰叫去? 何松石随口回她:“你手里的股票买价低,持有或卖出,你都不亏。” 周妍音说:“我可不想赚这个钱。” 她的这句话,一直萦绕在何松石的脑海里。之前他没接到向美兰的时候,心思一直在她身上,着急担心她。现在看到她平安到家,这会儿他就又想起了这句话。 周妍音不可能不想赚钱,能让她说这话的原因,只可能是“赚不到这个钱”。那也就是说,股价会在她抛售离场前就大跌。 何松石知道周妍音是个在商言商的人,行事果断,冷静客观,有时候更像是个毫无感情可言的机器。以她的性格,吃了大亏一定会报复,要报复,就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。 何松石立刻给陈珂打了个电话:“通知公关部,回公司开会。” “现在吗?”那边陈珂刚刚挤进地铁站。 “周妍音要公布我们解除婚姻的消息,我们要先下手。” 如果他没猜错,周妍音会公布与他相关的利空消息,比如借下巨债,为了不拖周家一起下场,她的第一步,应该就是公布他们解除婚约的消息。 电话那头的陈珂很是吃惊,心里冒出无数个问号,但到底是憋了回去,只说了句:“是,我马上通知所有人。” 那边向美兰刚进家门,还没打开灯呢,就接到了陈珂的电话,言简意赅:“美兰姐,速回公司。” 向美兰以最快的速度出门打车,一路上心里都在骂:“呼来唤去的,他这是故意整我吧!留在富利已经没意义了,我下周就回北城!” 到公司,和一群匆匆赶回来的人一起进了会议室,向美兰才意识到,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。 陈珂把她拉到自己身边,悄悄说:“何总和周小姐分手了。” 向美兰当然不吃惊:“早分了。” 陈珂没察觉到,接着说:“资本联姻崩了,对公司肯定不好。等会儿他到了,我们和公关部的要一起想想怎么应对。” 何松石最后一个进来,一眼就看到了向美兰坐在陈珂边上,没卸妆没换衣服,显然是刚到家就被叫来了。 “我只叫公关部,你叫她来干嘛?”他对着陈珂严词厉色,却看都不看向美兰一眼。 “我,我想这是个坏消息,肯定会影响公司股价,所以我……” 向美兰打断了她的认错:“我回去就是了,不耽误你们。”站起来直接出门。 何松石完全不在意,向美兰还没关上门,他就已经开始布置任务:“周妍音会公布分手的消息。你们要做的,是要让她的话,失去公信力。要让周家在媒体面前说的话,再也没有可信度。” 向美兰关上了身后的门,心里想着他:“商人就是商人,感情都是可以用价格衡量的。好歹是曾经的未婚妻,一朝翻脸,就这么狠。” 第二十六章 真作假,假作真,公关部的好手段 原本以为第二天就会看到周妍音公布解除婚约的消息,股市肯定会因此出现波动,向美兰还为此盯了一天的盘,随时准备给交易员打电话布置任务。结果一日无事。 向美兰心想何松石没准私底下就把事情解决了,他既然不让自己参与,她也就懒得过问。 直到周三早上 8 点多,向美兰原本正悠悠哉哉地送姐姐出门,门关上刚打开手机,就被无数和“富利地产”相关的新闻刷屏了。 第49章 铺天盖地的都是周妍音接受的采访,视频版的,文字版的,应有尽有。 视频里周妍音穿着一件水蓝色的正装,孤傲冷艳,沉稳笃定:“富利地产的何松石先生,在收购大股东齐恒手上 10%股份之前,没有履行告知义务,违反了我们签订的一致行动人协议。” 向美兰眉头微皱,明明是周妍音先破坏了协议里只收购 5%的约定,背地里让宁致出面大肆收购。现在倒好,恶人先告状,把破坏协议的帽子,扣在了何松石头上,弄得自己一副受害者模样。 再往下刷,网上各类小道消息扑面而来,真真假假,局面一边倒的利空。 “富利欠下大额高利贷,周妍音火速撇清关系。” “何松石违规要约收购大量股票,昨夜富利被监管部门紧急调查。” “半年恶意炒作股价,20 个跌停板都回归不到原始价位。” 越传越离谱,越看越不对劲。 前天晚上明明只说周妍音会公布分手的消息,这是解除婚姻这么简单的事吗? 向美兰的眉头越皱越紧,心里暗骂:“何松石这个混蛋!给了他一整天的时间,还不够他阻止这些消息发出来吗?!”这是要毁了她这段日子的千辛万苦啊! 直到刷到一张“何松石让一群人围着,被请进经侦办公室的照片”,向美兰的脑子里炸了一下。 谣言最可怕的地方,就是越不可信的事情,越会引起人的好奇心,语境越不明朗,影响力就越大。而且,当推断出荒谬结论的条件中,有一些真实因素穿插其中的时候,人们很可能会信以为真。 已经有不少交易员发消息给她询问真相了,情况大为不妙。 她抬手一看时间,8 点 20 分,距离股市开盘集合竞价还有不到 1 小时。 向美兰在门口随手抓了个包,就冲出了门。外面飘着小雪,她跑出大楼被冷风一吹,刺骨的冰凉透过身上薄薄的毛衣钻进来,冻得她连打了几个寒颤。 可此时的她完全顾不得这么多了,抢了门口一辆刚停下的出租车,就直奔公司。 穿着拖鞋跑进富利大厦的时候,保安差点拦住她,结果愣是在她冷厉的目光下退后了三步。 向美兰以为早上的这些消息,足够让公司里兵荒马乱。但出乎她的预料,门内一片祥和,连议论都没有,电梯里大家都云淡风轻的聊着自己的工作,倒是不少人的眼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。 电梯快速上升,向美兰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穿着一件软绵绵的针织毛衣,一双毛茸茸的拖鞋,和她往日干练清冷的模样大相径庭。不过,穿得随意又不是衣不遮体,所以她一点都不在意众人有些异样的目光。 她直接去了何松石办公室,他不在,向美兰心里慌了一下。 门口的行政秘书笑着说:“何总一会儿就回来,您要不要在隔壁小会议室等等?” 向美兰点了点头,随后就看到陈珂抱着资料走出来。 “你过来。”向美兰急忙朝她招手,拖着她一起进了边上的小会议室,刷开几条消息给她看。 陈珂只看了一眼就笑着说:“你怎么不关注我们公司的官方微博呀?何总已经解决了。” 向美兰楞了一下,找到富利 10 分钟前刚发布的置顶消息,里面是一段录音。 第一句话就是何松石的声音,冷峻压抑:“你宣布我们订婚之前,有问过我吗?” 向美兰疑惑地看了眼陈珂。陈珂解释:“其实订婚的事情,我们也就比公众早知道半小时。当时我收到消息,是立刻告诉你的。” 向美兰想了起来,她确实是几乎同时从公众媒体和陈珂那里得知他们订婚的消息。 现在细想,那时何松石正要和英联贸易签一致行动人协议,受制于周妍音,自然不得不接受这段婚约。 录音的下半段,是何松石和周妍音分手当天的对话。富利公关部把两段录音拼接了,听上去就好像宣布订婚当天,何松石就因为受不了周妍音的擅权专断,直接跟她分手了。 向美兰已经从刚来时的紧张中平静了下来:“两边一揉,就把何总当时曾默认过婚约的事实,掩盖干净了。” 毕竟大家看到的事实是,订婚出自英联贸易公关部,出面取消婚约的又是周妍音。下面的评论转发,几乎都在说:“原来这就是场周大小姐自导自演的独角戏。” 陈珂说:“现在大家都会认为,何总只是很绅士的,没有在宣布订婚的时候就当场揭穿她,给她体面,给她时间处理这件事,但她为了报复被分手的事,买营销号散播虚假的负面消息,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拿出录音来自证清白。” 向美兰想起昨晚何松石给公关部下的任务,要让周妍音在舆论面前失去公信力。她嘴角弯弯一笑,明褒实贬:“公关部好手段。依我看,这两人可真是天生一对,都是歪曲事实的高手。” 让她陷入深思的,是何松石居然会录下这两段对话。原来,他对周妍音始终都留了一手,即便是面对真诚交往过的女友,也是深藏不露。 向美兰笑了一下,商人么,更何况是个 20 出头就独当一面的男人,他要是连这些手段城府都没有,那估计早就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世叔世伯们,生吞活剥好几遍了。 两声敲门,门随即被推开,何松石走了进来,对向美兰说:“我正好有事找你。” 第50章 陈珂打了声招呼就走了。 小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何松石和向美兰,两人眼神对上了几秒,又都慌忙闪开。 何松石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,远远地看着她,一身睡衣,没化妆没梳头,形象潦草。 向美兰倒是大大方方,跟着拉开一张椅子坐下,两人就未来应该如何引导公司股价,一步步回归价值的话题,讨论了起来。 大约谈了半小时公事,何松石站起来准备离开,走到她身旁,一低头就看到她睡裤上有个圆圆的兔尾巴。 何松石双手插在西裤兜里,眼睛盯着那个绒毛球球,似笑非笑:“刚才坐着不难受吗?” 向美兰看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后,就觉得自己右边眉毛一跳,脸蹭一下就红了,真是尴尬的无言以对。 她把毛衣往下拽了拽。 “这间会议室,原来是董事会秘书办公室。”他似是不经意间地说了一句,“现在这个职位还由我暂代,但总得找个人来做。” 向美兰有十多年证券从业经验,该有的证书都有了,完全具备做一个上市公司董秘的资格。 他等了她几秒钟。她没有给他回应。她不会考虑继续留在富利,这与她对自己的职业规划不符。 他看着向美兰:“等明天我们顺利收购了单总手里的股份,你在富利能帮到我的地方,就算都做完了。”言罢,他率先推门出去,结束了这场小会。 向美兰跟在他后面:“明天我会准备好主持收购会议。” 快走到何松石办公室门口的时候,他说:“周五会有一场晚宴,主要是宴请单总,再请几家媒体来拍照采访。”这就算握手言和了,媒体曝光一下,对两家公司日后都有益无害。 向美兰点点头,她知道他还是在等着她的回应。 她说:“是晚宴吗?穿正装还是礼服?” “就穿件小礼服吧,深色的正式点。”何松石的目光在她身上快速又轻轻地扫视一圈,缓缓笑着说,“我叫司机送你回家换衣服。” 向美兰楞了一下:“没事,我可以自己叫车回去,现在不是高峰了。” 何松石没理会她的拒绝,叫秘书安排车,摁了电梯,带着向美兰一起下了楼。 向美兰还是第一次坐这辆车,座位宽大,豪华的后排扶手将两人一左一右的隔开。 道路顺畅,十几分钟就拐进了南巷小区的大门。 何松石嘱咐了一句司机:“向小姐家,停在 3 号楼门口。” 向美兰透过内后视镜,看到他正面朝窗外,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漠。她已经到嘴边的那句“谢谢”,只得收了回去。 何松石已经打听到,向美兰在找猎头调查单宇的公司,也猜到了那天单宇叫向美兰去单独见面的原因。 他看向她,眼眸深深。有几次,他很想问问向美兰,单宇到底许给她什么好处,让她毫不考虑自己的挽留,执意要离开? 但他毕竟没问。自己的前途如何走,向美兰一定深思熟虑过。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,那就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拉的回来的。 他看着她下车走进大楼,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,慢慢消失在视线中。 何松石走下车,背靠着车头,抬头望着这栋高楼。 向美兰的家,在 20 楼。 何松石的目光,沿着每层楼的窗户,慢慢往上数着楼层,停在了 20 楼的位置。 他静静地看着那扇窗户,玻璃窗后面,有一个他留不住的人。 第二十七章 想要赢,就得做成别人做不到的事 向美兰留在富利地产的日子,进入了倒计时。 周四,是何松石和单宇间的股权受让仪式。下午,向美兰忙完手里的工作,匆匆赶到了承办仪式的酒店,富利的同事们已经在那里忙碌了一整天。 受邀出席今天会议的嘉宾,将超过百人,其中不乏政府要员和商界贵宾。 负责准备的工作人员一看到向美兰出现,立刻递给她一份与会嘉宾名单坐席,然后对她说:“仪式的流程我今天早上发到了你的邮箱。这是宾客坐席名单,你看一下,同事们要开始给座位贴名字了。” “嗯。”向美兰眼睛快速扫视着名单,“流程我看了,刚才在路上已经给你发了确认信,只有一些小细节要调整,和司仪沟通一下就行。”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,刚要转身去忙,就被向美兰一把抓了回来。 她指着坐席名单上的两个人名说:“这两个区委秘书办的人,是曾经的下属做了上司,你安排他们坐在一起,会很尴尬。”又指着第一排靠右的位置,“骆董也要来参加?昨天我给他发了邀请,他说不来啊。” 向美兰第一天富利的时候,就在会议上见到过骆启秋。那次何松石借着诚光小区验收不合格的由头,辞退了骆家在高层的最后一个侄子,这一局,骆启秋一直还没找到机会扳回来。 “骆董已经到了,正在楼上的酒店客房休息。” 骆启秋原本不想来参加这个仪式。这十几年,何松石把公司的创始元老们,一个个扳倒,把骆家人尽数赶出公司权力集团。骆启秋一直隐忍不发,实则内心对何松石早就恨之入骨,根本不想来直面他的辉煌时刻。 向美兰早就想到,骆启秋会是个变数,而他能翻出什么花样,她也早做了预估。 工作人员刚离开,向美兰就接到了吴俊打来的电话。他压低着声音说:“有件事很棘手。我在骆董这里,他联合了十几个小股东,举报我们违法收购。” 第51章 向美兰淡然一笑:“不要急,慢慢说。” “何总持股超过 30%,按证券法,继续增持就必须向全体股东发出收购要约。如果要协议收购,需要先得到证监会的‘要约义务豁免’。我已经提交了申请,但证监会是 20 个工作日内给答复。”吴俊说,“昨晚齐恒告诉他,我们上次收齐恒股份的时候,就是这样先办后补的。” 这样做虽然不合法,但只要之后能得到批复,一般没什么大碍。“我明白了,你先稳住他,等我消息。”向美兰理解吴俊的做法,单宇那边变化难测,他们担心夜长梦多,现在能做的事都赶早不赶晚。 向美兰快速跑到楼下,刚坐上出租车,就收到了单宇打来的电话:“向小姐,没什么问题吧?”听他的语气,显然已经得到了风声。 向美兰笃定地回复他:“我和证监会打了十几年交道,有几个熟人。我们提交的材料齐全,只是要麻烦他们加个班而已。小事一桩,您放心,一切都能按计划照常进行。”向美兰说的这些都是单宇爱听的,这些人脉关系也正是单宇想把她招入麾下的原因之一。 想要照常进行,当然没她嘴上说的这么简单。 向美兰给在监管机构任职的老同学打了电话:“何松石收购风润资本手中的股份,那个要约豁免申请,能不能帮我加急批复一下?” 同行业的老同学,抱团很常见,两人在这方面有交情,也有默契。 “我知道你最近在忙富利地产的事情,所以这份申请一递交上来,我就安排人立刻给你处理了。” “谢谢,谢谢。”尽管向美兰已经隐约听出了话里有转折,但还是先感谢了他。 老同学继续说:“这份申请是被卡住了。要约收购的法条,为的是保护中小股东权益,现在收到小股东的联名信,说是收购侵害到了他们的利益,这事情有些难办。” 向美兰嘴唇抿成了一条线,心里想,骆启秋一方面让小股东写联名信阻止何松石拿到豁免的批文,一方面又让小股东以没有豁免批文为由,准备大闹收购仪式。把小股东当枪使,还使得出神入化。 向美兰说:“我已经在来找你的路上了,你帮我想想办法。”再难办的事,这位老同学都帮她办成过,更何况是这类豁免申请,一般都会通过,卡一卡,无非就是想让她多疏通几层关系,“有什么条件你告诉我,我立刻去办。” 同学叹了口气,很为难:“是我们被上级特别叮嘱了,要先处理小股东的要求。” 骆启秋果然走了关系,毕竟他能成为董事会里仅剩的元老,肯定不是省油的灯。 只是骆启秋这一手,也完全在向美兰的意料之内。向美兰笑了笑,很硬气地说:“我们完全符合豁免的要求,也做到了保障小股东的权益。” 这套说辞她早有准备:“一,小股东原本就是基于实际控制人对经营的影响而持有的股票,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收购前是何松石,收购后还是他,小股东的利益不会受到影响。二,收购价低于市场价,即便向所有股东发出要约,除了我们的协议方,别人也不值得在这时候卖出。” 老同学说:“你再想想,最好能有什么切实的保障。”这话就是在暗示向美兰,要给上级领导找个台阶了。 向美兰熟知流程,再让了一步:“好,我让何总立刻再签一个文件,保证 3 年内他不会转让股份。”3 年的稳定经营,自然是对小股东利益最好的保障。而何松石那边,好不容易买下的股份,别说 3 年了,10 年内他都不会动转让的心思,这点向美兰还是有些把握的。 老同学也是很上路的,只要有东西能让他交差,他也很想把这件事情做得漂亮:“行,你把这份文件发给我,我现在就安排加急。” 向美兰明白,想让事情办得快速利落,不过是“一讲道理,二讲人情”,两步都到位了,自然就顺遂了,笑着说:“下周我回北城,到时候请你喝茶。” 向美兰立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何松石,并得到了他的认同。 这边她让陈珂立即准备文件,那边豁免的批文审核,就同步进入了核准流程。等她把何松石签了字的文件夹进去,批文也就盖上了公章。 5 点下班前,向美兰从监管机构顺利拿到了豁免批文,但这仅仅是她解决危机的第一步。 在向美兰看来,更棘手的,是骆启秋只花了半天时间,就能联络好十几个小股东和他共同进退,足见他仍然颇有威望。 在等待批复的时候,她给骆启秋发了短信,陈述利弊,骆启秋是股东,公司股价受负面影响而下跌对他没好处。 但骆启秋的回复也很简单:“我不想做第二个齐恒。”他年近 70,很快就要退休并离开董事会,所以他必然会趁着自己还有点权力的时候,无论希望有多渺茫,都想抓住机会奋力一搏。 向美兰拿着豁免批文回到酒店,几乎是一路小跑冲上楼,找到了骆启秋的房间。 她摁下门铃,来开门的却是何松石。 向美兰跑的脸红扑扑的,直接问:“谈过了?” “嗯,谈完了,他刚走。我让他们把骆启秋的名帖拿走了,留给他的位置空着不好,就贴了你的名字。” 向美兰虽然心里好奇他是怎么解决的,但此时也来不及多问,两人抓紧时间下楼参加收购仪式。 第52章 电梯里何松石朝向美兰伸了伸手,向美兰默契的把刚拿到的批文交到了他手中。 走近宴会厅,就听到门缝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。 何松石突然转身对向美兰说:“刚才我在楼上,激怒了骆启秋。” “啊?”向美兰愣住,“我以为……” “他发誓要让我这次收购办不成。现在,他应该正和那些听信他的小股东们,宣扬 3 天内拿到豁免批文是多么不可能实现呢。” 门一打开,里面宾客云集,吵闹不堪。 何松石朗声道:“他拿不到的批文,不代表我拿不到。”他表情淡漠,不怒自威。 所有的喧哗都戛然而止。 骆启秋被迫中止了自己滔滔不绝的演讲,回头正好看见何松石对着他冷冷一笑。 向美兰在他身边轻轻说:“你这是借力打力,让他当众丢人,重创他在小股东面前的信誉和威望。但他根基很深,一次两次的可能没用。” “没事。”他说得轻描淡写,“反正我已经知道了,到底是哪些人跟着他。” 向美兰心里颤了一下,已经明白了这些人的下场。 收购仪式仅仅延时了 5 分钟,后续的进程都十分顺利。 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,向美兰在富利的收官之作也就圆满完成了。第二天的晚宴上,她更多的是和单宇聊了很久。 “向小姐昨天的办事效率,令人佩服。”单宇和向美兰离开宴会厅,踱步到露台上,站在火炉旁聊着天。 向美兰谦虚的笑:“都是老同学、老朋友给面子。” 单宇话锋一转:“向小姐在北城证券,专业上的能力应该是学到头了。再往后,就是学些如何圆滑的游走在各色交际中。”他转身看着她,言语诚恳,“这次想让向小姐参与的,是我新成立的一家天使投资公司。” 向美兰也明白,她留在北城,前途是肉眼所见的,先成为胡敏敏,再成为梁丰。这还是一切都十分顺利,集满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。离开,就是放弃自己在北城十几年积攒的资历,说不定工资收入永远达不到梁丰甚至胡敏敏的高度。但也有可能,很快就超越他们。 收益的对立面就是风险。 是否转行,是向美兰现在必须面对的抉择。 “单总,很感谢您的好意,我确实有在认真考虑,请再给我点时间。北城那边,我离开的时候匆忙,还有些事情要收尾。” 单宇微笑点头,抬眼看着天上清晰的那轮满月:“等下次月盈的时候,你大概就会来找我了吧。” 向美兰笑而不语。她从毕业就待在北城,第一次跳槽,对于她来说一次巨大的转变,她必须认真考虑,做足准备。 第二十八章 职场博弈,不是东风压倒西风,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在度过一个毫无心事的周末后,周一早上 8 点,向美兰如期回到北城证券上班。 她穿着深蓝色套装裙,踩着银色高跟鞋,一头细心烫染过的长卷发,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,如杏梅般傲雪凌霜的表情,优雅从容,在一众黑色西装白衬衫的经纪人、交易员中,美得脱颖而出。 交易柜台的领班看到她,客气的和她打招呼:“向小姐。”两人很熟悉,过去经常一起出去吃午饭。 向美兰很开心地冲她摇了摇手,随口说:“中午一起哦。” “啊……”对方眼珠飞速一转,“我们部门现在午休又缩短了。”婉言回绝了她。 向美兰尴尬笑笑:“哦,好的,那有机会再说吧。” 进了办公室,同事们都刚到,泡茶开电脑,各忙各的。 她的办公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,椅子有些摇晃,滑轮也不顺,原先她那把好椅子,很明显已经被人偷偷换走了。 向美兰一口气郁结在胸口,深呼吸后,只能亲自去后勤找人过来打扫。 待她从后勤科回来,办公室里已空无一人。她转身就看到玻璃窗后的大会议室里,乌压压的坐满了人。关着灯,开着投影,正在开会。 向美兰抬手看了看表,这才 8 点 10 分,晨会应该是 8 点 15 分开始陆续进场。 她没有敲门,轻声推门而入。没有座位,她就和一群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的实习生们站在外围。 正在主持会议的胡敏敏看见了她,四目相对,胡敏敏噤声两秒,随后继续发言。 会议结束后,向美兰站在门口等着胡敏敏。门窄人多,两人肩膀碰上了,胡敏敏还无动于衷,看都不看她一眼。 今天一早梁丰才告诉胡敏敏:“我接到何总的通知,向美兰等会儿来上班。” “来上班?”胡敏敏瞬间就炸了,当初向美兰大吵一架离开,给她留了一大堆的麻烦,她就根本没想过向美兰还会回来,“回我的部门吗?” “你这不是明知故问。”梁丰白了她一眼。 这样的开局,注定胡敏敏不会给向美兰好脸色看。而这些同事,除了胆小不敢得罪领导的,就是能指鹿为马的势利眼。上行下效,没有人敢和向美兰多说一句话。 得不到胡敏敏的任何回应,向美兰只能去找梁丰。 一开始她还很守规矩,先给梁丰的秘书打电话:“今天梁总什么时候有空?” “梁总现在不在。”秘书飞快地查着来电分机号属于谁,语气温柔客气,却把向美兰堵得死死的,“向小姐是吗?梁总关照了,你的事情,他会约上胡总和你一起谈。你等消息就可以了,我这边会通知你的。” 第53章 向美兰强压着怒火,保持着语速的平和:“好,我等他。” 秘书刚想挂断电话,向美兰又说了一句:“我到他办公室门口等他。”反正她现在完全被架空,手上没有任何工作,“我等到他出现为止。” 梁丰先是晾了向美兰三天,硬是把她晾成了全公司的笑话。 被人堵在办公室前逼宫的事情,梁丰早就身经百战了。毕竟每年总有几个客户一笔交易亏损几千万、一夜之间倾家荡产,找上门闹事的。以他的经验,晾几天,情绪就淡了,老虎都能变兔子。 只是这次的对手是向美兰,她熟知他的套路。 向美兰淡定地守了他整整两周,公司里的口风悄然逆转,反而是“梁总畏惧下属”的说法开始漫延。 梁丰无可奈何,只能和她见面。 “梁总,我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。”向美兰平静淡然,就像她守株待兔的事情从未在他们之间发生过。 现在的何松石,有绝对的能力稳住公司、稳住股价,给了自营部充分的时间,卖了股票脱身离场。梁丰指示自营部做的那些违规操作,也就暂时不会被揭露出来。 “是,做的很好。”梁丰笑着拉开了椅子,“我以为你会想要休个假,才回来上班呢。你不想先放个假吗?” 向美兰不想和他寒暄,接着说:“您答应过我,只要完成了任务,就会从总经办给我匀个经理的职级出来。” “嗯……”虽不想承认,但梁丰也不会否认。 “我一离开,您就在总经办提拔了一个经理。现在总经办的经理早就超额了,还塞得下我吗?” 梁丰诧异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 “坐在你门口听到的。”看到她的决心和毅力,有一部分人从对她的嘲讽变成了佩服,背地里告诉她不少消息。 向美兰知道升职的事情,已经无法挽回。总部发了通报的新任经理,除非辞退走人,否则就是已成定局。 再者,毕竟梁丰是领她入行的人,向美兰还是想再卖他一个面子,主动退一步,不要职位要项目:“梁总,我知道按照北城历来的习惯,新提拔的高管,可以在一年内,随便挑选最好的项目。” “嗯,是是。”这就是条潜规则。因为新提拔的高管有一年考察期,如果没达到绩效指标,会被调岗,甚至降职,所以一般来说,公司会拿出最好的项目任其挑选,帮着他能达到业绩,渡过考察期。 “下个月总部的 a 级项目,派我去。”向美兰语气里尽是势在必得的态度。 这两周向美兰可是收获了不少消息。这个项目资金充裕,合作方专业,客户给钱大方,可以说是几年难遇的大项目。总部坐镇,一路保驾护航,办好了就是履历上最光鲜亮丽的一笔。 “你要是想要假期,想要奖金,那都是我一句话说了算的事情,绝对满足你。但总部项目这事情,有些困难。”梁丰当然也要考虑新上任的顾维,“这个项目,顾维的名字已经报上去了,而且他很需要这个项目。” 顾维,听到这个名字,向美兰心里就升起一团火。早先升职机会“让”给他的时候,胡敏敏那一口一个“你一个单身女性”、“他上有老下有小”的说辞,又在她耳边响起。 这次向美兰绝不会再妥协。怎么办到,那是梁丰的事情。 “我从实习生开始就在您手下办事,梁总您的能力我再清楚不过了。”向美兰笑着恭维了他一番,随后话锋一转,“论资排辈,这次升职明明就该是我,这您都能改成顾维的名字,一个项目提名而已,很难吗?比经理提名还难吗?” 梁丰冷着脸:“我也没你想的这么神通广大,客户方都已经收到人员资料了。”语气拒绝,“不能改了!” 他的断然回绝,也在向美兰的意料之内。 “梁总。”向美兰毫不胆怯的盯着梁丰的眼睛,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,“听说我要回来时,何总曾力求我留在富利,他甚至还在背后抹黑您,说自营部的收益,完全是您的小金库。” 梁丰的眼神心虚的一闪,呵斥道:“胡说!”。 “您放心,我当然有替您反驳他。”向美兰眼里含笑,双手抱在胸前,处之泰然的看着梁丰。 梁丰确实心慌,自营部的事情看来向美兰已经知道了,只是不清楚,她手上是否握有证据。 他快速思量了一番利弊,向美兰不好得罪,但给了顾维的项目,现在要转给向美兰,也确实困难。 不得已的,梁丰只好说起了软话,想先哄住向美兰:“我不瞒你说,没有这个任务,顾维就麻烦了,可能过不了考察期。要是被降职、降薪,那就太难看了。先不说男人好面子,就说他儿子刚出国留学,钱上也伤不起啊。” 顾维之前有个项目失利,谈的八九不离十的生意,竟然在最后时刻被竞争对手抢走了,考察期内业绩惨淡,急需做出业绩挽回颜面。 向美兰笑了,难道因为他生来是个男人,就可以一直用“拖家带口”这种卖惨式的说辞,一有好事就要向美兰让给他? “过不了考察期,就发配他去资料科守箱子呗。”公司所有经手过的客户和交易资料,按规定要存放 20 年,有好些老古董,都装在纸箱子里堆着,“听说老科长快退休了,顾维去了正好,顺便把经理的位置给我腾出来。” 梁丰又板起了脸,敲着桌子,强压着怒火:“过不了考察期被撤职、调岗的经理,整个北城证券二十年来没有过!我不要面子的吗?我们名都分公司不要面子的吗?” 第54章 “那是他德不配位!活该!你们拔苗助长的时候,就没想过面子嘛!”向美兰也跟着提高了嗓门,“梁总,我告诉你,你和胡敏敏越过我提拔他,我一封信写到总部内部审查科,你们知道后果。” 梁丰背脊一凉。他怕的不是提拔顾维这件事,怕的是向美兰话里有话,“一封信”,万一写的是自营部的事,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。 向美兰看他语塞,冷笑一声接着说:“明明该我升职,却被人踩在身上过去。说了半天,你们都要面子,我就不要面子的?这一局我不扳回来,我向美兰以后脸面往哪里放?” 梁丰无言以对,之前确实是完全忽略了她的感受。 向美兰接着说:“梁总,你们不就欺负我是个女人吗?公司里多少女同事,是被你们随便揉捏惯了的?但是我不是。属于我的,你们必须还给我!” “大家同事一场,何必呢?”梁丰安抚她,“我知道你这次办成这件事不容易,我也理所应当肯定会提拔你,但不是眼下。明年,明年一定提拔你。” 这话在过去或许有用,但对于现在的向美兰来说,就是画饼了。她的信任,不会给梁丰第二次。 “您先想办法把顾维的名字撤下来。下周总部的项目研讨会,我和顾维一起去,到时候,我们各凭本事去争取这个名额,我倒要看看,总部最后会选谁。” 梁丰很为难:“这怎么撤得下来?已经到了总部的事,又不是我说了算!” 向美兰没再搭理他,拎着包转身走出去的时候,随手敲了敲他放在门口的招财风水蟾蜍。 看来梁丰的小金库,这次非得破费一下了。 和梁丰谈完后,向美兰就打算直接回家。胡敏敏一直没有给她安排任何工作,她在北城,现在举步维艰。 站在电梯前,她又想起当初和胡敏敏大吵一架撕破脸的情形。那天她愤然离开,中午时分,电梯忙碌地上上下下。她就站在现在这个位置,浑身的怒气,没有人敢挨近她。只有何松石,走过来站在她身后。 那时候她虽没有回头,余光却依稀看到他微微朝她垂下头。这段回忆依然清晰,哪怕是现在想起,心间也瞬时划过一缕温暖,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。 第二十九章 拿走我的,都得还给回来! 为了满足向美兰的要求,梁丰使了不少力气。 周五下班前,向美兰终于收到了总部的确认邮件,通知她和顾维在周日下午坐高铁去北京,参见周一早上 9 点的项目筹备会。 向美兰的办公桌就在顾维后面,站起身就能看到他的电脑屏幕。她看他收到邮件,看他立刻打开系统查看。顾维的系统里还能搜到那个项目的选项,但点进去,参与人员名单里已经没有了他的名字。 向美兰满意地笑了笑,拎起包下班回家。 “美兰!”顾维在后面叫住了她,“等会儿我叫秘书,给我们买去北京的高铁票。” 顾维在办公室里一直是好好先生的模样,别人很吃他这套,但做了他那么多年搭档的向美兰,可是被这只笑面虎坑了不知多少回了。 向美兰不和他客气:“好啊。” “我没想到,你真的,会去北京和我竞争这个项目。”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还是一副老实软弱的样子,说的其实却是威吓之言。 “你是想说,我真的‘敢’去吧?我知道,你前两年去北京读在职博士的时候,和总部走动勤快,在那里可比我有人脉路子。”向美兰毫不退缩地看着他:“我就要让你看看,在分公司,你赢不过我。去总部,即便没有关系人脉,我一样也能成功。” 向美兰眼神坚定的看着顾维,这应该是她在北城的最后一役,她会让胡敏敏和顾维彻底明白,实力面前没有性别之分。她不会因为自己是个女人而退缩,他们也休想用性别优势从她这里占到分毫便宜。 当天晚上,向美兰就开始为项目筹备会做功课。 这个项目,是帮助一家游戏公司在 a 股上市。总部给她发来的资料有限,为了保密,除了附上的三年财报等基本资料以外,连公司名字都未披露。 周日,顾维和向美兰一起坐高铁去了北京。 5 点下车,出站时天已经全黑了。向美兰穿着深灰色的毛呢长裙,披着藏青色大衣,感受着北方的冷空气。 两人站在南出口外等车时,顾维挂断电话后对她说:“我有别的事,就先不和你一起去酒店了。”说完,转身就把向美兰抛在了冰冷的风雪中,自己钻进了一辆候在不远处的京牌奥迪 a8 里。他“老好人”的面具戴久了,都做到这份上了,临走还不忘冲着向美兰抱歉的笑了笑。 向美兰穿着高跟鞋,踩着泥泞又陌生的土地,雪花飘落在睫毛上,狂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时,着实让她体验了一把出师不利的感觉。可这点小插曲,她毫不在意。 她一边等出租车,一边淡定地查了刚才那辆 a8。果不其然,车牌挂在北城总部名下,能开这个级别的车,肯定是公司高层。看来顾维在这里的人脉,不容小觑,而向美兰在这里几乎没有一个认识的人。 而真正让向美兰感受到冲击的事还在后面。 第二天一早 8 点半,她临出门时,接到了顾维打来的电话。 “美兰,9 点的会议换地方了,在京韵山庄酒店。” 第55章 北城确实有去酒店召开闭门会议的惯例,都是从各分公司抽调的人手,聚在一起便于管理,更能防止泄密。 顾维说得轻描淡写,向美兰直接怼了回去:“那你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他上的那辆车,应该就是直接开往京韵酒店的,“你是故意让秘书把我们的酒店,订在总部附近吧。京韵山庄在燕郊,从总部开车过去,不堵车也要 3 小时。你别告诉我你是今天一早 5 点出的门。” “嗨,美兰,我说实话,这个项目你拿不下来,你就别勉强了。”听顾维的口气,满是全心全意为她考虑的意思,“游戏行业,你不熟悉,拿下了你也做不好。” 向美兰坐上出租车直奔燕郊:“顾维,这种下三滥的手段,我劝你趁早放弃,少做点小动作,多拿点真本事出来。” 向美兰挂断电话,打开电脑接收了一份文件。这是她周五晚上,让北城负责 it 领域的研究员,连夜替她做的。那个研究员产假还没结束,就被领导叫起来加班,也是毫无怨言,连熬了 2 个大夜,终于把向美兰要的研究报告写了出来。 早上的会议很重要,总部的大领导亲自来开动员会议,除了谈到这个项目所涉及到的一些政策和行业情况,也是为了让与会人士赶紧熟络起来。 下午向美兰赶到京韵山庄,已经过了 1 点,总部的领导都回去了,她是连个面都没见着。 项目组的人,自然也不认识她。 顾维一脸堆笑的向别人介绍:“这是我名都分公司的同事,叫向美兰。” 向美兰打过招呼刚离开,顾维又嬉笑着对项目组的人说:“她可是梁总跟前的红人,派来顶替我的位置的。” 边上立刻有人起哄了一句:“梁丰现在喜欢这样的啊。”一双眼睛在向美兰身后上下打量着。 顾维听后,笑着不说话,大家自然都当他默认了。 整个项目组 9 个人,除了向美兰,清一色的男人。简单几句话几个表情,立刻就让这些人,都戴上有色眼镜去看向美兰。 有人安慰了顾维一句:“早上大领导都没见到她,都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。你放心,这个项目,早晚还是你的。她一个女人,懂什么游戏,瞎掺和什么呢。” “她早上不过是迟到了而已,大领导哪儿这么小心眼。况且,女人么,办事难免拖拉,多包容,大家多包容。”顾维像是在维护向美兰,“美兰做事还是可以的,我们名都分公司的人,可没有废物。” 向美兰当然不是废物。 下午会议刚开始,她的发言就语惊四座。 “我认为这间公司应该赴港上市,而不是之前商议好的在 a 股上市。” 提出变更上市地点,向美兰的发言,让原本充满小声议论的会议室,立刻鸦雀无声。 向美兰继续说:“我相信总部决定召开筹备会,一定是对能在 a 股上市有些把握。但事实是,这 3 年间,排着队上市的游戏公司,没有一家成功过。” 在 a 股上市的这个决定,是总部领导和游戏公司高层们,一早就定下的。她突然一句话,就想全盘否定? 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,顾维用笔敲了敲向美兰的手背,“好心”的提醒她一句:“早上大领导说了,有机会……” “是,现在是有一个政策窗口。”向美兰毫不领情,还冷冷地白了一眼顾维,因为这个窗口期,在研究员发给她的报告里就有提到,“但从大方向看,这个窗口存在的时间不会长,随时会关闭。毕竟主流环境,是不会允许游戏公司在 a 股上市的。” 这回顾维直接打断了她:“我们有优势,北城岂是那些没路子的小券商?我们保荐上主板的可能性很高!” 向美兰也不否定他:“确实,如果我们成功了,这在业内将是里程碑式的。但如果失败了,钱和时间的损失不可估量。尤其是时间,我分析了这家公司的财报,他们其实已经等不及的需要融资到位了。香港的优势就是快,不仅上市成功率高,且上市程序走得快。” 在座有人提出反对意见:“a 股我们估值可以尽量做到 20 倍,但港股的估值是 8-20 倍,如果赴港上市,公司最终市值,很可能是 a 股市值的腰斩。” 立刻就有人附和道:“估值低,对股东不利,且融资金额也会低。” 更有人指责向美兰:“上 a 股确实是有风险,但我们是做金融的,做金融怎么能畏惧风险?” 向美兰站起身,走到投放 ppt 的玻璃墙前,调出了几幅刚才研究员发给她的数据图,用手里的激光笔在重要数据上为大家标注位置。 “高风险高回报的道理,大家都懂。但我们要承担的,应该是‘承受得起的风险’,而不是拿公司的前途和存亡做赌注。”那几幅数据图显示的很明确,这家公司看着体量大,但资金消耗也大,如果得不到大额融资,现金流在半年内肯定出问题。 她拿出这家公司的研发计划书:“这是大家周五一起收到的资料,都看了吧?” 没有人应声,周五收到的资料非常多,一般都是挑财务数据先看。 向美兰笑了一下:“看来大家都还没来得及看,没关系,我手下的研究员,工作效率比较高,已经把重点都整理出来了,我等会儿放到共享文件夹里。” 她接着简单地解释了几句:“如果资金不能及时到位,公司就不能开发业务,基本可以肯定的是,会被同行业甩出第一梯队。而在港股,哪怕是腰斩的市值,只要能够按计划融到充足的资金,公司就能完成研发,继续开展业务。” 第56章 “直白点说,比如公司现在需要 100 万,在承担小风险的情况下能够拿到 100 万,承担大风险,能拿到 200 万或者 0。该怎么选,不是一目了然吗?”向美兰说完,收起了激光笔,踱步到会议桌前,静候答复。 台下众人开始交相议论,向美兰裙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,她拿起来看了眼。 是顾维发来的。 他已经急了:“你以为就你懂?这里谁不比你有经验?他们是不知道应该去港股吗?!” 第二条,更是慌乱地写了好多错别字:“北城香港分公司和总部,业务和利润都是割裂的,好好的赚钱机会,拱手送给香港分公司?你是脑子坏了吗?!” 向美兰对着他淡淡一笑,根本不想回复他。这些人,肯定知道上 a 股有困难,但根本没人会往港股的方面想。 他们不会这样想的理由,无非是两条。一来,赴港上市,就需要向高层说明,在 a 股上市是领导们理想化了,是他们脱离基层太久了,这些话等于是明着驳了高层的面子。二来,也真是把赚钱的大头给了香港分公司,谁提议,谁就有吃里扒外的嫌疑。 在北城这种混资历就能升职的企业,即便心里知道,也没人想冒险出头。谁都想缩在强人后面,既得利益又不担风险。至于拟上市企业得不到快速融资会出现怎样的状况,这种考量,都是放在个人前途后面的。所以那份研发计划书,除了向美兰,时间紧迫的时候,根本没人在意。 向美兰叹了口气,感叹自己居然在这样的企业文化中混迹了十年。 她说:“这样吧,提出变更上市地点的报告,我来写,我有把握说服领导。成了,大家都好做。不成,挨骂也是我顶着。”报告署上她的名字,她就必然是项目组的一员,无论最后领导如何批复,顾维从此时此刻开始,就已经被踢出了局。 众人想听的,其实就是最后那句。听到她这么有魄力的肯做出头鸟,立刻大部分人都表示赞同,确实去港股才是明智之举,都愿意在向美兰的报告后面签名附议。 只有顾维的脸,气到绷紧。 不过此时此刻,已经没人会再多看他一眼。 向美兰离开会议室,给手下的研究员打电话:“你的产假下周结束了吧?提前回来工作,我拿到项目参与名额了。” 对方愣住了,这么好的项目,怎么可能轮到她?真是既惊喜,又紧张。 向美兰说:“项目组都是男的,你不需谦虚的让着他们,更不能看低自己。他们养家怎么了?你不仅能赚钱养家,还能生养孩子,你比他们厉害多了!论压力,论辛苦,我们哪里比那些男的少?论实力,这个项目我替我们小组抢到了,而你的报告功劳最大。我辞职后,你就是负责人。” 第三十章 因为我是个女人,就天生被贴着能力差的标签 向美兰挂断电话回了会议室,连身后的门都没关,就对顾维说:“你可以回去了。” “回去?”顾维可没想到事情的变化这么快,这么直截了当,快到他都反应不过来,“回哪儿?” “回名都啊,回家。不回自己家,你还想回哪儿?”向美兰一本正经地调侃他,在场立刻就有人开始憋笑,顾维的脸刷一下红了。 顾维站起来和她对峙:“向美兰,你不要太过分了!” “今天走,差旅费走项目组的账给你报销。”向美兰完全不和他生气,只是把会议室的门拉到最大,“接下来的会议你不能参加。你不是项目组成员,签不了保密协议。没有保密协议不能进会议室,这是规矩。”理由绝对正当,让人无法反驳。 此时的顾维坐也不是,走也不是,眼神死死地盯着向美兰,像是要生吞了她一般。 向美兰眉头微皱,指节敲了两下门,示意他快点走,别耽误项目组开会。 顾维猛地推开椅子,愤怒使他失去了最后的体面。他冲出会议室的那刻,却被向美兰一把抓住了胳膊。 她在他身边说:“你耍心眼让我错过会议,而我可以正大光明的把你轰出会议室。现在你应该能体会到,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吧。” 被彻底激怒的顾维,内心的阴毒险恶暴露无遗:“你以为,你能凭一己之力,对付这 8 个大老爷们?他们会服你?”他冷笑,“这些老油条人精子,等把你利用完了,还不是一脚踹了你!” 向美兰的话绵里藏针:“我能不能对付得了,不关你的事,反正你连我都对付不了。” 一把软刀子,扎的人生疼。 “向美兰!咱们走着瞧!” 看着顾维夺门而出的背影,向美兰觉得压抑在心中的那块石头,瞬间就被击得粉碎,这段日子以来盘踞在她心底的委屈和无奈,也随之荡然无存。 倒不是从他手里夺走项目这件事本身,所带给她的成就感,而是这几个月,甚至这些年,仅仅因为身为女性,她在职场所看到的、所经历的不公平待遇,终于在今天,让她赢回一局。 顾维离开后,向美兰继续留在京韵山庄酒店,一边协调上市准备工作,一边等待高层批复。一周后,北城高层领导经过慎重考虑,接受了向美兰的提议,决定和香港分公司合作,共同谋划游戏公司赴港上市的工作。 向美兰在正式把工作转交同事后,回到名都,第一件事就是向梁丰递交了辞职信。 梁丰非常不解:“你要走?”他直接把辞职信还给了向美兰,“不是你千辛万苦的要我帮你拿到这个项目的吗?现在项目已经正式启动了,你还是负责人,就……就不要了?” 第57章 “我是靠自己拿到的项目。”向美兰纠正了他,“梁总,我在这里时刻都能感觉到,因为我是个女人,我就天生被贴着弱势的标签。比如您刚才所说,我拿到项目,也是靠您。” 梁丰更是迷惑,难道不是他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,把顾维的名字从项目组里抹掉,才给了向美兰这次机会吗? 向美兰接着说:“您不要忘了这件事的起因。事实是,本就该我升职,顺理成章的这个项目本就该属于我。就因为我是个女性,所以我还得千辛万苦的去证明自己不比男人差,甚至比他们更优秀,我才能得到我应得的!” 她看着梁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:“梁总,你告诉我,这样的公司,我为何还要眷恋?是因为在这里,无能也能躺赢吗?哦不,无能也能躺赢的人生只属于男人,不属于我。” 向美兰又一次把辞职信推到了梁丰面前:“当这个公司总是以男人要养家糊口,来拒绝我们升职的时候,我就意识到,我必须辞职。我和顾维争这个胜负,不是为了职位,只是要告诉所有人,你们不能从性别上,就简单粗暴的判断胜负。” 梁丰很为难,他很想留着向美兰,一则她工作能力强,再难办的事交给她,都能办得又快又好。二来,他刚因为举荐了向美兰进项目组,得到了总部的表扬。“你真的要走,那也得走流程,从人事到直属领导,都要签字。你见过你们胡总了吗?”梁丰又想让胡敏敏去唱黑脸。 “胡敏敏?”向美兰冷笑一声,“我刚才进来之前遇到她了。” 因为顾维被项目组退回,很可能会因为过不了考察期而被降职,所以胡敏敏作为顾维的升职推荐人,应该会受到连带处罚,最轻也是扣一级奖金。 “我对胡总说了,以后商场上遇见,若是竞争对手,不用表面上谈什么十几年的同事顾念旧情,直接凭本事争个高低。若是合作关系,呵,请她自己退出项目,因为我见她一次整她一次。”在向美兰心里,胡敏敏这种女人,更可恶,更容不得。 到此时,梁丰明白向美兰和北城证券的缘分已尽。向美兰是他的得力干将,他舍不得她走,但她翅膀硬了不听话了,早晚的,还是会走。 此时离职,勉强还算好聚好散。 因为向美兰还有将近 20 天的年假没有用,所以辞职申请等于是立即生效。 20 天的假期,足足一个寒假,即使每天不干正经事,也毫无心里负担,这种好日子,她想想都能从梦里笑醒。 向美兰窝在暖暖的被子里,一个个的关掉手机里的各种提醒功能,新闻、邮件,等等,都不要来打扰她的休假。 一觉睡到晚上,她起来给自己泡了杯热可可,出了厨房才注意到,姐姐正在客厅的餐桌前,熬夜写材料。 昏暗的灯光里,向奕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,目光有神,嘴唇微翘,认真专心,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人在靠近她。 向美兰仿佛看到了往日的自己。从背后看,应该和姐姐现在一模一样吧。 她笑着走到向奕身旁,送上了手里的热可可:“要吗?” 向奕都没抬眼看她,伸手接过:“谢谢。”只喝了一口,就皱着眉还给了她,“太甜了……你这样吃饱了睡,睡饱了吃,20 天后就成猪了,还敢放这么多糖?” 向美兰被姐姐呛了一句,大气不敢出,拿回杯子喝了一口,确实很甜。 可此时此刻,她就想喝甜的。 这个假期,她就要肆无忌惮的放纵,无拘无束,由着自己的心,想干嘛就干嘛。 向美兰还没走回自己的房间,她的小心思就被向奕猜透了。 “趁着放假,你负责做饭吧。”向奕吩咐道。 “什么?做饭?我不会啊!”她更不想在假期里接受“新任务”。 “现在网上教程这么多,难不到你。”向奕可没空和她商量,“小波周五回来,我没时间做饭,这几天你就先练起来。” 在姐姐面前气短三分的向美兰,不敢顶撞,只能硬着头皮答应。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,附近的超市里,每天都能看到向美兰拿着一张购物单,事无巨细地采办着家里的吃穿用度。她每天翻着花样的给姐姐准备早中晚餐,只是手艺不精,大部分时间还是得叫外卖。 这种小主妇的日子,她居然越过越顺,早睡早起,生活越来越规律。 有一天,她提着菜,悠悠哉哉的刚走进家门,就被向奕叫住了。 “奇怪了,我下车时,明明看到你从超市出来,进了小区西大门。” “对啊,我去超市了,怎么了?” “我下车的地方,还要绕到路口红绿灯才能到西大门。”按理说,向奕这么绕一圈,至少要比向美兰多走 10 分钟,“你怎么比我还晚到家?” 向美兰一边脱鞋,一边漫不经心地说:“遛弯,我在小区里溜达了一圈才回来的。” 西大门就在她们住的 3 号楼边上,算算时间,她至少能溜到东大门的 1 号楼。 “你,遛弯?”向奕不太相信,她妹妹行事经济高效,与生俱来的本能,就是不会去做毫无意义的事情。向奕突然想起何松石就住在 1 号楼,但要说他们见了面,时间又短了点。 向奕正百思不得其解,向美兰倒是理直气壮地回了她一句:“你不是说我要胖成猪了吗?出了门,我就多走走呗。” 第58章 “散步减什么肥?小区有健身中心,市区最大。你每个月为此付 2000 元,你不知道吗?” 向美兰从未在意过物业费,反正是一笔固定支出,只是没想到这笔钱里,还包括了健身中心:“那我要是不去,岂不是亏大了?” 说去就去。 第二天,向美兰一早就去了健身中心。到了那里,才知道什么叫市区最大。上下五层,光泳池就分室内室外两大区域,篮球场、网球场,应有尽有。这规模,每月 2000,真是住户特价了。 “向小姐。”前台工作人员核对了她会员卡上的照片和姓名,“请问您今天有预约场馆吗?” “没有,有哪些空场馆,给我介绍一下吧。” 工作人员说:“壁球馆 9 点到 11 点是空的,我们可以提供租借器械,您有兴趣吗?” 向美兰愉快地答应了。她去更衣室换上衣服和运动鞋,拿着租来的球拍,刚上顶楼准备进壁球馆,身后就快步走上来一个人。 “一个人打壁球,不如两个人打网球。” 向美兰吓了一跳,这是何松石的声音。那一刻的惊喜交加,她觉得自己心跳直奔每分钟 150,还没运动,就感觉要脸红。 她的脑海里就蹦出两个字:“偶遇?” 一低头,她就看见他手里拿着两幅球拍。 真的是偶遇吗? 还没等她开口问,就被何松石拉进了边上的网球馆。 关上门,何松石说:“前段日子,我正好有机会去参加你们大学的 90 周年校庆,在校成列馆里,看到了你的照片。 “嗯?”向美兰疑惑,“我们学校优秀校友这么多,怎么会有我的照片。” “你大三那年,你们学校的男子网球队,拿了全国大学生业余赛冠军,正中间捧着奖杯的是你吧。”何松石按下门口的电钮,打开了球场四周和屋顶的遮阳棚。 热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,闪耀夺目。太阳的温暖缓缓的袭来,让人感受到冬天已渐行渐远。 说到这件事,向美兰突然有种毕业即巅峰的错觉,也不知道自己此后余生,还有没有机会为母校争光。 “我是球队经理,加金牌陪练。”向美兰笑的比阳光还灿烂,那段愉快的时光仿佛又穿梭到了眼前。那可真是“见神杀神”的风光岁月,便连体育大学的专业选手,碰到他们也未必能占到便宜。 “球队经理。”这件事,何松石一直觉得不可思议,“没想到你也会甘愿做辅助。” “我那不是被女队淘汰了嘛!” 向美兰眉头一皱,但这不光彩的一幕很快就消失了,她的嘴角弯起了一抹微笑,青春洋溢:“本来我们学校是女队强,但自从我去了男队,把训练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,最后还一举夺冠。那一年,女队连奖牌都没摸到。我站在中间捧冠军奖杯,那是当之无愧的。” 何松石笑着点了点头,被淘汰了还要“曲线救国”去拿冠军,这才是向美兰。 “你确定要跟我打?”回到球场的向美兰,斗志昂然,浑身都充满了力量,仿佛瞬间回到了 85 岁,“女队 8 名队员,我好歹也是全校第 9!” 何松石毫不示弱,直接扔了一副球拍给她。 打了 2 个多小时,豪言壮语的全校第 9,平了六局,在最后一局,3 分惜败。 何松石虽然赢了,但也几乎是拼尽了全力。不得不感叹向美兰是真的很强,他已很久都没遇上如此强劲的对手。 打累了,两人退到球场边休息。 何松石坐在地上,感受着身旁的她,气息慢慢的平缓下来。 向美兰今天打得很尽兴,此时正满足的把手臂垫在脑后,惬意地躺在了他身边,闭目睡了会儿,突然地说了一句:“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吧。” 他不承认,也不否认:“你辞职后有 3 周的假,这么好的球场,我想你肯定会来。所以我关照这里的工作人员,如果你来了,就告诉我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“如果我也正好有空,那就来会会你。” 向美兰心动了一下,学校,网球……现在,他居然连自己有多少假期都一清二楚。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人如此关注了,脸上笑的很甜,但嘴上仍不说他一句好:“你连健身中心工作人员都收买啊?” “你不常来,但我和这里的工作人员很熟。” 向美兰摇着头,佯装叹息:“今天是我第一次来,老板和社畜果然不一样”。转念又说,“你想约我打球,可以直接跟我说啊。” “约?就你这种争强好胜的性子,肯定偷偷的提前三天进行魔鬼训练,到时候被你赢了,我岂不是很没面子?”其实,他是不想听她拒绝自己。 “也对,我就是这样的人。”向美兰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,思绪又回到了自己的前途和人生上。从毕业到现在,忙忙碌碌十多年,很久都没这么愉快了,哪怕是输了。 第三十一章 就想站在你身后,看着你奔跑,看着你微笑 向美兰躺在室内球场的地上,看着玻璃窗外的云彩,一朵朵的从头顶飘过。 她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,睡的是草地,喝的是凉水,吹着冷风,任由阳光肆意照射。 长大了,躲进了室内,怕草地潮湿,怕紫外线灼伤,过上了保温杯不离手的日子。 当时随处能享受的生活,当时却未曾意识到要珍惜。 第59章 向美兰突然坐起身,扭头看着何松石:“今天晚上有时间吗?” “什么事?先说来听听。”他神态轻松,说起话来声音也异常的松弛好听。 “也没什么事,你请我打球,那我就请你吃饭。今天周五放学早,等会儿我去接我那小外甥回来,晚上我做饭。” 何松石扭头笑着看她,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:“你做饭?” “对啊!我都练了好几天了,你瞧不起人是吗?” “没有。”他赶紧否认,“今天有个比较重要的应酬,我可能会比较晚,就不耽误你们了。” 被拒绝了。“行吧。”此时向美兰想起自己蹩脚的厨艺,也不知道刚才哪来的勇气要请他吃饭。他不来正好。 分别后,向美兰从健身中心洗完澡出来,正是下午阳光最明媚的时候。漆黑的柏油路,积雪被扫在道路两旁,砌成了白皑皑的雪堆。 何松石回公司上班,车刚开出小区,远远的就看见向美兰穿着黄色的羽绒服,站在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前,脚蹬一双黑色翻毛雪地靴,正心情散漫地踢着雪堆。 他让司机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,隔着窗户看了会儿,随后给她打电话:“确定不要我送你?” “不用。”她说着摆了摆手,“你去忙吧,我好着呢”。今天她就想坐着公交车,在路上晃晃悠悠地浪费时间。 他看见她面朝着车站广告牌,戴着耳机讲电话,远远看她,不仅穿得圆乎乎的,还在自言自语手舞足蹈。 他心里其实还有话想对她讲,但又怕说了也无法保证能够兑现,让她空欢喜。 挂断电话,又看着风雪在她身旁飘了会儿,何松石才对司机说:“我们走吧。” 向美兰在站台等了很久,才有一辆公交车,磨磨蹭蹭地靠近了车站,又花了将近两个小时,才到达终点站。 幼儿园 4 点放学,向美兰到的不算晚。 她背靠铁门等着,陆陆续续的,又有好多家长聚拢过来。像她这般年纪的小妈妈也不在少数,大多是自己开车来,手里挽着个名牌包,妆发精致,光彩夺目。有几个更甚,接个孩子都是司机保姆三五人簇拥着。 向美兰之前就听向奕说,这幼儿园学费很贵,上得起的,非富即贵。可她没想到,居然这么夸张。想想现在真是攀比成风,连幼儿园这么天真纯粹的地方都不能免俗。 一阵寒风吹来,向美兰打了个寒颤,蜷在自己的羽绒服里,听着身旁的人聊天。 这些穿着单薄的年轻妈妈,却似毫不畏寒,一个个精神抖擞。 有个鹅蛋脸,长的格外漂亮的妈妈,向身旁同伴确认消息:“今天是有个生日派对吧?” 边上一个矮矮胖胖的妈妈点头回她:“今天有 2 个孩子生日呢,你家收到几封请帖呀?” “1 封。”她刚说完,其她几个人也附和了起来。 矮胖妈妈说:“我们也是只收到 1 封,另一家今年是不办了吗?我记得去年,两家给全班都备礼发请帖,都想让同学去自家的派对捧场。”她疑惑了一下,“今年是真的只有 1 家吗?” 向美兰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她们聊着,从生日聚会,谈到幼升小、学区房,话题多变,参与的人也越来越多。不知何时,话题又回到了今天晚上在五星级酒店包场的生日聚会上,讨论的越来越热烈。 直到园区正中间的那座钟塔敲了 4 下,孩子们放学了。家长们立刻停止交谈,都往那铁门前挤,谁都想先一步接到自己孩子。 向美兰就瞧见一群小孩,脱离了老师们的管束,如脱缰野马般冲出教学楼。 孩子们分好几批出来,每一次大概是几十个人。都是 5、5 岁的孩子,穿得一模一样,就连书包都是统一的,这样冲过来,看谁都是差不多的样子。 向美兰毫无经验,一时间看的眼花缭乱也没找到贺小波。 “小姨!”倒是贺小波在人群中认出了她,开心的一把抱住了她的双腿。 向美兰心里一松,一把抱起孩子,迅速钻出了人群。 “饿吗?”她从羽绒服里摸出一个袋子,里面是一颗剥好的粽子,“先垫垫,你妈出差了,要 7 点才能到家。所以今天晚上小姨给你做饭。” 贺小波听到妈妈晚回来,神情有点失落,可等他接过粽子咬了一口,是甜甜的豆沙糯米,顿时心里就又开心了。他天真地抬头问向美兰:“小姨,你真的会做饭吗?”到底是孩子比较直白。 被人挖苦了必然要怼回去的向美兰,面对孩子,也只能忍了:“会,会吧。我试试。” 幼儿园门口窄窄的双向单车道,此时已经被来接孩子的豪车堵满了,就连过路的电瓶车都是蹭进蹭出。 向美兰只能牵着孩子先走到路口,再想办法叫车。 一路上,贺小波不时地回头望着身后的小伙伴们,时而羡慕,时而失望。好多小孩子都兴高采烈的,簇拥在一个孩子四周围,家长们也是聚在一起嬉笑谈天,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。 “你是不是因为没有收到邀请,所以不太开心?”向美兰随口问,“我刚听说,那个小朋友今天办生日聚会。” 还没等贺小波回答她,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,是单宇打来的。 “喂,单总,您找我?” “向小姐,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?香格里拉酒店有个人工智能行业峰会,7 点结束后会有个小型酒会,都是业内高层,你要是有时间,就过来一趟。”因为还没正式入职,所以单宇也只是邀请她参加。 第60章 向美兰的工作积极性大概是刻在基因里的,她很想去。“但我今天真的去不了。”她看了眼身旁低头吃着粽子的贺小波,语气里满是无奈,“我姐没回来,我得帮她带孩子。” 挂断电话,贺小波抬头看着小姨,眼神小心翼翼:“小姨,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?” “没有的事,小姨现在是休假。走,回家给你做好吃的!” 坐上出租车,回家的路上,向美兰接到了向奕的电话。 “美兰,孩子接到了?”电话那头声音嘈杂,依稀能听到机场广播。 向美兰回答:“接到了,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呢。” “我这边天气……暴雨……误点,都不能起飞。” 这种事情向美兰经常遇到,毫不为奇:“没事,你耐心点等,孩子有我呢。” “我在埃利斯订了个……蛋糕……” 信号太差,向美兰完全没听清:“你订了个什么?喂?姐?” 一阵噪音,电话就断线了。想来是信号被极端天气干扰,既然向奕已经人在机场,就不会有什么大事,所以向美兰也没怎么在意。 两人到家后,向美兰花了 2 个小时,做了 3 道小菜,都不怎么成功。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叫外卖的时候,门铃响了。 “是妈妈回来啦!”贺小波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欣喜的亮光。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,飞快地往门口跑,惦起脚尖使劲去够门口的对讲机。 卷着袖子穿着围裙的向美兰,紧随其后的从厨房跑出来,打开摄像头一看,敲门的是何松石。 贺小波扫兴而归。 向美兰还在惊讶于何松石的突然来到,就见他举了举手里提着的两个纸袋子,上面有“宋阳轩”的字样,这是附近最好的淮扬菜馆,就在香格里拉酒店顶楼。 冲着这些美食,向美兰一句废话没说,直接给他开了门。 等他进来了,她才问:“你不是晚上有应酬吗?”拿过袋子,她想起了单宇提到的行业峰会也在香格里拉,这会儿应该刚结束。何松石白天说有“很重要的应酬”,不会就是这个峰会吧?可会议结束后还有酒会,难道何松石没参加?她心里疑惑,但一时半会儿也没顾上多问他。 刚才门一打开,何松石就闻见了房间里有一丝焦糊的味道,心里明了,说:“我怕你饿着孩子。” 这个时间,孩子确实是饿了。向美兰麻溜的从他手里接过了菜:“你自己换鞋洗手,然后到餐厅来一起吃。”说完转身进了客厅。 何松石一边换鞋,一边就看见了墙上挂着的日历:“美兰,今天是谁的生日吧?”那日历是向妈妈挂上去的,向奕在上面做了生日的记号,向美兰从来不看。 “谁的?”向美兰又跑了回来,同时脑子里飞速运转着,走回门前看到日历,她才发现,“是小波的生日!” 她惊讶的双手捂住了嘴。所以那些小妈妈们提到的,今年没有办生日聚会的,就是小波! “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吗?”何松石安慰她,“我估计向奕也没指望你能记住。” 向美兰心里一酸,把今天在幼儿园门口听见的话告诉了何松石:“去年生日,姐姐还给小波大操大办,今年却什么都没有,连父母都不在身边。不仅没有自己的派对,还连别人的邀请都没收到。” 向美兰虽不赞成攀比之风,但也觉得这种落差不是一个孩子应该经历的。 “你傻啊,收到了请帖也不能去啊。明明是自己的生日,难道还去给别人说生日快乐?”他的记忆里,自己哪怕是小时候,生日也是连父母都凑不齐。 “也对哦。”琢磨孩子心思这方面,向美兰真的不擅长。 何松石看了眼手表:“正好,我本就打算带你们出去玩儿,就当是给孩子庆祝生日。你们去换衣服,穿厚点。” “现在?”欣喜之情在她脸上慢慢展现开来,“还要穿厚点,去哪里呀?”她相当好奇。 何松石没对她多说,只是赶着她去换衣服。 趁着他们离开,何松石打了几个电话,安排今晚的活动。 没一会儿,向美兰就把自己和贺小波裹得严严实实的,上了何松石的车。 贺小波毕竟是小孩子心性,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。车还在路上,他就一扫阴霾,愉快地唱起了儿歌。 20 分钟后,他们到了江边码头,就看见好几艘邮轮停靠在那里,等待客人登船。 这时候何松石才说:“带你们出海,去看星星。” “是要坐船出海吗?”向美兰兴奋地看着窗外的江面。 “就是那条船。”何松石指着前面的一艘小而精致的白色豪华邮轮说,“马上开船,3 个小时后到海上。”今天天气好,风把云都吹散了,他就很想带她去看星星。 天空会是深蓝色,满天繁星会又亮又清晰,如丝绒上点缀着的钻石。 贺小波不懂星空的浪漫,只知道自己的 5 岁生日,能第一次坐上大船,那简直比派对更加精彩。 何松石一打开车门,兴奋的贺小波就窜了出去,急的向美兰赶紧追了上去。 何松石则慢悠悠地跟着,看着他们在前面追跑。 他给邮轮经理打了电话:“都安排好了吗?” 对方回答:“我们已经在布置会场了,生日派对 10 点会在顶层的自助餐厅举行,也通知了邮轮上所有的宾客,大家都可以免费品尝美食。自助餐厅外的甲板,是最好的观星点,一定会有很多人来参加。” 第61章 满船三百多个宾客,可比请几十个同学更气派。虽然都是陌生人,但百年修得同船渡,遇上也是一种缘分。 “嗯。”何松石满意地挂断了电话。抬眼看前方,向美兰已经追上了贺小波,此时正转身回头望着他。 她朝他挥手,笑容明媚如阳光。 渐渐的,何松石明白了什么才是向美兰想要的。 她向往自由。她想要的人生,是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。 她需要的那个人,是每当她回过身时,永远都在那里,静静地看着她,永远做她的安全感。 第三十二章 实习爸爸妈妈,我们的幸福,是你永远都在 这是一艘可乘坐几百人的小型邮轮,豪华精致。临近 9 点,乘客们陆续上船,看情形,今天应该是满员。 上了船,何松石就直接把向美兰带到了顶层。 自助餐厅已经布置成了深蓝色调的海洋主题,吊顶上缀满了小小的水晶灯,如同繁星点缀暮蓝天空,桌椅杯盏全是珊瑚贝壳的花样。 室内的 3d 灯光秀,是一尾美艳的人鱼公主,正领着她的海底伙伴们,穿梭人群,欢快游弋。人影交错,如梦如幻。 陆陆续续有其他游客上来,其中也不乏带着儿女出海游玩的父母。 与贺小波年龄相仿的孩子,少说也有十来个。一进餐厅,他们就被正中央摆放着的巨大旋转木马所吸引,几乎都是瞬间撒开了父母的手,欢蹦乱跳地跑了上去。 女孩子们向往着坐上鲸鱼车,男孩子们都想骑上那雄赳赳的海马和大龙虾。 向美兰一进餐厅,眼睛就瞄上了最里面的那架粉色海星车,几乎是不带犹豫的,她拎着贺小波的手,义无反顾地抢在了孩子们前面。 “往那儿跑?”何松石一伸手,就把向美兰拽了回来。 她就眼看着贺小波一个人冲了过去,都没回头看她一眼。 何松石说:“你这么幼稚?” “嘿!你弄来的,说我幼稚?”她一抬眼,就看见海星车里已经坐上了一对小情侣,两人挨着坐,甜蜜温馨,让她羡慕不已。 邮轮起航,慢慢地驶向出海口。 聚集了上百人的餐厅里热闹非凡,美酒美食络绎不绝的从门口端进来,侍者各个训练有素,礼貌有加。 大提琴拉响了生日歌,低沉悠扬,就如大海母亲般的厚实可靠,暖暖地舔舐着每个人心里最柔弱的地方。 音乐一起,瞬间将晚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。 吹灭了生日蛋糕的蜡烛后,贺小波十分满足地吃着他面前的薯条鸡腿。 向美兰对他说:“快点吃,吃完去找小朋友玩。你看那桌有对双胞胎小姐妹,穿的多漂亮!” “小姨。”贺小波大口地嚼着薯条,嘴上沾着满满的番茄酱,“你是不是嫌我妨碍你和何叔叔了?” 向美兰眼神机灵的朝身旁一闪,瞟了眼边上的何松石。他看上去是拿着手机在专心致志的工作,但向美兰敢打赌,他耳朵肯定在听着他们说话。 自己挂念的人就在身旁,哪怕是絮絮叨叨地说些废话,何松石听在心里也特别踏实,即便是工作也比往常更得心应手。 向美兰对贺小波说:“是,要是没有你在这儿,我现在都已经 3 杯红酒下肚了。”对于何松石管着她,不让她当着孩子面喝酒这件事,向美兰有些耿耿于怀。 “小姨你少喝点,外婆说你大学的时候,喝醉了睡在操场一晚上。” 何松石放下了手机看了他们一眼,又拿起手机继续写着邮件,看似没放在心上。 向美兰赶紧说:“嘘……那是毕业庆祝,你不懂!” “嗯。”贺小波一边啃着鸡腿,一边看着向美兰,他是不懂什么毕业什么庆祝,“那你睡在操场上,冷吗?” 当时冷不冷,已经全然不记得了,倒是此时向美兰心里,拔凉拔凉的:“我多可怜,睡在操场上一晚上,我 5 个室友,一个都没发现我不见了。”她瞟了眼何松石,他眼睛未离屏幕,还在飞快地打着字。 贺小波说:“那你是不是不招她们喜欢?”他无意间就说出了大实话,戳中了向美兰的心。她是该反省一下,从小争强好胜,读书时拼成绩,工作了拼收入,活到这么大也没什么真朋友,竞争对手倒是够装一船的了。 便是和小外甥聊天,向美兰也不能甘拜下风:“你要是不去和大家玩在一起,早晚的,你也会和我一样不合群,不招女孩子喜欢。” 贺小波还没反应过来,何松石突然对贺小波:“这么吃,你早晚会吃成小胖子,到时候就真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了。”又转头对向美兰说,“他小姨,你不管管?” 贺小波在那里嘟囔着:“我有女孩子喜欢呢!” 向美兰对何松石说:“何叔叔,你怎么不管?”她自己也在吃薯条。 “我管?那就全撤走吧。”说完他就示意侍者把盘子整个端走。 真就瞬间都拿走了。 贺小波可怜兮兮地看着向美兰。 向美兰也无奈,刚宽慰了他几句:“少吃垃圾食品。”就看到身边服务员推来三车粤式点心,围着贺小波,随他挑选。 小孩子心性,看到五花八门的精致点心,立刻就忘记了薯条汉堡包。 何松石笑着对向美兰说:“小孩子只是贪吃,又不傻,当然是这些东西更好吃了。” 第62章 三人一起吃了会儿,一位经理朝他们走来,说:“先生太太,打扰一下。”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,在不相干的外人面前,他们并不想费心去纠正称呼上的错误。 经理彬彬有礼;“我们有一些孩子的活动,是邀请小朋友上台跳舞,如果您愿意的话,我们有六位专业的老师,可以由我们来照顾您儿子。”这就类似于托儿服务,让家长可以自由活动,去甲板或者泳池等。 “可以。”这事就何松石做主了,已经吃饱了的贺小波也相当乐意。 向美兰目视着贺小波走向了前面的舞台,看着他和小朋友们手拉手跳起了舞。小孩子融入的很快,没几分钟,他就忘记了远处的两个大人。 “走,我带你出去喝酒。”何松石拉起向美兰的手,推开餐厅的门,走到了前面的甲板上。 里面是孩子的天堂,外面是大人的世界。 自助餐厅外是一个露天泳池,两个酒保安静地站在泳池旁的吧台后面,慢悠悠地调着酒,做着简餐。 何松石领着向美兰走到甲板最前面的位置,几台用来观星的单筒望远镜立在那里。 何松石调整了镜头,向美兰凑上去看。 头上的满天繁星,脚下是船头破浪的涛声。 “美吗?”他问她。 “嗯。”抬起头的瞬间,她的心情就像星星一样的明亮了起来,“你也来看看?” “不了。”他摇摇头,“我住顶楼,经常能看到。”此时的他看着向美兰,早就没了看星星的心情,看着她,就足够了。 船离着岸边越来越远,都市最后的一抹亮光消失在眼前时,四周的大海万籁俱寂。 海风很冷,天空倒是朗朗无边,甲板上的人们,不自觉的就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。 何松石在向美兰身后圈住了她,扶着她,让她可以稳稳地站在船头。她出神的抬头看着天空,他却出神的看着她。 她离开的这个月,就像他心中的星星般,明明知道她就在那里,眼见着离自己那么近,伸出手却触碰不到。她的出现和离开,搅乱了他心境,打乱了他平静的生活。何松石从未想到,自己会在一个人身上纠结这么久。 邮轮在海上远远地绕着岸边走了一圈,再回到原点。 繁华落幕之后,生活亦归于平静。 下了船,夜色已静悄悄,星星在身后,海风吹乱了秀发。 何松石单手抱着孩子,快步在前,孩子已经趴在他的肩头,沉沉睡去。向美兰追上了几步,取下自己的围巾,盖在了孩子身上,一只手顺势搭在了何松石手臂上,没有放开。 “开心吗?”他回头问她。 晚风冰凉,何松石的心里却特别温暖。他心里的人,此时就在他身旁,人在,心也在。这一刻的暖意,让他渴望着永恒,再大的风浪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。 “嗯。”她的笑容很满足,“就是太冷了,以后冬天还是在家里看吧。” “好。等天气暖和了,我再带你来,会看到不一样的星星。” 向美兰又走近一步,双手环住了他的胳膊,嘴上找了个借口:“好冷啊,快让我暖暖。” 今晚的星星是真的,他也是。 她突然意识到,人在广袤无边的宇宙间,在亿万年的星空下,是如此的平凡。金钱功名,更是虚妄和渺小,反而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幸福,才是最真的。 第三十三章 意外和挑战面前,一步都不退! 20 天的假期一晃而过,放松过后的向美兰开启了自己人生的新职业。 恒星投资是单宇新成立的投资公司,主要从事初创企业的天使轮投资。 公司目前规模不大,办公楼坐落于西区的新科技园区,单宇也只有每周三的时候,才会过来一次。 上班第一天,向美兰 8 点半就到了公司。她从市中心坐地铁过来,半小时的路程,因为和大部分人都是逆向,所以车上并不拥挤。 公司目前还在招聘阶段,向美兰进门的时候,看到接待台休息区里已经坐了好些来应聘的年轻人。 前台接待身材高挑,面貌青涩,接过向美兰递上的资料,眼睛瞬时一亮:“向小姐,这边请。”她麻利地走出来,热情的在前引路,“人事约了您 9 点,但她一来我就告诉她,她会立刻来给您办入职手续。” 向美兰跟着她到了小会议室坐下,喝着茶慢慢等着。在做了几周的背景调查后,向美兰对这家公司印象极佳。年轻,充满活力,很多投资经理都是来自各行业的精英,甚至在专业领域有很强的话语权。此外,恒星又有单宇这样的大资本做靠山,绝对是个打拼事业的好地方。 仅仅 5 分钟后,小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,走进来两个女人。 人事经理身穿白色套裙,四十多的年纪,盘着头发,优雅从容。 另一个女人年轻很多,束腰的正红色短裙,剪裁简洁,艳丽而不失端庄,衬得她英气勃勃。 竟然是周妍音。 向美兰一下子没绷住自己的表情,目光从人事身上一晃而过,直接落在了周妍音身上:“周小姐。”她的声音低沉,不卑不亢。 “向小姐。”周妍音举止优雅,率先向她伸出了手。 两手交握之时,向美兰看似坦然自在,风轻云淡,其实内心是哇凉哇凉的,从头冰到脚的感觉。 第63章 周妍音倒是落落大方,直接在会议桌首座坐下,人事经理在桌上铺开材料,坐在了她左手边。 向美兰踩着细高跟,走到了周妍音右手边,坐下的瞬间,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气。落座,情绪随之平稳。 “向小姐很意外吧,在这里见到我。” 向美兰淡然处之,微微一笑:“圈子小,不是今天在这里遇到周小姐,早晚也会在别的地方遇上。” 周妍音一贯的傲气凌人:“其实对你来说,与其和我做对手,还不如做我的下属来得容易。”她有一百种法子让向美兰下不了台,但今天,乃至往后,工作时间她只谈工作。 周妍音继续说:“我是单总在恒星投资的合伙人。你的工作,主要由我负责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。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“运气好”还是被人算计了,第一次跳槽就遇上周妍音做顶头上司,真是比胡敏敏加上梁丰都难对付。 可任凭此时的内心如何风急浪高,她面上依然保持着心平如镜的模样。 向美兰说:“单总之前告诉我,会由我负责人工智能行业,主要是针对研发新技术的初创企业,做调研和投资。” “对。我们将对他们进行早期的直接投资,等到把公司培养成熟后,再进行几轮融资,然后上市。”周妍音说,“你熟悉公司上市所需要的硬性条件,可以在初期培育时就开始布局,节省上市所需要的准备时间。” 这方面向美兰很有把握,她看着周妍音的眼神也越来越自信。 周妍音抬眼看着向美兰,语气轻蔑:“但这只是你工作中,很小的一部分。” 向美兰也看着周妍音,连眨了两下眼睛,眼底渐失往日的凌厉。 傲慢不屑之色从周妍音脸上一闪而过,她随之面无表情的说:“初创企业和你之前接触过的企业不同。它们具有很大的发展潜力,但同时又有绝对的高风险。很可能投资 10 家,20 家,都会在短短 1、2 年内破产倒闭,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血本无归。” 在过去的领域,向美兰很少有失败的经验,交到她手上的公司,都是几百上千人勤奋努力了好多年的优质企业,没有 8 成把握能上市的公司,是不会出现在她的案头的。 而现在的领域,就是几十次失败中,搏 1 次成功,毕竟只有高风险,才会带来高收益。 周妍音直截了当的评价了向美兰:“别以为单总给你的职位是投资总监,就代表了你在公司的能力了。依我看来,在这个行业,你还不如我们公司里,刚入行一年的助理研究员。”她话锋一转,“但根据你过去的经历和成绩,我认可单总的决定,给你这个机会,证明你自己。” 她的语气依然盛气凌人,但这种坦荡和直率,让向美兰在承受压迫感的同时,也隐隐佩服。 向美兰刚想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,告诉周妍音,她有信心在短时间内,拥有和自己职务匹配的能力。她嘴刚张开,就被周妍音一抬手制止了。 “我还没说完。”周妍音眉头微皱着说,“很多初创企业为了节约成本,会把实验基地放在很偏僻的地方。我们去实地调研,出差几周,甚至几个月的情况都会有。而且环境恶劣,别想着我会把三星级酒店给你搬过去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不再多言,这些都在她的预计之中。 “企业在小地方注册,但行业峰会全在大城市,飞机一天赶三四个地方,也是常有的事。”周妍音脸色微沉,“还有,我知道你心里未必服我,但我要告诉你,目前你所具备的能力,是可替代的,而我拥有的是整个资本圈的资源。现实就是你再努力,和我也没法比。有本事就留下来,没本事就立刻走。” “可以。”向美兰没什么可犹豫的。她愿意接受挑战,对自己的潜力充满了信心,更何况,她也没退路。 周妍音最欣赏的就是向美兰这种迎刃而上的勇气。向美兰的毫不犹豫,正是最打动她的地方。 周妍音笑了一下,把人事桌上的劳动合同和保密协议推到了向美兰面前,举止雍容大度:“那就签字吧。” 向美兰握笔签字的时候,才发现自己掌心渗出的丝丝细汗。倒不是因为周妍音提到的这些工作上的难处,只是周妍音与生俱来的那种高高在上,那种强大的气势,让向美兰不知不觉间压力倍增。 签完字,人事经理准备带向美兰去她的办公室。 三人刚起身,周妍音突然说:“两周前有个人工智能行业峰会,就是单总叫你参加却被你拒绝的那次。” “嗯。”向美兰当然记得,她错过了峰会,却收获了一晚的星星。 “峰会上有一家明星企业,他们的产品成本低,品质稳定,全产业线采用清洁能源。已经注册了国家专利,等拿到质监部门的最终核准,很快就能上市销售。这是一家典型的由风险投资资金扶植起来的技术公司,是我们日后要做的方向,你问助理要资料研究一下。” “嗯。”向美兰点了点头,“这次错过了,下次总有机会再见面,到时候我会和这家企业投资人聊一聊,学习一下。” 周妍音走到门口,一边开门,一边像是有意无意的说:“这是一家很年轻的企业,成立不到 5 年。他们的大股东,在公司刚创立的时候,投了 500 万,拿了 20%的股份。这笔钱扔进去就再也没管过。现在企业估值超 20 亿,你算算,他赚了多少倍?” 第64章 周妍音的眼神中流露出钦佩和快意,这种以小博大后的胜利,大概就是风险投资最吸引她的地方。 向美兰算的飞快,脱口而出:“5 年,将近 100 倍。” 周妍音点点头,刚跨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:“我再多说一句。你别以为这是故意安排,我们也是两周前,在峰会上才知道,何松石就是这个大股东。” 周妍音特地留意了向美兰的表情,果然不出她的所料,向美兰脸上一直紧绷着的淡漠和冷静,在听到这句话之后,终于逐渐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瞠目结舌的惊讶。 何松石真是又一次让向美兰感到不可思议。他在想什么,他在做什么,在她看来都是未知的,他的心思深不见底。他身上的神秘感让她仰慕崇拜,也令她莫名的不安。 周妍音看着向美兰的样子,略有得意:“我知道因为富利和何松石,你对我成见颇深。我告诉你,把你心里对我的所有意见和脾气,都用在工作上。私事上,我没功夫跟你斗。” 周妍音的话,把向美兰涣散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:“工作是工作,我会分清楚。”如果周妍音也能公私分明,那便正和她意。 “没有一个男人是我周妍音放不下的,我和你不一样。”她的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高贵和骄傲,“毕竟我出生在罗马,你一辈子都莫可企及的终点。” 周妍音离开后,人事经理看到向美兰斜靠在门框上,一直注视着周妍音进了对面的办公室,才慢慢缓过神来。她还以为向美兰和大多数人一样,是被周妍音的气势怔住了。 其实向美兰是在思考一个问题,单宇到底为什么要招她进来?看着周妍音的身影远远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,向美兰心里突然明朗了。 眼下,地产等资本密集型行业陆续步入寒冬,单宇和何松石都有另辟蹊径的打算。而且,他们还看上了相同的领域,都想在科技含量较高的行业上有所发展。单宇招她进来,可能有两个原因,一是她的能力,二是不想她再与何松石联手,毕竟上一次,他败在了他们手下。 向美兰在恒星投资的工作紧张而有序的开始了。 正如周妍音所说,刚开始工作的时候,向美兰对项目的分析能力,对人工智能行业的了解,甚至比不过入行 1 年的助理研究员。 向美兰的研究助理甚至还教她:“不能只看收益的,还要看风险。这家公司在行业里同质性太强,竞争肯定激烈,而且有两家类似的公司已经先一步拿到了投资,研发进入了下一阶段。这家公司赶上的可能性不大,一旦研究项目被其他家抢先成功又注册了专利,那就是功亏一篑。” 同行业有哪些企业,各家都在做什么研究,等等,向美兰要了解的资讯、要学习的内容,实在太多。 头两个月,她几乎都在埋头苦读,没日没夜的泡在研究报告里学习。 就在她对行业内的情况稍有领悟,能缓口气的时候,立刻就被派发了一项艰巨的任务。 那是一家研发智能机器人的企业,周妍音已经派了 3 个人过去,做了 2 周的尽职调查。可他们至今见到创业人的机会都寥寥无几,更别说拿到什么有用的资料了。 “他们打算一直这样候着?”会议上,周妍音有些发怒,“这么久了,连这家公司现阶段研发到哪一步了,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都没搞清楚!”她就差开口骂他们废物了。 一个研究员说:“这个创业人是搞科研的,一天 15 个小时钻在实验室里。而且他原本是个博导,和所有人说话都把对方当博士生,专业知识讲得深奥难懂。确实是有点难度,但我们还在争取。” 产品很好,但创业人难沟通,这点周妍音早就听说了,若非如此,这家企业估计也早就拿到投资了。周妍音有点不想再蹚浑水:“那就把人撤回来,我们是给他送钱去的,他到底多大的架子。没钱要停业的是他,又不是我们。” 研究员对专业领域更了解,知道这是个好项目,不愿意轻易放弃,但又不敢再顶撞周妍音,就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对面的向美兰,眼神里满是求助之意。 这是向美兰负责的行业,她此前研究过这个企业和创业人,也觉得轻易放弃可惜了,于是就说:“这个创业人在智能机器人领域确实很有建树,而且 50 多岁的年纪才出来自己创业,脾气自然比不上那些 30 多的年轻人,会跟在投资人身后一遍遍的做讲解。” 她话音刚落,周妍音就说:“那你亲自去一趟。那边 3 个人任你调用,我再给你 2 周时间,完成尽职调查。”她合上了电脑,冷冷说道,“做得好,下个月你转正。做不好,这家企业我放弃,你的能力,我也算是看清了。” 向美兰心里抽了一下,这基本就是在说,做不完尽调,她也就不用回来了。 “好,我接受。”向美兰的回答很干脆。自从她在这里见到周妍音,就知道日子不会好过,但以她的性格,遇到困难当然不会转身就走,她一定会努力留下来。 第三十四章 投资人品,比投资产品更保险! 向美兰从周妍音的语气和眼神中,隐隐觉得,她是真的认为自己能力一般般,不足以担得起一个投资总监的职务。 从会议室出来,向美兰走在最前面,对自己的助理说:“帮我订去西宁的机票,越快越好。” 这家智能机器人研究企业,位于青海省西宁市的工业园区。 第65章 “好的,向小姐。” 话刚说完,周妍音正好从她们身边走过,皱着眉头,随口一句:“这么着急?你不先看一下大致情况再走吗?” “资料我可以在飞机上看。” “行吧,随你乐意。”周妍音嘴角弯弯一笑,眼中轻蔑之色难以掩饰。她脚步未停,直接从她们身旁闪过。 周妍音刚离开,助理那边就查好了,对向美兰说:“有今天下午 3 点的票,只剩经济舱了;还有晚上 11 点的航班,座位比较多。” 向美兰想着刚才周妍音的话,先了解下情况再走。她看了眼手表,已经过了 1 点:“那就订晚上的吧。我先回去准备行李。”她突然想起有份行政文件要周妍音签字,于是紧走几步,追到了周妍音身旁。 周妍音正和人事经理谈话:“这次去西宁的 3 个实习生,等他们和向美兰一起回来,就全辞退了。”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就决定了这 3 个年轻人今后的职业生涯,将注定坎坷。 能进恒星资本的实习生,都是经过三轮严格面试的名校毕业生。短短几周就被辞退,向美兰心里替他们感到惋惜,但却也无能为力。这些年轻人初入社会,就将体会到优胜劣汰四个字的冷酷无情,或许这是大多数人,在人生中都不可避免的一课吧。 当天晚上,向美兰坐上了飞往西宁的飞机,在次日凌晨 3 点降落。来接她的,就是那 3 个被周妍音“抛弃”了的实习生。他们也知道事情办得不漂亮,自己前途未卜,看到向美兰时战战兢兢的。 向美兰明知他们两周后必定会被解雇,但此时此刻还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,所以这个消息只能憋在心里,不能流露出分毫。 向美兰随他们去了酒店,一刻没休息的听他们汇报了工作,随后在早上 9 点的时候,去见了事先约好的企业创始人。 和实习生们说的一样,创始人年过七旬,端着教授架子,才高气清,为人处世不冷淡,也不热情。说起话来,十有八九是疑问句,却很少回答别人的问题。总之确实是不太好打交道。 作为一个创业人,他在投资人面前反客为主,完全不像是个乙方:“之前我们公司的机器人编程语言都是用的 python,但去年的新合伙人,一直想让我们换成 prolog。敢问向总,你们收购了我的公司之后,是否会帮我说服他?” 这两个词,向美兰只认识个大概,具体差别是什么她怎么会知道?她一个文科生,专业技术不是她的领域,在专家面前她可不敢乱提意见。 “教授,我们不是收购,我们是入股,是注资。”向美兰把话题从他的专业,引到了自己的专业上,“就是先对您的企业做尽职调查,然后进行估值。财务,发展前景,企业规划等,都会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。” 她表现得稳重得体,言语温和恳切,做着细心专业的解释:“随后我们根据估值,出一笔钱给您,换取公司的股份。一般会有两种情况。如果双方都觉得有必要,那我们可以介入您的企业管理和经营;也可以我们只负责出钱,所有的经营都按照您过去的模式进行。” 谈了将近 2 小时,向美兰以投资总监的身份亲自拜访,对方殷勤接待,虽没从老教授那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话,但几个主管倒是麻溜的,把事先准备好的资料都交给了她。表面上看起来,向美兰确实比那几个实习生管用。 但等向美兰回到酒店仔细看了一下,就发现缺少核心资料,拿到的这些,参考价值不大。她吩咐 3 个实习生:“你们先整理现有的资料,做实地调研。剩下的,我再想办法。” 这之后连着好几天,向美兰去工厂、去实验室,都没再见到老教授。对方要么是在实验室不能打扰,要么就是出去了还没回来。而其他的几个主管,也都不太顶用,她想要的资料,始终没有拿到。 对方像是故意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。每天派一个小主管,给他们几份无关紧要的资料,但只要一问到紧要的事情,就立刻装糊涂。时间长了,向美兰也觉得有些蹊跷。 到西宁的第 5 天早上,她从梦中惊醒,看了看时间,才不到 3 点。他们住的酒店就在工业园区附近,这里海拔 3000 米,失眠头痛是常有的事。 向美兰也曾向总部汇报过,想换到市区去,那里海拔低点。 这在她看来不过是件小事,但却没想到,被周妍音狠狠地批评了:“公司规定,住的地方离尽调企业,不能超过 1 公里。遵守规定,是办事的首要原则。况且,3 个实习生都住了 2 周,怎么到你这里就娇气了?” 有时候向美兰会觉得,周妍音是不是因为何松石的关系,看她百般不顺眼,故意刁难她。但又觉得,以周妍音的性格应该不至于,或者说,她应该不屑于和自己计较。 向美兰辗转难眠,就索性起了床,拉开窗帘,看看外面的荒野夜景。 天高夜深,远处的连绵山峦,藏在黑夜的阴影之中,如同熟睡中的巨兽,宁静逸远,又神秘莫测。 向美兰坐在窗前的沙发上,喝着咖啡,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。 她的微信置顶了两个人,一个是向奕,一个是何松石。 她想起,飞来西宁的那天晚上,拖着行李离开小区的时候,正好遇到何松石开车回来。 他送她去的机场,在路上,把自己的名字置顶了。 “沉的太下面,我怕你想找我的时候,翻不到。” 第66章 想起他的这句话,向美兰心里泛起了一股暖意。 又想起那天,他们在路上谈到向奕和她的老板萧晨时,何松石是这样评价萧晨的:“谨慎认真,又有钻研精神,能静下心来认真做事。最主要的是,他身上有闪光点,这是我决定投资他的原因。” “是什么呀?”向美兰这么问,纯粹是出于好奇。 “他懂得来之不易的机会,对工作有敬畏之心。” 当时她听过了,也就过去了,并未怎么在意。现在想想,他口中的敬畏之心,大概说的就是尽职尽责,不吝才华吧。带着私心,带着情绪来工作,一定是不行的。 向美兰又重新审视了自己和周妍音在工作上的关系,似乎在工作中一直带着情绪的,反而是她自己。周妍音说话办事一直是令行禁止的风格,对谁都一样。虽然她有时候说出口的言语很伤人心,但快刀斩乱麻,也真是很有效率。 比如这 3 个实习生。向美兰自己和他们工作了之后就发现,他们性格畏畏缩缩,确实不适合这个行业,早点转行,对他们是好事。周妍音干净利落地裁撤他们,反而是在替他们节省时间。 这时,一辆车开到了工业园区对面,车前大灯从向美兰的眼前闪过,她下意识的就抬头看了一眼,思绪回到了当下。 她住的酒店,确切地说就是家私营小旅馆,几排 3 层楼的板房,条件简陋。但看到车的瞬间,向美兰突然发现了这里的优势。 这里正对园区大门口,下面的情况,当真是看得清清楚楚。遵守规则就是做事原则,定了 1 公里的规则,就必然有它的道理。 紧邻园区旁,就是家属住宅区,车停在了小区门口。 向美兰首先看到了那个老教授,她苦苦等了 3 天的人,正醉醺醺的从车里走出来,左手架在一个年轻女人肩上,就这样被人扶着往前走,笑得满面春风。 这模样哪还有什么老学究的样子,妥妥的就是个猥琐老头。 小区保安打开门,让老教授和女人进去了,送他们来的车便转头开走。 向美兰立刻给住在隔壁的实习生打了个电话:“起来,给我查一个车牌号。”对方还没醒,向美兰火都上来了,“我管你用什么方法!快!” 1 个小时后,实习生顺着车牌号,找到了车主信息,是一家小型投资公司的老板。 向美兰一下子就看明白了,原来这位老教授,是把他们当成了备胎。 一方面,核心资料推三阻四的就是不给她,一方面却拖着不让她走。毕竟有她这个竞争对手留在这里,另一为投资商才会继续加价。金钱美女,教授要什么有什么。 向美兰打开电脑,立刻就给周妍音写邮件。 实习生问了一句:“周总不是说,只有 2 周内完成尽职调查,您才能转正吗?” 向美兰只说了句:“没必要了。”原本还想说他一句死脑筋,话到嘴边,突然有一个想法冒了出来。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 3 个实习生。他们在这里将近 3 周,而她才来几天。难道非得等她来了,才发现老教授的问题吗? 这一瞬间,她突然明白为何周妍音断然决绝的要辞退这 3 人。 要么能力实在太差,眼皮子底下的事情这么久还发现不了;要么就是吃里扒外,早被对方收买了。 向美兰严肃地对他们说:“人品不行,无论他有多高的才华,无论项目有多奇货可居,我们也不考虑。对创业人是这样,对公司员工也是如此。”这句话一说,她看到他们 3 个神色一凛,随即张皇失色,简直就是不打自招。 再留在这里做尽调,就是浪费时间。向美兰冷着脸说:“买机票,天亮就走。” 周妍音早上醒来的时候,看到了向美兰的邮件。不是尽调报告,也不会有尽调报告,就是简单一句话—— 向美兰决定放弃这个项目。 周妍音微微一笑,只回复了两个字:“很好。”她不是要考验向美兰的尽调能力,她要的就是向美兰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她一个结论。 只有结论,都没有写理由,这正是周妍音想要的。周妍音放开手让向美兰做决定,是因为她既然用了向美兰,就会给她十足的信任。现在看来,向美兰已经明白了这点。 第三十五章 事业与感情不同:事业只要付出就有回报! 从西宁回来,向美兰就转正了,正式成为了公司的投资总监。 工作渐入佳境,新的工作环境以年轻人居多,灵活开明,她和同事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。 春节前,公司组织全体员工,去郊外的温泉酒店团建。 向美兰把自己泡在温润的泉水中,这段日子以来的疲惫和紧张感,仿佛都被淹没在了水下,只要她不动,就可以永恒的休憩下去。 昨天来这里之前,姐姐从她的行李里翻走了一支口红:“这支别带走,你又用不上。”向奕说,“居然有这么好的东西,也不拿出来分享。” 这支口红是时下最流行的颜色,是向美兰的小助理在 0 点上货的时候,替她抢购的。 “为什么我用不上?”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,就眼看着姐姐拿走了口红。当时她总觉得有些不寻常的地方,但又说不出来。 这会儿把头埋在水里,向美兰突然就明白了,上一次姐姐和自己抢化妆品,还是向奕高中时候迷恋他们学校篮球队长的时候。 第67章 “咕噜噜”地吐完了水泡泡,向美兰一下子从水里冒出了头,“敏锐”地意识到:“姐姐肯定有情况。” 从温泉池里出来,向美兰被几个同事拉到了棋牌室,打了几局,不善此道的她在下属面前输的一塌糊涂,找了个借口去隔壁倒水,离开牌桌换换手气。 路过日式茶室的时候,她就看到门口放着四五双拖鞋,还有一根紫檀木龙头拐杖。 向美兰一眼就认出了这根拐杖,是公司投委会会长的。 她倒了茶转身要走的时候,就听里面传来会长的声音:“我说不行就不行。你既然这么看好,你就回去问问你父亲。”声音醇厚稳健,态度坚定,似是没有回旋余地,“我的原则,无法清晰判断出价值的项目,绝对不碰!”紧跟着是茶盏滚落在桌上的声音。 看来双方是急上了。敢令会长如此生气的,向美兰猜测,这也只能是周妍音。 临近过年,很多谈了七八成的项目都已暂停,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心思工作。 向美兰加快了脚步,迅速离开。她刚坐回牌桌旁,正打算大杀四方扳回一局,就接到了周妍音的电话:“我在你房间门口,你开一下门。” 向美兰骨子里毕竟是个工作狂,只思考了一秒钟,立马就把休假抛在了脑后:“我在外面,10 分钟后能到。” 此时的周妍音,穿着酒店的白底粉色条纹浴袍,坐在室内阳台的藤椅上,从背后看上去与其他游客一般无二。只是她手里夹着一支空酒杯,修长的手指,配上蓝色的精致指甲,让向美兰一眼认了出来。 “周小姐。”向美兰坐到了她边上。 “我要你帮我做件事。”周妍音的眉头一直紧锁着,直截了当地说,“我看上一家做医疗 ai 的公司,年前帮我谈下来。” “今天是小年夜。”向美兰提醒了她一句,“到过年也就一周,来不及。”直接回绝了她。 周妍音可管不了这么多:“你来得及。”说着就把身旁的一个文件夹,放到了向美兰腿上。 “我来得及谈,投委会还得表决同意;他们同意了,银行也未必来得及拨款。”向美兰嘴上还在拒绝,手上却毫不犹豫地打开资料看了起来。 这是一家做视网膜影像检测的医疗 ai 企业。 周妍音在一旁说:“他们正在为最新的项目进行融资,这个项目是通过视网膜影像,监测老年痴呆症状的进展。” “辅助诊断属于医疗健康这个细分领域,这是强监管行业。”前期需要巨额资金支撑研发,后期商业化又面临政策、环境等不确定因素的影响,向美兰算是明白了,会长说的看不清价值是什么意思。 她合上了手上的资料,没再往下看:“目前,监管层面对医疗 ai 的评估体系,都还未完善。”向美兰面朝周妍音,“简单来讲,就是监管机构的游戏规则都没定下来,企业又如何去遵守规则?几乎就是摸着黑朝前走。研发十年,如果最终得不到监管许可,就是功亏一篑。 周妍音没有接向美兰递过来的文件:“现在医疗 ai 确实还处于很早期的阶段。但这是人才密集型行业,培养一个团队,不是一朝一夕。现在几大投资基金都在持币观望,可若是等风口越来越清晰明显,那时候我们再想介入,就得和这些大基金抢得头破血流。” 向美兰心里暗自摇头。以他们的实力,未来很难争得过那些大基金。但为了抢占先机,在前景并不明朗的时候,就赌上身家,也不明智。这家企业初期融资就要 2 亿,可不是一笔小数目。 “现在市面上的人工智能企业,100 家里能存活 1 家就不错了,如此押宝,投委会能同意吗?”向美兰其实已经猜到了,刚才会长拒绝的肯定是这个项目,她故意把话题引到项目已被投委会拒绝上,好给双方找个台阶下。 “投委会不同意。”周妍音也是坦率,“会长对我说,除非有头部基金领投,我们跟投,否则不考虑。但这和你没关系,融资是我的事。只要你和这家公司的老总谈妥了,钱的事我来办。分工合作,我拿到钱,你把钱投出去。事成我给你 200 万,但条件是,必须在年前完成。” 200 万,说不心动是假的。 但此时的向美兰,更爱惜自己的羽毛。 她一来不想得罪投委会。已被他们否决的项目,自己再去做,做成了也是有功无赏;做不成,那就是前程尽毁,公司里恐怕就再无她的立锥之地。毕竟她和周妍音的身份不同,若是失败了,她的结局会更惨。 二来,按照她的规划,自己刚在行业里有点起色,应该只做有把握的项目,哪怕回报率低,但只要打开知名度,拓展人脉,不消 3 年,她的前途是肉眼可见的一片光明。 此时此刻,她不想,也不应该冒险,拿自己的职业生涯,去博这 1%的成功。 “周小姐,你知道我在这个行业只是初窥门径,还立足不稳。现在我只想踏踏实实地做事,做自己力所能及、能够掌控的事。我并不想挑战这种高难度。” 向美兰心里明白,这类企业,在未来成长的过程中,只要走错一步,就是前功尽弃,从天陨落只在须臾间。她可不想为此赔上自己光明的前途,不值得,也没必要。 周妍音无可奈何地收起文件,她转身的片刻,仿佛整个人都黯然失色。 那一瞬间,向美兰飞快地回忆着,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,居然能把一个永远干劲满满的人,打击成这样。 第68章 周妍音那无能为力的绝望神情,虽是一闪而过,却被向美兰捕捉到了全部的失落和疲惫,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。 这种没人理解,没人支持,郁郁不得志的感觉,向美兰也曾有过。 她本能的就伸手去拍周妍音的肩膀,叫住了她。 “还有别人帮你做这件事吗?”向美兰了解的周妍音,是不会轻易放弃的,哪怕单枪匹马,也会继续做下去。 “没有。”周妍音回头冲她笑了笑,“我不怪你,你只不过和大家的想法一样,为自己的前途着想,不想蹚我这趟浑水。” 向美兰没再容她说轻自己:“我考虑一下,你给我点时间。” 周妍音手里的文件被向美兰一把拿走。 周妍音一愣,眼神忽闪,随即灿烂一笑,再次转身离开。 向美兰拿着手里的文件,朝自己叹了口气,真是一时心软,给自己揽了个大麻烦。 她从行业入手,再了解项目产品,像个勤奋的学生一般,认认真真地做着项目风险分析和对策。 每当她找不到解决方案,想放弃的时候,周妍音第一次转身时的颓萎之态,就会出现在向美兰的脑海中,挥之不去。她只能咬咬牙,再坚持下去。 第二天离开温泉酒店回市里,同事们都在车里嬉笑谈天,热闹非凡地谈论着如何过年的时候,向美兰还在分析数据报表。 一路到家,她丝毫没有停下片刻,趴在客厅的桌上又接着做了起来。 直到房门被推开,向奕回来了。 “你怎么不开暖气?”向奕刚进来就觉得屋子里冰冷无比,她打开空调,顺手把向美兰横在路中间的行李箱推到了边上,“箱子里的衣服也不知道拿出来洗。” 向美兰思路正卡在了一个数据上,抬起头很敷衍地说了一句:“我不冷。”话音刚落,她就看到向奕身后跟着进来两个男人。 一个是何松石,另一个走在后面,三十出头,相貌清秀斯文。 第三十六章 成年人的爱情:理智中的狂热! 向美兰抬头看着进门的三个人,目光瞬间就锁在了那个陌生男人身上。 “这是萧晨。”向奕随口介绍,然后换了鞋进厨房,“我去给你们准备宵夜。” 萧晨和向美兰互打了招呼,向美兰就眼看着他,跟着姐姐跑进了厨房。 她的眼睛跟着萧晨,而何松石的目光,自从进门就落在了她身上,再也没有离开。 “收拾桌子,先吃东西。”何松石走到她身旁,就见她脸色苍白,纤长的手指微微颤抖,猜她一定是冻到了。 他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毯子,交到她手里:“你倒是好习惯,进房间知道先脱外衣。” “回来时心里想着事情,就忘了开暖气。”向美兰披上毯子,往沙发上一缩,看着何松石帮她收桌子。 何松石边收边问:“你在看医疗 ai 项目?”他看到文件夹的封底写着周妍音的名字,略一迟疑,又装作无事,继续收桌子。 向美兰点点头:“现在这个行业还在种子期,未来可期。” 何松石不置可否,没说话。 向美兰原本不想向他请教工作上的事情,但看他这明明有想法,却憋着不说的样子,忍不住就说他:“你有什么想说的,就告诉我。” “你工作上的事,我不过问。”他倒是有原则。 可他越是卖关子,向美兰越是想知道:“是我问你,我问你的。”她披着毯子走到他身旁,他身上暖和,她无意间就越靠越近,“到底能不能投?你怎么看这个行业?” “如果是细分行业里的龙头企业,还能考虑一下。” 向美兰老老实实说:“我们看的这家,连前五都排不进。” 何松石直接说:“那就放弃。” “我觉得还是有机会的。”向美兰有点被他的话打击到。 “人工智能领域,无论是哪个细分市场,都是成本高,成功概率小。”他对向美兰示意了一下厨房方向,“你看看萧晨,他的 vr 项目,烧钱烧了 7 年。” 向美兰是乐观派:“换个思维,能存活 7 年,他已经很不容易了。” “那是因为我有钱。”何松石翻了翻手上的资料,随口说,“我倒是没想到,你和周妍音共事,能如此融洽。” “我知道你不喜欢她,她的性格脾气,做不了家人,也很难做朋友。但她敢做敢拼,永不停留在原地,这种做事风格,我很欣赏。我佩服她的魄力,而且上次与你合作的时候,我也见识了她的手段和能量。”向美兰说,“目标一致的时候,她可以是生意场上最好的搭档。” “你和她不是一路人。美兰,周妍音野心太大,你不需要成为她那样。你做属于自己的事情就好。” 向美兰很执拗:“我理解她,你不懂。” 向美兰所理解的周妍音,她想做的事,若有支持她的人,她会感谢,若没人理解她,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。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,自己的路应该怎么走。 这种感觉向美兰深有体会,就像她当时辞掉了北城的工作,谢绝了何松石的邀约,带着旁人的狐疑,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单宇的公司时一样。 何松石不会懂,因为这是她和周妍音之间,两个女人的惺惺相惜。 但她眼中的坚毅,却在这时刻又打动了他。这就是他喜欢的她,永远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,而无论她做什么,自己都想默默地支持她。 第69章 “我不懂你为什么还愿意和她合作,但这也没关系,你想做什么就去做。无论以哪种身份,我都永远不会干涉你想做的事。”何松石站到了向美兰身前,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。 那一刻,她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他的在乎,无声的表达,也可以很准确的到达她心底深处。 厨房里,向奕准备着小火锅。蔬菜、羊肉,冬菇,简简单单,再加两斤基围虾。 寒冷的冬天里,没什么比翻滚着的热汤更能诱人食欲。 萧晨在一旁挽起袖子,切着冬菇,一刀一刀,认真又缓慢。按照他的性子,吃东西原不需要这么精致。 向奕端着火锅炉子走出厨房,吩咐妹妹:“桌子收好,去搬两把椅子出来。” 向美兰放下身上的毯子,回房间拿椅子,转身就看见萧晨端着两大盘洗干净的蔬菜,小心翼翼地走出来。 何松石在客厅的沙发坐下,看到萧晨又要去厨房,就叫住了他:“你的视频会议约在几点?” 今天何松石之所以会跟着萧晨和向奕回来,是因为他们和美国的技术合伙人有一个重要的会议,涉及到公司的发展决策,所以萧晨邀请何松石务必要参加。 “北京时间凌晨 2 点,还有几小时,我们吃完再去你家开会,时间充裕。” “外面下着雪,这里网速可以就在这里吧。”何松石随手拿起了茶几上放着的儿童画本,翻了几页。 虽说到何松石家里路不远,但总要走一段。萧晨听他的意思今天就留在这里,有一瞬间觉得不合适,但转念一想今夜注定是通宵达旦的工作,在哪里都一样,也就没再多发表意见,冲他点点头就又回了厨房帮忙。 分工忙碌了一小会儿,菜就上齐了。 餐桌上萧晨和何松石聊着工作,向奕时常补充一些数据给他们,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宵夜上。 火锅沸腾翻滚着,散发着热辣的香味。 何松石抽空看了眼身旁的向美兰,她有些心不在焉,只是不停的在烫虾、剥虾,不一会儿就给大家剥出了满满一盆。 趁着萧晨和向奕在一个问题上争论的空挡,何松石把自己烫好的羊肉放进了向美兰的碗里。 放进碗里的食物,她不假思索就吃了。 他就再给她夹,三四次后她才反应过来,抬头看了他一眼,说起了悄悄话:“萧晨多大?有女朋友吗?”说起八卦,全然不把他当外人。 何松石笑了,也轻声回她:“自己去问你姐。” 向美兰随手把剥好的虾放在他碗里,讨好他。 看在虾的份上,他告诉了她:“31 岁。” “这么小?!”向美兰很惊讶,差点就被向奕听见,赶紧拿出手机,给何松石发消息,“工作至少 7 年,那他几岁毕业的呀?”她可记得姐姐说过萧晨是个博士。 何松石看了她一眼,在手机上回复她:“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?” 向美兰“哼”了一声:“小气。”不说就罢了。 那边萧晨和向奕已经谈完了工作,开始聊起了家常:“美兰读大学时,不吃辣,不喝酒,每天晨练跑步,还打网球,活的特别健康。自从上班后,全变了。” “我这不是生活所迫吗?”向美兰吃了一口肉,想起第一次吃辣火锅,面前放碗开水,锅里涮一下,碗里洗一下,还被辣的眼泪汪汪。现在,吃点辣的算什么事儿。 何松石不知道向美兰毕业后经历过什么,但是他心里所想,是不希望她再被改变,就维持现在这样,哪里都好。 吃完,萧晨陪着向奕进厨房洗碗,向美兰一个人在客厅擦桌子。 何松石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,听着厨房里“哗啦哗啦”的水声,节奏平缓悠长。他安心惬意,不留神就瞌睡上了。 不知多久才醒过来,向美兰站在身旁拍着他的手臂。一切忙碌的声音都已消失,房间里静谧无声,目光所及,餐桌已经收拾干净,摆上了一瓶黄玫瑰,客厅的灯也调成了暖色调,慵懒柔和,隐约的,他还能闻见淡淡的茉莉花茶香。 是茶几上的杯子里,正升起袅袅白烟,带着香味,在房间里缓缓散开。 “客厅里冷,去我床上躺着吧。”她小声说着,不由他拒绝,拉上他的手就站了起来。 萧晨和向奕也早就躲回了房里,凌晨的会议前,他们还需要准备相当多的资料,一如既往的紧张忙碌。 何松石跟着向美兰回到她的房间,她住的次卧小而温馨,墙纸地板灯光,都是暖暖的鹅黄色调。 床头柜上,加湿器不停地吹出水雾,何松石的目光落在了边上有些凌乱的床上。 他想起了上一次在这里,他们第一次激烈地相拥在一起。 那时候他们的心思和想法很单纯,不过是想从彼此身上获得能量,得到温度,暂时的从生活压力中得到解脱。是酒精的作用,推着他们走近了对方。 而此时这段感情,在他这里却已错综复杂,甜蜜酸楚,让人沉醉,无法自拔,却又迷茫,不知是否会有苦尽甘来的那天。 “美兰。”他背过身关上门,叫住了她,“我最近一直在想,你之于我,到底是什么。” 向美兰默默把手里的资料放在了书桌上,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他。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,让向美兰有些无措。在这狭小的空间里,她看着他,贴的那么近,近到已经嗅到了他身上那熟悉又让人安心的味道。她的心跳已经加快,却仍然想装作若无其事,将自己的不在乎继续伪装下去。 第70章 “我时常在想,如果是个普通女人,我宁愿你白痴一点,顺着我的意愿,围着我转。但你不是,你身上有劲儿,有自己的路。你就像是踩在了我心里最柔软的位置。” 向美兰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,心里有期待,又有紧张,她扶着书桌前的椅背,顺势坐了下来。 房间里并没有第二把椅子,何松石就坐在了床上,继续缓缓说着:“我也经历过你现在所处的时期,我明白你。你在外面做你自己,如果累了,就记住你身后有我。到现在我都没有想过要离开。以后,也许吧。” 这段日子,他所幻想的,皆是和她的简单生活。一茶一饭,淡泊平和,两个人,日子过得从容不迫。 他不想继续步履匆匆,孤独地走在路上。他想手牵着手,和她一起,花开花落,年复一年。 向美兰默不作声,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。良久,她站起身,蹲在他面前,把头深深地埋在了他怀里。 她也会觉得累,也有需要缓口气的时候。 就这样安静的呆着,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,谁都没有说话。一小会儿后,向美兰站起来:“你睡会儿吧,会议时间到了萧晨会来叫你。”自己则坐回书桌前开始工作。 何松石已经明白,向美兰不会轻易放弃这个项目。不能劝她放手,那就只能支持她做下去。他从桌上抽了几份资料,倚靠在床头翻看着,替她一一理顺,画出重点。 窗外夜空晴朗深邃,屋内灯光柔和。他的心思都在资料上,双眸时而冷厉,时而轻淡,落在她的眼中,心里微微一暖。 今天他的话,无形中将她心中的天平往一端压了太多,她好想这一刻能够永恒下去,永远的,被人默默守护。 第三十七章 我们是情敌,但不妨碍我们合伙搞钱! 萧晨的视频会议一直进行到清晨 5 点。 早上 8 点,一觉醒来的向美兰,走出房间,看见向奕和萧晨正端着咖啡,顶着黑眼圈,靠在厨房的玻璃门旁说着话。 “关键还是在于人。”萧晨谈工作的时候,表情严肃,“如果他们不肯派技术人员过来,那一切都是白搭。越往后,我们越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。”核心人员在对方手上,如果萧晨现在暂停研发,有违约风险;但继续研发下去,他们却很可能是在替这些美国人做嫁衣。 向奕说:“我觉得他们不会同意派人过来。看得出来,这次合作,他们并不诚心诚意。我们签合同的时候大意了。”萧晨的公司人单力薄,且大多是科研人员,心思简单,一心只是想把事情做成,根本没想到合约里会有陷阱。 其实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,向奕就发现何松石兴趣寥寥,已经不想再和这几个老外谈下去,应该是发现了他们的问题。 萧晨说:“会议上那个华裔技术员我认识。不止认识,我们还是一个导师带出来的师兄弟,关系很好。但我不能把他挖过来,因为我们签约合作的时候,签过一份竞业协议。”他想到此,就立刻给秘书发了一条消息,“我让他们把协议翻出来再研究研究。” 他还想看看协议上是否有被对方忽视的漏洞可钻。辛苦熬了这么久,萧晨不想就这样放弃,更不想一步走错,就不得不面对满盘皆落字的下场,成为医疗 ai 领域被提前淘汰的失败者。 向奕知道这是无用功,对方既然是有心为之,肯定任何细节都已考虑到。她有些头疼,喝了一大口咖啡,抬头看到妹妹走出来,就说:“吃完早饭再去上班。” “嗯。”向美兰点点头,回头看了眼睡在沙发上的何松石,他盖着毯子,睡得正香。 给自己倒了杯咖啡,向美兰也加入了姐姐和萧晨的小圈子:“谈得顺利吗?” 向奕摇了摇头,把事情前后都告诉了妹妹:“除非我们想办法,逼着他们派个技术员过来,把技术要点都告诉我们,否则我们就无法复制他们技术,那这次合作不仅毫无意义,还后患无穷,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我们最核心的成果。” 向美兰摇了摇头,心想:“萧晨真是天真,居然没拿到对方的核心,就把自己的核心交出去了。”嘴上却避重就轻,“原来这个行业,一个技术员这么关键,成败居然能落在一个人身上。”向美兰昨天看完资料后,其实也发现了这个问题,向奕的话,不过是佐证了她的发现。 简单吃了几口,向美兰就出发去了公司。 是否要参与到周妍音的项目中,其实向美兰还没拿定主意。但这一整天,她都眼看着周妍音在独自忙碌着。四处找投资人,安排下属准备资料,三头六臂似的连轴转。 高跟鞋换成了软底鞋,散掉的盘发被她随便扎在脑后,一个优雅淑女开始不拘小节,甚至自己跑到茶水间,渴了直接喝自来水。 向美兰从未见她如此狼狈。 她走进茶水间,关上了身后的门,看着周妍音,深吸了一口气说:“想要年前完成,还要给银行付款预留时间,所以其实你只有 3 天时间。既要筹钱,又要谈创业人,别说你一个人了,就算我来帮你,也未必能成。” 周妍音靠在柜子前喝水:“你是来奚落我的,还是来找我合作的?” “合作。”向美兰装作冷淡地说:“谁让我惦记你那 200 万。” 周妍音似乎是松了口气,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,递给向美兰:“想要 200 万,就去摆平这个人。他是公司的创始人,也是技术骨干。你负责说服他接受我们的投资,你的任务就完成了。什么时候资金到账,我们得到股份,什么时候我就给你 200 万。” 第71章 向美兰接过了名片看了一眼,又还给了她:“合作可以,但我有两个条件。第一,你承诺我的 200 万,我要换 1%的股份。”虽然她对周妍音在情感上,有事业女性之间的惺惺相惜,她看不得周妍音颓然失落,但说到底,她也没心软到不为自己多争取利益。 周妍音面不改色,只是眉梢微挑了一下。 向美兰接着说:“我以前的工作,是墨守成规。监管机构下发规则,我解读,我遵守,还要教会那些拟上市公司去执行,我也习惯了上级说什么就是什么。而我现在的工作,是辅佐公司创业,是推陈出新,是不破不立。不是你给出的条件,我必须要全盘接受。” 向美兰离开北城,就是想做自己人生的主人,不再是个毫无议价能力的价格承受者。 她若是接手这个项目,就是赌上了前途,那就不如赌的更大一点。 1%的股份,或许全部输光,或许,以后远不止 200 万。 周妍音迟疑了,在她眼里,1%的股份比 200 万值钱多了。若不是时间紧迫,她可不愿意被人谈条件。 她没有急着答复向美兰:“第二个条件呢?” “告诉我,为什么非得在年前谈妥。” 这一回周妍音没有迟疑,她收起了休息的姿态,站直了身子,摆出要离开的样子:“第一个条件可以考虑。”她勉强可以接受这笔交易,“第二个,你不需要知道,我也不会告诉你。” 向美兰率先一步推开了茶水间的门,果断说:“那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,我们再谈。” 以向美兰目前掌握的资料,市场上有更值得投资的公司,可为什么周妍音非得选这家?向美兰想了一晚上,她觉得周妍音对她有所隐瞒。要合作,向美兰就必须知道所有事情。 即便此时周妍音还没点头合作,但向美兰却不能浪费宝贵的时间。 她回到办公室,照着刚才从名片上看到的电话号码,直接拨了过去。 向美兰以恒星资本的名义,向这位创始人直接提出投资的合作意向。 对方很快就回绝了她:“向小姐,比起你们恒星资本这样的新公司,我们更偏向于获得头部基金的注资。不瞒您说,金石亚洲基金已经接受了我们的投资邀约,目前已经进入了做尽职调查的流程。他们是市场风向标,有了他们的投资,我们就能在同行中一骑绝尘。” 金石亚洲就是人工智能领域,所谓的头部基金之一。这次谈话原本就是试探性的,向美兰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。要是容易谈下来,周妍音一开始也不会主动拿出 200 万给她。 她只是没想到,会被拒绝的如此干脆。 向美兰说:“头部基金的要求会很高。”这应该是双方都知道的客观事实。 对方却不在意:“我知道我们未必是他们的首选。但只要有机会,就值得去争取。”自信满溢,说他一句傲慢也不为过。 原本的市场规律,对资金和背景要求较高的创业企业,自然会寻求大基金的投资。大基金从中选出优秀者,进行领投。像恒星资本这样声望不足的新公司,投资战略又比较保守,基本上偏好随着大基金后面做跟投。 周妍音想做的,其实就是打破这个规律,抢在大基金之前,先行投资。 但投委会和创业人的思维都还在规律中,一个不愿投资,一个不愿接受资金,双方都是等着头部基金的动作。这就是个鸡生蛋,蛋生鸡的僵局。 向美兰知道此时多说已无益,僵局不打破,项目的谈判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推进,于是客套地说了一句:“如果您改变主意,请随时和我联系。”就挂断了电话。 5 分钟后,周妍音推门而入,随手锁上门,关上所有的窗帘。 “你知道我会答应你的条件。”她径直坐在了向美兰对面,“你很了解我。” 周妍音是不到最后不会放弃的人,现在眼看着她一个人做不可能来得及,唯有和向美兰合作,还有一线希望。所以她一定会来找向美兰,哪怕要求苛刻代价高,也好过直接弃权。 虽然她们的相识和经历,充满了磕磕碰碰,但不可否认的是,她们互相欣赏,能力互补,一个能弄到钱,一个能谈项目,又都是在金钱面前,可以放下情感的人,是绝佳的合作伙伴。 “我有可靠的消息源,在医疗 ai 行业,年后会有新政策,就是针对辅助诊断这个细分领域。我看好的这家企业,符合政策要求,而领先他的那些,全部不符合。” 向美兰说:“也就是说,年后新政策一出来,除了这家,其他几家都得栽跟头。”轻则放弃已研发内容,重新调整战略,重则受到重创,甚至直接关闭项目。 向美兰想起了刚才那位创业人的自信,又问周妍音:“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多吗?”如果创业人的自信,是因为知道新政策的消息,那她真没有谈下来的把握。反之,或许还有点希望。金融行业,从古至今,能赚到钱的那方,凭借的都是信息不对等的优势。 周妍音知道她是在顾虑对方创业人是否知道这个消息:“他不可能知道。这相当机密,就连我现在告诉你,都是冒了很大的风险。”周妍音说,“你还有什么要问的,就尽管问,这事情都告诉你了,剩下其他的,我对你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” 这才是向美兰想要的合作状态。 两人又探讨了一些合作细节,达成一致后,周妍音离开了向美兰的办公室。 第72章 随后,向美兰让秘书叫来一辆车。她要赶去市中心的酒店,参加一场由金石亚洲基金牵头举办的活动。 这是今天早上从萧晨那里听来的消息。萧晨受邀参加,向美兰刚才查了参会名单,她关注的这位创业人也在嘉宾之列。 路上,向美兰给姐姐向奕打了电话:“你帮我一个忙,我也帮你一个忙。” 这公事公办的说辞,向奕有些警惕:“你要做什么?”正因为是亲姐妹,向奕更知道向美兰要办成一件事时的狠绝。 “我现在要收购一家医疗 ai 公司,需要你的帮助。如果最后我成功了,我可以帮你,由这家公司出面,把萧晨师兄挖过来。ai 企业招聘一个程序技术人员,应该很正常。到时候,他名字挂在我这里,人在你们那里做事,这也就不算违背竞业协议。” “靠谱吗?不坑我?” “不靠谱。”毕竟收购什么的,八字还没一撇,“但我不坑你。”这件事到目前为止,向美兰都没什么把握,不过是 1%的成功机会,抱着 100%的希望去做,和她过去的做事风格完全不同。 向奕知道,萧晨的公司其实已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,不能懦弱,也没有资格再讲什么正道大义。她思索了几秒钟,没有请示萧晨,自己作了主张:“可以,你要我做什么?” 第三十八章 成功有捷径,捷径的终点是深渊! 车窗外的景观快速后移,今天注定不会是轻松的一天。 向美兰一边看着刚收到的资料,一边对向奕说:“我想让你带我去参加今天的活动。” 今天的活动是年终大会,聚集了国内人工智能领域,几乎所有排的上名的企业,以及全球顶级的人工智能资本。 这场活动对于萧晨而言非常重要。 活动主办方金石亚洲基金,投资了数个元宇宙概念企业,这些企业未来对 vr 产品的需求量巨大。萧晨带着自己的 vr 产品,与他们进行了 3 论面谈,已经进入了接洽合约的阶段。一旦成果,萧晨不仅有机会介入元宇宙领域,还能获得大笔订单。 萧晨作为供应端,市场竞争激烈,他之所以能脱颖而出,何松石在背后出了不少力。 所以向奕很谨慎:“带你参加活动,然后呢?” “我就是进场去见个人。” “见个人,为什么非得在这次活动上。” “我就只有 3 天的时间,还不得争分夺秒?”向美兰这话倒是不假。 此时的向奕和萧晨,也在去往活动会场的路上。 挂断电话,向奕先和萧晨商量了一下,等到了会场所在的酒店,见到了已经等在楼下酒吧门口的向美兰,她就把自己的名牌挂在了向美兰脖子上:“活动的名额有限,你挂上我的名牌和萧晨一起进去。” “你不去?” “不去了,我今晚在杭州还有一个会,本来时间就很赶。而且萧晨去面谈,我也帮不上实质性的忙。我们还不如分头行动。”转身离开前,向奕叮嘱了一句,“你是代替我去的,别给我丢人。” “知道知道。”想想念大学的时候,只有向奕冒充向美兰去上课,还从没有妹妹冒充姐姐的时候过。 萧晨和向奕道别后,就和向美兰一起进了会场。 会场里灯光璀璨,宾客云集,参会人员少说也有数百人。 向美兰一进门,花了 20 分钟,就找到了她的目标人物,被投企业的创始人,同时也是技术负责人刘振。 她和刘振互加了微信,简单寒暄了几句后,就直截了当的说:“你想做的是科研,但金石是纯粹的资本家,你们理念不合。他投资了你,就是公司的大股东。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?” 虽然是个问句,但向美兰没有给刘振回答的机会,而是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他:“后果是,短期无法商业化的项目肯定会被砍掉,比如你最看重的老年痴呆症检测项目。他们感兴趣的,是通过视网膜检测,为保险公司做健康风险评估。” 说到这里,向美兰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,上面是一份送去监管部门报审的机密文件,显示了亚洲金石基金公司,已经和国内最大的两家保险公司,达成了共建体检中心的初步协议。 “他们考虑投资你,就是看中你有个项目成果,可以进体检中心。”向美兰看到刘振的眉梢不经意地跳动了一下,“他们只会保留这个项目。到最后你的公司就只剩下一个名字,写在体检中心合作单位名单里,变成别人的一部分。你的理想,与他们无关。你的员工,该走都得走。” 厚厚镜片背后的那双眼睛,机警地看了眼向美兰,对她并不信任。但迟疑后,刘振还是拿过了手机,滑动屏幕仔仔细细地看着文件,越看越认真,眉间皱出了川字纹。 向美兰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,他越紧张,就是越在乎,越在乎,自己谈成的希望就越大。 离着他们几步远的萧晨,静静地靠在墙边看着他们。在萧晨看来,向奕和向美兰五官很像,但神态却大为不同。向奕总是沉稳温和,向美兰却是神采飞扬,自信从容。 大概谈了十五分钟,向美兰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,朝萧晨走了过来。 萧晨问她:“谈的怎么样?” 向美兰说:“只是第一步,让他先拒绝掉金石,才会考虑我。” 萧晨笑着摇了摇头:“怎么会有人拒绝金石?在整个人工智能领域,无论是背景还是资金,金石可都是梦寐以求的大靠山。” 第73章 “可这个靠山太大、太强,双方实力悬殊,它在圈子里封杀你,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似的容易。”向美兰说,“金石最近投资的 2 家初创企业,除了核心团队的三五个人,其余人员全部裁撤,连帮着谈妥融资的 cfo 都不留。” 这件事在圈子里掀起不小的风波,萧晨也听说了,那位促成合作的 cfo,最后只拿到 n+1 的赔偿,结局令人唏嘘。 向美兰接着说:“负责投资和管理那 2 家企业的,是金石的投资总监裴亮。他在金石的地位举足轻重,还名声在外,大家都知道他的手段一贯强硬,说一不二,注资后宣布大规模裁员的就是他。也是这个裴亮,现在接受了刘振的投资邀约,做了初步尽职调查。” 向美兰话里话外的意思,就是刘振的公司落在裴亮手里,估计没什么挣扎余地。 萧晨叹了口气,没说话。弱肉强食,优胜劣汰,市场竞争就是这样,变化无常,一朝一夕间,就可能一生一死。这几年,他自己也是亦步亦趋,小心翼翼地走到今时今日,随时都处于危机感中。 向美兰抬头看着萧晨说:“我把金石收购他的真正原因告诉了他,他就明白了收购后,自己公司也难逃被大刀阔斧改革的命运。刘振还是很有理想的,并不是想赚笔快钱就退休。” “是啊,换作是我,也不想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伙伴们,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失业。”萧晨笑了一下,“还是自己去找来的投资人。” 向美兰看到萧晨脸色有些难看,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你放心,你的投资人是何总,他不是这样的人。而且有何总给你撑腰,金石在谈合同的时候,想必也不会为难你的。毕竟不看僧面,也要看佛面。” 萧晨点了点头:“这倒是。”似乎是安心了,一低头,看见向美兰裙子上的污渍,“这里怎么了?” 向美兰不太在意:“刚才谈话的时候,边上有位太太不小心,把酒洒在我身上了。”那位太太还怪不好意思的,拿着餐布替她擦了很久,“这料子,脏了就擦不干净。” “那你还不快去洗一洗?” “不了,我的事情都办完了,你要是没什么事,我这就先回去了。” 萧晨点了点头,礼貌的说了句:“那你路上小心。” 向美兰出门打车回家,原本心情轻松愉快,可刚进家门,还没来得及换衣服,就收到了一条微信。 这条微信是来自一个监管机构的朋友。 “美兰,你是不是把我发给你的文件,转发给别人了?” 对方问的很客气,但向美兰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她立刻回复:“没有。” 朋友说:“金石基金和保险公司的协议文件被泄露了,正在外面疯传。”转私密文件,这事情说小很小,说大很大。如果是私下看看当然没关系,但只要传出去了,那就是违纪、泄密,情节严重。朋友不仅会面临一场严格的审查,升职加薪都必然受到影响。 如果真是从向美兰这里泄露出去的,那她可是害人不浅。 听对方的语气,虽没直说,但似乎已经认定了是从她这里转出去的。 向美兰还在想着怎么撇清自己,那边就接到了萧晨的电话:“你看上的那位创业人刘振,和裴亮吵了起来。”会场里的声音嘈杂,偶尔的还能听见有人在大吼大叫。 这一声声,踩在向美兰心里,疼得她喘不过气来。 “怎么回事?”她问。 “刘振手上有一份文件。” 向美兰感觉自己心跳漏跳了一拍:“他怎么会有那份文件?” 萧晨没法回答她这个问题,只是焦急地说:“他刚才当众责问裴亮,说对方不守承诺,答应他会继续研发项目,其实是打算把他转手卖给体检中心。”场面一度很难看。 更重要的是,刘振和向美兰不熟,却记得她当时挂着的名牌,口口声声,说的是“向奕”点拨了他,才让他看清了裴亮和金石的真面目,是“向奕”给他的文件,这份文件就是铁证。裴亮知道萧晨是向奕的老板,弄得萧晨也很难做人。 向美兰回忆着所有的经过,她想到,只可能是她擦裙子的时候,刘振偷偷把她手机上的文件,转发给了他自己。 她迅速检查了自己的手机,果然上面有一条转发记录。这就像一条罪证般,让向美兰的手颤抖不已。 这边萧晨的电话还未挂断,那边向奕的电话就打了进来。 “向美兰!你做了什么!”向奕可不像萧晨那样含蓄,劈头盖脸一顿痛骂,“他们还以为是我在怂恿那人,让裴亮、让金石基金,在自己主办的活动上,大庭广众的出丑!你知不知道你害的萧晨和金石的谈判失败了!” 出卖朋友,泄露机密,还顶着姐姐的名字,害了萧晨。 “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。”她无力维护自己,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 向美兰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。私密文件大家私底下看看没什么了不起,她怎想到会有人拿出去大肆转发?自她入行以来,身边所有人包括她自己,做事都是游走在灰色地带,也从来都是相安无事。 她到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,过去她所接触的人,都是专业的金融人士,业内不成文的规矩,大家都会遵守。但现在,她遇到的创业人,可以说他们耿直坦率,也可以说他们是在商业领域相当“不专业”。 第74章 因为她轻信了一个“不专业”的人,她本人在业内的口碑也势必急转直下,必然同样会被盖上“不专业”三个字。 那短短 15 分钟的交谈,让向美兰和向奕的名誉、事业,都坠入谷底。 向奕骂道:“你不知道?!你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,你还要投资他?你是不是疯了!” 向美兰这才反应过来,自己犯了多么低级的错误。刚入行的时候,是周妍音亲自教会了她,投资先看人。可就是因为这个创业人是周妍音推荐给她的,她就自然而然的省略掉了这一步。 向奕说:“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这笔订单,我们可能就要支撑不下去了?你知不知道何总为此会损失多少?都不说钱了,光是这次事件对萧晨,对何总,在行业内造成的影响,你知道有多恶劣?!你把大家都害惨了!你自己去和他解释!” 第三十九章 你了解我,就该知道我的心意! 向奕愤怒地挂断了电话,她内心复杂,一边是自己的妹妹,虽然痛骂了她,但心里又为她担心焦虑;另一边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两个男人,此时正因为妹妹的过错,而遭遇无妄之灾。 向奕只犹豫了几秒钟,就决定自己打电话给何松石。是她让向美兰进了会场,让萧晨受到牵连,让何松石承担损失,她也有责任。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,何松石告诉她:“我都知道了,这里我们会处理,你按照你的计划,安心在杭州把事情办完了再回来。” 会场上一出事,萧晨就找了何松石,此时两人正站在地下停车库的电梯口,准备上去见金石的负责人。 何松石说:“这件事情不能影响到向奕。”保住了向奕,就是保住了萧晨。 “嗯,向奕一直在杭州,很容易说清楚。”萧晨松了口气,他一开始很担心何松石会责怪向奕,甚至让向奕背锅,毕竟现在会场上传的最厉害的,就是“向奕”挑拨创业人去攻击金石基金,宣扬金石霸道专权,将创业元老踢出局。 何松石很严肃地对萧晨说:“向美兰顶替向奕的事情,经过了你的同意。你答应,就是你的责任。” 萧晨说:“是我没问清向小姐到底要做什么,就帮了她的忙,放任她做事。人是我们带进去的,闹成这样,即便不是我本意,但我也肯定得罪了金石基金。这笔订单如果谈不下来,给公司造成的损失,责任肯定在我。” 何松石语气严厉:“你从毕业就跟着我做事,生意场上的交际我没少教你,也放手让你去做,你把事情办成这样,我也是真没想到。” “嗯。”老板批评的没错,萧晨只能认了。他之所以会答应向美兰的要求,一来是看在向奕的面上,二来也是觉得向美兰和何松石关系不一般。一个顺水人情,他又怎么好意思拒绝。但是,是男人就得有担当,无论是向奕还是向美兰犯的错误,既然是他带入场的人,那就是他的责任。 “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。但我现在告诉你,是公是私,要分清楚。即便是向美兰找你,你也不是非得帮她。生意场上,没什么人情面子。无论对方是谁,触及自己的原则和利益,既不得罪,也不办事。” 电梯一路上向,何松石还在教萧晨做事:“如果这次金石的订单拿不到,你就当买个教训。” 萧晨果断地说:“我可以再让 10%的价格。”哪怕这次没得赚,但若是能把库存产品换成现金流,周转起来总是好事,而且,“做成第一笔,后面也会更容易,只要产品过硬,生意总会慢慢好起来。” 萧承此时已下定决心,不惜代价,也必须要拿下这笔订单,否则之后的公司运营和项目研究,依然只能靠何松石源源不断的给他输送资金,不知何时是个头。 萧晨说:“钱可以再赚,但如果没有这笔订单,我想再等机会进入云宇宙的供应商之列,几乎不可能。”不仅金石基金不会再和他谈,其他公司也会忌惮他惹出过事端。他不能让一次错误,引发另一个错误,让公司陷入不可挽回的局面。 何松石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。在去到会场见到人之前,说实在的,他心里也没什么解决对策。他想达到的效果,就是能用钱解决的事,就不要影响到萧晨的声誉和向美兰的前途。在他看来,钱在人面前,微不足道。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,他们就听见人声嘈杂,会场前的走廊里,随处可见的不是酒店全副武装的保安,就是扛着摄像器材严正以待的记者。 萧晨看着眼前的场景,整个人愣了一下。这和他离开时截然不同,成群记者的突然出现,显然是另外有人故意为之,趁机把事情越闹越大。 就听见有记者在说:“听说金石入股了几家企业之后,违规解聘几十名员工,还有好几个公司高管,估计是把人整得逆反了,就不知道有没有违反劳动法?”要是违法,新闻就能更劲爆。 又有人说:“也未必就是那些被解雇的人出来找麻烦,我看是金石得罪了太多人,有人乘机发难。”多家资本下场抢夺云宇宙项目,金石基金出手早,抢占了先机,已经拿下了多家公司,“市场利益分配不均,金石说不定是被竞争对手狙击了。” 萧晨紧紧地跟在何松石身后走出了电梯。 跨出电梯的那一刻,何松石小声说道:“金石也是报应来得快。”金石基金此前收购后的裁员,进行的又快又很,他们的策略是经营方面的核心位置,一律迅速换上自己人,将实权握在手上。 第75章 事情闹大了,萧晨略有不安,担心这些记者会拿“向奕”做文章,败坏向奕在业内的口碑。 三五个保安走过来,替他们拨开人群。何松石一边往会场里走,一边给陈珂打电话;“你去弄清楚,会场这边的记者谁找来的?负责人是谁。一个小时内,多花点钱,让他们走。” 他从来就觉得,钱到位了,没什么事情压不下去。金石基金若是在解雇那些员工的时候,没有克扣,多给点钱,说不定现在还有人传颂投资人大方。 何松石刚挂断陈珂的电话,单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。 “何总,您在哪儿呢?” “和你一样。”何松石猜单宇肯定也来了,毕竟今天这个祸,闯的可不小。 单宇没再和他兜圈子:“美兰已经出门朝这边来了,你见到她了吗?” 他冷着脸回道:“没见到。” 向美兰在金石基金面前矮一辈,她又是惹出祸端的源头,金石基金的人不会对她手下留情。泄露机密文件,对方可以正式起诉她,连带着她那位政府机构的朋友,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。 要照着何松石的意思,向美兰此时应该避开锋芒,冷一冷,等单宇把事情差不多解决了,她再出来道个歉。毕竟向美兰是单宇的员工,无论做了什么事,原本都该是单宇出面兜着。 可单宇选择的是让向美兰自己当面澄清,正面应对。 何松石不知道单宇打的什么算盘,是打算保住向美兰,还是保自己的公司名誉,把向美兰推出去挡箭。 但他不能把希望压在单宇这个老狐狸身上,他不想看到向美兰事业被毁,不想看到她落寞无助。 挂断电话,何松石紧走了几步,眉头微皱:“单宇已经到了,我们要赶在他前面。” 另一边,单宇在楼下等到了向美兰。后者已经换下了礼服裙,穿上了一本正经的白衬衫黑色西装,配上一枚蝶形胸针,不至于显得太沉闷。 单宇看到她,一言不发,转身走在了她前面。他不说话,反而是让向美兰压力很大。 一直进到会场里面,单宇才说了一句:“投委会不让碰的项目,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?” 向美兰没把周妍音说出来。来之前她想好了,即便是狂风暴雨,也是自己一力承担,再把别人扯进来,只会让事情越扯越大。再糟糕的后果,她也有了心理准备。 她深呼吸了一下,跟着自己的老大,去见了金石基金那个脸色铁青的负责人。 1 小时后,酒店楼下停车场的电梯口,何松石就看到向美兰跟在单宇后面走出来。 单宇看到何松石等着,就对向美兰说:“去吧。” 向美兰告别了单宇,上了何松石的车。 一上车,何松石就问她:“单总打算怎么处置?”他看到她朝自己走来时,虽然情绪不太高,但整体看上去还算抗住了压力,也就松了口气。 向美兰看着他说:“单总说,他本来是想开除我的。”她没说单宇骂了她至少半小时,闯祸,自作主张,没有分寸,给他丢人,“但他一想,开除了我,就便宜了你。” 何松石淡淡地笑了一下。 向美兰依然是语气平平:“停薪留职,回家反省一个月。”也就是放她过个年,“今年没有奖金。”这是比较狠的,向美兰的攒钱计划又泡汤了。真是辛苦一整年,全贡献给了房贷,到最后,银行卡里的余额还是只有 4 位数。 单宇还说,以后不会再让她碰人工智能领域的项目,这条惩戒对于向美兰而言,十分刺痛,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,都可能因为今天的一步走错,而全盘皆输。但她毕竟忍住了,没有说出来。 车慢慢的往家里开,萧晨坐在副驾驶,何松石和向美兰坐在后座。 向美兰的心情多少有些压抑,但事情是她做的,受什么样的惩罚都是她活该,没道理让大家陪着她郁闷。 她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,问何松石:“门口的记者是你叫走的吗?” “嗯。” “你是不是给金石基金的人施压了?我觉得那个负责人对我,有点敢怒不敢言。”她故意把事情往轻了说。 何松石还未回答,萧晨回过头说:“施压?哪敢呢,估计是和我们谈的挺开心,所以没为难你。”毕竟他可是让出了 10%的价格。 何松石说:“你是无心之错,我让他别再计较。媒体的事情我替他摆平了,至于那个惹事的创业人,忘了吧,就当不存在。”当作不存在,这就等于是被投资圈软封杀,以后只能自生自灭,“大家都是出来赚钱,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对谁都好。” 向美兰说:“你是因为我才让价 10%的吧?凭我对你的了解,你绝不会是轻易让利的人。” 何松石沉默无语,过了半晌,他才说:“你那么了解我,就该知道,我的心意到底是什么。” 第四十章 美兰,人生里,不可能处处都赢! 车继续往家开着,窗外下起了蒙蒙细雨,漆黑一片中,路灯的光芒影影绰绰。 幸而车里是温暖的。 何松石坐在她身旁,低声地说着:“要不了多久,圈内的人都会知道,这次是你向美兰惹出的事端。或许认为你恶性竞争,或许认为你不守规矩,总之你一定会进入了他们的风险名单,若非必要,他们会尽量避免与你合作。” 这些话是向美兰心里知道,却不敢去面对的事实。 第76章 他说:“萧晨的问题,是钱能解决的,但你的问题,后续的麻烦会延绵不断。” “我……对不起。”她好后悔,后悔没有听何松石的话,不要去碰这个项目。现在不仅害了自己,还连累了萧晨、姐姐还有他。 何松石并不需要这句抱歉:“你今后的路会很难走。在这一行,‘信用’就是扶摇直上时走的梯子。你没有梯子,哪也去不了。”在他看来,单宇的停职,只是缓兵之计。单宇还在观望,观望金石的态度,试探何松石是不是出面帮衬向美兰。停职停薪,绝对不是单宇的最终决定。 何松石继续说:“我即便帮了你,你也会不好受,因为这不是你自己挣来的。你想继续走下去,你就去走。你有自己的规划,但你也要明白,做任何事不会只有成功。失败一直都在的,人不可能事事都赢。” 向美兰心里难受极了,她的前途很可能因为自己今天走错了一步,就彻底毁于一旦。 正如何松石所说,她会进入风险名单,项目、资金,都会对她绕道走。在北城证券时,她天不怕地不怕,因为她知道即便得罪了所有人,只要离开北城,外面的世界海阔天空任鸟飞。 但外面世界的自由,也是一把双刃剑。 无拘无束,没有管束,“成”就自己,“败”也得自己扛。 她紧握成拳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,原本自己都未留意,直到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,特别的温暖有力,让她逐渐平复下来。 “美兰,你如果能承受的起失败,那你才是真正的能走下去。因为像你现在这样的情况,以后会无数次上演。” “我和你不一样,我的人生经不起失败。”她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掌握。她要靠自己扭转这个局面,否则,一切都结束了。她会成为资本的弃子,她的事业会就此终止。没有了事业,她的人生还剩下什么? 她眼睛里泪水,始终含在眼眶中,不曾流下来。他知道她的犟脾气,此时多说无益,只能等她自己慢慢接受现实。 车停在了向美兰家楼下的车库,她跟在何松石和萧晨身后走上电梯。 电梯里,萧晨和何松石并肩而立,说:“向奕马上到。” “她杭州的事情办完了?”何松石可是关照过向奕,办自己的事,向美兰这里不用她操心。 下游的客户,上游的供货商,萧晨也知道向奕不可能半天就办完所有的事。 “向奕不放心,说必须今天回来见一下向美兰。”萧晨说,“而且我这边不是要改合同吗?向奕是财务部的核心成员,没她不行。” 何松石说:“回来也好,一起吃个饭。” 向美兰想到萧晨被迫要重新拟合同,要让价,嘴里就嘟囔了一句:“我姐到家,估计还得骂我一顿。” 萧晨回头对她说:“你姐那么温和一个人,估计凶都不会凶你一句。”在他看来,今天就是破财消灾,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,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。 何松石冲着萧晨说了一句:“你喜欢向奕?” 萧晨没吭声。 何松石又说:“她没凶过你,那你还需要努力。”他想起向奕凶妹妹的样子,就知道向奕是对越亲近的人,才越能展现出自己本来的性格脾气。 向美兰想着此时萧晨尴尬的表情,没忍住,终于笑了一下。 回到家,大家都各忙各的,等着向奕回来一起吃饭。 萧晨和会计视频会议,核算这次合同的成本和收入。何松石则是收到了陈珂打来的电话,公司市场部有个女员工,在怀孕期间被调离岗位,现在正投诉人事部变相辞退。此时此刻,事情已经闹上了微博热搜,何松石正指挥陈珂去解决事件。 而情绪低落的向美兰,洗了澡,头发都没吹干,就窝在床上,把玩着手机打算叫外卖。 刚点开外卖软件,她就收到了周妍音的短信。 她说:“干得不错。” 向美兰看着周妍音的这条短信,有点发愣。她犯了这么大的错,被停职在家,这叫“干得不错”? 她还没琢磨明白周妍音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,就听见向奕到家的声音。 向奕进门迅速扫了眼四周,除了萧晨以外,没看到旁人。 她把钥匙扔在了门口的玻璃碟中,站在门口就冲着萧晨说:“你为什么不看住向美兰!” 萧晨支支吾吾地说:“我……她谈她公司的事,我怎么能去听?” “有什么不能听的?”向奕说,“你待在她身边,两只眼睛看着她,她就不敢胡来!再不济,那人也不敢拿着她的手机乱转发!” 萧晨没想到,向奕也有不讲道理的时候。 向奕心里难受,恨妹妹惹出事端,替萧晨不值,又懊悔自己为何要离开,一时没控制住情绪,就冲着萧晨吼了几句。 但也就这么几句,向奕就忍下了心里的不满。 向美兰打开自己的房门,握着手机,一脚踩在门框上,犹豫地朝外张望。 何松石原本在阳台打电话,听见向奕说话的声音,就走了出来。他看到向美兰鬼祟又怂包的样子,从她身旁走过时小声说了句:“萧晨又是出钱,又是替你挨骂,你还不去救他?” “你是她老板的老板,你过去啊!”向美兰知道现在出去,肯定会被向奕臭骂一顿,就想把何松石推在前面。 何松石没理她,推开她的房门走进去:“我打个电话,借你房间用用。”进去锁上门,顺势把向美兰推了出去。 第77章 向美兰无奈,只能走了出去。 向奕看到她出来,心里本已被压制住的火气,又冲破了阀门:“向美兰!知不知道因为你不顾他人的肆意妄为,让萧晨亏了多少钱?他不过是带你进会场,你就差点害的他 7 年白干!” 向美兰原本是来道歉的,但向奕一凶她,她就立刻本能的不甘示弱:“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。”她顶嘴道,“你回来前我们就把事情都解决了。合约谈妥了,对方也接受我的道歉了,一切都还挺好。” 萧晨在一旁打圆场:“对对对,都解决了,我们也不算赔。”没钱赚,确实也不能说是赔。 “一切都好?”向奕根本没搭理萧晨,冲着向美兰说,“我们被压价压成这样,好在哪里?你做事越来越没原则,你要不受到一次大惩罚,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胆子有多大!” 向美兰脸色沉了下来:“你能保证没有我的出现,萧晨就不被压价吗?至于我,如你所愿,我被停职,被扣了所有奖金,都是我活该!全被你说中了,还有什么不好的吗?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?”她被停职扣薪,心里当然不爽,没人提也就罢了,说起来她就心如刀绞。 向奕说:“不知悔改。”她字字如剑,刀刀戳心,“向美兰,你为了钱,一次次没底线。你上次拿小波的抚养权和贺凡做交易,你以为我不知道吗?这次你还这样,你是掉进钱眼里了吗?你是不是就想着怎么利用我们?你能不能要点脸!” 向奕的话,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 向美兰心中的压力,刚才已经好不容易被她隐藏了起来,却因为向奕的这番话,又一次决堤崩溃。 “姐,你说的都对,我是掉钱眼里了。我就是想要利用你!但是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我没有钱,你和小波,现在指不定活成什么样子!没有钱,没有房子,没有积蓄,你有什么?” 刚来投奔向美兰的时候,向奕一无所有,没有工作,没有自信,没有生活下去的能力。 向美兰朝着向奕逼近了一步,甚至没顾及到姐姐已经脸红气急,还冲着她说道:“小波为什么没有判给你,你心里没点数吗?” 向奕急促地喘着气,是她自己慌不择言地刺痛了妹妹,转身又被妹妹揭开了伤疤。刚离婚时的绝望处境,那种压抑到无路可走的感觉,又一次回到了她的心里。若是一切从头来,她都无法保证自己有勇气,能站起来第二次。 向奕朝后退了一步。和贺凡在一起的时候,她就是从退一小步开始的,为了他的事业,为了他理想中的家庭,放弃了自己的人生,一退再退,退成了别人的附属品,退成了最无足轻重的人。她心中的不屈,在这一刻又一次战胜了懦弱。 向奕抢上一步,就在她打算再次和向美兰理论的时候,萧晨迅速地挡在了姐妹俩中间。 “都少说两句!”萧晨看到向奕一脸色瞬间惨白,心里莫名的一沉,他看了向美兰一眼,然后转身牵着向奕的手往外走,“你姐姐我带走了,你自己想想自己刚才的话。”他性情温和,这几句话,已经是很重了。 萧晨一手拉着向奕,一手迅速的合上了桌上的电脑,往包里一塞,干净利落。 何松石挂了电话走出来,就看到向家姐妹的气势剑拔弩张,便是一贯温和的萧晨此时都像一只全副武装的刺猬,进退攻防的状态,随时准备介入姐妹俩的交战中。 萧晨仅仅花了一两分钟,就收拾完了所有的东西,对着何松石说了一句:“我们今晚回公司拟合同。” 也没等何松石点头,他就拉上向奕走了出去。 第四十一章 我拥有一切,但内心空荡荡! 房门在萧晨身后被重重地关上,“砰”的那声,压在向美兰心口,疼得她喘不过气来。 何松石知道今天不可能太太平平的过去,就是没想到姐妹俩会这样互揭伤疤。 向美兰退回到沙发上坐着,目光呆滞的看着房门。姐姐就这样离开了,那些能让她们撕心裂肺的话,说出来搁在她们中间,没争个明白,恐怕正酝酿着更多的误会和怨怼。就算是刚才在车里,意识到自己前途未卜时,她都没如此绝望。 向美兰实在想不明白:“我是利用了她,可是成年人不都得考虑胜算吗?她现在吃我的,住我的,孩子还是我照顾着。我做这些还不够吗?” 她还是在乎胜败,还是无法脱离输赢的桎梏。何松石走到酒柜前,挑了瓶威士忌,给向美兰倒了满满一杯。 向美兰接过酒杯,一口都喝不下去,只是自顾自的说着:“她好歹有个退路是我,我可以养她一辈子。可我呢?” 向美兰看着眼前的酒杯,突然明白了“一醉方休”的快意。高度酒浓烈冲鼻,虽麦香醇厚,但一口喝下一大杯,仍是辣得她睁不开眼,心口烈痛。 何松石把纸巾盒推到了向美兰面前。她这么争强好胜的脾气,所有的难关,就必须是她自己跨过去,她才能真正的从这件事中解脱出来。 “何松石,你还记得,你和周妍音约会,让我买首饰那天晚上吗?我在店里,看到琳琅满目的首饰,就想到了我姐。那时候我就想,男人靠不住,但我也可以养她一辈子,让她一辈子都优雅美丽,一辈子……” 他伸手把向美兰揽在了怀里,任由她趴在自己肩上,从强忍泪水,到嚎啕大哭,无所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。 第78章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,安抚着她,再把她抱进卧室,陪了她会儿,直到她平静下来,安稳的睡着。 何松石离开前,在向美兰书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。 字条上写着:“等你想明白了,再来找我。” 第二天早上向美兰起来时,屋子里空荡荡的,就和她的心情一样。何松石留在桌上的那张字条,她却读不懂。 向美兰把字条捏在手里,晃晃悠悠地到了厨房,桌上只有前几天买的面包。看到烤面包机上落了层灰尘,她才想起好久没打扫,也好久没在家吃早餐。 她把字条放在了睡衣口袋里,随后在冷面包上,随便涂了点冰箱里的草莓酱,早餐就算对付过去了。 8 点,她接到陈珂的消息:“美兰姐,有人送了我两张票,和平街地下城的新年集市,今天晚上一起去吧?”还顺便把门票的二维码也发了过来。 向美兰一猜就知道,肯定是陈珂知道了她被停职在家,特地带她去散散心。她心里一暖,冰凉的草莓酱吃在嘴里格外的甜。 “好呀,那你下班后,我到你公司楼下等你。” “嗯嗯,一言为定哦!” 向美兰一边高兴地和陈珂聊了几句,一边端着咖啡走到客厅。 9 点,公司微信群里热闹了起来。 “给大家透露一下,单总中午 12 点过来开全员大会,讲工作纪律问题。都别出去吃饭,老老实实来参加,小心被抓典型。” 这是个十几人的小群,里面平时和向美兰关系很好的同事,出差、团建经常住一间房,家长里短聊天能聊一晚上的那种。 群里立刻开始了议论:“我刚才路过行政办公室,听说昨天有人闯祸,今天才会突然要开会讲纪律。你们知道是谁吗?” “不知道。” “还没听说。” “莫名其妙的加班,真讨厌。” 向美兰不敢出声。不过要不了多久,她们就都会知道,闯祸的人是她。 她窝在沙发里,腿上盖着薄薄的绒毯,一盏熏香,一本闲书,房间里安静的都能听见隔壁邻居家的鸟叫声。 生活看似悠闲自在,但内心里却难以平静。 向美兰可以想象,单宇的全员大会,自己会被点名批评。此时她有种等着被批判的感觉,焦灼难耐,还不如昨天单宇骂她时来的直接爽快。 她又想到,会议结束后,说不定小群里会有人出来安慰她几句,说些:“多大点事,钱都扣了,还要停职。” 又或是:“就当提前放假,过完年一切重新开始。” 可她一个逞强好胜惯了的人,实难接受自己落魄到要受人怜悯的窘迫。 向美兰心里乱糟糟,着手把所有的群,都设置成消息不提醒。不闻不见,选择逃避。 她满脑子的胡思乱想,手里的书翻了好几页,前看后忘,就索性合上了书,穿上外衣下楼买菜。 周末贺小波要来,她不如就趁今天有空,练一下手,到时候给他做他喜欢吃的红烧肉。 买完菜回来,刷锅洗肉,按着纹理一刀一刀的把肉切成小块,煮出血水,两面煎黄,她照着菜谱一板一眼的做着。拍姜蒜,炒糖色,精确到每一克盐,每一勺糖。向美兰认真细致地忙活了 3 小时,小火慢炖,直到锅里冒出阵阵香味。 肉出锅,她心里也装满了成就感,拿出手机,拍了张照。 先是发在了家庭群里,因为在和姐姐冷战,所以向美兰还特地@妈妈:“我做的!厉害吧!” 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复。锅上的热气开始消散,向美兰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,就着红烧肉吃了起来。 咸淡适中,甜而不腻,肉质酥软,入口即化,真的很好吃。 一高兴,她又给妈妈发了一句:“我吃了一大碗呢!下次你来,我做给你吃!” 还是没有回复,翻了一下群里之前的消息,才发现妈妈旅游去了,现在大概在某个没有信号的高山、沙漠里,根本不会搭理她。 今天的手机异常平静,只有几个工作群,背后有未读信息的红点。向美兰终究是没忍住,点了开来。 三个群,刷了几百条消息,提到她的仅仅一个人。 还是在公司的大群里,新来的研究员问:“有人知道向总今天什么时候来吗?我有份文件等着她签字。” 人事经理回复他:“向总提前休假,年前都不会回来。签字找你们副总监。”很委婉地替向美兰掩盖了被停职的事情,但也充分说明向美兰的职权,已经被副总监接手。 除此以外,再也没人提及她。人事部简单一句话,就满足了所有人对向美兰的好奇心。她在他们眼里,不过如此。什么关心怜悯,完全是她想太多。 失落和沮丧,就像渐浓的夜色般,将她为自己塑造的乐观情绪慢慢吞噬。 她打开了客厅里所有的灯,亮堂堂的感觉让她心里稍微舒坦了会儿,陈珂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进来。 向美兰想起今晚的约会,心里一高兴,率先说道:“陈珂,你到我家来吃饭吧,我做了红烧肉,吃完饭我们再一起去。” 那边却传来陈珂很抱歉的声音:“美兰姐,我活儿没做完,没法儿准时下班了。” “哦,那我等你吧。”向美兰情绪略显消沉。 陈珂说:“我今天应该是去不了了。”工作紧急,她必须完成了才能离开,“那两张票,你找别人去吧。你姐姐应该在家吧?” 第79章 “嗯。那我找我姐去吧,谢谢你。” 向美兰不想让陈珂知道自己颓唐消极,赶紧挂上了电话。什么和姐姐去,姐姐一天没理她,连家里群消息都不回复她。 家人,朋友,同事,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,整整一天,她像是被遗忘了。 华灯初上。向美兰换上羽绒服,一个人去了和平街。 地下城集市人潮如流,欢度新年的音乐响彻全场。四处都能看到穿红戴绿的人们,笑容洋溢在所有人的脸上。一年一度,丰收休憩,阖家团圆,聚集了人生中一大半的幸福。 向美兰也受到了大家的感染,心情开始逐渐转好。 只是,她独自一人,身边连给她拍照的人都没有。 向美兰随便吃了点东西,早早就回了家。 到家,锅子里的红烧肉已经彻底凉透了。这一刻,她才发现,即便自己住在最华丽的房子里,但却是个孤家寡人,连一个可以分享喜悦的人都没有。 她想起了早上在墙角看到的一只蜘蛛,自己和它极其的相像。趴在自己精心编织的,纵横交错的丝网上,心怀成就,不可一世,其实却孤独的只剩下了自己。 她又一次蜷在了沙发里,这次她关上了所有的灯,任由黑暗静静地把自己淹没在阴影里。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冰箱偶尔发出的“嗡嗡”声。 她的手伸进了睡衣口袋,摸到了何松石昨晚留下的那张字条。字条捏在手里暖暖的,就像是还有他的温度。 向美兰突然好想见到他,好想握住他那双温暖有力的手。 她从衣架上随便拿了件衣服,披在身上,径直去了 1 号楼。站在楼下,她摁下了何松石家里的门铃。 他说过,只要她转过身,他永远都在。 寒风冷冽,吹得她脸颊冰冷。 向美兰在大门外等了好几分钟,都没有回音。 她给他打电话,电话响了 2 声后,她突然想起,何松石家的门铃是连着手机的,她在这边摁铃,他即便不在家,也可以收到短信提醒。 向美兰瞬间挂断了电话。 她突然害怕起来,怕自己回过身时,再也看不到他。 第四十二章 失败不是成功之母,失败就是失败! 黑夜中吹过的风卷起了她的长发。 向美兰就静静地站在大楼前,没有人给她开门,何松石也没有发来任何消息。 她放弃了,只能转身离开,但却没有勇气回家。不是因为屋子里冷冰冰,也不是因为黑暗无声,就是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,难免会想念曾经热闹的时候。 她去了小区门口的南巷咖啡馆,向奕住过来之前,她是那里的常客,几乎每天都会去吃顿饭。 店里生意向来很好,最不缺的就是人气。向美兰点了一杯蓝莓汁,再要了一份烤牛排,坐到了临街的落地窗前,蜷缩在咖啡馆最深处的角落里,静悄悄地看着窗外人来人往。 等餐的时候,她无聊地翻了会儿手机。 先是看到陈珂发来消息:“美兰姐,何总的手机在我这里,你有急事吗?我可以去叫他。” 身处温暖热闹的环境中,向美兰此时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,回道:“没什么事,让他忙吧。”他是没看到消息,而非不回她消息,想到此向美兰心里那条紧绷着弦,终于松了点儿。 刚划掉陈珂的消息,一条新闻就跳了出来。 “上市公司违规辞退产假女员工。” 向美兰想:“这事情大概率是假的,估计又是没什么新闻可写的标题党干的。哪家上市公司没有人事、公关、法务团队,怎么可能做这么傻的事,会不知道这种事情最容易点燃社会负面情绪吗?” 划掉了这条新闻,等上餐的时候,向美兰继续刷着手机,很快就看到微博上好几条相关热搜。 “哺乳期被公司辞退该如何维权?” “女性生育自由,终止舆论的最好方式是公开真相!” “富利集团连夜公关,50 薪补偿款掩盖丑闻!” 这回向美兰想都没想就点了进去,零零散散的数条消息,拼凑着事件的前因后果,虚虚实实,难辨真假。 事关富利集团,向美兰脑子里瞬间想到的就是明天一早,股市开盘后的场景,如果放任这些热搜持续发酵,可想而知几个跌停板是少不了的。 她立刻给陈珂发了一条消息:“公司真的裁了市场部那位休产假的副总监?” 2 分钟后,陈珂打来电话,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全说了出来:“市场部的陆副总监,你应该见过,快 40 了,上个月回家生孩子。产假才刚开始,她就收到风声,说是人事部在准备裁她,会以调岗为由,打发她去后勤,逼她辞职。” 向美兰不太相信:“谣言吧。”这种裁员的方式,老套龌龊但有效。市场部副总监调去后勤部,工资不变。但市场部的收入组成中,工资和提成占比能达到 1 比 5,一旦离调岗,原来做 2 个月的收入,相当于现在的一年的薪水。如此巨大的差距,谁都不会平静接受。 “是真的,人事部是打算这么干。”陈珂说,“她的职位是个肥缺,眼红的人太多了。这也是为什么,她结婚十年才要孩子。” 向美兰和陆副总监有过几面之缘,知道她干练得体,为人处事考虑周详,面面俱到,是市场部不可或缺的领军人。 向美兰也明白这位副总监的想法,一来是觉得自己工作十几年,人事通达,能力无可替代,休几个月产假产,没人能动摇她的地位。事实也是,人事部刚有动作,就有人给她通风报信,可见她在公司人脉之广。二来,她这年纪,再不生孩子,也真的是等不起。 第80章 向美兰可以想象,陆副总监肯定是把工作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,才敢回家生孩子。 向美兰叹了口气:“人事部这事干的,里外不是人。”乘人之危,刚休产假就觊觎副总监的职位;再者也是内部风控没做好,事情还没办就走漏了风声。 陈珂话到嘴边忍了忍,但一想向美兰也不是外人,就深吸了一口气,都说了出来:“人力资源部本身刚刚经历了一场人事震荡。人事总监被何总调走,对外说是送他去国外镀金,其实是因为,他是公司里一位董事的心腹,和何总不是一条心。” 向美兰明白了,这是何松石想调整高层人事格局,先拿人事总监开刀。 “何总被叫去开董事会了。”陈珂压低了声音说,“从裁员,到事情被泄露,再到媒体曝光,事情发展迅速。这肯定就是个阴谋。热搜刚出来,好几个董事、部门主管,就兴师问罪似的到了公司,根本没留时间给我们做公关。没人唆使挑拨,怎么可能这么巧?” 把人事总监送出国进修,大家都知道这是派系斗争过程中,何松石拔得头筹,暂时领先。而这次市场部陆副总监被裁员的事情炒上热搜,想必就是对方的反戈一击。 高层派系斗争,却拿一个哺乳期女性当枪使,向美兰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。 但她又想到,既然何松石已经亲自出马,那要不了几个小时,事情肯定就会被处理的妥妥帖帖,明天的股价可能会下跌,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,轮不上她操心。 向美兰没再和陈珂继续聊下去,吃了点东西,心里暖和了,才起身回家。 刚推开房门,还在换鞋的时候,她就收到了自己助理的电话。 向美兰看了眼时间,都快 10 点了,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。 “什么事?”她问。 “向总,济南项目的资料,公司备用文件里有吗?”助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,只是问的内容却不怎么客气。 项目没完成前,资料都无需共享,可以全部掌握在负责人手中,这也是风控的一部分,以免事成前会走漏重要信息。 这是向美兰刚接手做的大项目,她两周前才和对方开始接洽,原本打算过完年再正式接触。 “没有,资料不多,都在我这里。”而且也没什么重要资料,她猜不到公司要这些做什么。 “单总今晚就要。” 这一句话,让向美兰心里的火窜了一下。她猜不透单宇的意思,特别是对方还态度强硬。 但她还是好言好语地说:“20 分钟后,我发到单总邮箱。” 若只有一次,还能理解为单宇突发奇想,但接下来的几天里,向美兰手上的项目,接二连三的被索要资料,转交到别人手上。还是每天要几个项目,一刀刀的,就像是凌迟她。 现在是过年前,所有项目调研和合作都已暂停,没道理十几个项目都非得在这时候,有紧急推进的需要。 那天中午,向美兰突然收到了周妍音发来的消息:“想方设法留下来,否则你在这一行混不下去。” 周妍音没头没脑的一句话,让向美兰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。 十几分钟后,助理打来电话:“向总,投委会否决了长滩的项目,对方董秘已经放假了,公司电话打不通,您有他私人电话吗?我们要通知他们这个决定。” 这个项目,向美兰已经推进到了最后签约阶段,投委会早就投票通过,年后拨款,万事俱备。 “意向书都签了,为什么突然否决我的项目?” 助理夹在中间也是为难:“向总,这我也不清楚,我就是来问您要个电话。” 向美兰直接拒绝:“私人电话我没有义务交出来。” 助理冷冰冰地说:“您在为公司服务期间得到的任何资料,都属于公司财产。”她嘴硬却气势弱,为了撑住自己的立场,最后只能狐假虎威一下,“这是单总的要求。” 向美兰咽下了这口气,冷冷说了句:“我会自己打给单总。”她心里很清楚,以现在自己的风评,正如周妍音所说,离开恒星资本,基本就混不下去了。只有留下来,她才有逆风翻盘的可能。 她给单宇打去了电话,对方大概也是在等她,很快就接了起来。 “单总,长滩项目我做了很久。从规范财务,到改革运营模式,是我一个人,陪着公司管理层一步步走过来的。”她说地很诚恳,“现在意向书也签了,投委会也同意拨款了,要不是因为过年银行忙,这笔钱就该已经发过去了。” “嗯。”单宇的语气平稳缓慢,“刚刚开完会,投委会认为你是极不可靠的人,公司对你的决定,是你不适合再留在公司投资岗。凡是你经手的项目,不仅是你现在手上的项目,还包括你过去做的、碰过的,所有项目,该换人的换人,该重查的重查。” 向美兰心底骤然一沉,下意识扶了一下身边的门框,阵阵寒冷和刺痛从脚底涌上心间。 已经落地的项目,所谓的重查,肯定是要派人去被投企业做调查,那么她“极不可靠”的名声,也就跟着出去了。 她努力保持着冷静:“可是长滩项目是公司的重点项目,难道因为是我的项目,就要半途而废?”内部怎么折腾她,她都认了。可现在事关被投企业,她签的意向书,她根据投委会的表决,在被投企业做出的承诺。现在反悔,就是她向美兰不讲信用。 第81章 被投企业几百号人在她的要求下忙碌了大半年,如果她到最后关头失信于人,那这行,从此就不会再有她的立足之地。 单宇没有出声,向美兰就明白了,他那里没有回旋余地。 半晌,向美兰憋出这么几个字:“投委会为什么这样对我?” 她的脑海里,此时全是投委会会长,摆在日式茶室门前那支紫檀木龙头拐杖。会长和周妍音,为了是否投资项目发生激烈的争吵,而她帮了周妍音。一切,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。 单宇没有否认:“投委会和周妍音之间,有你想象不到的矛盾。但这次,确实是你犯错在先。” 他们不会对付周妍音,毕竟她是英联贸易的大小姐,投委会也投鼠忌器,不敢对她怎么样。但对向美兰,就不同了。 她和周妍音的差距,就是周妍音出生就在罗马,而向美兰势单力薄,永远比不上周妍音,只能是一个替她挡枪挡剑的人。 挂断电话前,单宇说:“美兰,你该要明白,这一行混的就是信用。你犯其他任何错,我可以忍,但是这一次,你好自为之。” 第四十三章 女人追求的安全感,究竟是什么?! 向奕终于结束了手上的工作,从外地赶回来。 她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 8 点,屋子里和外面一样的漆黑一片。 向奕以为家里没人,她打开灯,却看到向美兰坐在墙边的酒柜旁,身旁扔了三四个空瓶,人还在不停的喝。 “怎么回事?”向奕冲过去夺走了向美兰手里的瓶子,“喝这么多酒,不要命了!” 向美兰已经醉的说不出话来,整个人软绵绵的像个麻袋似的,披头散发,满眼的红血丝,形象可怖。她看到姐姐就扑上去,挂在了她脖子上,嘤嘤的泣不成声。 向奕看妹妹这样,心里自然难过。虽然前几日姐妹俩在这里剑拔弩张,吵得面红耳赤,但过了这么些天,那些不痛快的回忆,其实也已烟消云散。 妹妹毕竟是妹妹,向美兰哭成这样,向奕也是心疼得很。 她不停的安慰妹妹,陪着她催吐,为她清洁梳洗换衣服,又喂她喝醒酒汤,折腾到半夜两三点,向美兰一觉睡醒,才有点人样。 她一醒过来,就转身抱住了躺在一旁的姐姐,紧紧依偎着。 “姐,安全感到底是什么?”向美兰说,“我以前一直以为,安全感就是拼命工作,挣钱。追求钱本身没错,但是我要的这种安全感,本身就是没有温度的。我拿着几十万的年终奖,心里却还是空的要命。” 向奕放下手里的书,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,就像儿时那样。 向美兰休息了会儿,又继续缓缓说着:“我觉得自己无可替代,但其实在别人眼里,我不是独一无二。商场上就是这样残酷,我做错了选择,触碰了资本的底线,结局就是被无情的替代。” 向奕说:“不过是一次失败,就让你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,是吗?”她轻轻地抚摸着妹妹的长发,“在工作中,你是绝对可以被替代的,随时都有人能顶上你的位置。能够顶替你的人太多了,但是生活中,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,没人可以替代。” 向奕也曾经历过坠入谷底的人生,她心里清楚,此时自己能给向美兰的,只有亲情的温暖,默默地陪伴,最后还是要靠她自己站起来。就像向奕自己,妹妹为她铺好了路,做了所有她认为对的事情,但最后进入萧晨的公司,成为他的左膀右臂,靠的全是向奕自己。 向美兰笑了一下,闭着眼睛,头靠在姐姐胸口,喃喃自语着:“我还以为,是我养你,还以为,可以完全被你依靠……”这一觉,她睡得很安稳,做了这一周以来,最踏实的一场梦。 早上天刚亮的时候,向奕就收到了萧晨发来的消息。 “醒了吗?” 紧接着第二条:“材料供货商那里出了点状况,我们昨晚在何总家开会,决定今天一早再飞杭州,亲自进厂看看。上午厂里应该还有人值班,再晚就来不及了。” 向奕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,飞快的回了消息:“好,我跟你一起去。”又转头看了看妹妹,向美兰状态极差,向奕心里真是一百个不放心。 她随即又问萧晨:“何总在家?” “当然。” “我过来找你,20 分钟。”向奕说。 向奕离开后,向美兰一觉睡到了下午四五点。醒来时姐姐不在身旁,她还迷迷糊糊的以为,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。 下床后的头痛欲裂,倒是让她又清醒了几分。 厨房这几天积压着的碗碟都不见了,说明姐姐真的回来过。 向美兰靠在阳台栏杆上喝着水,抬头望着 1 号楼顶楼,何松石家的方向。 冬日的风雪天,天黑的特别早,其实看不太清,但就这么抬头望着,她的心里就莫名踏实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,向美兰拿出来一看,是何松石打来的, 接起电话,她的嘴角露出了甜甜的笑容。 何松石问她:“吃饭了吗?” “还没,刚醒。” “那下来吧,我在楼下等你。” 向美兰洗漱后换衣服下楼,何松石的车停在那里,司机站在车旁等她。 坐在车里的何松石,看到向美兰进来,就挂断了电话。 向美兰刚坐进车里,何松石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。他瞟了眼,直接挂断。 第82章 “你不接吗?” “是陈珂,没事。”何松石让向美兰上车,“我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 黑色的商务车载着他们,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前停下。这里离家倒也不远,就是七拐八弯的,若非熟门熟路,恐怕很难一下子找到。 那是市中心的老城区,都是上百年的砖石房子,路窄楼低,黑漆漆的一条街只有前后两端才有路灯。 何松石推开一扇门,里面飘出一曲清雅的爵士乐。屋里灯光昏暗,隐约能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酒保,穿着白衬衫黑背心,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服帖。这是一家小酒馆,吧台前就两把磨得退漆的原木高脚椅,满屋子酒气飘向,干净醇厚。 老板和何松石很熟悉,两人简单的点了点头,交流不上两句话,就互相明白了意思。 何松石带着向美兰上楼,楼梯有些岁数了,台阶宽、坡度缓,能看出木材厚重结实,当年应该造价不菲。 他说:“最近来的少了,我有段时间,每天都来这里。那是好多年前,我父亲刚过世的时候。”他说的云淡风轻,“公司里的元老们,都想在老何出殡前,就把小何赶下台。” 那时何松石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,公司要维持,身边没有亲人,甚至都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,只能独自苦撑。 两人吃的很简单,这样的小酒馆,厨房能力有限,不过是一份薯饼,一碟酱牛肉,中西混搭,再有一个水果拼盘,是特地点给向美兰的。 向美兰明白了他为何带自己来这里。 她说:“我一直觉得,钱的厚度就是安全感。所以我努力的赚钱,人生目标也变得越来越简单。”但这几天跌宕起伏的经历,让她明白,她找错了安全感。 向美兰抿了一口酒,笑着看身旁的他:“赚再多的钱,最后也就是一日三餐。那个坐在身旁陪你吃饭的人,才是最重要的。” 何松石有自己的渠道,早已知道了恒星资本对向美兰的处置。 “你终于明白了,你在工作中没那么重要,工作在你的人生中,也没你想的这么重要。工作上的任何一次输赢成败,在人生中都很短暂。”何松石笑了笑,每当他坐在这里的时候,都能格外的放松,今天尤其是。 两人轻轻碰了一下酒杯,何松石又说:“你总是不停的朝前跑,其实回过头,你会发现,真正重要的,是你身旁支持你的人。他们是支撑你跑下去的动力,是生活的最根本。是你的父母,姐姐,外甥,最好还有我。” 向美兰笑了,随后又点了点头。 “你姐姐今天早上去杭州前,特地来找了我。希望她不在的时候,我能多陪陪你。” 何松石在很想有人陪的时候,就会很想来这家没有名字的小酒馆。 “姐姐去杭州了?” 向奕走的急,到了杭州事情又多,就一直没和向美兰联系。 何松石说:“你姐姐夸你坚强,说你从不在妈妈面前撒娇,更不会寻求关注。” 向奕还告诉何松石,向美兰的状况很糟糕,她前几天在家庭群里发了生活照,还特地@了妈妈,向奕能感觉到,她这是在求助。这大概就是姐妹,就是家人,即使争吵冷战,姐姐也惦记着妹妹。 两人吃了没一会儿,何松石说:“我去楼下,让老板给你调一杯酒,那是他特制的,你肯定喜欢。” “嗯。”向美兰笑着点了点头,心满意足的等着。 他才刚下去,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。向美兰看了眼,还是陈珂。 电话铃声刚停,向美兰的手机上,就多了一条陈珂发来的消息。 “美兰姐,何总和你在一起吗?” 向美兰回复她:“你是不是有事找他?” “我有急事,你让他接我电话好吗?” 向美兰想何松石几次挂断陈珂电话,他可能知道陈珂找他什么事,故意不接。 “我试试看。”向美兰想了想,又追问一句,“这么着急,什么事呀?” 陈珂语速很快:“还是人事部门解雇产假女员工的事,又有新问题了。” “市场部,陆副总监的事?” “对,就是她。”陈珂说:“本来已经谈妥了,我们给她 50 个月的工资,法定产假结束后,她主动离职。” 明明是何松石和董事们之间的派系斗争,他们争权夺位,何松石弄走对方一个心腹,他们就拿哺乳期女性炒作,令舆论大哗,激起公愤,打击何松石。 可高层斗争,凭什么要一个刚生完孩子的母亲失业。最近刚成了投委会和周妍音之间博弈牺牲品的向美兰,对陆副总监的遭遇感同身受,甚至她的情况比自己更糟糕。 向美兰没想到,何松石亲自处理这件事,居然是这样的结局。 向美兰没说话,那边陈珂说:“今天上午陆姐来公司,都谈妥了,就等下午签字。可谁知她吃了饭回来,突然改了主意。她提出一定要见何总,否则就把骆晖招标受贿的事情,继续爆料出去。我也不知道她手上怎么突然就有了证据。” 向美兰想起了骆晖,大股东骆启秋的侄子。这人就是当时诚光小区的设计负责人,做了劣质的装修,害的小区不能按时交房。向美兰刚到富利帮忙的时候,他就已经被何松石开除了。 受贿是刑事,是应该立案侦查的。但何松石仅仅是开除了事,没有追究他的责任,严格来讲,确实是包庇了他,掩盖了富利的丑闻。 第83章 事情愈发严重。 向美兰说:“嗯,我还记得骆晖。” 陈珂说:“我第一次给何总打电话,何总说他不方便过来,但是可以再给陆姐加 5 万,不能再多。”她还记得当时何松石言辞峻厉,要求人事部自己摆平这事,别什么都找他。再然后,向美兰下楼,他也就没再接陈珂的电话。 “美兰姐,你帮帮我?”陈珂夹在中间很为难,“你让何总接一下电话好吗?” 第四十四章 何松石,麻烦你再信我一次! 向美兰冲下楼,看见何松石正安静地坐在吧台前,看着老板调酒。 “跟我走。”她一把牵起了他的手,“我们回公司。” 看他要开口,向美兰知道必定是质疑或拒绝,于是态度坚决的补充了一句:“别问其他,听我一次,好吗?” 何松石略有些奇怪,但看见向美兰眼中的焦急和坚定,也就随了她的意:“好。” 车急速驶往富利大厦,在路上向美兰把陈珂电话里说的事告诉了何松石。 10 分钟后,两人抵达了公司。 陈珂早就在停车场等着了。看到他们下车,她急忙赶过来:“何总,就在刚才,我在媒体的朋友告诉我,骆晖受贿的事情被举报了。”顺手递上了资料,“举报内容就是这些。” 何松石拿在手里粗略地翻了一下,眉头为蹙:“只有这些?” “嗯。” “这些资料里只涉及骆晖,没有骆启秋和骆晖太太任职的西商银行。”何松石知道,如果骆晖手脚不干净,这些人肯定也脱不开干系,“市场部这位副总监,陆雪琪,她手里肯定还有更重要的证据。” 何松石说完便朝电梯走去,身后的陈珂对向美兰打了个招呼,就紧跟上去。这时候何松石才注意到向美兰停在车旁没有动。这是富利的事情,而她几个月前,就已经和富利没有关系了。 何松石想了想,还是对她说:“跟我一起上去吧,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。”好好地出来吃饭,却匆匆忙忙的再让她一个人回去,何松石有些于心不忍。 向美兰说:“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,不用急。” 零下五度的下雪天,地下车库阴冷潮湿,尤其是这个角落还没有手机信号。 何松石也不言语,只是顺手拉了她一下。 向美兰没再推辞,跟着他们一起进了电梯。 电梯上了 20 楼。 何松石走在最前面,他推开会议室那扇厚重的大门,吵杂的人声立刻涌了出来。 公关部、人事部的主要负责人济济一堂,文件、电脑随处可见,几乎每个角落僻静之处,都有人在打电话。 大家分头忙碌着,看到何松石进来,立刻就有几个人朝他聚拢过来。 向美兰和陈珂一起,在何松石身后坐下。刚开始还有人看了她几眼,好奇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,但随后在事态紧急的气氛下,也就不再有人在意。 众人落座,会议立刻开始。 陈珂说:“今天上午我和陆雪琪谈的挺好,条款和价格都过了。她出去吃了顿饭,回来就变了主意。我觉得她就是在吃饭的时候,拿到了这份举报材料。” 有人跟上说:“陆雪琪 10 分钟前向经侦递交了举报资料,同时又向媒体透露了所有内容,媒体消息已经压不住了,最多半小时后,新闻、评论、热议将铺天盖地的,都是富利地产的名字。” 公关部有人提出:“我有两个建议。一,发声明,坚决抵制职场性别歧视,杜绝陆雪琪此类事情的再次发生。结合我们支付的高额赔偿,放低姿态淡化矛盾,改善公众对我们的映像。二,公布公司正在积极配合经侦调查受贿事件,把矛盾点集中在骆晖个人身上。” 话音刚落,就有人率先提出了反对意见:“第二条可以考虑,但是第一条,陆雪琪的事情已经过去快 1 周了,公众的视线也早就不在这件事上。这时候出来道歉,等于旧事重提,提醒大家曾经发生过这件事。” 立刻有人附和:“而且骆晖的事情更棘手,我们应该全力以赴。现阶段配合调查没错,但也要警防陆雪琪还会曝出更多内幕。” 公关部的第一条建议,赞成的人寥寥无几,向美兰算是其中之一,但她只能默默地坐在后面。 这时候就听见有人说:“骆晖出事,难免会牵扯到他老婆,西商银行的市行副行长。如果牵扯到西商银行,那诚光小区的贷款肯定会被调查。我们延期还款走的程序,是不是合规啊?” 财务部没人在场,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。但众人都明白,一旦被深入调查,无论最后审查结果如何,一定会牵扯出数不尽的麻烦。 会议室的氛围原本就很紧张,现在又开始有人提议,要财务和法务也过来开会,以便全面掌握事态的严重性。 何松石的话音打断了会议室里的议论:“舆论热潮不会维持太久,马上过年休市,也不会影响到股价。眼下的重点,是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。”他气度威严,从容冷静,哪怕是灾祸将至,仍就是八风不动。 众人屏气凝神听着他的决定。 何松石说:“第一,骆辉受贿的事,有金钱交易就会有记录,我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、多少企业、单位参与其中。在配合经侦调查之前,我们要先自己心里清楚,可以‘配合’到什么地步。” “第二,找出是谁给了陆雪琪这些资料。弄清楚幕后主使人的手上,到底还有多少证据。” 第84章 向美兰等着何松石说第三,安排公关部发布声明抵制职场歧视这件事,但却没了下文。会议室的议题已经进入了下一轮,开始按照何松石刚才说的两点,安排具体的执行人。 要不要给何松石建议,向美兰很犹豫。 她本就不该出现在会议上,更不该发言,但为了富利的未来,她又深知不能不说。向美兰的右手紧紧一握,下定了决心。 她趁着何松石和下属说话的空挡,拉了拉他的袖子:“借一步说话?” 最紧急的工作已经安排下去,何松石也不在乎被向美兰耽误几分钟。 “我们去隔壁办公室。” 关上办公室的门,向美兰直接对他说:“我觉得公关部的同事说得对,公司里出了性别歧视的事情,就应该发道歉声明。” 何松石侧头打量向美兰:“道歉?”陆雪琪被调走一事,何松石从始至终都被人故意隐瞒着,他并没有做需要道歉的事。更何况在他看来,陆雪琪拿到了足够多的赔偿金,这比一个虚无的道歉实在。 向美兰苦苦相劝:“新闻虽然没了热度,受害人虽然可以用钱堵嘴,但事情并不会因此结束。 何松石说:“没有道歉的必要,舆论就是一阵子的事情。” “职场性别歧视的话题,没有有效期,如果不彻底做个了断,永远没有完结的时候!”他不听劝,向美兰义正言辞,“盯着你的人这么多,万一以后有人再提起,一定会引发一轮新的舆论攻击。媒体的传播速度太快,负面消息会呈几何倍数增长,泛滥成灾,那就是无法收拾的局面!” 何松石看她越说越激动,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,淡淡说了句:“再议吧。”转身就想离开办公室,去忙更重要的事。 向美兰赶紧走到门前挡住了他,与他权衡利弊:“眼下国家出台一系列政策鼓励生育,但同时对地产行业又是收紧扩张速度。这个节骨眼上,富利地产排挤女员工,被舆论炒得沸沸扬扬,你就不担心会被树立成反面典型?” 他不为所动,向美兰又说:“发个声明,用不了你几分钟时间,却可以借媒体之手,树立起富利集团对职场歧视问题绝不姑息的态度。这不仅有利于公司形象,也有利于提升当下的职场环境对女性问题的重视。” 何松石耐着性子对她说:“或许你说的没错,但眼下工作我的重心是找到谁是幕后推手。如果不能让这个人付出代价,那以后这类的麻烦就会层出不穷。” 向美兰有些恨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意思,也不明白事态的严重。 她的心情落到了谷底,语气沉重地说:“所以何松石,你目睹了我在单宇那里的失败,你也觉得我能力有问题,是吗?” “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。”何松石不喜欢被穷追不舍,语气有些重,说完又想缓和一些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,尽量平和地说,“这是富利的事情,你不要东拉西扯的把自己牵扯进去。” 向美兰咬着牙,一字一句:“富利也是我辛辛苦苦保下的企业,我不想看到它走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。” 何松石定定地看着向美兰,没说话。 向美兰知道,他站在他的立场上,自有他看待事件的角度,也有他处事的一贯风格。他成功了太多次,所以想要改变他的决定,几乎不可能。 向美兰一狠心,只能拿起自己的自尊做赌注,她低沉的声音里近乎绝望:“如果连你也觉得我是个失败的人,我是个做事冲动,没有判断力的人,那你就忽略我的话吧!” 何松石垂眸看她,她一直都是个意志坚定的人,决心做的事,开弓没有回头箭。 尽管何松石始终觉得向美兰把此事想的过于严重,但看她情绪大起大伏,思量再三,他不想再惹她生气。 何松石退回到办公室里面,站在窗前,当着向美兰的面,他给陈珂打了电话:“通知公关部,准备一份声明。” 向美兰刚松一口气,就又听他说:“私下我们的重心还是追查骆晖。调查进度一定要加快,不能让经侦赶在我们前面,有任何消息,随时向我汇报。” 向美兰一听这话,就明白何松石明面上让公关部发声明,更像是为私下调查打个掩护。他心里,还是未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。 她失望地站在窗前,一半是无力的颓废,一半是最后的倔强。她问何松石:“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选择你的公司,而是选择单宇?” 何松石想过这个问题,在他看来,向美兰独立自主,工作和感情互不干涉,分的清楚没什么不好。 向美兰朝他走近了一步,抬起头看着他,神情严肃:“像我这样遭遇失败的女人,职场里很多,无论是比我厉害的,还是不如我的。不是每个女人都和向美兰一样,可以犯错,可以任性。不是每个女人,背后都有一个叫何松石的男人。” 职场女性,这个单独被拎出来的话题,何松石以前从未考虑过。无论是职场还是女性,一直以来都与他没什么关系。企业家要关注的事情,仿佛永远都比这四个字来的重要的多。 而职场女性,说的就是向美兰。职场女性的生存环境,也就是向美兰每天在经历着的。 她说:“我们生来就是性别弱势。我们能在职场里撑下去,要付出比男人多无数倍的努力。你只看到我工作时的艰辛,却不知道我不仅需要努力工作,还需要和随处可见的性别歧视抗争。” 第85章 何松石以前没有想到过向美兰也会和“歧视”两个字联系在一起。她是资深员工,职场精英,不可多得的人才,怎么可能会被歧视。 但在她的提醒下,何松石突然想起了他在北城证券见到向美兰时的场景。她在办公室里和自己的直属领导吵架,有这样的魄力和胆量,吵架的内容却是升职时被男同事踩了一头。 向美兰说:“你比单宇有手段有能力,但是在尊重女性员工方面,却是他胜你一筹。” 没有一个女人能无视职场性别歧视,因为她们几乎都经历过。 向美兰也是说累了,气势稍弱:“你们企业家的社会责任,什么时候也能考虑一下女性职场问题?” 他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面相窗外的夜景,脸色平静沉稳,似乎是在思考。 第四十五章 何松石+向美兰+周妍音=尴尬?! 向美兰看何松石背过身去回避她,知道已经多说无益,便默默地拎起包,独自转身离开。 何松石听到身后的关门声,又等了几分钟,才转身回到会议室。 窗外夜色降临,会议室里依旧灯火通明。 事发后被紧急招来的工作人员,各个神情严肃,无人倦怠。 何松石独自回到会议室,看着会议桌旁的那把椅子,一刻钟前,向美兰还坐在这里。正对着暖气出口的位置,暖风吹着她的秀发,看着令人温暖舒适。 “何总,公司的声明已经发出了。”公关部的工作人员汇报了工作进展,“应该很快会得到舆论反馈,我们会尽快完成舆情分析。” “好。”何松石过去从不在乎媒体外界对自己的评论,他独断独行,深知无论别人如何抹黑自己,只要自己内心的评断是正确的,就绝不后悔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,经侦已经和公司负责人取得了联系,找了几个关键人物过去配合调查骆晖受贿一事。调查还浮于表面,没有涉及到更高层。 何松石坐在窗前闭目养神,刚才和向美兰争辩的内容,反复的出现在脑海里,直到公关部的人再次来找他,才打断了他的思绪。 “何总,卫视晚间新闻,想要对您进行直播采访。” 这种敏感时刻,何松石本来想一口回绝,但想起向美兰刚才情绪激动时,说过的那些话,心弦似乎被拨动了一下,他脱口问道:“什么话题?” “是关于我们发布的公告,职场歧视的话题。公司的表态在短时间内受到了大家的广泛关注,所以晚间新闻的编导,刚才紧急联系了我,有意插入这一段采访。如果您方便的话,我们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,一个正面的曝光机会。” 何松石犹豫着,他从不喜欢抛头露面,也不习惯改变自己的做事风格。 公关部的同事看出他有否决的意思,连忙补充了一句:“如果由主流媒体关注我们反对职场歧视立场,其他的舆论也肯定会跟随,公司的风评会好转,骆晖的事肯定会被淡化。” 何松石摆了摆手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他这会儿有点切身体会到,向美兰所说的这个话题必然会引起热议的意思,不过是一页发在网上的声明,传播速度会如此之快,尽然引得走在信息最前端的新闻记者闻风而来,“你们准备一下稿件,不用太详细。” 公关部的同事点头转身离开,却又被何松石叫住了。 他说:“我要在采访中,正式向陆雪琪道歉。” 工作人员楞了一下:“如果再提起她,可能会引发公众联想到她刚才的举报,不如只提女性员工?” “不,被联想也没关系,有错误,就大方地接受议论,坦诚地道歉。毕竟陆雪琪确实因为休产假,而遭遇了一系列的问题。如果不是为了生育孩子,就没有休假的事,没有领完赔偿金就失业的事,那后面她被人利用,举报公司的事情,也就不存在。” 站在公关部的立场,只要他愿意接受采访,总是好事:“好,我会准备好稿件。” 采访工作在不久后如约进行。 晚上 5 点半,直播结束后,何松石安排好后续工作,离开公司时已有些疲惫。 上车后,他对司机说:“去酒吧。”随即靠在椅背上休憩,任由司机把他载回小巷中的酒馆。 当他推开小酒馆的门,正是 7 点整。过年前,市里传统的江岸烟花晚会恰在此时开始,花炮绽放的声音飞过数个街区,传入耳中,随即天空化开一幕绚丽的色彩,闪烁间亮如白昼。 老板看到他再次出现,也不奇怪。 他坐下后,老板默不作声的开始为他调酒。 一杯是他钟爱的“古风”,苦中带甜,经年醇厚。 另一杯是他今天离开前,特地为向美兰点的“龙舌兰日出”。这是一杯混合着鲜橙汁、石榴汁和烈性酒的饮料,色泽美艳,由黄至红,层次渐变,像极了日出时天空的颜色。 “今天那位小姐,很漂亮。”老板很少说话,即便开口,也是言简意赅。 何松石笑了一下,喝了一口酒:“看人可不能流于外表。” 老板对着他微笑,没有说话,和过去一样,只是静静地倾听着,一杯一杯,不停的给他倒着酒,他有些醉了,脑袋里昏昏沉沉的,胸腔里却是烧烫的难受。 何松石坐在隐晦不明的灯光里,微垂着头,盯着酒杯,口中喃喃自语:“我喜欢她,我想成就她。” 第86章 龙舌兰的辛辣和草本香气留恋在他唇齿间,口感丰富,引人回味,“我以为我了解她,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,我对她的了解,大概也只是浮于表面。” 老板身后的老式挂钟,“滴答滴答”的响着,成为了酒馆里唯一的声音。 不知喝完了多少酒,何松石抬起头,朝对面的老板说道:“我过去一直觉得,都是三四十岁的人,谁没有过去?在意她就不要去过问过去的事,喜欢的是现在的她就可以。但我直到今天才明白,不知道她的经历,又怎会真正了解她。” 说完最后一句,他仰起头一饮而尽,起身蹒跚着抓起外套,走出酒吧,一头钻进了风雪之中。 他从未想到,一个女性职场歧视的话题,会激起向美兰如此大的反应,也不曾想到,她认真起来,完全不是一个满眼只认“钱”,什么都可以凭数字和曲线来做决断的投资人。 从酒吧离开时,何松石已经醉的不知道时间。 司机载着他回到小区,路过江岸的时候,看到成群结队的年轻人散场离开。烟花晚会刚结束,燃放后的硝烟味还滞留在空气中未曾散去。 车进入南巷小区,里面安静如斯。小区的院墙把墙内墙外,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。墙外是热闹浪漫和亲密,墙内是家的温馨和安逸。 何松石自以为只是微醺,但其实已醉的不轻。司机一声不响的把他直接送上了楼,看到他开门进去,才离开。 何松石醉倒在沙发上,只迷糊了一下会儿,就突然惊醒。他坐起身,顾不上酒后的头痛欲裂,心里有些话,他不想留到明天再告诉向美兰。 出门下楼,他绕过小区花园,直接到了向美兰家楼下。 按响了向美兰家楼下的门铃,看到屏幕里出现了熟悉的她,未施粉黛,披散着的长发,穿着领口毛茸茸的睡衣。 “让我上来。” 向美兰表情有些尴尬:“不了吧,很晚了。” 何松石说:“美兰,你说的对,职场从来就是职场,不分男女。kpi 从来没因为女人是女人而减少,正因为如此,我们才更要关照女性。” 他看到向美兰嘴唇微颤,似乎是欲言又止。于是他接着说道:“美兰,我来是谢你的。谢你,可以让我到了现在这个地位,还能知道自己的局限。” 向美兰说:“我看新闻采访了,看到你对陆雪琪的道歉了。” “嗯。”他说,“你身后永远有个何松石, 那我想,富力地产的女职员后面,该有个老板也叫何松石。外面的世界我无能为力,但是我能力之内,我该知道怎么去对待员工,公平理智的。” 向美兰眼眸低垂,略作思量,终究还是开门放他上来。 向美兰打开房门等着他,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说:“去喝酒了?” “嗯。”他的手很自然的就搭在了她肩上,她的表情举止却立刻有些扭捏。 何松石还在奇怪她为何这样不自然,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房间里飘了出来:“何总,好久不见啊。” 是周妍音,正走出来和他打招呼。 “她怎么在这里?”直面周妍音,何松石的酒已经醒了七八分。在这个无风起浪的女人面前,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。 向美兰有些无措,解释道:“周……周总来找我谈,工作上的事。” 她把何松石让进来,锁上门,看着他们两个朝客厅走,自己一个人有些局促地站在大门的阴影里,现在屋子里的三个人,怎么看怎么尴尬别扭。 周妍音对何松石说:“我以为,道歉这种事,你一辈子都不会做。” 何松石风轻云淡地说了句:“公关手段,别太当真。”看到这个向美兰不让他上楼的“真正原因”,何松石反而轻松了许多。 他故意避重就轻,周妍音也不戳穿他,反而对杵在门口的向美兰说:“你准备一晚上都站在那里?你们两个在一起,又不是什么新闻。” 何松石漫不经心的从周妍音身旁走过,在沙发上坐下。 周妍音与他擦肩而过,闻到了他身上还未散去的酒味。她问:“你又一个人去喝酒了?” 没等何松石有回应,就对还尴尬地杵在门口的向美兰说,“别杵着了,你去给他煮个醒酒汤。” 去厨房煮醒酒汤,倒是正好解救不知所措的向美兰。她“嗯”了一声,就往厨房走。 周妍音在她身后淡淡地说:“以后当他的女人,除夕前一夜,你记得煮碗醒酒汤备着。”看向美兰停下脚步,面带疑惑的看她,就又补充了一句,“别问我原因。” 向美兰没再多想,随手关上了厨房的门。 坐在沙发上的何松石,一眼就看见茶几上翻开着的那沓人工智能领域的资料。他拿起来粗略翻看了会儿,问周妍音:“你还想拉她下水?” 他语气不善,周妍音却全然不在乎。 她径直朝沙发走去,说:“我给的报酬可不低。我和她是你情我愿。何松石,你对她有意思是你的事情。我们俩做事,与你无关——” “而且她和我不一样,她心里认定的事,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。”周妍音在何松石对面坐下,笑了一下,“哪怕她很喜欢你。” 何松石表情轻松:“她当然和你不一样,她保护我,你损害我。你们的工作,我不会干预。但是你如果你还想给她惹麻烦,也别想我会放过你。” 第87章 恰在此时,厨房的门打开了。周妍音与何松石闻声望去,就见向美兰端着醒酒汤走出来。 她听见了几句他们之间的对话,走近了,才对何松石说:“我问她要了股份,她给我惹麻烦,就是给她自己惹麻烦。既然是合伙人,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。” 何松石接过向美兰手中的醒酒汤:“那你和她谈,我回你房间里等你。” 房门一关上,周妍音就合上了手里翻看着的资料,轻哼了一声:“你瞧他那股子小家子气,我们两个都不尴尬,他尴尬什么?” 话落,她又从包里又拿出一份资料,往桌上一放,很自然地说着,“美兰,上次的事情,是我对不起你。这份资料先放你这里,你抽空看看。年初二,我们在楼下咖啡厅见面再说。” 向美兰拿起资料,随手翻着。 周妍音看她犹豫不决:“这一次,我有把握能赢,也能让你在投资界彻底立足。”她语气笃定,“在我需要的时候,你愿意和我合伙,你那时信我,那么现在,就再信我一次。” “你这是祈使句?”向美兰心想,要别人相信自己,还是用命令式的口气,果然很周妍音。 周妍音没有回答她,只是眼里泛出自信满满的笑容,示意向美兰仔细看看这些资料。 向美兰捕捉到了周妍音眼神中闪过的一丝神秘,这让她感到好奇,将信将疑地翻起了资料,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。 她抬头看周妍音,后者表情认真严肃,口中无声地说出两个字:“保密。” 第四十六章 只要能娶你,刀山火海,我愿意过! 周妍音留下了文件,没再多说什么,便离开了向美兰家。 向美兰回到房间,看到何松石睡得正香,就悄悄关上门,没有打扰他,独自回了姐姐房间睡。 躺到床上,向美兰翻阅着那份资料,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在看。 周妍音临走前,提到一个人,而这个人将是决定事情成败的关键,说服了这个人,那就会如周妍音所说的,赢面很大。 而这也将决定向美兰能否在投资界,大放异彩,从而重新赢回所有人的信任。 但她随即又想到,若是周妍音的人脉关系都无法动摇这个人,也就意味着,事情并不简单,甚至可以说很棘手,否则以周妍音的秉性,自己能独赚的钱,怎么会分一杯羹给她? 扯什么向美兰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她的人,这种理由太立不住脚了…… 如此辗转反侧,思量盘算,向美兰睡着的时候已近清晨。 她似乎是刚一阖上眼,就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手机铃声吵醒。 向美兰接起电话,对面就传来向妈妈的声音,“美兰,我和你爸出机场了。” “啊?出机场了,这么早。” 她还没醒透,看了眼时间,不过是早上 7 点多,距离她睡着前最后一次看表,只有 2 小时。 电话那边的向妈妈,却是精神抖擞,欢悦的声音,从话筒里飘出来,“我听你姐说,你们都忙工作上的事情,大过年的,我估计你没买年夜饭的食材——” “所以我和你爸自己打车过来,今年在你新家过年,一会儿就到了,等我们到了再一起去菜市场。” 向美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,她那雷厉风行的亲娘,就直截了当的挂了电话。 向美兰脑子里懵了一下。 年夜饭……爸妈……机场! “今天是大年夜!” 向美兰一边感叹着时间过得真快,一边意识到爸妈马上就要到她家了。 她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,拎了一件外套,便往自己的房间跑。 “何松石,何松石!赶紧起床,我爸我妈来了!” 一进门,她就扑到床上,推了一把何松石,然后赶紧起身,打开衣柜,开始找衣服。 何松石睁开眼就看到向美兰站在他面前,慌里慌张的翻箱倒柜,取出一套休闲装扔在床上,随后旁若无人的开始脱睡衣。 何松石笑了一下,一伸手拽住她,一用力就将她圈在了怀里。 向美兰跌在他身上,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一下。 何松石说,“慌什么,我们光明正大的,又不是偷情。再说,我们偷情也好几次了,都是老手,别慌。” 向美兰缩在他怀里,他胸腔的温暖,蔓延到她身上,暖暖的,很是舒服,她贪恋地缩在他怀里。 “我才不慌。” 向美兰低声提醒他,“我爸来了,慌得应该是你。我告诉你,你的前辈们,也就是我的三个前男友里,两个没过我爸的政审环节,一个挂在了喝酒——” “何松石,你根本不是我爸的对手,所以,赶紧起床,否则一个非法同居,落你头上!” 何松石脸上洋溢轻轻浅浅的笑,早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,落在他脸上,照的他一向冷冽的脸庞,有了一种山明水秀的温柔。 向美兰一边偷偷打量他的脸庞,一边说话,说着说着倒是把自己逗乐了。 她和何松石头紧紧地贴合在一起,向美兰沉迷在他的怀抱里,她感觉她身体好暖,连着心也是暖的,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他暖暖的呵护住。 清晨寂静,偶有几声汽笛声响起。 半晌后,何松石亲吻着她毛茸茸的头,“美兰,你信我,只要能娶你,刀山火海,我愿意过。” 向美兰的脸埋在他胸前,听着他的心跳声,戳了戳他心口的位置,“我信你,它告诉我了。” 第88章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,向美兰紧忙从何松石怀里挣脱出来,起身拎起床边上的衣服,何松石就看着她在面前忙不迭的换着衣服,忽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,他和向美兰就像一对老夫老妻。 那种熟悉且心安的感觉,何松石在其他女人身上从未得到过,更加明了,一切都到时候了,他想成为向美兰生命的一部分,想成为她的家人…… 至亲至爱,一辈子,守在她身边。 5 分钟后,两人整装完毕,向美兰拉着何松石一起下楼,一是送他走,二来也正好到楼下接爸妈。 两人并肩刚到楼下,向美兰正要说声,新年快乐,新年的第一个新年快乐时,被向妈妈的声音成功打断。 “美兰,快来帮我拎袋子!” 向爸向妈下了出租车,正大包小包的拎着往大厅这边走。 向美兰紧忙松开了何松石的手,倒是何松石落落大方地又拉起了向美兰的手,低声问她:“我去会会你爸?” “别,还是我先去摸摸底。” 她有些紧张,看都不看他,“我爸可不好对付,你别太嚣张。” 向美兰再次抽回了自己的手,朝着爸妈跑过去。 这些小动作,当然没有逃过爸爸的眼睛。 向美兰一过去,爸爸笑着问:“新男朋友?” 向美兰支支吾吾,爸爸也没指望她说实话,眼睛微微眯起,面不改色地审视着何松石。 何松石从容自若。 这一眼神的交锋仅仅两三秒,却已经让向美兰手心里冒汗。 这两个人,一个是在机关单位混迹了近 40 年的副局长,一个是商场厮杀毫不留情的青年才俊,可谓是棋逢对手。 向美兰开始有些担心,爸爸是否觉得何松石是真正适合她的那个人? 他总是告诫向美兰:“你这逞强好胜的脾气,就合适去大学里,找个老老实实,心思简单的教书匠。不图他能赚多少钱,也不图他能有多大出息,肯让着你过日子,赚钱的事有你就够了。” 她又想起他见完宁致后,沉默良久,对她说:“美兰,婚姻到了一定时候,其实就是一个小战场。你和他在有些观念上不合适,早晚会有很大的分歧。爸爸知道你不是斗不过,可即便斗赢了,你的婚姻也就完了——” “更何况,你心正,他心眼太多,你未必斗得过。输了,那后半辈子也就翻不了身了。” 过往的记忆迅速的在向美兰脑海里过了一遍,她现在很清楚,何松石不会是爸爸心仪的女婿。 爸爸面向女儿,笑了一下,说:“哪天有空,约家里来,准备几个下酒菜。” 向美兰还尴尬着,妈妈出来打了圆场,“不是说好了要去买菜吗?这都几点了,待会儿就买不到新鲜的菜了!” 她其实还挺喜欢何松石,更何况女儿离着第三个本命年也不远了,她可不想这个女婿,又被老爷子喝酒喝走。 妈妈一手推着女儿,一手拽着老伴,三人上了电梯。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,向美兰看到何松石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不远处,平波无澜的脸上,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落寞。 那一瞬间,她心里滚过一丝酸涩,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应该问问他,新年打算怎么过。 他们之间,直到现在,她都不知道他还有哪些家人,她只知道眼前的他,全然不知以前的何松石,过的是好,是坏? 到了家,妈妈从行李里翻出从老家带来的各种腊肠山货,甚至还有腌好的一只鸡。 “小奕最喜欢吃妈妈做的荷香鸡。” 几片新鲜的荷叶也被妈妈从箱子底下翻了出来,随手递给了向美兰。 在客厅里研究着电视机遥控器的爸爸,朗声问了句:“贺凡和小奕是今天来,还是初一来?” 正在把荷叶泡进水里的向美兰手一抖,看了妈妈一眼,嘴里无声地问了句:“你没告诉爸爸?” 爸爸对向奕和贺凡的事情,还停留在两人闹离婚阶段。 已经离婚的这个事实,她们母女三人,一个都没敢对父亲说,还都以为总有人说了。 倒不是爸爸有多喜欢贺凡,只是离婚在父母眼里毕竟是个坏消息,谁都不想由自己挑破这件事。 妈妈从厨房探出头回他:“应该是今天来!”又冲着向美兰眨眨眼,小声说,“等你姐来了再说。” 父母的行李搬进了主卧,带来的食物也都放进了冰箱和柜子,三人匆忙的又出门采办其他食材。 出租车平缓的滑行,路上少见急忙赶路的人,更多的是人行道上扶老携幼,向街坊四邻打招呼的人。 尽管道路两旁积雪成堆,寒风冷冽,但是今天的天气晴朗清澈,整座城市沐浴在阳光之下。 一路上就听妈妈唠叨着:“过年的年货,你肯定也都没准备。” 向美兰坐在前面副驾驶座,假装没听见。 妈妈继续说:“我就跟你爸说,还是在老家过年的好,让你们两个来找我们,他偏不肯,过年他在单位值班的假,还不知道能不能请下来的时候,就催着我买机票。” “过年机票紧张,这不万一能请下来呢?”爸爸有自己非来不可的理由,“兰兰买好房子,你来过了,可我还没来看过我女儿住的地方。” 妈妈白了他一眼:“有什么好看的?你来了,还不得让美兰去客厅打地铺!” 第89章 向美兰笑了一下,只要爸妈住在这里开心,睡多少天地铺她都无所谓。 冬日的寒冷也挡不住街上人流如斯,商场里的节日气氛更是高涨。 中庭聚满了各式摊位,从写春联,到打包礼物,各式服务一应俱全,条条队伍排成长龙。此时还未到中午,但除夕夜的味道已充盈全场。 在妈妈的指挥下,三个人直奔地下一层的超市。 爸爸一个人离开去买酒,向美兰陪着妈妈采办年货,橘饼、蜜枣、花生瓜子、猪肉铺,都是她喜欢吃的。 耳畔全是民乐奏响的喜庆乐曲,古筝清雅,二胡悠扬,伴随着欢腾的唢呐声。 妈妈一手推着购物车,一手攥着女儿的手,生怕人挤人的走散了,“你姐姐有说几点回来吗?我们都走了,她有钥匙吗?” “出差呢,一点消息都没有,天知道晚上赶不赶得回来。” “什么工作,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。”妈妈有些不乐意,“她那个老板,是不是姓萧?” 向美兰诧异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 “你姐发过一个朋友圈,就是这个萧老板在一次什么论坛上演讲的照片。”妈妈真是很八卦的放大了照片,才看到萧晨背后屏幕上的名字,“老板这么年轻,公司靠谱吗?” 向美兰斟酌了几秒,“说实话,我也不知道。” 高科技公司,今日辉煌,明日倒闭的事情多了去了。 她看妈妈脸色微变,不想让妈妈太担心,就扯开话题,把妈妈拉到一个柜台前:“妈,你看,这是不是小时候外婆做的米豆腐?” 妈妈拿到手里细细一看,脸上笑容绽放:“是,就是这种。” 向美兰儿时的回忆里,春节就是各家各户门前的红灯笼,手里的糖葫芦,外婆剪得窗花,红彤彤的贴满了窗户。家家户户炊烟袅袅,七舅家的烟花,姑奶奶家的红糖糍粑,还有陪着孩子们漫山遍野的那条大黄狗。 十里八乡的邻居,家门口贴的都是爸爸写的对联。 记忆里,爸爸会好多对子,有一副“风前始觉苍松劲,雪后方知翠柏贞”,向美兰小时候特别喜欢。爸爸就说:“那这幅对子就再也不送人了,等到我们美兰有喜事的时候,我再写。” 向美兰还怀念着红糖糍粑的味道,那股甜腻在口中慢慢化开,又久久留香,身旁妈妈,冷不丁的一句话,倒是把向美兰吓了一跳: “你男朋友,会来我们家拜年吧?” 第四十七章 因为你,我爱这闪闪发光的一切,以及生活! 妈妈突如其来的问她,何松石是否会来拜年,让向美兰又想起了刚才与何松石分别时,他那分明是有所期待的眼神。或许,自己向他发出邀请,他会来的吧。 “哦……”向美兰还没想好怎么回答,脑筋飞快地转了一下,“刚才就是不小心遇上了,我其实还没打算带来见爸爸,没准备好。” “这要准备什么?”妈妈催她,“而且今天见都见了。” 向美兰脸都红了,在前面拉着妈妈的购物车,一头钻进了人群里。 “那他有请你去他们家吗?” “他们家?”向美兰楞了一下,知道妈妈指的是年夜饭大家族聚会那种,“没有。” 前面人群里,爸爸朝她们走过来,爸爸走近,向美兰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除了两瓶白酒,还拿着两串糖葫芦,于是她伸手就要去拿一串。 爸爸的手缩了一下:“等你姐回来一起吃。” 向美兰笑了起来,想起小时候她可没少和向奕因为抢吃的而吵架。 回到家,爸爸在客厅铺开了墨砚红纸,大笔挥洒写着春联,电视里放着各式各样迎新春的晚会节目,喧嚣热闹。 向美兰从厨房端着茶盘果碟走出来,路过爸爸身旁时瞥了一眼,他写的正是“风前始觉苍松劲,雪后方知翠柏贞”。 她立在了那里。 爸爸停笔看着她,随后说:“美兰,如果是你选定了的男人,带来让爸爸见一见。你是我的女儿,趁着我还行,总是要替你把把关。” 向美兰忽的眼眶一热,看着爸爸,白发皱纹,小时候经常倚靠的背,也不再笔挺。 “爸,我会带他来见你的。”她说,“你替我把关,我才能放心。” “去吧,去帮你妈的忙吧。”在爸爸眼里,她依然是那个备受宠爱的小女儿。 向美兰回到厨房,妈妈正忙而不乱的准备着年夜饭,她乖乖坐在桌旁,按着妈妈的吩咐,拌着汤圆的馅料,一边闻着炉子上飘出了鱼头汤的香味,一边陪妈妈说着母女间的悄悄话。 时间悄然流逝,阳光渐收,天色愈浓。 爸爸敲开厨房的门,手里拿着一只白天买回来的大红灯笼:“你有梯子吗?我想把这个挂在阳台的晾衣钩上,太高了。” “我没有梯子。”向美兰甩干了手上的水,站起来迎上去,“我去拿把椅子,我来挂,爸你扶着我就行。” “别弄了。”妈妈以前在家里爬高的时候,曾经从椅子上摔下来过,“挂不上就别挂了,这里不比在老家,这么高的楼,反正外面也看不见。” 爸爸有些不高兴:“怎么看不见呢!” 就在他们俩掰扯的功夫,家里门铃响了,向奕回来了。 打开门,向奕就看见房间里已经焕然一新,柔黄色的灯光明亮温和。餐桌上的三层食盒,铺开来装满了各色零食,再配上鲜花和茶酒,一张桌子放得满满的,恐怕再也挪不出一点空地儿。 第90章 桌角上的笔筒里,和小时候一样,插着两支糖葫芦,圆滚滚的山楂上裹着亮晶晶的糖衣。 一切都是如此的温馨漂亮,等着她回家。 妈妈看到向奕的第一句话便是:“孩子呢?你没去接……”话没问完,她就看到向奕身后走出一个男人,手里大包小包的,脸上挂着微笑,年轻又腼腆。 “阿姨,你好。” 向美兰闻声从厨房里探出头看,果然是萧晨。 “哦,哦,你好……”妈妈愣了半天,才笑了出来,“向奕也不事先说一声……”始终是脑子没嘴反应快,妈妈直到把萧晨迎进来,还处于惊愕的状态。 向美兰在一旁看到爸爸盯着萧晨,一脸莫名,赶紧跑上前打了个圆场:“爸,这是姐姐公司的老板,他们今天还在出差,所以顺路一起回来了。” 大过年的带个男人回家,爸爸又不傻。他知道向美兰这是说的场面话,但为了避免尴尬,也就顺着她的思路,和萧晨打了招呼,又领着他坐到了客厅里。 向美兰看着客厅里正襟危坐的两个男人,一个坐在沙发最左,一个坐在沙发最右,肉眼可见的不知所措。 她把向奕拉到身边,小声说:“你怎么不提前说萧晨也要来?” 向奕反问:“不是说今年爸要留在单位值班吗?”她以为只有妈妈来,这会儿也是极其尴尬无奈,推着母亲和妹妹进了房间。 向美兰一路都在嘀咕着:“王书记听说爸妈是到我这里来过年,就替了爸爸的班。昨天妈不是在群里说了吗?你没看吗?” “我忙的鸡飞狗跳的,哪有时间看。”向奕一边说一边关上了身后的房门,问妈妈,“我离婚的事,爸还不知道?” 妈妈也很有道理:“这又不是结婚摆酒,有什么好说的。”把自己撇干净,又白了她一眼,“你这么大人了,你的事,你不该自己告诉你爸?” “行了,都别推卸责任了。”这里面最能把自己摘干净的,也就向美兰了。 向美兰看着姐姐眉头不展的样子,正想毛遂自荐,要不要去叫爸进来,兜里手机震动,她掏出手机,一条微信跳过来: “美兰,我想娶向奕。” 向美兰手指抖了一下,正不知该如何回复的时候,第二条消息又进来了:“请你帮帮我。” 向美兰是知道萧晨和向奕之间有暧昧,可她万万没想到,已经到了能把萧晨带回家见父母的阶段。 萧晨在向美兰眼里,沉默,少言寡语,生意场上再多的困难,他能靠自己解决的靠自己,即便自己解决不了的,也从不开口求人。 身旁妈妈还在唠叨着向奕,向美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,郑重地问姐姐:“你和萧晨,怎么打算?” 妈妈也停下来看着向奕,一时间房间里三个人面面相觑。 向奕沉默良久,像是定了决心:“我想和他在一起,他尊重我,鼓励我。我们发展太快,你们也许觉得,我又是头脑发热——” 向奕看向妈妈,认真说道,“我心里有他,为了他,我心甘情愿再疯一次。” 这话一说,妈妈就知道,向奕已经做出了决定。 向美兰也没说话,低头发了一个“好”字给萧晨,然后直接去了客厅。 “爸,姐姐几个月前和贺凡办了离婚手续。” 她走到爸爸和萧晨中间,说,“他叫萧晨,姐姐喜欢他,姐姐离婚,又没有得到小波的抚养权,那段时间,帮她的人不是只有我,是这个男人,救活了向奕。” 向美兰话音刚落,萧晨“刷”地站了起来,郑重其事的对着老爷子说:“叔叔,您放心,我不会亏待向奕的。” 爸爸抬头看了眼萧晨,轻叹一声:“你们年轻人的事情,年轻人解决,这事,我做不了主。”起身往餐桌方向走,也不回头招呼他们,只是说了句,“先吃饭。” 一顿饭,吃的热闹又丰盛。 爸爸平时也就小酌二两,今天大概是受了刺激,一个人喝了几乎一整瓶白酒。萧晨在一旁作陪,客套了点,但在年节气氛的烘托下,也很温馨。两人谈的都是些时政社会新闻,没人提一句家长里短的事情。 直到晚饭后,萧晨帮着向美兰和向奕收桌子,到了厨房,被向美兰扣了下来,那边向奕回到客厅,立刻被爸妈摁在那里谈话。 爸爸对向奕说:“离婚了,那孩子呢?” “孩子我和贺凡共同抚养。”向奕当然是把话往好听了讲,“一到五,他妈带,周末我带。” 妈妈说:“当时你要和贺凡结婚,我就不看好,他那个妈,不是个省油的灯。但离婚,这个事本身,我也不赞成。”她想到了未能见面的小外孙,又瞟了眼厨房,“这次可不能草率了。” 爸爸在一旁说:“不要因为自己结过婚,离过婚,就不敬重婚姻。” “是。”妈妈说,“更不能因为自己离婚有个孩子,就看低自己。别一有人向你示好,你心里就感动,头一昏,就和他在一起。很多人离婚两次、三次,都是因为这个!” 爸妈一人一句,丝毫没给向奕说话的空挡。 直到他们该说的都说完了,向奕才开口,简简单单一句话:“爸、妈,我想和萧晨在一起。” 这一刻,爸妈就明白了,倔强如向奕,她决定了的事,无法改变。 他们的两个女儿,大女儿向奕倔强,认定的事情,无法动摇,小女儿向美兰太过理智,利弊从来拎的很清,但对于感情的事,少了大女儿身上的那种执拗劲儿。 第91章 那边厨房里向美兰问萧晨:“你过年不回家,骗你爸妈说加班?” 他倒是回答的大大方方:“我爸妈知道。” “那你爸妈知道我姐姐大你好几岁,离婚有个孩子?”向美兰咄咄逼人式的刨根问底。 “放心,我决定和向奕在一起,我父母那里我会做好工作,不会让她难堪。” “哦。”话说到这份上,向美兰也就不能再多加评论了。 萧晨坐在一旁看向美兰洗碗,突然说了一句:“我送你一台洗碗机吧。” 向美兰笑了,想起他几乎每次来家里,都要帮着洗碗。 “好。” 他又说:“你怎么没请何总来?” 向美兰朝客厅抬了抬眼:“我爸来,我可不敢像你们这样,这么快就走了明路。” 萧晨迟疑了一下,嘴里呢喃了一句:“何总,他一个人。” 他看了向美兰一眼,欲言又止,后面的话,再没往下说。 向美兰好奇:“何松石,没有家人吗?” 认识这么些天,她只知道何松石有个搞艺术的妈妈,因为后悔生下他,所以抛弃了他…… 萧晨看着向美兰,神色里似有一丝难言之隐:“美兰,你如果真想要和他继续下去,那就别轻易放开他。” 向美兰掂量着他的这句话,似懂非懂。 两人洗完从厨房出来,向美兰观察了一下客厅,只有妈妈和向奕坐在沙发上,平静地嗑瓜子聊天。 她刚想问爸爸去哪儿了,就看见爸爸提着那只大红灯笼走出来,径直对着萧晨说:“你个子高,你去阳台上试试,能不能挂上去。” 萧晨接过了灯笼,二话不说就往阳台去。爸爸跟在他后面,对身旁的向美兰说:“挂上了,家里才有过年的样子。” 向美兰说:“好,您说的都对!” 灯笼挂上,向美兰拍了张照,发到了朋友圈,配上:“过年啦!” 除夕夜,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。 家人们一起聚在客厅里守岁,吃着零食喝着茶,电视上放着热闹的晚会节目。 向美兰挨着妈妈半躺在沙发上,妈妈在给她勾毛线球,说是一会儿给她挂在新织的围巾上。 她手里捏着毛茸茸的球球,随口问妈妈:“这你打算勾几个呀?” “围巾两头,各两个。我给你勾四个。”妈妈说,“不是你说的想要一条和小时候一样的围巾吗?” 向美兰想了起来,十二岁那年,自己要去住宿学校,妈妈给她织的那条围巾,就是挂着四个绒球,代表着家里的四个人。 冬天的冰天雪地里,奔跑在操场上,围巾上的绒球随风飞起,又落下,敲打在胸口的位置上。 “好,还是 4 个。”她笑着一把搂住了妈妈的胳膊,恨不得钻回妈妈的怀抱里。抱住妈妈的瞬间,她的眼神恰好瞄到了坐在不远处的萧晨,正陪着爸爸聊天。 萧晨刚才在厨房里和她说的话,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。向美兰掏出手机,靠在妈妈肩上,用一只手打着字,问萧晨:“你说的,‘何松石,一个人’,是什么意思?” 随后她就看到萧晨掏出手机,看了看,又把手机放在了桌上,没有回复她。 向美兰眉头微皱,又想起前一晚上,何松石和周妍音遇上的时候,周妍音说过的那些奇怪的话:“除夕前一夜……又去喝酒了……别问我原因……” 周妍音和萧晨,应该都比她更了解何松石的过去吧。她想得出神,一边无聊的刷着朋友圈,十条里有九条,不是拜年就是晒全家福的,自己刚才发的那一条红灯笼,已经被压在了很下面。 好不容易翻到了她的红灯笼,已经有好几十个人点赞,向美兰饶有兴趣的一个个看着,其中不乏一些平时不太联系的朋友或前同事,但却唯独没有看到她想找的那个人。 这时候萧晨的微信才发进来:“你如果想要和他往下走,你就自己去找答案。” 一个萧晨,一个周妍音,这几天给她的答案都是如此含糊不清,但却都包含着一条明确的线索,何松石,大概率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。 想到这里向美兰突然觉得胸口一闷,似有些心事重重。她坐起身,这时电视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又将她的心绪拉回了现实。 今天是个举家团圆的欢喜日子。她笑了笑,给何松石发了一条消息:“新年快乐呀,你快去给我点赞啊!” 他几乎是秒回:“美兰,我想你。” 向美兰不知道是手机抖动了一下,还是她的手在颤抖。 这时候她就听见不远处,向奕正站起身,一边往厨房走,一边对着爸爸说着:“我去给你们煮汤圆,萧晨明天还要赶回去工作,吃完早点睡。” 向美兰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一个问题:“多了个萧晨,今晚怎么睡?” 好在姐姐并没有需要她来思考这个问题,路过向美兰和妈妈身旁的时候,向奕说:“爸妈睡主卧,我和萧晨睡你房间。”这就安排妥当了。 向美兰愣了一下,嘀咕一句:“爸妈在,你不矜持一下?” 向奕连脚步都没停:“都这么大人了,装什么装。” 向美兰追着姐姐往厨房去:“所以你就真的让我睡客厅?”她原本的盘算里,今晚可没有萧晨。她还想着自己能和姐姐挤一张床,重温一下小时候,姐妹几个闺房夜话的场景。 第92章 向奕看了眼向美兰,姐俩四目相对,不用说话,立刻就想到一起去了。 上次妈妈来家里,向美兰就去了何松石家睡。 向奕关上厨房的门,开始煮汤圆。 向美兰心想,过了今晚自己又长大一岁,转眼间就到了不想正视年龄的时候了,再拖拖拉拉的,这辈子最好的年华时光就都去了。 “妈。”她说,“我出去一趟。” “大半夜的去哪里?”妈妈刚刚问出口,就已经猜到了答案,“多穿点衣服,外面冷。” 向美兰嘴里答应着,但想来就走几步路,于是就只披了件羊绒罩衫。她走到门口穿鞋的时候,瞥见桌上笔筒里放着的两串糖葫芦,一般她和姐姐都是要留到睡觉前才吃。 向美兰一想到今晚就这样被姐姐抢了房间,略有些赌气,趁着没人注意,她偷偷地把糖葫芦都顺走了。 雪花飞舞在空中,小区里灯火明亮,大部分人家这时候都还未休息。 向美兰踩着厚厚的积雪,一路小跑到 1 号楼下。 “何松石!快开门!”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的路,但真是要冻死她了。 “美兰?”屏幕里的他使劲眨了一下眼睛,眉间略带疑惑。 向美兰一看他这样子,就猜到他又喝多了:“是我,你没看错,快开门!”心里想着真是风水轮流转,昨天自己不给他开门,今天就轮到自己被扔在外面挨冻。 向美兰上了楼,打开门的瞬间,她还向往着能感受到屋子里热腾腾的暖气,但其实却只比外面高了十几度,有股寒风瑟瑟的感觉。 “你这里怎么这么冷。”她都没舍得把外衣脱下来,只把藏在怀里的糖葫芦放在了餐厅的桌上。 吊灯照射出白色的光芒,照得整间屋子少有的明亮通透,又大又空的大平层,搭配冷色调的家具,清冷寡淡,连窗帘都是浅灰色的。 她扭头就看见客厅桌上胡乱放着几只酒瓶,再往里看,吧台前的地上,也躺着一只空瓶。 何松石就躲在客厅深处的沙发上,身旁壁炉里的火都快熄灭了。 向美兰走过去,重新点起火,再回头看他。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悲戚寂寞,胸前的衬衫只扣了两个扣子。 “美兰……” 向美兰走到他身旁,刚想拿起边上的薄毯给他盖上,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。 “美兰。”他的眼睛在她身上寻找着温度,最后慢慢阖上,整个人靠在她身上,缓缓的把头埋在了她的怀抱里。 “我在这。”向美兰用毛毯将两个人裹在一起,紧紧地抱着他,“以后你有我,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。” 何松石一伸手,就从茶几上的酒瓶旁,拿起一个戒指盒:“美兰,你能不能做我的家人?” 向美兰心念一动,脸上瞬间像烧起来似的发烫,被身旁不远处燃烧着的壁炉映衬着,一片绯红。 她感觉到会有这样的一天,这样的时刻到来时,她也似乎并不意外。但此刻的时机,却又不够完美。 她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,没有让他打开盒子。 她说:“我很早很早就想给你一个家了。那次出海看星星,回头看得到你站在我身后的时候,我就想,我们都老大不小了,两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,成熟也世俗,生活中整日都在权衡利弊。” “但我深知我对你有偏爱,你对我亦是如此。”她从他手里拿走了戒指盒,放回了原来的地方,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的眼睛,一眨不眨,“今天我不答应你的求婚。因为我爸爸要见你,等见完他,你当着他的面,再向我求婚。” 何松石明白她的意思,婚姻大事再慎重都不为过,而且他现在至少知道,她心里是愿意的。 何松石看着她的眼睛,脉脉含情,撩人心弦。 他笑问她:“你就不怕,我不是你爸眼中的好女婿。” “你肯定不是,但这没关系。”向美兰笑得灿若春熙,眼神却异常坚定,一如过去无数次那样信心满满,“刀山火海,你愿意为我过,山重水复,我也会一步步走向你!” 她顺手解开了他衬衣上最后的两粒纽扣,冰冰冷的手触摸到他的胸膛上,用力抚摸着,像是要将他的心融化,又像是要将他揉碎,揉进自己的身体里。 何松石一个翻身,轻而易举的把向美兰按在沙发上。 他褪去挂在身上的衬衫,任由薄薄的毛毯披在背上,伸手钻进了她的衣服里,被她的内衣勒着,紧紧地贴合着她的肌肤,顺着腰间一路向上,终于摸索到了胸前的柔软,松了口气似的,又将头埋了下去,无限珍惜的吸吮着她身上的气息。 向美兰揉了揉他的头发,由着他松开了自己的腰带。 他的手带着炙热的温度,轻柔的划过她的每一寸肌肤。 他们凝视着对方,眼神缠绵,唇齿轻触,耳鬓厮磨,丝毫看不出薄毯下的激烈。 恩爱欢愉过后,向美兰躺在沙发上打瞌睡,何松石起身喝水,看到餐桌上的两串糖葫芦,被好好地放在托盘中。 他从来没吃过,拿起来咬了一口,酸酸甜甜,像极了柔情蜜意的她,像极了他向往的生活。 她此时就沉睡在客厅的沙发上,垂在扶手上的秀发乌黑柔顺。何松石感觉心田涌过一阵水波流动的温柔。 他放下手里的糖葫芦,走过去,轻轻将向美兰抱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。 第93章 就是这短短二十来步的距离,何松石脑子里,不知为何闪过了婚礼上,向美兰穿着婚纱,朝他款款走来的样子…… 今夜除夕,任凭外面的世界如何热闹纷扰,何松石身边有向美兰,他很知足,一夜都睡的很安心。 第二天一早,向美兰又是被一阵吵闹的手机铃声叫醒。她光溜溜地睡在被窝里,伸出手拿了手机,上面显示来电是“周妍音”。 她皱着眉,看了眼睡在自己身旁的男人。他眉眼清朗,睡得正香。 向美兰接起电话,小声说:“喂?” “我在你楼下等你。”周妍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明扼要。 向美兰皱眉,过去的她并不在意节假日突然被叫出去工作,但今天她犹豫了一下,问:“什么事?” 周妍音语调有些急促:“给你 15 分钟,收拾一下,我们去广州。”又补充一句,“很急,这会儿时间比命都重要!” 第四十八章 向美兰,想要逆风翻盘,你敢跟我去冒险吗?! 挂断周妍音的电话,向美兰看了眼身旁的何松石,又靠在床头想了几秒,叹了口气,下了床。 她还是抵不住周妍音的那些诱惑。 她不求更多,想的只是能够在工作和事业上,再次回到之前的位置。 临走前,她在找了一张便利贴,写上:“何松石,新的一年股市开市,你会有惊喜的。相信我,对于你的事,我从不会出错。我也要重新出发了,等我凯旋!” 写完贴在门上,她又回到床边,坐在他身旁,看着他熟睡的模样,替他拢了拢被子。 刚想起身再次离开的时候,向美兰突然意识到,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,恐怕是错了。 一直以来她所向往的,是建立在不断追逐成功的过程中,所获得的安稳和踏实,是那可以填满内心空虚的成就感,是那以为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能力、工作、金钱。 但其实都不对。 因为如果钱可以填满一切,那当时自己被单于放弃的时候,她又为何会如此孤单,为何会心心念念的想着这个男人? 其实真正应该追求的,简简单单,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,强大到足以守护住身边的人,就可以了。 向美兰蹲下身,轻轻吻了何松石的额头。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,因为她的心里已不再空虚,而是满满的被爱占满,满满的变成了战斗力,足以令她可以赴汤蹈火,去面对人生所有的窘境。 告别何松石,她匆匆回到自己家,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,就准备离开。 妈妈只来得及赶在她出门的时候,问了她一句:“今天晚上回来吗?你姐会去接孩子。” “难讲……”向美兰说完这句话,就拖一只简单的行李箱下了楼。 楼下,周妍音看到她,就招呼司机把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,随后示意让她上车。 向美兰站在车旁问她:“不是说年初二再谈吗?”突然这么火急火燎的,她想起今天小波会来看外公外婆,难得的团聚。 周妍音没有下车,放下车窗玻璃对向美兰说:“我也是刚知道,有位重要人物,今天会到广州。因为北京有位名医,每个月会有一天来广州的一家私立医院,看望在那里休养的术后病人。她是冲着这位医生而来,看完就走,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。” 向美兰问:“那我们今晚就能回来?” “不一定,看谈的怎么样。” 刚才周妍音说的急,说的不够清楚,向美兰就猜了一下:“这位重要人物,是你资料里提到的,那位可以搅动全局的关键人?” 周妍音给向美兰的资料里,有一份是三年前的一个项目。那个项目原本已经基本确定了投资协议,却因为一位“徐太”出面说了一句“不靠谱”,就扭转了全局。仅仅 24 小时内,几乎所有的投资人全部撤资,一家原本有望获得数亿资金的公司,最终走向破产。 “就是她。”周妍音点头:“我给你的广州项目资料,都看完了?” 向美兰“嗯”了一声。 周妍音说:“如果这次我们能拿下这个项目,你就彻底翻身。但是,如果失败了,你这辈子在这个圈子里也就别想混了。这就是为了翻身,你所要承担的风险。哪怕是百分之一的风险,但如果运气不好,输了,职业生涯就彻底结束。” 向美兰突然想起何松石睡在自己身边时的样子,心中仿佛又充满了干劲,她说:“我上次敢赌在你身上,这次依然敢。” 周妍音淡淡一笑:“据我所知,像你这样的,把赚钱当做人生追求,如果离开这个圈子,以后再想赚大钱,几乎不可能。” 向美兰抬头看着前方,想了想才说:“过去我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,很茫然,就只有靠赚钱来填补自己的空虚和不安。但我现在不一样了,我心里是满的,以后哪怕是吃苦耐劳,也不怕人生飘摇。” “不过。”向美兰又说,“这是智能领域的项目。按单总的说法,我现在基本就被恒星踢出局,被整个行业封杀了。风头浪尖的时候,你想要广州项目,带上我做,岂不是坏事?” 周妍音看向美兰虽然嘴上犹犹豫豫,但一身打扮精致干练,还穿着短裙,从上到下都表露着她已整装待发。 “上车说。”周妍音从里面打开了车门。 向美兰也就缓缓走了两步,一咬牙,快步走上前,钻进了车里。毕竟,她打从心底里是个渴望胜利的人。与周妍音合作,确实是冒险,但不冒险,又何来收获。 第94章 向美兰是不会相信周妍音这时候出来拉她一把,真的是出于好心或者愧疚。因为这两样,周妍音都没有。 车朝着机场急驶。 “所以,你到底要我做什么?”向美兰在周妍音对面坐了下来。 “以我的资历,拿不到广州的这个项目。”周妍音说,“即便是跟投,我能分到的份额也很少,恒星的名字会排在 20 开外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,这部分她听明白了,就是恒星资本的名字,会出现在项目投资公告的“等等”里面。 “但是徐太,她可以帮我至少进入前五。” 向美兰皱了下眉头:“徐太可能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,能帮你增加投资份额。但我又不认识她,带上我有什么用?”在到达广州之前,向美兰必须要弄明白,自己在周妍音这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眼里,到底有什么“利用价值”。 “这些年来,徐太一直致力于培养没有根基,却很有资质和能力的年轻人,只要合适,就愿意给钱、给项目。我,不在她培养的范围之内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,周妍音的前一句话,应该是在暗指她。 周妍音继续说:“你说她是做慈善也好,说她是培植自己的力量也好,总之,你这样的人,是她的人选。”她笑了一下,“不好意思,我已经把你的资料发给了她,她愿意见你。” 这点向美兰倒是无所谓:“所以,我就是一块你见到她的敲门砖?” 周妍音凝神看着向美兰,思量了一番,才说:“你要是这么理解,也没错。当然,我希望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。” “上次的项目,失败了,我跟你要的 1%没有兑现。这次如果成功了,你打算给我多少?” “没有。” 虽然向美兰觉得自己作为一块敲门砖,价值不高,能和周妍音议价的空间并不大。但周妍音直接开价“零”,这就没有继续商谈的意义了。 向美兰一听没钱,当然非常不满意。她叹了口气,心里话没憋住:“我想回去过年,下一个匝道口放我下车。”她漫不经心的,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的按在了车门上。 “虽然没有钱,但我肯定不会让你白跑一趟。我答应过你,能帮你重返巅峰,就不会骗你。”周妍音直到看到向美兰转过头,认真的看向她,才就继续说,“值得被徐太培养的人很多,但能让你见到她,成为她眼里一颗好苗子的人,只有我。” “你的意思是一次引荐,就是我能得到的所有?”大年初一,抛弃家人,飞几百公里,就为了见一面?能和徐太说上 5 句话吗? 向美兰说:“这也太不实际了。”她笑了一下,自嘲道,“而且现在的我,可能已经不是值得栽培的好苗子。” “我没想到,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挫折,就把你打压的如此消沉。”周妍音冷笑,“还是你现在找到另一条出路了?拼死累活的奋斗,不如努力一把,成为何太太,从此以后相夫教子,退隐幕后,做个锦衣玉食的家庭主妇?” 提到挫折,向美兰就来气,摁在车门上的手弹了回来:“你管我?”心里暗骂,还不是你害的。 “你行吗?”周妍音笑得更厉害,“你知道他有过多少女朋友,都是些什么背景的人?你知道他三十八九了,为什么一直不结婚?你知道他多少?” 向美兰抬眼看周妍音,她对这个男人,真的知之甚少。 周妍音话锋一转,突然语气柔和地说:“其实你和他很搭。但是人生一场,爱情不是全部。你觉得我在利用你,我其实一直知道,我这样的人,你看的很清楚。我见过太多的分分合合,为钱、为名、为利、为益,也为爱情。但你要活成你自己,因为这才是何松石一直欣赏你的地方。” 向美兰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,虽然这份不自信转瞬即逝,但仍被周妍音捕捉到了。 她像是在乘胜追击:“你觉得他喜欢你什么?你也不年轻了,又没有什么能掣肘他的家世背景,你觉得激情过后你们之间还能剩下什么?两个孩子和婚前协议吗?还是你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成为他的幕后军师?省省吧你,你不过是给他打个下手,光凭工作能力,能替代你的人太多了!” 句句真话,刀刀扎心。提到与何松石的婚姻,向美兰内心的纠葛,已经完全无法掩饰的在脸上表露了出来,她甚至闭着眼睛,静心思考。 “你得有自己的事业,向美兰。”周妍音说,“你们的婚姻里永远不会有平起平坐,但退到底,你至少得是个独立的人。我这是为你好。” 周妍音要不说最后一句,向美兰大概就真的被她打动,信了她了。 向美兰睁开眼,看着周妍音:“自己的生活,我会计划好。”她想到自己和何松石之间的未来,居然从周妍音,这位前未婚妻嘴里说出来,就觉得怪怪的。 周妍音一脸无所谓:“行,你要放弃我不拦着你。但你要下车,得到了机场再说,我赶时间。” 车在机场大道上高速行驶着,转过了一弯又一弯,平缓的朝上行驶着。 离着在二层的登机口越来越近,车里面,两个人都不说话。 向美兰望着窗外的停机坪,心里想着:“坐车,登机,赶飞机,再坐车……”要到达目的地,从来就不容易。 她又想起了资料里提到的徐太。仅仅凭她一句话,24 小时内就全部撤资。大家如此信服她,至少说明徐太很有能力,很有眼光。不说别的,光凭这两点,向美兰就对这位老太太充满了好奇,钦佩,又或是向往。 第95章 “她到底是谁。”向美兰声音很轻,更像是一句脱口而出的自言自语。根据周妍音给她提供的资料,向美兰只知道这位徐太七十多岁的年纪,常年居住在香港和广州。 无论是互联网还是向美兰的关系网,一点找不到这位徐太的资料,如此神秘,让向美兰预感到可能真的是个大人物。 周妍音其实一直在等着她开口。到机场要 30 分钟,只要向美兰有所动摇,她就会抓住机会。 “她是金石亚洲基金创始人徐先生的夫人。” 向美兰转头看向周妍音,等着她往下讲,显然很感兴趣。 “如果徐太愿意出面,替你在金石的投资总监裴亮面前,解释清楚当日的误会,那你就还有机会重回投资界。”周妍音说,“从哪里跌倒,就要从哪里站起来。金石是你跌倒的地方,能让你复出的,也只有他们。” 向美兰和周妍音也算是打了很久的交到了,对周妍音抛出的诱惑,她心如止水:“即便徐太觉得我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,愿意为我说话,可为什么裴亮就一定会听她的?裴亮在进入金石前,就已经是知名投资人了,金石不是他发迹的地方,他愿意给夫人的面子,应该有限。” 创始人的夫人,这种裙带关系的身份,在向美兰眼里,其实并不扎实。而且资料里是 3 年前的项目,那时候徐先生还在世,现在,情况说不定已今非昔比。 “徐先生创立金石的时候,大部分资金都来自太太,早年的金石基金,徐太占了 80%的股份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:“那现在呢?” “现在她大部分资产都分给了两个侄子,加在一起,应该也超过 50%。” 向美兰收敛起了眼神中的质疑。 周妍音说:“你越往上走,你就越会明白,不是谁钱多,谁就最有话语权。地位两个字,你现在还不会明白。” 以向美兰此时的理解,地位,就是一呼能百应,所以哪怕是论钱,有地位的人也不需要把钱攥在自己手里,因为她要用钱的时候,自然会有人蜂拥而至。 “好吧。”向美兰说,“你有把握徐太看得上我,会帮我?” 周妍音笑了:“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帮你。”她了解向美兰,她需要挑战,才会打起精神,“我不过是给你指条路,剩下的,看你自己本事。” 说完,周妍音微微抬头看着天空,湛蓝无云。 每几分钟就有一架飞机起飞,从他们头顶掠过。 周妍音又低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向美兰,此时她的表情已经不再是漫不经心的无所谓,而是认真思量时的严肃。 她最后一次问向美兰:“所以,你到底要不要去?” 第四十九章 要站在金字塔顶尖就得明白:弱肉强食,你在图什么?! 周妍音这是要向美兰立刻作出决定,去,还是不去。 向美兰知道,去广州,可能成功,也可能不成功。 谈的成功,由徐太出面,帮忙排除自己和金石基金之间的误会;项目到手,投委会也自然会放自己一马。那她就能顺利翻身。 谈的不成功,她要付出的代价,无非是再无翻身机会,而这其实已经是她现在所处的境遇。 所以当周妍音问她:“到底去不去?”的是时候,向美兰真的很难回答一个“不”字。 在不用付出更多代价的情况下,放弃唾手可得的翻身机会,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。 向美兰看着周妍音,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她抓住了弱点,掐准了命脉。让她全力以赴的,心甘情愿的,努力去做一件事。而这件事,又“恰巧”是周妍音想要她去做的。 向美兰笑了一下,世上哪有那么多恰巧,有的只是野心和无止境的渴望。 周妍音如此大费周章的想做成一件事,那就意味着这次她玩的很大,甚至与上次相比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 风险意味着回报,向美兰希望自己在投资界立足,但风险又像一匹饿狼,也能将她侵吞的片甲不留,她得为自己留条后路。 “周妍音,你向来一诺千金,这点,我深信不疑。” 向美兰饶有所思地看向周妍音,心思转了个弯,再说道,“这次事件之后,无论成败,我要你投资 300 万给我。” 周妍音眉头一挑:“你在和我谈条件?” “和你谈条件,应该在你预料之内吧,如果我是个任你摆布的人,你会选我?”向美兰指了指手表,示意时间紧迫,“300 万,我要做自己的创业启动资金。” 周妍音笑她:“你怕失败?” “不怕。”向美兰直截了当地说,“失败和绝境是两码事。我可以失败,但绝境不是我的结局。” 周妍音想了想,神色一凛:“给自己退路都想好了?这一招,是何松石教你对付我的吗?” 向美兰挺直腰身:“你太不了解他了。” 车内陷入短暂的寂静,却也是微秒之间,周妍音做好了自己的决定:“好,不论结果,我都投你 300 万。” “你若违约,上次项目的事情,我会说出去。”向美兰朝她迫近了一肩的距离,“我佩服你,敬重你,但周妍音,我不信任你。所以,我一直留着一手。” 周妍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,但稍纵即逝,她微微一笑:“可以。” 向美兰说:“那我们下了飞机,就直接去见徐太?” 第96章 “嗯。”周妍音点点头,“等会儿飞机上,我会先告诉你一些徐太的事情。” “好。”向美兰说。 两人到达机场,几乎没有耽误一刻功夫,就上了飞机。 向美兰坐下后,离着起飞时间已经不到 5 分钟。她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,看着信号指示消失的时候,她心里突然想到了何松石:“他醒来后,看到我跑了,留了字条,电话关机,会不会生气啊?” 不过这种担心也就一瞬间,很快她就放下了,因为飞机一起飞,周妍音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,对她说:“徐太十几年前移植了双肾,不久前已经出现了肾衰竭的情况,她现在身体很弱。” “嗯,我会注意的,尽量缩短谈话时间。” 周妍音继续说:“老太太自己的独生女儿很早就过世了,她现在的继承人,是她先生的两个侄子。她这次到广州看病,他们一定会出现,我们说不定会遇到这两个人。他们,就是现在金石的大股东,裴亮的老板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,对于周妍音的人脉关系,她也只能隐隐佩服。若不是由周妍音带着,向美兰估计再奋斗十年,也未必见得到这些大人物。 但她又觉得,今天有些地方异乎寻常。比如一向干脆利飒的周妍音,今天时常说些多余的话,有时竟有些喋喋不休。 不过,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,眼前的事,如何谈成功,对于向美兰来说才是当务之急。 几小时后,飞机降落在广州机场。 天高云淡,南方的温润潮湿席卷而来,另一个城市,另一番景象。 向美兰随着周妍音匆匆走下飞机,一边还在听她说:“和徐太这种德高望重的长辈打交道,想要博得好感,诀窍就是要让她感受到你作为小辈,愿意和她亲近。她问什么你都回答她,哪怕是一些琐事,小事,你就把她当做老人家尊敬就行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。其实她心里压力不小,毕竟距离她离开家里,到和徐太见面,总共没几个小时让她做准备。 她急走几步跟上周妍音,刚解锁了手机的飞行模式,何松石的短信很快就弹了出来。 “美兰,你给我的惊喜,不只是股票的攀升。你,本身就是惊喜。你安心去忙你的事,我等你回来,我们去见你父母。” 何松石还发了一张照片,两串糖葫芦齐整整的放在冰箱里,他再说:“糖葫芦,当你的庆功宴。” 何松石的话,向温泉漫进了向美兰心上,从此以后,她转身有人在身后,她在陌生城市穿梭,在另一座城,有人会为她点亮一盏灯,等着她回家。 原来这便是何松石给她的全部:她可以像一只风筝,迎风飞翔,或飞高、或飞远,而他会站在地平线上紧紧牵着手里的那根线…… 他在,她心不再沉浮起浪,他在,她便再也不会迷路了! 周妍音走在前,临时抱佛脚般的指导着向美兰,一回头,就看到她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,那是爱情的味道,周妍音一眼就认出来了。 她停下脚步,等了向美兰几步。 向美兰赶紧收起手机,收拾了心情,追上周妍音:“我知道,长辈,又在生病,纯谈工作就显得我们太功利了。” 医院距离机场有段距离,她们到那里的时候,已经过了中午。 赶到病房时,医生正好看完病人走出来,就对她们说:“病人很虚弱,尽量把谈话控制在 20 分钟内。” 周妍音说:“好,我会遵守的。”随即便推开了房门。 老太太坐在病床上,慈祥和蔼。因为之前有约过,所以很自然的和她们打起了招呼:“英联贸易周先生的女儿,我知道你。”转而又看向了周妍音身后,注视着向美兰,久久没有移开目光。 周妍音赶紧上前介绍:“这位就是向美兰,向小姐。” 徐太笑着点点头:“向小姐。”又让身边的看护给她们两个搬凳子。 徐太在向美兰眼里,虽然显而易见的虚弱,但优雅从容,亲厚和睦,就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具有长辈风范。唯一和她预想所不同的,就是徐太不过 70 岁,头发已经全白,苍老的像是 80 朝上。 周妍音坐下后,笑着说:“这种时候来找您谈工作,真是很抱歉,但时间比较紧,还请您多包涵。” 徐太说:“没关系,现在还能有小辈来看我,我就很高兴。若是我还能帮到你们,那就更好了。” 向美兰知道这当然是客气话。 周妍音礼貌的询问了几句病情和生活情况后,就把谈话引入了正题,说:“主要是美兰,她在不久前,得罪了裴亮……” 徐太点点头:“你发给我的事情经过,我都看了。裴亮是目前金石最好的投资总监,年轻有成,骄傲是有点,性格也倔强。”她嘴里说着裴亮的缺点,但这在周妍音和向美兰看来,却更像是在数落自家孩子的短处,还是客套话。 向美兰跟着周妍音在一旁点头,到这时候,还插不上一句话,却在不知不觉间发现,徐太的眼神从周妍音那里,转向了自己。 老太太说:“向小姐很像我年轻的时候,做事追求完美,追求效率和速度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,自我批评道:“我有的时候把握不好分寸,急功近利了。” 徐太又说:“做事情要深思熟虑,不能冲动,不能冒险,要理智。我就曾经因为冲动,为了抢一天的时间,造成了一生的遗憾。”向美兰猜测,徐太在说的是自己载着女儿超速,造成车毁人亡那件事。 第97章 在来的路上,周妍音已经告诉了她:“这是老太太的心病,几乎逢人便讲,但你别搭话,以免惹她伤心,谈不了正事。” 周妍音趁着徐太教导向美兰遇事要冷静的功夫,插了句嘴:“美兰可能是急躁了点,但那也怪我,当时给她时限的人是我。” 见徐太目光看向自己,周妍音赶紧说:“可那天事情结束之后,我们单总陪着美兰去道过歉。裴总监表面上说了不会再追究,可是背地里却开始排挤我们恒星。” “哦?”徐太疑惑了一下,看看向美兰,后者点了点头。 周妍音说:“这次的广州项目,恒星原本有希望分到 5%的投资份额,但是被作为领投的裴总监,行使了一票否决权。” 周妍音直接说出了她此行的目的:“我想要重新获得这 5%的份额。可是,因为已经重新洗牌分给了别家,现在没有多余的额度给我们。所以我想要裴总监发个话,由恒星接替一个已经确定了的投资人。” 这是明目张胆的剥夺别人的份额。周妍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,丝毫不觉得不妥。 在一旁的向美兰听了,深吸了一口气,眉头皱起。 虽然不能赞同,但她理解周妍音的想法,无非就是:“既然是好东西,就应该是谁强谁得。金钱人脉能力,各凭本事的去争夺。第一局她输了,没能争到,但事情没发展到最后,路还没有走到尽头,就得允许她有翻盘的机会。” 就听周妍音说:“这家公司没什么背景,对企业今后的发展帮助不大。他们不过是天使轮的时候运气好,花了 500 万,就押宝押中了。已经占了 10%的股份,这次 a 轮还想再要 5%,一下子就有 15%,比金石的 20%股份,只差一点点。这对金石也是一种压力,不如将它踢出局,由恒星来补缺。” 周妍音毫不掩饰的表露目的,徐太给出的答案也干脆利索。 她摇了摇头,严肃说:“项目的决定权,在裴亮手里,就应该由他全权负责。”她的目光扫视了一下眼前二人,转而和蔼地笑了笑,“晚辈的事情,应该由他们自己决定。我相信他的眼光。” 周妍音当然知道,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说服老太太。 她说:“其实我们想要进入广州项目,并不单纯的是为了赚钱。而是因为金石的地位尊崇,裴亮在业内的声誉响亮,在业内就是风向标一样的存在。在听说我们被裴亮一票否决之后,恒星遭遇了很多公司的排挤。” “哦?是这样啊。”老太太虽然年纪大,但是思路还很清晰,她很快就知道,周妍音说的话应该不假,是自己之前没考虑到的部分。 周妍音点点头:“不仅是这次广州的项目,还有其他项目。”恒星遭遇“墙倒众人推”,也确实是事实。 向美兰补充道:“我负责的好几个项目,都被叫停了。” 周妍音说:“美兰现在在业内几乎没有立足之地。但如果这次我们能拿下广州项目 5%份额,那外界就知道裴总监是真的与我们和解了,那美兰就还有希望,回到原来的岗位上。” 徐太看着向美兰,眼神有些复杂,没有答应,也没有拒绝,像是有话要说,却不知该从何说起。 正犹豫间,病房门外传来声音:“婶婶,我进来一下。”随即,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就推门而入,他身后跟着兄弟、妻子、儿女,五六个人,还有主治医师。 浩浩荡荡的一群亲戚走进来,周妍音和向美兰赶紧站起来靠后。 中年男子看了眼周妍音,应该是认识,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,转而就对病床上的徐太说:“我们讨论过了,如果医生觉得做二次移植更好,就应该听从医生的意见。” 老太太倔强的摆了摆手:“都已经和你说了很多次。我一把年纪,做二次移植就是浪费。医生刚才也说了,只要坚持做透析,还能活几年。” 这个中年男子是金石基金的大股东,平日里做事便是杀伐决断干净利落的人,即便对面是自己的婶婶,说话也是生硬果断:“这是为了您的身体考虑。” 站在他身旁的夫人,立刻拽了拽他的衣袖,笑着缓和了一下气氛,对徐太说:“还请婶婶,慎重决定。” 中年男子最后说了一句:“我已经和医生说好了,在找到肾源前,您就住在这里,隔天做透析。医生会尽快安排手术的,不需要等很久。”看来他根本不是进来和婶婶商量的,而是已经做了决定。 向美兰心想,自己如果处在徐先生的位置,应该也会更多的考虑婶婶的身体,而不是“一个肾源给老太太值不值得”这样更有高度的问题。 他们没说几句,就转身出了病房。 徐太说:“让你们见笑了,我一把年纪,亲人都死的差不多了,唯一惦记侄儿,也长大独立了。实在是没必要再折腾。”她又笑着招呼周妍音和向美兰坐下,“我们刚才,说到哪里了?” 周妍音说:“说到向小姐因为一次小错误,就可能面临人生轨迹的改变。还是希望您可以帮帮忙,她很优秀,还能有很大发展空间。” 徐太想起了刚才的侄媳妇,结婚前也是个叱咤风云的女强人,结婚后虽然事业停滞,但却辅佐丈夫、经营家庭,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,于是就说:“人的命运,本来就是很可能会因为一个决定而改变,这可能就是向小姐的命数吧。” 向美兰突然意识到,此时的自己,又何尝不是站在命运的转折点上。 第98章 她的人生不止一次出现过,像现在这样至关重要的时刻。一次考试,一次会面,一句话,就可能决定自己的人生转向何方。 如果她能够用一句话,说服这个老太太,出面让她和裴亮见一面,真诚的交谈,而不是像上次道歉那样,敷衍的走个过场。那说不定自己的人生就会出现转机。 向美兰抬起头,正要开口说话,徐太太神色不明地看着她。那眼神似有看穿一切的能量,让向美兰觉得自己被看了个透彻。 向美兰憋在心里的话,顿时咽了回去。 良久后,徐太看向周妍音:“小周,我想吃点甜的,你帮我去买。” 周妍音看了眼向美兰,对她施以眼神:“接下来就交给你了。” 徐太目视周妍音离开,随后她转过头,看着站在对面的向美兰,魏然一笑:“你,找我,是为了自己,还是另有所图?!” 第五十章 男人爱钱是应该的,而女人爱钱,就活该被千夫所指吗?! 徐太的目光如炬,让向美兰陷入深思。 她来到这里,是为了挽回公司在业界的声誉地位,为了自己的工作和前途…… 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在她脑中一闪而过,脱口而出的,却是剥开虚伪后的真实:“以前,我是为了自己,现在,我不想让他为我操心,所以我一定要回到以前的向美兰的位置上。” “他?”徐太看着向美兰,似乎很不解。 “徐太,他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人,我 35 岁才遇上的一位男士。” 徐太神色沉着,对于突如其来的这句话,似乎没有表现出惊异之色,只是安静地等着她继续说。 这里已经没有旁人,在一个长辈面前,向美兰鼓起勇气,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。 “我想拿到广州项目,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,也是为了重新在公司立足,这将决定我是否还能在这个行业里生存下去。所以,我有绝对的动机去争取这个项目。” 向美兰想起了周妍音,她的思路就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:“只有拿到广州项目,我才能再次回到以前的位置上。如果说是我能力不行,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您面前,但——” 她说话间,眼神不由在徐太身上起落,一颗心也骤然跳动起落,“但如果一次错误,就彻底将我挤出这个圈子,我不服。” “嗯。”徐太理解她的想法,但却不为所动,“这是你的事情。而我只做,对金石,对我的家人有利的事情。正如刚才周小姐所说,她想替代的那个投资人,本身已经有 10%的股份,现在再收购 5%,就成了仅次于金石的第二大股东。这是个没什么背景,只是运气好,压对宝的人。” 徐太话锋一转:“但谁说必须要有背景?没有背景的人,更好掌控,更何况他还有运气。谁不想和运气好的人合作,你说是吧,向小姐?” 向美兰知道徐太想表达的意思,如果股东换成恒星,相比之下,恒星的行动力会更积极、激进,会更多的为自己的利益考虑。 简而言之,恒星就是一个不听话,不会完全服从金石指令的公司,并非是最佳人选。 “我们不会成为金石在公司经营发展道路上的阻碍。”向美兰说,“如果可以让我们入股,我能说服投委会和单总,在公司上市之前,和金石达成一致行动的协议。绝对拥护金石的经营决策,还会最大化的利用我们的资源,帮助金石达成目的。” 徐太笑着轻轻摇了摇头,她没说出来,但向美兰知道她的意思。金石不需要,或者更直接点,是看不上恒星能提供的资源。 “恒星,我不感兴趣。”徐太说着又看着向美兰,眼神含笑,“我今天见你,不是因为你是恒星的人,也不是因为你是周妍音带来的人,只是因为你叫向美兰,而我听说过你。” 没有公司可倚仗,撕去了最后的背书,目光聚焦在她本人身上。向美兰有些紧张,暗自吸了口冷气。 徐太接着说:“你帮助何松石,保住富利地产的事情,我听说过。” 这是向美兰的成绩,但是在一位老前辈面前,这样的成绩不值一提。所以她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:“这是当时领导安排我的工作。” 徐太略一思索:“你的领导?你说的是梁丰吧,我知道这个人。”早年间,她也曾经和梁丰打过交道,那时候她刚结婚,梁丰也还只是个营业部小组长。 说起故人,徐太就多说了几句:“听说你离职的时候,和梁丰闹得很不愉快。是他给钱少了?” “不是,梁总在给钱方面一直很大方。”向美兰可不会去说前老板的坏话,更何况梁丰对她还有提携之恩,“吵架,只是因为我们在观念上产生分歧,又都想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观念,所以情绪激动,言语激烈。” 徐太看向她,眼神犀利:“但一开始,你确实是因为钱,才接手富利地产的工作,是吗?” “是。”向美兰老老实实地说,“我有金钱方面的压力。” “年轻人,有金钱上的压力不足为奇。”这点徐太能理解,但她又好奇地多问了一句,“但如果梁丰当时给你钱,是让你站在另一边,从何松石手里夺走公司,你也会做吧。为了赚钱可以不择手段,就像你想从裴亮手里抢走项目,不惜抹黑他。” 向美兰只敢心里为自己叫屈,她可没有抹黑裴亮,她不过把事实告诉了一个不该知道的人。她是违规,但裴亮做的事,也是事实。 第99章 但是当着徐太的面,她只能委婉的说:“裴总的事,是我鲁莽了,没有处理好。但我并不是一个为了赚钱就不择手段的人。” “哦?”徐太疑惑了一下,用向美兰自己的话质疑她,“你不是有金钱压力吗?谁给你钱,谁就是你的老板。” 向美兰摇了摇头。 过去,她真的认为是自己是这样的人。但自从经历了富利地产的事情,与何松石共事之后,她更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想法。 她说:“我做事,也会听从自己的心意。当时我在富利帮忙,我了解了何总的经营理念,是要与购房者达成双赢,为此他宁愿自己背负起资金短缺所造成的债务压力,也坚决不把验收不合格的房产出售。他的想法,与我一致。光凭这一点,即便没有钱,我也愿意和他并肩作战。” 似乎是话赶话的,徐太紧接着就问:“可如果,你们输给了那几个老家伙,何松石输了公司,欠一屁股债,梁丰那里你也交不了差。你会不会后悔?” “我没有想过会输。”向美兰笑了笑,“当时的情形,太紧张,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后果。不过现在想想,如果让我再选一次,我还是会走这条路。何总当时也说过,如果输了,那就是天意,是老天爷让他卸下重担。他那么坦然,我为什么要怕,跟着他做就是了。” 向美兰看到徐太低头认真听着,似乎还点了点头。 看到徐太认可自己,向美兰继续说:“所以在那时候,钱已经不重要。” 她话音才落下,徐太目光熠熠,神色沉思,追问道,“那什么重要。” “何松石。” 向美兰没有任何犹豫,她甚至没有费尽心思的遣词造句,说那些冠敏堂皇的话来讨她欢心。 自从周妍音离开,房间里只剩徐太和她的那一刻起,向美兰所有掩饰的东西,都在徐太眼前遁形,而她也并不想隐藏真实的自己。 徐太眯着眼睛在打量她,那道目光复杂而又隐晦不明。 向美兰想起了何松石,想起年三十深夜里,他衣衫不整窝在沙发里的落寞,她的心,又痛,但在这清醒的痛感之下,汹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温柔。 她迎上徐太锐利的目光,再说道:“我不想伤害他。” “所以你刚才口中那位你很喜欢的男士,就是何总?” “嗯。” “所以你是因为喜欢他,才放弃你做事的原则吗?” 向美兰笑着摇了摇头:“他做事符合我的价值观,我才喜欢他,因为喜欢,便不忍他受伤。” 微微敞开的窗户里涌入微风,拂起了徐太额前的几缕银白的碎发,她盯着向美兰看了半晌,再说道,“据我所知,富利地产的何总,一向惜才,你帮了他大忙,他应该会让你留下来,供职于他的公司,你为什么又回梁丰那里了?” 徐太话落,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,一脸温慈地望向对面的向美兰。 徐太的问题,让向美兰感受到了一丝转机。 “徐太,不知您是否有过和我一样的经历。就是本该属于您的东西,被人硬生生夺走,仅仅因为我们是一个女人。” 向美兰看到徐太的眼神徒然专注起来,于是接着说:“我回到梁总那里,是为了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。不能因为我是个女人,就乖乖放弃属于我的升职加薪。人活着,为了一口气,而我回去,就是要争回这口气!” “争口气,在你眼里这么重要吗?放下工作,不顾生活,一意孤行地回到梁丰那里,就为了争口气?”徐太审视着向美兰,她身上有一股不屈不挠的劲儿,充满着活力,散发着生命的朝气,这大概就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。 向美兰缓和了一下气息:“在您眼里,我这样做事,极端也好,不择手段也罢。但在我看来,女性在职场里本就是弱势,想要达到自己的目标,就必须比男人更努力。社会对男女没有一视同仁,职场上,大家都是竞争关系,这样的情景就更严重。” 同样作为女人,徐太当然明白,女人想要得到公平的待遇,几乎不可能,哪怕只是想得到自己应得的,也得付出更大的代价。 “男人把‘爱钱’挂在嘴边,大家会觉得他有上进心,对家庭有责任感。而一个女人把‘爱钱’挂在嘴边,别人对她的第一感觉却是虚荣,会觉得她为了钱,什么都可以拿来做交换。”向美兰冷静地说着,“同样的事情,男人做了大家见怪不怪,换在女人身上,为什么就该被千夫所指?” 徐太抬头看着她,嘴角含笑,喃喃自语了一句:“看来,有人说你‘眼里只认钱,看钱办事’这句评语,有失偏颇。” 随即,她若所所思地点了点头,没有再加评论。 向美兰皱了皱眉,心想周妍音给徐太的资料里,怎么还会夹杂这种评语。 但随后徐太的话,打消了她所有的疑问。 “裴亮谈起过你。” 向美兰心里了然,刚才那句评语,多半是出自裴亮的话。 徐太说:“上周他到香港,参加公司年会。说到最近被一个年轻女人摆了一道,丢了面子。” 那是裴亮和下属们谈话,告诫大家做事谨慎,即便是身边不起眼的人物,也不能掉以轻心。 这些话正好被徐太的秘书听到了,转述给她。 向美兰笑笑,没说话。 徐太说:“你对我的胃口,但事关金石的利益,并不是我喜欢你,我就能不顾及公司的利益,帮你。毕竟,让恒星入股,就要从原来的股东那里,夺走 5%的股份。那是我们已经答应了他股份,再从他手里夺走,就是在他面前失去信用,此人以后,也就不会与我们一条心了。” 第100章 “朋友变成敌人,往往一念之差。虽说金石实力雄厚,但做生意不会一路平顺,甚至可以说一年里大部分时间,都在拆东补西。”徐太说,“你在富利地产事情上,应该深有体会。富利是这样,金石也是这样。我们看着家大业大,但做事,也得小心谨慎。” 向美兰说:“您说的我都懂。”话说到这份上,向美兰已经清楚的知道,自己被拒绝了。 她虽然心里还有话想继续辩解,继续努力,但她看到徐太已经闭上眼睛,靠在床上,就明白,再多的努力恐怕也是白费功夫。 向美兰觉得房间的氛围降到了冰点,徐太不说话,而她一动不敢动,就只能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凋零的树枝在风中无声摇曳。 不知过了多久,徐太开口说:“我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,那时候我还未出嫁。我哥哥每天早上都会和我们一起吃饭,这是他一直坚持的习惯。”回忆起往事,徐太眼光柔和,“有一天早上,他就对我说,小薇啊,我每天一睁眼,就要挣 30 万。” 向美兰坐在她对面,安静地听她说着。 “那时候他的公司已经有几百名员工了,大家都指着他生活。”徐太看着向美兰,“企业家承担着很大的责任。可能你觉得我只是为你说一句话,轻描淡写,但其实牵扯却很大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,我懂,你也懂。” 向美兰颔首,默默叹了口气。 “我听说,你还有个离婚了的姐姐,托了你的关系找到的工作。你是不是习惯走关系?” 向美兰心里诧异,没想到徐太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知道,这个商界女强人,果然不容小觑。 向美兰不敢在她面前有任何隐瞒:“我姐姐确实是通过我的关系找到的工作。她离婚带个孩子,想在现在的环境里找到工作,不容易。但不容易,不代表她找不到。事实证明我姐姐能力优秀,她现在工作的公司,正缺她这样的人才。” 徐太点点头:“离婚,还要带个孩子的女人,确实不容易,我能理解。”她说着话,就又慢慢闭上了眼睛,她的虚弱已经显而易见,说的话也开始散漫,没了中心,“我们那个年代的女人,总是被婚姻束缚,到了你们这一代,社会开明了,反而结婚就变得更加慎重,结婚的年龄越来越大,生孩子的年纪,也越来越晚……”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,最后慢慢沉默不语。 向美兰摁铃叫来了护士,确认她只是睡着了之后,便离开了病房。 走廊里,向美兰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周妍音,一边朝她走去,一边摇了摇头。 “她没答应我。”向美兰说。 周妍音好像并不意外:“别泄气,我们还有办法。” “嗯。”向美兰完全没有失去希望和动力,“有些奇怪,她好像一直在认可我说的话,一边又拒绝帮我,徐太好像在试探什么。” “哦?”周妍音率先走进了电梯,一边低头看手机找着下一个联络人。 向美兰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,也就没再说,向美兰心里藏着一团迷雾,这层迷雾之后,一定有什么必然的原因,牵涉着她和徐太。 她和徐太说话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,到现在她还记得很清楚,徐太对着她点了三次头,一次是关于和何松石连手,即使输了也无所谓,一次是她说的“钱不重要”,还有一次,是说托关系给姐姐找工作。 她确实是有认可向美兰的地方。 但在金石,她作为大家长一般的存在,不能随便插手小辈的事,她既然要放权、放手,就绝对不会轻易干预到后辈的评判,向美兰完全理解她。 但向美兰也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路,却是越走越窄,很可能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…… 电梯停在了一楼,周妍音回头看向美兰,捕捉到了向美兰脸上,稍纵即逝的失落。 “向美兰,我们还有最后一条路!” 第五十一章 杜总,别小看一个女人和她的野心,你格局太小了! 向美兰随着周妍音快步走出疗养院大门,等着车从停车场开过来接她们。 夕阳西下,阳光既刺眼又没有温度,站在楼外的通风处,向美兰感到了丝丝寒意,搓了搓手,插进了大衣口袋。 向美兰问道:“徐太不帮我们,下一步是什么?”即便周妍音刚才不说还有最后一条路,向美兰也十分肯定,周妍音再来之前,就想好了 b 计划。 这也是为什么向美兰,愿意和周妍音共事的根本原因,她满打满算,从来不会将所有事情的结局,压在一个选项上。 司机把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她们面前,两个人一左一右打开车门,坐了进去。 刚系上安全带,周妍音神色透着一股子的冷硬:“徐太是我们和金石握手言和的最后机会,现在既然她不愿出面帮我们,那也就不存在什么言和。” 向美兰从她脸上读出了破釜沉舟的坚决刚毅,既然不再奢望能与金石化干戈为玉帛,那也就没什么可以顾忌的了。 “好。”以向美兰此时的处境,早就已经是背水一战,“去哪里?” 周妍音告诉司机一个酒店地址。 “去深圳,去见那位,我们想取代的投资人,杜瑞。”周妍音从随身包里抽出一本装订好的资料,“这是关于这家公司以及杜瑞的全部资料。” 向美兰拿起来一看,资料出自专业的背调公司,这样一本应该价格不菲。 第101章 周妍音说:“我们今天先到深圳,住下,你好好研究这些材料。明天一早去见杜老板,他家里正好会办一场小型私人聚会。我已经联系好了,会有人带我们进去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。 车在高速公路上行使,窗外一排排的树木飞快掠过,向美兰抬头眺望远方,能看见最后的阳光,将天空烧成了一片绯红色。车越往前走,天边的红色就愈来愈深,渐渐地,就驶入了黄昏的幽暗中。 大年初一出门远行的人不多,从广州到深圳,一路畅通无阻。 当天,两人在酒店要了个套间,住了下来。 在房里用过晚餐后,向美兰继续坐在桌前分析公司资料,周妍音坐在一旁的圈椅里,低头刷着微信。 向美兰看着她,有些无语:“这个节骨眼上,你还有心思玩?” 周妍音看了她一眼,又低头看着手机:“你觉得,只有趴在电脑上,才算是做正经事?你的专业是分析公司,这个我不擅长。否则,我要你何用?” 向美兰无言以对。 周妍音又说:“你忙你专业领域的事情,而我得从别处下手。杜瑞,不是能轻易啃下的善茬。” 向美兰从周妍音的神色里读出了艰难,她没再多言,继续低头钻研自己面前的这份报告,只有偶尔会和周妍音交谈几句。 资料看的越多,向美兰对公司、对杜瑞就越了解:“他这是在赌啊。” 周妍音说:“杜瑞的风格就是赌。所以明天,我们也得按照他的套路,和他赌。” “赌什么?” “你。”周妍音说,“毕竟,你连何松石这种硬骨头都能拿下,杜瑞就更不在话下。” “赌我什么?” 周妍音看着向美兰,若有所思地笑了笑:“杜总,也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。” 向美兰放下手里的笔,刚想严肃点,叫她不要再调侃自己,周妍音就接到了一个电话。 周妍音的脸上闪过一抹严厉,一边讲着电话,一边站起身走进了卧室。 向美兰听到周妍音的关门声,她看了眼时间,已近凌晨 3 点。 这时候打来的电话,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。此时向美兰深刻感受到了两人各司其职,齐头并进的氛围,于是低下头,继续做自己的事。 大约半小时后,周妍音打完电话出来,看到向美兰趴在桌上睡着了。 周妍音很想叫醒她,老板还没睡,打工的倒是先睡着了。 她快步走近向美兰,伸手刚要触碰到向美兰肩膀时,却是手腕一翻,不假思索地扯起了旁边的呢子大衣,披在了她身上。 次日一早,向美兰随周妍音去了杜瑞位于碧苑的别墅。 杜瑞年过六旬,过去一直在妻子娘家的家族企业中做事,直到两年前,家里的企业结束经营,各自分了一笔钱回家,杜瑞才开始打起了投资的主意。 向美兰和周妍音在别墅二楼的会客厅了等了会儿,杜瑞才姗姗而来。 互相做了介绍之后,周妍音对他说:“杜先生,我也不和你绕弯子,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,贵公司资金并不雄厚。这次再买 5%,您会压上全部身家。”她环顾了一下身处的豪宅,“包括这栋房子,你最后的资产,也已经抵押了出去。” 杜瑞绅士的拿过两个酒杯,分别递给了两位女士,并笑着说:“生意人,流动资金出点问题,常有的事,周小姐家的英联贸易,家大业大,但也肯定不会有几个亿的资金一直趴在账上不动吧。” 向美兰从杜瑞手中接过酒杯,莞尔一笑:“杜先生最近这几年的投资,几乎都没有顺利收回资金,唯独这次广州项目,因为金石给出了超高估值,领着一众投资人入场,您的公司才出现了转机。但为了买下这最后 5%的股份,您赌上了所有的钱。” 杜瑞举止优雅地和她们碰杯,向美兰以礼相待,嘴里却说着:“您这是把鸡蛋放在一个筐里。投资大忌。”稍一迟疑,还补充了一句,“恕我直言,很外行。” 周妍音看到杜瑞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秒,随即他哈哈大笑:“向小姐,我碰巧知道你。上周我有幸受邀参加金石基金在香港年会上,遇到裴总,他私下和我提起过你。” “哦?”向美兰虽然心知裴亮不会说她好话,但她却摆出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杜瑞,“裴总是投资圈里相当当的人物,是我尊崇敬仰的前辈,无论他说什么,都是对我的敦敦教诲。” 她这样“虚心”,杜瑞倒是不好意思把裴亮说的那些话讲出来奚落她了。 杜瑞说:“可能我这种把所有的资金赌在一个项目上的做法,在向小姐这样的专业人士看来,确实不妥。但是向小姐,你不过工作了十来年,而我的年纪,足够做你父亲了。我在商场上的经验,可不是你从教科书上能学到的。” 他越说越狂妄:“商人,就是赌。赌,就要赌的大。只要压对了,赚到的钱,三代人都花不完。” “您是个商人,没错。”向美兰依然心平气和,“曾经,还是个成功的实体企业老板。但是,您现在的公司经营状况,可并不乐观。” 杜瑞的表情一冷,很显然,他可不喜欢被一个小辈不断地批评。 但这正是向美兰和周妍音来之前,计划好的策略。 周妍音告诉向美兰:“像杜瑞这种人,一辈子做的是实体企业,靠的是老婆娘家的实力,一路绿灯几十年。心飘了,他以为自己在金融圈也照样能叱咤风云呢。他飘,你就得给他拽下来。犀利点指出他的问题,他才会服你,才会听你,才会信你。” 第102章 向美兰把酒杯放在了身旁的桌上,继而沉着冷静地说道:“去年,您出现过资金流短缺的问题。”她在周妍音给的资料上,看到过准确的数字,“您公司的员工工资,在业内属于中下,奖金更少,如果没有这次广州项目的股权激励,估计年后所有的骨干都会跳槽。” 杜瑞也不再和她假客气,傲慢地说:“这世上,哪有这么多如果。事实就是,拿到股权激励的骨干,3 年后,每人都能分到 100 万。向小姐是业内人士,该知道这个数字,只会多不会少,我可不是给人随便画饼。” 金融投资,着眼于未知的未来,连收益都是预期的,当然是基于诸多“如果”之上。 向美兰神色淡然,再说道:“如果 3 年能上市,那您说的确实是时候。但是,如果广州项目没能在 3 年内上市套现,没让骨干员工分到钱,那您有想过那时候您会面临什么?既然赌,那杜总就该知道,概率里的‘一半赢’的背面是,一半会输!” 杜瑞冷笑:“你的假设是基于 3 年不上市,我们有金石保驾护航,怎么可能会不上市?”他扫了眼静静坐在向美兰身旁的周妍音,又继续对向美兰说,“恒星已经出局,我们的事情,你们就不要再操心了。”说罢,放下酒杯,打算起身离开。 就在他站起来的瞬间,向美兰突然开口说:“这家公司,3 年内不会上市。” 杜瑞忍不住停下脚步,微微侧头,看着向美兰,一字一句的说:“这个项目,背后有省政府的大力支持。” “省政府支持,ipo 也绕不过证监会。”向美兰神色凛冽:“辅佐企业上市,我有 10 年的经验。广州项目这家企业,在经营方面并没有达到规范标准。股权架构不清晰,更甚至一家关联供应商,营业执照的经营范围,不包括批发销售高科技元件——” 杜瑞步伐停顿,回过头,视线落在向美兰身上,并未说话。 向美兰接着说:“这些问题虽然棘手麻烦,但都能处理,不过是要花时间罢了。”她端起酒杯,走近杜瑞,“还有这家公司财务核算出现问题,内部风险控制制度根本不健全。前两年的账,假乱错一团糟,没有一家有资质的审计公司,会出‘无保留意见’。” 这事情,杜瑞倒是听公司的财务说过。公司花了很多钱找来人来做审计,但对方就是不肯出合格的报告。 向美兰看他虽然皱着眉,仍旧是不愿搭理她的样子,但却立在那里,没有离开。 上个月杜瑞让财务过完年,务必去找一家愿意出合格报告的公司来做审计,但就在上周,这个财务递交了辞职申请。宁可不做一家准上市公司的财务,也要跳槽逃离,公司的真实财务状况可见一斑。 向美兰说:“现在唯一的办法,就是从现在开始,做到内控和财务的规范,然后等满 ipo 申请要求的‘3 年 1 期’。”她略一估算,“大概 4-5 年时间吧。” 3 年,是个心里时间节点,杜瑞很清楚如果到时候他的员工拿不到分红,他将面临什么。 杜瑞的脸色越来越差,他没有再想离开,却也没打算再坐下来。 从他的表情上,向美兰和周妍音已经读到了她们想要的结果——他知道问题有多严重,也已经开始对‘3 年’没有信心。 “杜总。”向美兰说,“你觉得像金石基金这样的企业,像裴总监这样的人物,会不知道?” 杜瑞眉头微微皱起,小走一步背过身,避开了向美兰明锐的目光,而这一幕,刚好被站在边儿上的周妍音,一览无余。 周妍音抿了一小口酒水,看了向美兰一眼,而向美兰亦是心有默契地看了她一眼。 很好,从公司角度,一步步击垮杜瑞的信心,那么到时候,最后的一击,一定会让他粉身碎骨! 向美兰紧接着说道:“这些年来,金石做事一向是利益为先,对合伙人,可从没有心慈手软过。以金石的一贯手段,只要过了 3 年,等你的公司内部问题浮上水面,你需要资金来解决燃眉之急的时候,金石就会趁火打劫,压低价格,收购你手上全部的股份。” 杜瑞了解裴亮,他是个公事公办,铁石心肠的人,真的涉及到切身利益时,不会讲情面。 他也了解金石,几乎没有人能从金石手中分一杯羹。曾经的他很荣幸,甚至是倍感骄傲,因为自己一个新入投资圈的商人,居然能从金石手里捞到好处。 但今天听了向美兰的话,他明白,事情远没他想的这么简单。 杜瑞沉思许久:“向小姐,你专业能力很棒,你刚才说到的那些,实不相瞒,确实是令我担心的风险。但自我从商开始,赌了几十年,要么赢的彻底,要的输的干脆。” 他淡淡一笑,脸上已然没了刚才的孤高自大,但却依然强硬孤傲:“这就是我的做事风格,我敢赌,而且我一直赢。” 这时候,始终安静的周妍音突然开口说:“这个局,你一开始就输了。”她果断干脆,“而且你必输。” 杜瑞困惑的转身看向周妍音,额头上的皱纹越刻越深。 “杜总,2085 年在北京,裴亮开的那场晚宴上。”周妍音说,“2085 年 5 月 13 日,那天你不会忘记吧?” 一听到日期,杜瑞脸上立刻闪过一丝警觉。 周妍音很满意:“那姑娘,你很喜欢,到你这样的年纪,遇见喜欢的人,不容易。但是你知道她背后是谁吗?” 第103章 她说着,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,甩在了杜瑞身边的茶几上:“2015 年、2017 年,你看看这些照片。” 杜瑞没说话,但是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,就迫不及待的把照片从茶几上拿了起来,一张张,细细地看着。 周妍音说的事情,包括这些照片,向美兰并不知道。但是当向美兰看到杜瑞的慌措,她也是满脸疑惑看向周妍音。 周妍音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笑:“她一开始就是被特意选出来的人。你能遇见,当然也是有人刻意安排。凭什么这个高学历、有能力、长得好、家世背景也不错的女孩,会看上你?” 周妍音的话毫不客气,“她能看上你什么?是喜欢你满脸皱纹,图你背着老婆存的那点私房钱,还是看中你有老骥伏枥之志?!” 杜瑞没说话,只是把手里的照片扔回了桌上。 向美兰这才看见,照片里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,和她年龄相当。照片拍摄的时间,有穿着泳衣的夏季海滩,有穿着滑雪装的冬季雪山,但不无意外的,站在这个女人身旁的男人,都是裴亮。 向美兰深吸了一口气,眼神从周妍音脸上,扫到杜瑞身上。周妍音就像是个逮到了猎物的猎人般,占着赢面,从容冷静,而杜瑞则是牙关紧咬,使劲压制着内心的情绪。 “只有你手上的这个项目,是金石一直看重的。”周妍音说,“她叫李念然,裴亮的师妹。杜老板,所以你以为,她在图你什么呢?” 周妍音逐渐显示出了她咄咄逼人的态势:“在这场游戏里,金石选择了项目,而裴亮选择了你。你有钱,又没背景、没经验。想吞下你股份的,不仅仅有金石,还有裴亮。他的野心,可不是仅限于做金石的职业经理人,况且——” 周妍音脸上闪过一丝不屑,再说道:“而李念然,当然也不只是想做你的情妇。” 杜瑞听着周妍音的话,没说话,只是坐了下来,端起酒杯,猛灌了几口。 向美兰看到周妍音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,封面上写着“股权转让协议”几个字。 周妍音的脸上划过一丝狡猾,她亦坐下来:“杜总,您如果以为现在的女人,只是图点小钱,那只能说明是你格局太小。一个家世不错的高知女性,能用 3 年时间,彻底吞掉你全部身家,这可比你的赌博游戏要稳操胜券啊!” 她说话间,拿起桌上的酒杯,自顾自地碰了碰杜瑞手里的杯子:“您做事,喜欢赌,那么现在您敢赌一把吗?就说您要签这份股权转让协议,发给李念然,试试看?” 杜瑞目光冷淡地扫了周妍音一眼,并没有说话。 周妍音也没有收回手:“如果李念然没有捶胸顿足大发脾气,情妇的事情,我就当不知道。”她冷笑了一下,“你太太那里,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女人。” 周妍音要不是看在杜瑞对夫人一向不错的份上,她根本不会轻饶这种男人。 向美兰看杜瑞还在犹豫不决,说道:“杜老板,这件事,就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。公司的未来发展,大方向上的问题,我已经向您分析了。具体到李念然和裴亮,周小姐的判断,不会错。” 杜瑞扫了一眼两个女人,他从看到照片时的震惊,到后来的疑惑,再到此时,似乎又有燃起了一丝信心。 “你们说的,我不信。我选的女人,不会看走眼。”他很自信地拿起那份转让合约,拍了张照片,发给李念然。 周妍音淡然一笑,抬眼扫了一眼对面的向美兰,语气轻松地调侃了一句:“杜老板,这世界上能为男人卖命的女人,除了你面前的向美兰,不会有第二个。”转而又严肃地说,“男女之间的感情,就像风险投资一样,付出再多的真心,也不能强求会有回报。你是个成功的商人,别天真。” 向美兰轻轻咳了一声,她本想让周妍音别再拿她的私事来说。可周妍音即便看出向美兰有些不满,也全然不在意,再加上此时自己已胜券在握,心态轻松,于是步步紧逼地刺激着杜瑞:“我们向小姐选的男人,有能力有魅力有远见,她当然肝脑涂地,但是你呢?” 第五十二章 “向美兰,你、我、何松石,我们都是一类人” 杜瑞被周妍音当面讽刺,他心目中自认纯洁无暇的李念然,在周妍音口中成了一个图谋不轨的女人。 杜润心烦意乱,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,强忍着胸口愁闷,佯装平静,思索对策。 周妍音冷笑:“你觉得自己赌运亨通,觉得是你押中了宝。但你别忘了,公司市值能翻倍,是因为金石给出的估值,从另一个角度讲,只是金石选择了你,这是裴亮的手笔。你的运气,来自裴亮和李念然。所以,你以为你是谁?” 话音刚落,杜瑞的手机就响了起来。 他迫不及待的拿起来看,两秒钟后,他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:“一个人如果相信美好,眼里看到的就必然都是美好。周小姐对念然会有这样的揣测,那很可能是因为,你身边喜欢走捷径的人太多了。” 他的眼神从周妍音身上,划到向美兰脸上,随即挤出一丝礼貌的笑容,“我先失陪了。” 杜瑞指桑骂槐地教训了向美兰一句,向美兰倒是毫不在意。她目送着杜瑞起身离开,松了口气。 虽然杜瑞嘴上还在假装李念然不是裴亮给他设的圈套,但刚才他看到微信消息的瞬间,向美兰分明看到他眼周神经不受控制的颤动了一下。 第104章 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刺激的内容,令他慌神失态。 主人既然已经离开,周妍音和向美兰也就无意逗留。 两人走到楼下,遇到了殷勤好客的杜太太,周妍音就客套的与她聊了起来。 没说几分钟,向美兰就突然收到一条消息。 “徐太给我发消息。”她很疑惑,徐太是怎么知道她的手机号码的,而且,难道不该是发给周妍音吗? 周妍音倒是丝毫没察觉出反常,问:“她说什么?” 向美兰凑在她耳边说:“徐太说,杜总有撤出的打算,我们有机会。” 周妍音从向美兰手里拿过手机,截屏了短信,发给了自己,再转发给杜瑞。 随后她直接给杜瑞打了个电话:“杜总,金石的掌门人亲自发了短信,你出局了。比起你,恒星资本,有资本、有背景、本就比你更适合。” 其实那时候杜瑞就站在离他们 10 步开外的地方,招待着其他宾客。 向美兰看着他脸色由青到白,由白变红,怒气慢慢地从心中迸发出来。那一刻向美兰知道,他应该已经意识到,自己被裴亮和李念然摆了一道。 杜瑞给李念然发消息,不过是 5 分钟前的事。但已经顺着李念然,到了徐太耳里,可想而知,她们中间必然有裴亮做着联系人。 短短的时间,他要退出的消息已经传了几个人,杜瑞再也无法自我麻痹。李念然和裴亮关系密切,这个事实摆在面前,他必须面对。 杜瑞回过头,注意到向美兰正看着他。 向美兰朝他笑了笑,这个微笑没有嘲讽和轻蔑,仅仅是出于礼貌。 杜瑞叹了口气,朝着向美兰点点头,随后便转过身,独自离开客厅,转身上楼。 那个背影,蹒跚无力,颓废憔悴,一下子像老了十几岁。 周妍音和向美兰辞别了杜太太,离开了碧苑小区。 一路回市中心的路上,向美兰了又收到了来自徐太的短信。 “杜总退出,你多了一次机会。” 这是个好消息,向美兰还没来得及和周妍音分享,徐太的第二条消息就发了过来。 “但是,位置只腾出了一个,而你有 20 个竞争对手,其中至少有 5 家公司,比恒星有资格填补空缺。” 向美兰叹了口气,转念想到,虽然前方道路依然坎坷,但至少打赢了一场,为自己赢到了一次机会。 她回复道:“更有资格,不代表更合适。徐太,恒星一定会是最合适的那个,也是唯一的。” 回完消息,向美兰把手机递给了周妍音看。 看到徐太没有直接答应恒星成为投资人的消息,周妍音并不意外。 她把手机还给向美兰,说:“忙了两天,我们先去吃饭,然后你陪我逛街,晚上去酒吧坐坐。” 向美兰说:“你还真是好心情。” “很多事情,越着急越事与愿违。”周妍音心情非常好,特别是想到徐太主动给向美兰发的那两条短信,她觉得这事情,已经八九不离十,但嘴上却也不敢对向美兰打包票,只是说了句,“我们能做的,就是‘尽人事,听天命’。” 在向美兰看来,这件事情,还远没有周妍音脸上的笑容这般乐观。她觉得周妍音之所以信心满满,无非是因为她和自己心态不一样。周妍音输得起,也不怕输,但向美兰就不同了,她接下来几十年的职业生涯,已经压在了这个项目上。 向美兰看了眼周妍音,解开了衬衫的第一粒扣子,透透气。 车离开僻静的居所,到了喧哗的市区。周妍音兴致盎然地翻着手机,看着各种攻略点评,最后选中了一家人均 3800 的怀石料理店。 周妍音没有自己打电话去店里订座,而是打给了助理:“我刚才把店名发给你了,这家店要提前 2 周预定……你想想办法,我们 1 小时后到。” 靠着椅背假寐的向美兰听到她的话,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:“任性。”但这顿饭她也有份吃,她也想跟着周妍音任性一回。 差不多到目的地的时候,周妍音拍醒了向美兰:“我请你吃好吃的,吃饱了,可就别怪我大过年扯你出来了。” 向美兰坐直了身体,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。 周妍音又说:“这家店在商场顶楼,吃完饭,陪我去商场里逛逛。我们今天没什么事了,也没男人,商场关门后,我们俩说不定还能去喝两杯。” 车驶入商场的地下车库,向美兰损了她一句:“你怎么不让我陪你看场电影呢。” “你要是愿意,也不是不行。” 向美兰笑笑,没再搭理她。 这顿晚饭极其丰盛,为了凑满人均数千元的套餐价值,厨师长直接把金粉洒在了烟熏牛肉上。 周妍音问向美兰:“我们这次出来办的事情,何松石那里,你没说吧?” 向美兰一边吃着鲜嫩多汁的蟹肉刺身,一边说:“目前还没有。如果下次,他也请我吃这个,我可能会考虑告诉他。” 周妍音心知她是在开玩笑,假装嗔怒:“一顿饭就能让你出卖我?” 向美兰齿间轻咬着筷子,看了眼周妍音,逗趣地说:“一顿饭能让我做很多事。” 周妍音看着向美兰,她吃的很优雅,动作轻盈,一小口、一小口的品尝,但是眼神沉醉,吃的专心致志,看着特别香。 周妍音笑了,喝了口茶:“没想到,和你一起吃饭,居然能像和你一起工作一样快乐。” 第105章 晚餐后,向美兰履行着自己的诺言,陪周妍音逛街。 这是一家很高级的商场,几乎所有向美兰说得上名字的奢侈品牌,在这里都能找到。 向美兰还以为自己会亲眼目睹一次,名媛走进店里,随手一指,就买下一陈列柜的壮举。结果周妍音却把她带到了地下一层,七转八弯的,走进一家游乐厅。 里面挤满了十几岁的孩子。 周妍音去柜台换了几百元的筹码,毫不犹豫的,就抢了一个赛车机,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。 输了两盘后,周妍音仍然兴趣不减,对站在一旁的向美兰说:“你要不要来试试?” “不了,我只会输的更惨。” “这有什么关系。”周妍音笑得像是个天真的孩子,“别这么输不起嘛!还是你不想当着我的面输?” 向美兰跺了跺脚:“你自己玩吧。”瞟了一眼周妍音身后排着队的孩子们,“你都输成这样了,让给人家吧。” 周妍音瘪了瘪嘴,没理她,又开始了下一局。 向美兰无奈的站在一旁,听着耳旁嘈杂的声音,昏暗的红蓝灯光下,她觉得在这个空间里,大概只剩下自己一个大人了,恍惚间,却突然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。一张熟悉的面孔,在她眼前一闪而过。 她立刻转过身,环顾四周。到处都是低着头玩的很开心的少男少女,他们穿着休闲,笑声爽朗无羁,哪像自己正装严肃。一念而过,又觉得似乎耳旁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。 循声望去,却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,正对女朋友滔滔不绝,讲着抓娃娃机的诀窍。 声音很像,但个头却比何松石矮了不少。 向美兰笑了笑,意识到自己是太想他了。 她盯着那个男孩看了会儿,男孩抓娃娃的技术甚是堪忧,三番五次的接连失手。 “我出去走走。”向美兰对周妍音说了一句,转身离开了游乐厅。 商场里人来人往,热闹非凡,放眼四周都是陌生的笑颜,到处都是她不熟悉的方言。 她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,给何松石发了条消息:“方便通电话吗?” 他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进来,说:“我换间办公室,你等等。”电话那头声音略有些嘈杂,人很多。 向美兰静静等着,直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落锁声。 “你们还顺利吗?”何松石问。 向美兰说:“还行吧。”现在的局面不过是有个机会,50%的可能性。 何松石听出了她的勉强:“金石的事情我可以帮你。你要我过去,我今晚就能到。” “你怎么知道和金石有关?”向美兰像是条件反射似的问出了这个问题。 何松石迟疑了半秒,撒了个谎:“周妍音说的。” 向美兰猜到他在撒谎,但又觉得他的消息无非是来自他神通广大的人脉网。她觉得这种谎言无关紧要,就没有拆穿他。 她说:“我的事情,我自己能解决,你也得忙你的事情——” 他此时此刻身在公司,确实是在忙些事情。 向美兰接着说:“我就是想你了。” 听到她的这句话,何松石刚才在会议室里一直紧绷着的神经,像是瞬间松开了。爱情的荷尔蒙,果然会让人身心愉悦。 他想着她,猜她现在应该是忙里偷闲的给自己打电话,表情既严肃紧张,又充满期待。 何松石久久没说话,向美兰又问:“你是在忙公司的事吗?严重吗?” “没事。”他缓过神来,“我今天下午来公司的时候,在小区里看到你爸妈,手里拎着刚买回来的菜。还有向奕,牵着小波的手。” “嗯。”向美兰站在窗前,对着玻璃上映射出的自己,甜甜一笑。 “我还收到了萧晨的短信,他出差的事情都办完了,今天晚上会去你家吃饭。” 向美兰笑出了声:“你嫉妒他!” 何松石没有否认,笑着对她说:“等你回来,再加上我一起,那就完美了。” “那是要多烧好几个菜了。”向美兰转过身,背靠窗前的栏杆,悠闲地站着,“你吃饭了没有?我今天可是吃了很好吃的东西。” “吃了。”他其实完全顾不上吃饭,但她有好吃的,他怎能甘拜下风,“吃了很好吃的东西。” 向美兰像是突然想了起来:“我的糖葫芦!你没吃了我那根吧!我回去第一时间就要补上我的新年糖葫芦!” “在的在的,别像个孩子似的。” 两人愉快地聊了几分钟,向美兰不想耽误何松石太久,就收起了对他的思念,挂了电话,回游戏厅去找那个“大孩子”。 拐进游戏厅,赛车机前已经换了人,几个梳着张狂爆炸头的男孩子,在那里为了一次胜利欢呼雀跃。 向美兰眉头一皱,刚想给周妍音发消息,问她人在那里。一转身,她就看见了那台抓娃娃机。 那里簇拥了好几对情侣,几双运动鞋的背后,向美兰分明看见了一双红底高跟鞋。再往上看,果然是周妍音。 她的左手上挂着个游戏厅的购物袋,一兜子的娃娃。右手还在机器上熟练操作着,几乎一抓一个准。 向美兰惊呆了两秒,她可没想到周妍音还有这功力,这会儿她是相信了,这个女人应该是游戏厅的常客。 向美兰快步走上前,拨开那些孩子们:“你怎么不抓那个最大的啊?” 第106章 “大的位置不好,不好抓。”周妍音回头看了她一眼,“你喜欢?喜欢我就抓给你。”依然是她一贯的胸有成竹。 几乎是没有思考,向美兰脱口而出:“抓到了就陪你喝酒,抓不到就回酒店睡觉!” “我想做的事情,可是从来不会失败。”周妍音说,“如果一次成功,今天你先自罚三杯。” 向美兰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皮卡丘,感觉不便宜:“成交!” 半小时后,向美兰陪着周妍音坐在了一家清吧里,身旁还放着一只半人高的皮卡丘。 向美兰说:“我以为只有那些逞强好胜的中学生,才会沉迷于游戏厅。” 而那三杯酒,一上来就被周妍音喝了。 “我比任何人都好胜,也必须胜。”她对向美兰说,“你不懂,我的人生,输不起,天天就像走钢丝。” 向美兰抿了一口酒,她是不懂:“你有钱,有人脉,本来就不容易输,别人成功是 10%的把握,而你至少是 70%。而且你能力出众,输了也能翻身。”向美兰又喝了一口酒,“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别在我这里说自己过得多不容易。” 周妍音白了她一眼:“你输了,不过是滚回老家。凭你的学历和资历,在没人知道你过去的地方,照样能从头开始,过得风生水起。还能一家团圆,安乐窝里除了容易没上进心,其他都很好。”她说完又问酒保要了一瓶酒,给向美兰倒满了。 向美兰看她半醉的样子,不能太不给她面子,于是也爽快地喝了起来。 酒精容易让人卸下伪装的面具,让人放下警惕心,心里话也就更容易说出来。 向美兰一直有个疑惑,在闲聊了几句之后,终于问道:“英联贸易,原先,是你外公的企业吧?” 周妍音毫不犹豫地说:“英联贸易姓英,十几年前不是什么秘密。我两个舅舅,一个死了,一个逃到国外不敢回来,所以就成我爸的了。”她说完对着向美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“可我还有两个表哥,虎视眈眈,等着我犯错。” 向美兰喝了杯酒压压惊,不太想听这种家族内斗的故事。 周妍音却没打算放过她:“何松石家里的故事更精彩,你要听吗?” 向美兰犹豫了一下,不敢想,却又好奇。 “我等他自己说吧。” “我来告诉你一点。”周妍音说,“他过年都一个人,你觉得他们家是个什么情况?” “爹死妈跑了,这个我知道。”向美兰突然不想再从周妍音口里知道何松石的事情了,给自己和她都倒满了酒,“来来来,再喝一杯。” 周妍音喝了,醉的更厉害,说的欲望也就更强烈。 “不仅仅是父母,他还害死了自己最亲近的人,间接。” 向美兰低头喝酒。 周妍音接着说;“优秀的人,原本就比常人更容易孤独,更何况他身边完全没有可以相信的人。即便有人关心他,他也会怀疑这人图谋不轨。”周妍音想到了自己,忍不住笑,又喝了口酒。 她神色淡然,举着杯子,若有所思地盯着向美兰,半晌才问她:“何松石,是不是向你求婚了?” 向美兰低头喝酒,不想和周妍音说起自己和何松石的事情。她对周妍音有所忌惮,这种忌惮,不是因为周妍音和何松石曾经的关系,而是因为她担心周妍音上次收购失败后不死心,随时想着卷土重来,危及到何松石。 这个女人的野心太大了。和周妍音共事,向美兰觉得自己就得成为一堵墙,护好身后的何松石。 向美兰没说话,周妍音笑了笑,知道自己猜对了:“你们两个进展太快了,比我和他的速度都快,不过几个月时间。他当初想要你留在富利,我就知道他紧随其后就会向你求婚。” 周妍音猛灌了一口酒,咳嗽了起来,向美兰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。 周妍音转身一把攥住向美兰的手,眼神凌厉:“在你去富利之前,那里都是他的敌人,唯有一个你,他百分百信任,所以他会卑微求你留下。” “向美兰,你不了解何松石,但我可以告诉你,你绝对是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一个人。” 向美兰看着周妍音,说:“我和你,同为女人,没有差别。但是遇见何松石后,我们就有了差别。你的身份令我羡慕,但这也决定了你不能为所欲为。所以在喜欢上何松石这件事上,我远胜于你。” 周妍音松开了向美兰的手,灯光华丽,落拓在向美兰脸上,留下斑斓璀璨的剪影,她感觉自己醉了。 “那就请你,记住我说的话,做好你自己,然后好好陪在他身边。”周妍音眼神扑朔地看着向美兰,“你是他的光,所以他会很快的抓住你,求婚、结婚,都会很快——” 她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一丝落寞,“我和你是一类人,你和他又是一类人,我们都是一类人。” 向美兰静静地看着周妍音,也许有过那么一段时间,她是喜欢过何松石的吧…… 周妍音继续说着:“遇见了,就抓住,爱了,就说爱。到了我们这年纪,已经玩不动小年轻那些暧昧和猜来猜去的情感迂回。” 她一边说话,一边猛灌酒,向美兰这时才发现她喝的都是度数很高的烈酒。她是把自己灌的深醉,才敢说出这些话吧。 向美兰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周妍音,她的心,微微痛了一下。 第107章 以周妍音的能力,向美兰深知如果她不想放过富利,那她会有无数种方法和手段,以她的性格,必然是不达目的不会死心。 即使爱过,也无妨她视他为对手。出生即在罗马的周妍音,不想输也不能输,所以放过何松石,或许是她最好但又最无奈的选择。 就在向美兰出神时,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,她低头一看,是徐太的电话号码,立刻酒醒三分。 向美兰接起了电话:“徐太,您好。” 对面传来徐太虚弱的声音:“你和周妍音,你们俩,胆子可真不小。为了策反杜瑞,居然敢去继续败坏裴亮的名声?” 向美兰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,除了从裴亮口中,徐太还能从谁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?她又到底对事态进展掌握了多少?以及,她既然都说了不会帮自己,又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? 向美兰愣在那里无言以对。 对面徐太缓了口气,再说道:“向美兰,你明天一早到疗养院来见我,就你一个!” 第五十三章 “向美兰,何松石是你的底牌,你才有资格跟我做交易!” 第二天一早,向美兰出门的时候只有 7 点,宿醉的周妍音还躺在床上睡得正香。 向美兰坐着出租车去了疗养院,时隔一日再来此地,再见到徐太的时候,她的心情和第一次见面时,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不同。 未曾谋面之前,向美兰还以为她要见的是一个受人尊敬,温柔婉约的富太太。这次见面,向美兰已经很清楚,老太太是握有实权,言出如山的。 同一间房间,徐太坐在轮椅上,由护工推到了露台上的阳光里。 向美兰站在她身后,看着窗外杨柳春色,等着她喝水吃药。 护工关门离开后,徐太才侧过头,对身后的向美兰说:“你坐过来,到我边上来。” 她气虚声弱,向美兰依言走到她身旁,坐在了露台上的沙发上。 这回离着近,向美兰才发现,徐太穿着朴素,唯独带着一条祖母绿项链,看上去价值不菲。向美兰皱了下眉头,感觉似曾相识,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。 向美兰还盯着那串项链的时候,徐太已经开口问道:“你真就这么想拿到广州的这个项目?” “是的。”向美兰回过神来。 “为了这个项目,拉裴亮下水,你胆子不小。”徐太半眯着眼,似乎是在教训小辈的同时,又享受着阳光。 昨天杜瑞把那张转让股权的照片发给李念然后,李念然立刻就给了裴亮。金石基金反应迅速的召开了线上会议。 徐太旁观了这次会议,从裴亮的反应上察觉出事有蹊跷,于是命人调查了事件始末。调查的进展很顺利,追查到杜瑞身上时,他竹筒倒豆子似的,把周妍音、向美兰、李念然和裴亮,全抖落了出来。 徐太睁眼看了一下身旁的向美兰:“你知道裴亮是什么人?把裴亮的事情抖出来,你可知道后果?” 向美兰背脊一凉,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,说:“我知道。如果您信了裴亮和李念然狼狈为奸的那些事,那裴亮就是吃里扒外,他身败名裂。而我,在您眼里,不过就是一个为了一己私利,手段卑劣的小人。” “如果您不信裴亮吃里扒外,那么他的地位依然不变。而我,即便击败了那 19 个对手,拿到了广州项目,重回公司的核心位置,其实也只是暂时的。裴亮一定会找机会报复我。” 向美兰深吸了口气:“裴亮根基深厚,我不会是他的对手,他能有一百种方法整死我。” 徐太朝边上伸了伸手,向美兰赶紧找到桌上的那杯盖碗茶,递了上去。 徐太喝了口茶,缓缓说道:“看来,你对自己的处境,知道的还挺清楚。”她相信向美兰在做这件事之前,就会意识到结果必然会是现在的进退两难,可是她依然这样做了,这也是徐太欣赏她的地方,胆子大,能豁得出去。 “裴亮是我选的人。”徐太笑了笑,说起裴亮,她的脸上永远洋溢着温和的表情,“野心,我就喜欢他身上的这股子野心。” 徐太看了眼向美兰,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犀利,让人不寒而栗:“你也有野心。你这是在赌,用自己做赌注,赌我惜才,不治你。” 向美兰说: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我理解裴总的做法。他总得为自己的未来考虑。他不可能在现在岗位上做到五六十岁。他已经四十多了,精力体力都不能和刚毕业的小伙子相比。优胜劣汰的残酷,他比我更懂。” 男人比起女人,说到底也是精力体力上的优势,职业寿命长点。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老,这个年纪的裴亮,未必比得上比他年轻十岁的向美兰。 向美兰话锋一转,说到了自己身上:“我也一样,我也得为自己考虑。我要是不赌一把,不拼一次,我的职业生涯也就结束了。三十多岁的女人,不,确切的说 35 岁,未婚未育,离开这个圈子,我几乎无路可走。更别说我还有父母要孝顺,有自己的家庭要维持。做投资,哪一回不是在赌。” 徐太缓缓闭上眼,沉默良久:“其实我无所谓裴亮背着我捞了多少钱。我只看,他替我赚了多少钱。我觉得我给他的地位和资金,与他交付给我的利润相匹配,就成了。至于他中饱私囊了多少,他能为我工作多久,我不在乎。” 向美兰听明白了,第一,徐太信了,她知道裴亮和李念然的合谋的事是真的。第二,她不在乎。自己这场翻身仗,步履维艰不说,看来是凶多吉少。 第108章 徐太接下来的话,就轮到了向美兰头上:“女人若有野心,往往比男人更心狠手辣,什么人都能出卖,什么事都做得出。为了赢,连自己都可以放在危险之处的人,我不喜欢,但我欣赏,因为这是在弱肉强食的职场里。” 向美兰微微低下了头,心里依旧倔强着,嘴上却无言狡辩,或许自己这次做事,确实是急功近利了点,但如果自己有选择,谁会这样铤而走险—— 冒着得罪金石的危险,去搏一把赌赢的结局?! 徐太像是在教训晚辈,皱着眉:“周妍音的路子,你不要去学,你和她不一样。不一样的背景,不一样的追求。”她说的急了,气喘着咳嗽了几声。 向美兰赶紧从她手上接过茶碗,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。离着她近,向美兰才察觉到,徐太的穿衣举止都很中式,唯独那串项链,却很西式,很扎眼,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 “我可以帮你一次。”良久,徐太缓过来后说,“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,这是一笔交易。” 这突如其来的机会,让向美兰立刻就绷紧了神经,她身上几乎所有的勇气和力量都在这一秒充盈饱满,令她精神百倍。 “好,我一定会尽力去做。” 徐太笑了一下,一副大人看小孩的样子:“我还没说什么交易呢,你别答应的这么快。” 向美兰乖乖坐下,静静地看着她。 徐太说:“你和何松石关系不一般。” 向美兰心一沉,她更希望自己的工作、事业,和这个男人是没有关系的。 徐太接着说:“我欠骆启秋一个人情。” 提及骆启秋,向美兰瞬间就想起年前,何松石公司遭遇过的一场危机,因为辞退怀孕的陆雪琪,富利地产成为被全网炮轰的对象,而陆雪琪手里更是有骆启秋的侄子,骆辉受贿的铁证。 而骆辉背后究竟是谁的手笔,其实在这一刻,才彻底明了,那就是骆启秋,才是何松石真正的对手。 向美兰感觉一口气憋在了胸口,她就差开口直接说:“我们换个别的交易如何?” 当然,如果这是一件容易达成的事情,徐太是绝不会拿来和向美兰做交易的,她在徐太眼里,渺小如砂砾般不起眼。 这会儿,向美兰脑筋转的飞快。她从昨天第一次见到徐太,回顾到来广州的路上,想起了周妍音的话。周妍音当时说,徐太是爱惜人才,扶植年轻人,所以会对她感兴趣。这话,现在想起来,特别的假。 从头到尾,似乎就只有这个交易在等着她。 向美兰说:“您想让我做什么?”她语气恭敬,却已是不善。 “骆启秋是我的老朋友,当年也是他介绍我和我先生认识的。前段时间,他来求我,这个忙,我不能不帮。”徐太缓缓道来,“何松石要送他进监狱,他都一把年纪了,那是要他的命。” 向美兰说:“骆董,看来真的是和骆晖受贿的事情扯不清楚了。” 徐太说:“骆晖的事,到骆晖为止,该怎么办就怎么办,我不管。”她叹了口气,大约是想到了年少时的光景,脸上的神情略有些缓和,“骆启秋,还是要帮的。” 徐太强打着精神,对着向美兰说:“他也算是富利集团的元老,你去想办法,让何松石放他一马,让他平平稳稳的退休,由他选个儿子来接任董事的位置,这件事就算你办妥了。恒星想拿到的股份协议,我会让裴亮,亲自去找你签字。” 向美兰略一沉思,恭恭敬敬地说:“您和骆董或许真的是交情深厚,但这个忙我不能帮,这个交易,我不能做。” 徐太说:“这世上,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换的。”她转而又平静地说了起来,“况且,留着骆启秋,对何松石也不全是坏事。” “骆董可是想搞垮何总好几次,这些都是我的亲身经历。” 徐太语气温和:“当年富利地产刚起步的时候,骆启秋出力不少。现在老了,何松石把他赶尽杀绝,兔死狗烹,难免寒了人心。” 这些话向美兰不能苟同:“骆董是公司的大股东,说明公司建立伊始,他肯定功劳不小。但这都是上一辈的事情,现在是何总接手公司,那么他对公司的功过,就该从何总这辈算起。” 向美兰不顾徐太紧皱起眉头,还是继续说着:“骆晖给公司惹了不小的麻烦。他会这么做,敢这么做,都是因为有骆董给他撑腰。”她狠了狠心,说,“他自己做的那些事,就别怪何总想铲除他。” 徐太从向美兰的眼里看到一丝狠厉之气,但稍纵即逝。她知道,向美兰毕竟还是嫩。 “骆晖的事,骆启秋肯定撇不清关系。”徐太说,“但他是元老,在公司里的关系网上下渗透。何松石想除掉他,最终肯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,这是你愿意看到的?你知道,何松石在做什么吗?他的计划,90%会让他和骆启秋同归于尽。” 向美兰的心往下一沉。徐太的这句话,至少有 7 分可信,因为何松石做事,就是这样的风格。他为了自己想做成的事,可以勇往无前,无所畏惧。 徐太对向美兰此时的心态了如指掌,她目光淡泊地看着窗外的远方,缓缓地说:“你是做风险投资挣钱的,就该明白,选对人,站对了队列,才是真正的赢家。” 徐太说话间,将目光收回,再度落在向美兰身上,区别于先前的虚弱,此刻的徐太,眼神里涌荡着一丝明锐:“你是女人,我也是女人,我们都不想依靠男人,达到事业上的成就感。可是向美兰,如果你还想在投资界立足,就得明白,你的选择只能是我。” 第109章 徐太的视线直接、凛冽,带着一丝威严,向美兰明确的感受到了一种压迫,可是她知道徐太在一步步诱惑她,诱惑她去劝说何松石,留下骆家的人在富利地产。 女人太懂女人,往往更容易攻击女人。 向美兰严肃的面庞里,闪过一缕浅笑:“徐太,您如果有选择,也不会来找我吧?” 徐太端起了桌前的茶水,低头呷了一小口,才缓缓说道:“选择你,成本最低,而且成功率高。我调查过你,也了解何松石,我押的就是,他对你的感情——” “如果他在乎你,只要你张口,他就会放过骆启秋,你难道不想试试吗?” 向美兰低下头来,避开了徐太的目光,成年男女之间的事情,她不想一个外人,自以为是的去评说。 看着沉默不语的向美兰,徐太心中的主意更定了,她笑了笑,再说道:“向美兰,我们都是女人,都经历过职场里的举步维艰,不仅要跟男人争,还要跟资源、资历、家世背景强悍的女人争。你看,周妍音比你优秀不只一百倍,她还是得不到她想要的。” 微微敞开的窗户,涌入轻浅的风,茶水淡淡的香味,蔓延在徐太和向美兰之间。 向美兰抬起头,看向徐太,她的话,说到她心坎里去了,这一路走来的过程,向美兰深知滋味。 徐太看着向美兰,原本严肃的脸庞转瞬间就温柔起来:“所以我想告诉你,如果你对你自己还有野心和不甘,那就要懂得取舍。” “徐太,如果您只是因为我和何松石的私人关系,才愿意和我谈,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。” 起初她以为徐太真的只是爱才、惜才,才会见她这个无名小辈,可是话到如今,并非如此,只是因为何松石,因为她是何松石喜欢的女人,她才有资格,站在这里见徐太。 徐太一系列的话,让向美兰不得不警惕,有时候看着她虚弱的身体,向美兰会失去警惕,但是错了。 眼前的徐太,虽然身在医院,但依然可以在金石拥有强硬的话语权,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。向美兰不了解她的过往,但是以周妍音为例,周妍音那样的手段、那样的家庭背景、那样的人脉资源,都还没有达到徐太现在的地位。 那么徐太,作为金石集团的大家长,她远要比周妍音更深、更有手段。 想及此,向美兰便不再多想和徐太周折,说的越多,她其实越容易动摇,徐太在商场驰骋几十年,可远要比周妍音更会盘算人的心思。 就在向美兰起身拿包时,徐太缓缓坐直了身体:“我不觉得你和何松石很配,说实话,我是过来人,你们这个年纪谈情说爱,真是真的,但走不远。别因为那几个月爆棚的荷尔蒙,放弃了成就自己的可能——” 徐太的话显然没有动摇到美兰,却是下一句话,让向美兰离开的脚步,停留了下来。 “向美兰,这里有一份合约,十分钟,我给你十分钟。” 区别于先前清淡虚弱的语气,这一刻徐太的声音冷冽,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坚定。 向美兰回头时,徐太从自己身旁的包里,拿出一份合约,放在了小桌上,她敲了敲桌子,抬头望着向美兰:“这是合约,十分钟后,要么你帮我,但必然会损害何松石,这根本不重要,你不是小孩子,就该知道生意场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双赢——” “这笔买卖,你比我清楚,我只是还了一个人情,而你才是真正的赢家。你只要帮我去做,恒星的合约,我会让裴亮亲自去找你签约,而且三天后,金石的年会上,裴亮会邀请你出席。” 徐太的话,一点点地将向美兰离开的步伐,再度拉回到座位前,向美兰也没说话,只是看着笑意明媚的徐太。 “我们之间的交易,到最后,金石将会成为你最大的底气,你在投资界,甚至在整个金融圈都能彻底立足。” 向美兰再度坐到徐太面前,而她心里的天平,在一点点平衡着选择后的两种结局。 要么劝说何松石,放过追究骆家,自己不仅能为恒星资本谈到金石的合作,还能让自己重新在投资界立足。 要么她放弃与徐太的合作,不干预何松石的任何公事,而她将会被单宇辞退,甚至这辈子再也无法在投资界立足…… 合约就放在面前,唾手可得的地方,向美兰觉得自己的心跳,越来越快。 而对面徐太低头看了一眼手机,再问道:“还剩 5 分钟,向美兰,你要不要合作?!” 第五十四章 “何松石,我做了最冒险的选择,我永远选择……” 向美兰从疗养院离开的时候,已近中午。 迎面刺眼的阳光直射在脸上,她仰起头,怅然地看着这座南方城市。 一分钟前,她和徐太的交易,正式落定,直到此刻,向美兰才感受到了真实,才回想起了自己做的决定。 有生之年,向美兰想,她大概再也不会做那样的决定了吧…… 她以为自己会很开心,但此时此刻,她心里却只剩了一团虚空,以前,她自信自己做出的所有选择,不论对错: 而这次,明明是满足了自己的期待,可到最后,选择所带来的那种刺激、惊险和成就感,并没有让她像以前那样,点燃了她往后勃勃喷发的野心。 她一个人低头走出了疗养院,周妍音站在前方不远处,一脸平静的看着她,宿醉后的疲累,爬上了她的脸庞,区别于以往的精致、美丽,此刻的周妍音有些微的黯淡。 第110章 看到向美兰出来,周妍音招呼她上车:“我醒来,你不在,那只有一种可能,就是你来见徐太了。你们谈的怎么样?” “让我给何总带封信。”向美兰此时心情复杂,只好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,“可能老人家做事比较老派吧。” 周妍音看到向美兰收拾着自己的手提包,把一条绿宝石项链放进了包里的侧袋,好奇:“徐太送你的?” “信物,让我和信一起交给何总。我想回家了,11 点半的飞机。”向美兰看着站在阳光下的周妍音,想到她来广州前她信誓旦旦的样子,“替老太太送信,我现在成了你们这群资本家的,专属快递员了。” 向美兰揶揄了一下周妍音,本想让自己轻松些,话说出口,却只剩了落寞。 周妍音开口让司机开车送她去机场。 向美兰又问:“那你呢?” “我不走,我留在这里。”周妍音回答的很干脆,“广州项目的投资协议会在初八签约,到那时候,事情才算真的尘埃落定。” “行吧,你加油。” 向美兰似乎是极其疲劳,两手揉了揉眉骨鼻梁处,闭上眼,靠在椅背休息。 周妍音看她颓废沮丧,冲她笑笑:“你被击垮了?” “让我垮一会儿。”向美兰也跟着笑,眼泪却不由自主的,顺着眼角流了下来,她赶紧擦了擦,闭上眼侧过头去,不想让周妍音看到。 向美兰擦干眼泪,抬眼间,看到周妍音一脸严肃地坐在座位上,快速的划动着手机。 周妍音收到助理发来的日程安排,是初七上班后,她要面试的高管的时间表。 周妍音看了一眼,就立刻打电话给助理:“我不是给你们发了三个人吗?为什么只通知两个人来面试,另外一个是有什么问题吗?” 这三个人都是周妍音亲自初选后,再发给人事部去做背景调查。 她听着助理的解释,眉头越皱越紧,最后说了一句:“第三个人,我要亲自面试,年后第一个工作日优先面试她,你去安排。” 挂断助理的电话,周妍音立刻又给人事总监打了过去。 电话一接通,就听周妍音语气严肃地说:“就因为做了两年的全职妈妈,你就觉得她不适合?我告诉你,在做全职妈妈之前,她就是最早投资互联网项目的那一批投资人,在投资界是响当当的一枝花。你不了解业务,我不怪你,但以全职妈妈的身份拒绝别人,这是你一个经验 10 年的人力总监做出来的事情?” 周妍音说话的声音,冷静客观,带着一种凛冽,她扫了向美兰一眼,似乎毫不避讳她,再说道:“论创造价值,她来工作不到半月,就比你在恒星做 10 年创造的价值更高。有孩子、全职了两年,又怎么样?其他人的能力会因为这些因素大打折扣,但她不会。这位女员工,是我通过猎头好不容易请来的——” 周妍音几乎没给人事总监留下申辩的机会,一口气接说着:“恒星的企业文化,你不懂吗?” “她是女人,我也是女人,你也是女人!我们都会生孩子,都可能会经历全职在家的时间。所以当你用 2 年全职经历,去否定一个人的时候,你觉得,你以后生娃带娃后,你还有什么竞争力?”周妍音的语气越来越重,“她至少曾经是最优秀的投资人,创造过辉煌,你呢?” 周妍音挂断电话,整个人陷入平静,车子里第一次剩下无尽的沉默,向美兰打开车窗,窗外的风,涌进来,刮在她脸上。 周妍音的话,像是在徐太让她做选择后,紧随其后给她的一个重锤:女性、职场、竞争力。 周妍音看着一言不发的向美兰,意识到徐太不应该只是送信那么简单,她平复了自己心中的疑惑,轻声说:“徐太不可能只是让你送个信。虽然她现在身体虚弱,但她的个性向来雷厉风行。向美兰,我想知道你们两个做了什么交易——” 向美兰看了她一眼:“从一开始你带我来这里,就是为了一场交易,这场交易是什么,你有告诉过我吗?!” 下一秒,她又收起了眼中的峻厉之色,她知道,周妍音不过是想办成这件事。若是自己站在她的位置上,也会最后一搏。 周妍音看着向美兰,这个向来自信、斗志满满的女人,从疗养院出来的那一刻起,周妍音就已经注意到了,曾经那个明媚昂扬的战士,明显受到了重创。 她们两个经历不同,她周妍音退路有无数条,而向美兰,似乎没有太多选择。直到看到失去了斗志的向美兰,周妍音才第一次明确意识到,向美兰和她不一样,向美兰是求个必胜的决心来的…… 周妍音放缓了语调,“向美兰,很多事情,暂时的局面,不代表真正最后的结局。比如那位女投资人,是我亲自去挖的。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,但现在被人事部一搅和,到最后来不来还两说。” 看着向美兰眉峰紧皱,陷入思考,周妍音话锋一转:“但如果单总今天能替我亲自去见一见,她必然会摒弃前嫌,照常来参加面试。” 周妍音的话,有时候让向美兰很受用。 向美兰说:“大龄女性、全职太太等等,女性求职市场里有了这些标签,其实不管以前多优秀,今后的路都会很艰难。你不在乎这些,我还蛮惊讶的。” 周妍音笑了笑:“在我这里,或者是在单总那里,没有性别论,结果导向,是我们唯一在乎的事情。你当初选择单总的公司,不就是因为受够了北城重男轻女的职场规则吗” 第111章 向美兰点点头,北城证券的领导层里,但凡有一个周妍音这样可以客观评判员工价值,不带着世俗眼光来看待女性的,她也不至于毅然决然的非要跳槽出来,也不至于进入这片是非之地。 周妍音说着说着,忽然沉默了下来,片刻后,才凉凉地说道:“我其实没有你们看上去那么坏,只是你们没有看到我的好。” “等你什么时候回来,我们再去喝酒。”向美兰看了眼周妍音,心里不觉间更烦闷了,“我没什么朋友,你也不会有朋友。我们俩凑一对喝酒正好。” 这话向美兰猜对了,但周妍音笑了笑:“你还是好好陪你男朋友吧。” 向美兰嘴角微微上扬,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。她想起了徐太的话,想起了要不是何松石,她哪有资格坐在徐太面前。 “我不想谈他。” 周妍音问:“为什么?” “我配不上他。” 周妍音看出了向美兰的颓唐萎靡,安慰了她一句:“守得云开见月明。头顶的这片乌云,你要相信,只是暂时的飘在我们头上。” 一路上,向美兰再没有多说什么话。她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从眼前略过,心事重重的面无表情着。 周妍音把向美兰送到了机场。 向美兰打开车门的瞬间,忽然转身问周妍音:“你答应投给我的 300 万,记得尽早打给我。” “我昨天就打到你工资卡了。” 向美兰愣了一下,那边周妍音已经关上车门离开了。 向美兰拖着行李往登机口走,一边翻着手机短信,果然今天一早就收到了银行入账的短信。 向美兰苦笑了一下,好歹周妍音还是遵守诺言的,广州之行也有好的地方。 飞机在跑道上急速行驶,起飞,颠簸,拔升,全速飞翔。三个多小时后,降落在名都机场。 一下飞机,向美兰就在家里的微信群里说了一声:“我马上到家。”却意外发现群成员从 4 个人,变成了 5 个人。 向美兰好奇的点开一看,萧晨不知何时被拉了进来。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,她到家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了。 她走下车,仰起头看着这片熟悉的天空。微弱太阳在云间照耀,漫天飘着小雪。她低下头避开了落在脸上的雪花,放眼望去,视野之内,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。 往小区里走,远远的向美兰就看见眼前几个熟悉的身影。 朝着他们走过去,向美兰就听到了贺小波的声音,欢呼雀跃着:“萧叔叔,我想要一个大雪人!”话音才落,她就看到一个雪球砸在了前面萧晨的身上。 向奕跑过去,拍着萧晨身上的雪,转过头说:“小波,去那边把你外公外婆拉过来,我们全家堆个大雪人。”向奕又转身替儿子整理了一下衣服,“估计雪人堆好,你小姨也就到家了。到时候,咱们围着雪人照个全家福。” 他们每个人脖子上都围了一条红红的围巾,世界白茫茫的一片,那三抹红,像是一团热腾腾的火焰,暖戳了人的心,向美兰站在风雪里,静静看着,眼睛里的温热,决堤而出。 没多久,向美兰的爸爸妈妈也蹒跚着步伐,被小波带着走到了花园正中心,一大家人有说有笑,向美兰忽然就想起昨日,与何松石打电话,他在电话里说,“如果有他就更好了……” 她朝着他们走了几步,不经意间却看到身后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驶来,绕过她,沿着小区的车道慢慢驶向了 1 号楼。 停车开门后,只下来一个人,车又匆匆开走了。 向美兰就看见那道挺拔的身影穿过风雪,走进了大楼,天上的雪花似乎更大了,向美兰看着何松石的背影,一颗心高高悬起来,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胸腔里被什么堵住了,只有猝然的心跳声,在寂静的风雪里,砰砰的跳跃。 她发了疯一般,快速跑到楼下,抬起手,不停地摁着何松石家的门铃,直到他给她开门。 一路坐着电梯往上,向美兰心里五味杂陈,她给姐姐发了一条消息:“我有些事。晚点回来,不要等我。” 何松石给她打开房门:“我也刚到,要——” 向美兰进门后放下行李,对着何松石就说:“你想要我吗?” 她神色里带着一丝哀落,美而惊艳,几日不见的想念,在何松石听到她的请求的那一刻,瞬间决堤而出。 何松石紧紧盯着她,眼睛里火焰般的明亮,灼烧着向美兰。 他低头吻在向美兰唇畔,低沉的声音仿佛从胸腔里发出:“好。” 向美兰的手提包就扔在了门口的地上,何松石轻轻地把她捧了起来,两人相拥相吻纠缠在一起,向美兰由着他就这样把自己抱进了卧室。 没有多余的前戏,两人都似乎是急切的渴望着对方。随着身体深处最后的满足,向美兰终于得到了她所渴求的幸福,她整个人被他填充的很满很满,满到让她有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。 何松石轻轻地放开了她,想让她睡的更舒服些。 向美兰却一把抱住了他,不让他离开。她没有压抑自己,在如潮的快感里,紧紧拥抱住何松石,在他耳畔低声说:“何松石,因为你,我愿意放弃全部的自己。” 何松石看着忽然恸哭的向美兰,隐晦的灯光点亮了她的眼睛,她在哭,只不过那种哭,不是绝望的痛苦,而是有一丝解脱后的欣慰。 第112章 他看着身下的她,只是将头埋在她颈间深处,那里有她最独特的味道,像深谷之中的一种花,孤独、明烈、风情摇曳,但没人知道那是一种外表招摇,本质却是痴情的花。 何松石低声问:“美兰,值得吗?” 向美兰眼睛里还闪着亮晶晶的泪光,目光却很坚定,她笑着说:“那个人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。向美兰,为了何松石,你值得吗?” 他在她眼泪滑落的瞬间,紧紧地抱住了她。 向美兰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,一直到这时候,她才宣泄出自己所有的情绪。 就在今天早上,在疗养院里,向美兰只想了一分钟,就将合约还给了徐太。 “我不能接受这笔交易。”她的回答斩钉截铁,“如果我早一年认识您,这笔交易,我毫不犹豫。但现在,抱歉,我是做风险投资的,我选择将自己全部的赌注压在何松石身上。” “即便我失去这次机会,我也一定会有别的出路。无论如何我都能养活自己,我死不了。可是如果我背叛他,他会死,而我也会活不下去。” “也许您会觉得我向美兰不自量力,但我的野心,达不到您的境界。我的野心,不过就是守在何松石身边,我们各有追求,各自成长,彼此当彼此的后盾——” “所以,抱歉了,徐太。” 那时候,阳光明亮,徐太站起身来,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向美兰,才问她,“为了一个何松石,你值得吗?” 向美兰没有说话,值不值得,她自己知道,她轻轻一笑,转身离开了徐太的房间,直到自己走出房门,拉上房门的那一刻,向美兰忽然觉得很空: 因为广州之行,不仅是事关她向美兰,还有野心勃勃的周妍音,她不知道怎么去跟周妍音说清楚这件事。 她还没来得细想怎么面对周妍音,徐太的助理出来,交给了她一封信和那串祖母绿的项链。 此时此刻,向美兰平静地躺在何松石床上,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,牢牢的抱着他的手臂:“你不要觉得我是深情,要知道我是做风险投资的,别人给的诱惑固然大,但是论回报,我觉得在你身上,我捞的更多。” 何松石一个翻身又压在了她身上,手指略过她额前的几缕发丝,轻轻地压在她耳后,凑到她耳旁,小声地说着:“是我的,都给你。” 这股温柔酥麻让向美兰再次沦陷,这次她想翻身主动,可用尽了浑身力气,还是被他轻而易举的钳住了双手。 就这样吧,向美兰想,就这样跟着他沉沦起伏,陪着他慢慢变老。 不知何时睡着,又不知何时醒来。 向美兰睁开眼睛的时候,卧室里只有墙线灯亮着,微弱的光芒下,她看到窗外一片漆黑,深邃的望不到边际。 床上何松石睡的很熟,他紧紧抱着自己,眼眉间全是温柔。 向美兰在他的怀里躺了会儿,脑子里有些乱,不是为了今天自己做的决定,而是难免会忧心今后的路。她实在是无法入眠,就索性披了件衣服,起身去客厅喝酒。 喝下一口烈酒,向美兰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很多。 她打开手机,目标明确的点开了银行的软件。周妍音给的三百万,妥妥的已经在账上。 她心里很明白,回金融圈,是完全没可能了。但离开投资圈,在别的行业,这 300 万,能做很多事情。 向美兰静静思考着自己的出路,独自一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喝着酒,一杯接着一杯。 一瓶酒,渐渐见底,向美兰的信心也随之冉起,那种年轻时有过的,对未来的憧憬,似乎又再次出现。她从来就相信,只要自己敢去做、敢去尝试,熬下去,任何事情都会有转好的时机。 她喝光了杯中最后一口酒,有些晕乎乎,但心情轻松舒畅。 她现在三十多岁,岁月给了她年龄上的束缚,这种束缚,在职场里是成为她的短板。 但是三十多岁的女人,眼界、能力、资源、人脉,其实已经足够强大。 她正打算关灯回房间,手机铃声突然响起。 向美兰睡眼朦胧的看了眼,居然是单宇。 她一个激灵,酒醒了三分:“喂,单总,您找我?” 单宇的声音显然比她清醒很多:“向美兰,我们和金石的合作,有戏了!” 第五十五章 猝然的逆风翻盘:命运给了她一手的王炸+外挂! 向美兰早上醒来,一看时间已经快 11 点。 她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满足了,无牵无挂,最后的压力也因为想通了,放弃了,也就释然了。 她赖在暖和的被子里,直到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,才慢慢睁开眼。 何松石穿着睡衣,拿着电脑走进来,看到她一头蓬松的头发软软的散在枕头上,他心里的温暖也随之慢慢化开。 他本想在她边上办公,守着她,现在看她已经醒了,就想再温存片刻。 何松石把电脑扔在床上,钻到向美兰身边,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。向美兰笑着挣脱出来:“我还没吃饭呢!” “等会儿再吃。” 他又把她拉进了怀里,顺着秀发、脖颈一路往下亲吻着,他的吻,密密麻麻,像是一串细小的电流,贯穿了向美兰的四肢百骸,她只觉得心神在温柔的荡漾着,就这样,一辈子沉沦在这样的温柔乡,永远不再面对人世间的纷繁复杂,多好啊。 第113章 向美兰笑着说:“我还没穿衣服,你又欺负我!” 何松石摁住她舞动的双手,一只手就制住了她,头发在她胸前任性的蹭了蹭,才抬起头说:“我不欺负你,我送你一件东西。” “送我什么呀?”向美兰欣然接受着,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。 何松石从兜里摸出一串项链,项链上缀着一把小巧的钥匙。“这是书房保险箱的钥匙。”他把钥匙交到她手中,“我所有的财产都在里面。” 向美兰没有拒绝,反而拿起钥匙仔细看了起来。 何松石压在向美兰身上,一双眼睛里是汹涌的光。“美兰,我了解你,我知道你的人生,不是在这间房子里,甚至不是在任何房间里。你喜欢外面的沉沉浮浮,喜欢依靠自己去拼、去争,享受你自己创造辉煌的那种成就感,我认识你的时候,就知道这样的你,也欣赏这样的你。” 何松石说话间声音里夹着浅浅的哽咽,鼻音很重:“我把我自己,和我在这人间拥有的一切,全部都交给你了。” 向美兰的手指慢慢摸索着钥匙上的纹理,她知道这意味着,她和何松石之间,再不分你我,他们正一步步的朝着“合二为一”的方向努力走着。 何松石翻身坐起来,看着向美兰一脸认真的模样,再说道:“我把钥匙交给你,不是让你管钱。而是想告诉你,你跌倒了,不要害怕,这把钥匙打开的门,足够让你在任何领域重新开始。如果需要,任何时候,我一直都在。” 向美兰觉得这份“礼”实在是太“贵”。尽管她放弃了事业,那也是自己的选择,即便是从头开始,她也想靠自己去闯出一片天。 倒不是因为和何松石见外,分个你我,或者是逞强,而是正如何松石说的,她享受自己拼、自己闯、自己争后拥有的那种成就感和快感,尽管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,可是她的野心就是在这片“江湖”里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。 向美兰看着坐在晨光里的何松石,他穿着浅色的睡衣套装,眼眸深沉,区别于以往任何时候,他此刻严肃、郑重、凛冽,眼神里荡漾着一种期待。 其实一切都值得的,向美兰一直以为自己的野心,是可以用数不尽的金钱计量的。但是,直到现在,她才意识到,她的野心小的真实,她只想要眼前这个男人,平平安安的、没有烦恼、没有愁心事,他们两个就这一样一辈子就好了。 想及此,向美兰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热浪,她嘴角滑出淡淡笑意,眼睛里却是有一股温热,在使劲往外钻,她把钥匙从项链上取下,还给了何松石。 她一边笑,一边看着那串细细的链子。“项链我收着了,但钥匙还是不要放在我这里好。我担心哪天你惹我生气了,我把你那些房产地契全扔碎纸机里,珠宝首饰全拿去卖了。” “我要是哪天惹你不开心,那也是我活该破财。” 何松石没有收回钥匙,他想把钥匙串回项链的时候,向美兰抢先一步把项链挂在了脖子上。 他无奈的笑了笑,转身把钥匙放在了床头。 “对了,我也有东西给你,在我包里。” 向美兰忽然想起来,昨天徐太让她带的信和项链。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,向美兰披上睡袍走出去,赤着脚踩在暖暖的地板上。 她刚找到自己的手提包,就看到何松石挂断电话匆匆走了出来,神色不善。 “我现在要回一趟公司,处理点急事。”他把她拉在身边,“骆辉的事,该解决了。” 骆辉受贿的事情,何松石如果深究的话,一定知道背后是骆启秋,如果他浅尝辄止,没有查到骆启秋头上,那么何松石以后的路,可能随时风雨飘摇。 想及此,向美兰一把拉住何松石的手,抬起头,一脸认真,“何松石,骆辉好好查一下。” 向美兰意味深长的看向何松石,他亦觉察到她话中的深意,紧紧攥住她的手,“你放心,你交代的任何事,我都会重视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,目送他出门。 吃过午饭,向美兰自己一个人打车去送了恒星资本的办公楼前。 昨天单宇在电话里说,金石那边的业务基本有戏了,可是向美兰不知道这个有戏是什么程度,她也不知道这个项目能做成,关她什么事,既然单宇让她去公司,她就去吧。 刚过中午,正是阳光最热烈的时候。 向美兰从车里出来,抬手遮了一下刺眼的光芒,低着头,走进了大楼。 她也不知道这是自己倒数第几次来这里,心情有些低落,即使是正午的阳光,都无法温暖她内心深处的凉凉。 大楼里有点暖气不足,因为还在春节放假期间,公司前台也只留了一个女生值班。 向美兰对她礼貌点头,表情冷漠,没等对方有所反应,就昂首阔步走了进去。 公司里面的景象,却是与外面的冷清大相径庭。 向美兰路过大办公室,就看到里面周妍音整组十几个人都在,马力全开的穿梭忙碌着。 明知道这个位置看不到,但向美兰还是下意识的朝自己原来的办公室方向望了一眼,脚下未作停留,径直去了周妍音办公室。 隔着办公室玻璃窗户,周妍音看到向美兰,就朝她招了招手,叫她进去。 向美兰坐在周妍音对面,等着她忙完手边的事。 第114章 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向美兰趁周妍音安排好下属的工作,坐下来喝水的时候,见缝插针地问,“不是说要等到初八,股权出售协议签字后,彻底没戏了再回来吗?” “谁跟你说没戏的?”周妍音看了她一眼,站起来继续忙着手上的事,“我们拿到杜瑞退出的 5%股权了。我回来做准备,初八我再去广州,你也是。” 向美兰眉头一皱,心里琢磨着,周妍音也就比她晚回来一天,24 小时内,她就扭转乾坤了? 周妍音说:“我已经告诉单总,我们能拿到这个项目,全靠你。向美兰,这次我谢谢你,你做的很好。” “靠我?”向美兰有些莫名其妙,“我离开的时候,还八字没一撇呢。”不仅如此,她甚至觉得因为自己没让徐太称心合意,说不定在恒星获得股权的过程中,还会起负作用。 周妍音快速整理着桌上的文件,一部分放进包里,一部分锁进背后的保险箱。 对“失败”已经认命了的向美兰,只是淡定的坐在那里,看着周妍音马不停蹄的忙碌着。 周妍音说:“在你背着我去见徐太的时候,我就赌定,这一局咱们能赢。” 向美兰眉头一皱,满脸的大惑不解。 周妍音却没有再对她解释,这时候向美兰就听到外面众人在陆续的对单宇打招呼。 周妍音走到窗前一看,果然是单宇来了,身边还跟着一个形象高大的中年男人,正是向美兰的“死对头”裴亮。 单宇径直朝着周妍音办公室走来,见到向美兰时,他微微点头打招呼,随后对两位女士说:“裴总带来了股权收购协议的初稿,我们一起看一下。” 裴亮笔挺地站在一旁,眼神略过周妍音,落在了向美兰身上。 他目光炯炯有神,但向美兰却感受到了他眼神中的轻视。 裴亮的助理把一式三份的文件给了单宇、周妍音和向美兰,便离开了办公室。 裴亮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,沉默的看着的他们三个。 向美兰满心狐疑,怎么就拿到了这 5%的股权,而且裴亮居然还亲自上门。但现在三个老板坐在她周围,都忙着推动协议签署进程,很显然没人有空给她解惑。 甩开满脑子的疑问,向美兰专心的看起了这份协议初稿。 大约一小时后,周妍音和单宇陆续看完,分别提出了自己的修改意见。 裴亮说:“你们说的这些,都在我的权限范围内,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们。” 向美兰紧跟着说:“我希望可以加一条,如果企业有重大项目开发,以及股权变更,恒星可以有权参加初期研讨会。”在裴亮给的协议上,恒星基本上就是出钱买股,到时候上市了分红,几乎没有参与决策的权限,一切法定权利都受到一致行动人协议的约束,归金石所有。 单宇只想赚到钱,对这部分权限他意愿不强。周妍音想要,但却不想提。于是最终说出这话的,便只能是向美兰。 裴亮几乎是没有犹豫的,就拒绝了她。 “不行,这个没商量。金石要做的事情,已经早有打算。即便恒星的加入已成定局,也不能打乱我们原先的盘算。”他看了眼向美兰,那语气几乎是在告诫她,“别再想用同样的手段来达到你的目的。我已经一而再的忍你,但如果你触及我的底线,我谁的面子都不会给。” 向美兰从他一进来,就觉得他瞧不起自己。起先她还有点胆怯,只敢坐在周妍音身后,尽量避开裴亮目光。但此时她想想自己一个做好了离职失业准备的人,没什么可输的了,为何还要怵他。 “裴总,我是有做错事、对不起您的地方。但今天我们在谈协议,在商言商,我不能因为我对你的抱歉,就不顾公司的利益。该提的意见,我必须得提。”向美兰义正严辞,“要是哪天金石打算增资,那作为小股东的恒星,难道眼看着自己的股权被稀释,也必须签字同意吗?” 裴亮冷笑:“我们金石承诺了给恒星占 5%的股权,就不会变。即使以后金石会增资,总股本会增加,恒星的股权占比缩减,我们也会考虑到恒星的正当权利,会给恒星增资的机会。” 他盯着向美兰的眼睛看了几秒,说:“我原来以为,你也就是个只会走旁门左道,不成气候的小人物,没想到,你居然还能靠着裙带关系,勾结攀缘。既然我们现在有合作关系,也请向小姐尊重你的合作伙伴,光明正大地做事。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,也请你别再有什么小动作。” 向美兰完全听不明白裴亮的话,心里极为困惑:“我怎么就勾结攀缘了?”她想反驳,又不敢说狠话得罪裴亮,就想向身边两位老板求助。 向美兰看到旁边单宇合上了手里的协议文件,她实在不明白,恒星和金石能达成合作,关她什么事情,向美兰从未想过这个转机的真正原因,但她不想被裴亮无缘无故攻击。 所以向美兰看向单宇,低声问:“单总,这事情我根本没弄明白,我们是怎么拿到股份?这和我有什么直接关系吗?” 话未说完,周妍音在一旁忽然开口,一贯的言简意赅:“因为你私下去见了徐太,徐太看重你,把名额给了我们——” 她说话间,又看向裴亮:“裴总,决定是徐太做的,您有火气可以去找徐太,而不是冲着向美兰。” 裴亮冷着脸,不想再谈这个话题,收起了随身的文件:“关于协议上的内容,你们还有什么要提的吗?”裴亮只看了看单宇和周妍音,目光再也没有落到向美兰身上,“没有?那就请在初稿上签字。” 第115章 双方商榷结束后,单宇对向美兰说:“行政的同事替你换了一间办公室,这层角落位置最大的那间。你现在去看看,哪里需要添置些家具,早点告诉行政。提前都安顿好,假期结束来上班就不用再折腾了。” 向美兰愣了一下,才说:“好,我这就去看看。” 支开了向美兰,单宇和周妍音亲自送裴亮离开。 到了电梯口,单宇才对他说:“裴总,人的能力,没有天花板。赢了就是赢了。在我这里,只要结果是好的,那么所有的过程,理所当然都是对的。我想这个观点,裴总应该能认同吧?” 裴亮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,毕竟不择手段的拿项目、赚钱,他也没少做这种事。但他谋划良久,原本已经水到渠成的大买卖,却因为向美兰直接找到了徐太,让他功亏一篑,他真像是被人喂了只苍蝇似的难受。 单宇接着说:“向美兰给我捅了很大的篓子,如果不是拿到了这次的股权合约,她在我这里早就应该滚蛋了。”他看向裴亮,“但是她有手段能让您亲自来和我们签约,她能借用徐太的手,达到我要的合作目的,这就是能力。” 单宇似乎想到了什么,嘴角轻轻扯起一道笑意,“我当初招她,看重的就是这种能力。所以裴亮,大家都不傻,她的手段其实比你更高明啊。” 裴亮心里不服,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。 “所以你不要觉得羞辱她,你就高人一等,我们四个里,向美兰,比你、我、周妍音,更干净。好好调整一下你对她的态度吧,后天就是你们金石的年会了,你对她的态度,直接影响你在年会上,会不会出丑。” 说话间,单宇拿出了手机,“这是金石总裁亲自发来的邀请。后天金石开年大会上,向美兰会代表恒星出席。” 周妍音顺势说:“向小姐在您面前丢了脸,这个脸面,还得靠您挣回来。所以还请裴总,尊重一下你的合作伙伴。” 裴亮在看到单宇手机里的邀请函,知道这一局到了这里,靠他自己,已经很难扳回来了。 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,裴亮冷临走前,隐晦不明的看着单宇,提醒道:“单总,周总,向美兰这种个性,现在是给你们创造了利益,但你们要知道,任何存在,从来都是把双刃剑。” 裴亮离开后,过了约莫半小时,向美兰才满心欢喜的离开了公司。 她的新办公室几乎是这层最好的房间。现在她觉得,应该是自己的哪句话,哪个决心打动了徐太,最终帮助周妍音拿到了合约,单宇才会对她刮目相看,重新重用她。 一切发生的太快,好事从天而降,落在向美兰身上,乐的她有些晕头转向。 她有些兴奋,一边下楼,就一边给何松石打了电话:“你回家了吗?我有好消息告诉你。” 何松石刚才因为骆晖的事情赶回公司,此时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,办公室里现在只剩下了公司的法务,和他的个人律师。 他看了眼坐在对面,表情略有些沉重的几个人,说:“我还在公司,大概还要一小时,我们回去说。”语气不带任何情绪。 向美兰想想到他公司也要半个多小时,就说:“那我过来找你吧。” “嗯。” 向美兰到了富利大厦,过年期间楼里冷冷清清,于是她就给何松石发了一条消息:“我在前台的接待室里等你。” 只等了一会儿,她就看到何松石出现在门外,温柔地朝她招了招手。 向美兰此时的心情好极了,四下没人,她一下子就蹦到了他身旁,很自然的挽着他的胳膊,跟着他一起回家。 还来不及讲今天公司里发生的好事,向美兰先说了家里的事:“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,让你跟我一起回家。” “这就见家长了?” 向美兰不停的点头,脸上带着掩饰不了的愉快:“你把身家性命交给我那刻起,我就在想,让你越早见我爸越好。” 一路回家,何松石亲自开车,先是去酒馆拿了一瓶老板私藏的好酒,再是去商场给妈妈和向奕买了些首饰做见面礼。 向美兰催着他回去:“等着我们帮忙包饺子呢!别买了,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 “也行,细水长流比较好。” 向美兰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,忍不住就笑着往他怀里钻。 今天向美兰家里,全家都集齐了。 萧晨在厨房帮着妈妈和面,向奕在客厅摆桌子,就等妈妈过来擀面。爸爸则是带着贺小波,在阳台上研究新买的元宵兔子灯。 看到向美兰和何松石进门,先是向奕迎接了他们:“回来啦!美兰,快过来拌馅,这一直是你的活儿。”又对着厨房大声说,“妈!美兰他们回来了!” 向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,笑着说:“快,先喝杯芝麻糊暖暖,今天下午刚做的。” 向奕过来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,趁机低声对何松石说:“我爸可能有话跟你说,等会儿我把孩子带走,你去给他倒杯茶送过去。” 何松石心领神会,冲着向奕说了声:“谢谢。” 他们的小伎俩还未来得及施展,那边向爸爸冲着向奕说道:“小奕啊,这新玩意儿我也弄不好,你自己过来给孩子弄!”说着就拽着贺小波走了过来。 向奕刚从父亲手里接过孩子,向爸爸就顺势朝着向美兰卧室方向走去,一边对何松石说:“你跟我进来吧。” 第116章 向美兰冲着他微微一笑,轻轻推了他一下,自己闪开了去找姐姐和孩子。 何松石进去后,顺手关上了门。 向爸爸说:“我听说你们,交往的时间不长。” “嗯。”何松石坦然以对,“虽然交往的时间不长,但到了我这个年纪,已经很清楚自己要什么。我 39 岁,遇见过很多女性,但都不适合我,而美兰,她就是我想找的人。我想和她生活在一起,护她一辈子。” 向爸爸明白,无论是向美兰还是何松石,都已经过了热恋冲动的年纪。他们都有能力一个人过得很好,愿意选择两个人生活,那一定是遇到了对的人。 向爸爸说:“我家美兰性子急,有时候急功近利,为了自己的目标,很容易伤害人。”这些话,都是他想好了今天要对何松石说的,“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,她和她姐姐,因为抚养权的事情,和她姐夫做过交易。” 何松石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这件事,我也劝过她。”这事他不赞成,但说到底向美兰是为了他。 他沉默了会儿,刚想开口告诉向爸爸,以后他会引导向美兰,远离这些是非。还未开口,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。 何松石没有多想,直接切断了铃声。 向爸爸看了他一眼,继续说:“我知道你地位高,你身边的人和事,肯定比她现在接触到的事更重大。她有时候知道自己在冒险,但有时候却可能是无心的。你要看好她,有些时候——” 向爸爸的话未说完,电话又响了起来。 向爸爸说:“可能是有急事找你,你先去忙吧。” 何松石看了一眼手机,是表哥徐克。十多年没联系,这时候如此急着找他,何松石难免有些警觉。 他很抱歉地对向爸爸说:“那我先去接个电话。” 何松石走出房间,拐进了阳台,在那里,他正好能看见向美兰和妈妈、姐姐围坐在桌旁,欢颜笑语,其乐融融的包着饺子。 何松石摁下了接听键,电话里的声音瞬间飘出来:“何松石,十几年前你在你表妹葬礼上,你是怎么跟我叔叔发誓的!何家再有任何事,你都不会来找徐家帮忙!现在可好,你的女人,专程跑来广州找你姑妈,大名鼎鼎的徐太,来要项目,你知道吗!?” 第五十六章 心有猛虎,可细嗅蔷薇,但也可掀起一股风浪! 何松石挂断了徐克的电话,回头看见屋子里的热闹景象。 他静静注视着向美兰,她的笑容仿佛冬日里的一道光,可以透过一切阴翳,照到他的心里,将他慢慢的融化。 何松石感觉一口气积郁在胸前,她笑颜明朗,而他却越来越难受。于是他低下头,在手机里翻找到一个号码。 “是我。”何松石说,“你去广州,帮我查一些事。” 他说话间,一抬眼便能看见向美兰在屋子里朝他招手,手里握着一只陶瓷杯,正冒着暖暖的热气。 何松石避开她的目光,转过身面朝外,推开阳台上的窗户,任由寒风将自己吹醒。 他眼神冷峻,对着电话里的人继续吩咐一些事,最后说:“一天内,我要结果。” 此时此刻,何松石只想要查清楚,向美兰去找姑妈,是不是真的? 他知道向美兰为了达成目的,去找金石的掌门人,这确实是她会做出的事情。 他也知道向美兰是和周妍音一起去的广州,通过周妍音,她确实能找到姑姑在哪里。 他知道姑姑身体已经很差,一直在静心休养。姑姑之所以会见她,会帮她,只可能是向美兰打着他的名号。 如果她真的这么想做成这件事,为什么不和他明说?为什么要瞒着他?为什么总是说不想依靠别人,到头来却口是心非? 窗口冷硬的风,迎面扫来,何松石一下子变得格外警醒:他和姑妈,十年不曾有过任何联系,向美兰如果接近姑妈要项目,那么她接近他,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别有所图…… 何松石转过身,客厅里的向美兰已经和家人们一起坐了下来。 贺小波跑过来,打开了阳台的门:“何叔叔,外婆叫我来喊你,我们一起吃饭吧。” “好。”何松石对着孩子,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。 何松石跟着贺小波回到了房间里。温暖的气息立刻包围了他,饭菜的香味让他的精神慢慢放松下来。 向美兰笑的很甜美,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,悄悄问:“我爸跟你说什么了?” 何松石看了她一眼,他喜欢她的眼睛,总是充满了活力,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一天的星辰。 他对向美兰说:“你爸说你很容易闯祸。” 向美兰给他夹菜,不以为然地说:“是是是,反正我在你们眼里,就是一直干坏事。” “你脑子里有什么坏念头闪过,都应该先告诉我一声。” 向美兰有些不乐意了:“我也就是,上学时翘课、代家长签字,长大工作了,办事会走捷径,等等……但其实无伤大雅的事,真正的底线我还是心怀敬畏的!” 不过,向美兰一想到这是两个最爱她的男人,他们批评她,那都是因为关心她,爱护她,如果她真的闯了祸,他们是绝对会站出来替她兜着的人。所以她心里一宽,给何松石倒了杯酒。 “喝吧,这是我爸最喜欢的酒。喝了我这杯酒,如果我以后闯了什么祸,也请你以后能多多担待!” 第117章 何松石看了看杯中的酒,笑了一下:“那为什么,你就不能不闯祸呢?”他端着酒杯,静静地看着她。 向美兰觉得他眼神怪怪的,温柔的双眸下,似有一股不合时宜的凌厉之色,让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。 何松石放下酒杯,将向美兰的手握住,紧紧攥着,像是怕她会逃走一般。 向美兰被他捏的疼,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。 这时,向奕和向妈妈一起,端着一盘盘的饺子走过来。向妈妈招呼着何松石和萧晨:“有猪肉白菜馅儿的,也有虾仁馅儿的,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吃哪个。” 向美兰抢先说:“当然是猪肉白菜,那是我拌的馅儿!” 向奕嘲笑她一句:“要不是妈妈给你放的佐料,估计今天全家都得吃没有咸味的水饺了。” 向美兰不服:“不要揭我的短,我也是有很多优点的!” 她扭头看向何松石,冲着他愉快的笑笑。 何松石表情淡然,温柔的神色里,裹挟着不经意的隐晦不明。 这样的何松石,向美兰很少见,唯一一次印象极深的时候,就是以前在富利上班的时候,何松石平波无澜的从齐恒手里“掠夺”股权的时候,就是和现在一模一样,看似杳无波澜,实则深深不可测的表情。 向美兰刚想问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公司出了什么事时,就被姐姐差派着去拿碗拿筷子,到最后,忙着忙着就忘了问他。 吃饭的时候,何松石也不怎么说话。爸爸和萧晨聊天,妈妈拉着两个女儿说话,时间就在一片和乐中过去了。 吃完饭,大家正讨论着要不要打牌,何松石起身向大家告辞:“我还有些事要处理,就先回去了。” 突如其来的离开,让向妈妈愣了一下,但还是笑着说:“有事就赶紧回去吧,不耽误你。”又示意向美兰去送送。 向美兰放下手里的暖水袋:“等会儿,我去拿点东西。”她飞快的跑进房间,想着家里人多睡不下,今天就跟他回去住了,就去拿了乳液面霜,藏在口袋里。 何松石还在门口换鞋,看她已经跑回来了,也就只能带着她一起走。 电梯门阖上,向美兰看着何松石闷不作声,就很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。 谁想到他先开了口:“翘课,代家长签字,和我小时候做的事相比,那就是小巫见大巫。” 向美兰认认真真地点点头:“我就是调皮了点,但真的还算是个好孩子。” 何松石对着她温柔一笑。电梯温和的光芒下,他看着她柔顺的秀发,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光景。 他语速缓和地说着:“我很小就被父亲送进了寄宿学校,扔进去就不用管了。他唯一一次去学校,是因为我把校长的桌子掀了。”现在说起这件事,他依然很洒脱,毫无悔意,“他把我带回家,关了我 5 天禁闭。” 向美兰笑了一下:“你爸也太狠了。” “他把我关起来,就忘了。后来还是我姑姑从香港赶回来,才把我从禁闭室里接出来。”何松石伸手摸了一下向美兰的头发。 记忆里,禁闭室的门打开时,他看到姑姑出现在久违的阳光下。那时候看上去姑姑还是那样的年轻,一头乌黑的长发,她抱着他的怀抱还是那样的温柔,她温存的包容他所有一切的过错。 也是在那一天,姑姑抱着何松石,一向刀枪不入,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姑姑第一次哭了,哭着说自己不该远嫁、不该去外面争来争去,不该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…… 电梯门打开,何松石率先一步走了出去,向美兰赶紧跟了上去。 他一边朝家走,一边继续说着:“后来我就跟着姑姑过了。”沿着石径小路,他边走边说,“姑父家里情况很复杂,勾心斗角,争夺家产。所以大学的时候,姑姑做主,把我和表妹送到了美国读书。” 向美兰抬起头,疑惑地看着他,“你怎么了?今天怎么忽然说起这些了?” 何松石没有再说话,向美兰挽着他的臂弯,冷了,就把手伸到他的口袋里。 他没有拒绝,只是,这一次,何松石并没有用他宽大的手掌,握住她的手,小小的衣兜里,两只手冷冰冰的,偶尔摩擦一下。 走到 1 号楼大门外,何松石并没有让向美兰陪他上去:“美兰,我今天累了,我想一个人休息。” 看着他有些失神的模样,向美兰有些担心地说:“你心里有事,如果是我能帮到你的,随时都可以来找我。” “嗯。”何松石点点头,“外面冷,你快回去吧。” 看着她转身离开,一步三回头,何松石的心软了一下,也蓦然间疼了一下,刀扎的痛感。 他转身上楼,回到家里,一眼就看见了客厅桌上最显眼的地方,放着一封信和一串祖母绿的项链,这应该就是早上向美兰说的,要给他的东西。 何松石走过去,拿起那串祖母绿项链,在灯光里,看了好久好久。 那是姑姑的项链。 向美兰果然去了广州,见了姑姑—— 徐克虽然和他关系一般,但大是大非的事情上,却也不敢骗他。 此时此刻,锥心的刺骨,疼的他差点跪在地上。 这时候何松石突然想起来,上一个他曾经深爱过,却骗了他的女人,已经死在了异国他乡。 何松石拿起电话,拨通了向美兰的号码。 第118章 在等她接电话的时候,往事如潮般的涌现在他脑海里,从他在梁丰的公司,在电梯门口,第一眼看见怒气冲冲的向美兰那一刻起,往后岁月里,有关于向美兰的每一帧,都格外醒目的回荡在何松石眼前。 读大学的时候,他爱上了一个学画画的女生,以为找到了可以一辈子相濡以沫的人。 直到他大四那年,父亲意外身亡,死的蹊跷。以骆启秋为首的 4 位“叔叔”,到美国来见他,愿意 3000 万买他继承的股份。这些钱还不到股份价值的 10%,但在当时能保他平安,和在美国的一世生活无忧。 何松石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条件,不是因为他对父亲有多少感情,也不是因为钱太少,而是因为他从来就不喜欢别人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。他要走要留,那是他的选择,轮不到任何人威胁他。 当时他的女朋友满口答应会一起回国,继承家业,还卖了他们住的房子,替他办了退学。 何松石忙着回国的事,一不留心,这个女人偷摸着见了骆启秋。她画的一手好画,学何松石签个字简直易如反掌。凭借一封伪造的授权书,她卖了他的股份,卷着 3000 万人间消失了。 对待这件事,何松石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,他只是直接去见了骆启秋,告诉他,他被骗了。不是何松石自己下不了手收拾这个女人,而是他不稀罕脏了自己的手。骆启秋和她的交易,就让骆启秋自己收拾了她。 何松石的脸冷若冰霜,对背叛他的人,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,不论男或者女…… 这时候,向美兰接通了电话,声音里满是关切:“怎么了?要我过来吗?” 他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,只是在刚才那一刻,他突然很想听到她的声音。 何松石没有说话,向美兰紧接着就说:“等我,我马上过来。” 20 分钟后,气喘吁吁的向美兰拎着一瓶酒出现在他家门外。 何松石看了一眼,那瓶酒正是他们第一次喝的酒。 向美兰的脸被冷风吹的红扑扑的。一进门,她就把酒放在了壁炉旁,随后开始忙着点火:“你屋子里冷的像冰窖一样。”她抱怨着,一边又欢快的往厨房跑,“我忘了,我的糖葫芦还藏在你的冰箱里呢。” 何松石就看着她在屋子里跑来跑去,刚才那一刻心里的冰冷,仿佛就要被她融化。 向美兰坐在了壁炉旁的地上,一边吃着糖葫芦,一边喝着酒。她气定神闲的样子,让何松石觉得她对自己做过的事,她丝毫没放在心上。 何松石一直看着她,满眼的幸福,让他放不下,忍不住抬手捧起了她的脸,深深地吻了下去。 他品尝着她唇边的甜润,她却很好奇地看着他。 “何松石,你今天很不对劲,是公司有事?” 何松石伸手紧紧拥住了向美兰,没有说话,半晌说一句:“美兰,我就是很舍不得。” “舍不得什么,骆辉吗?”向美兰问。 何松石举起酒杯,眼中泪光闪烁,笑着说:“可能吧。” 向美兰笑笑:“这么不舍,那就放过他?”随即又摇了摇头,“你不会的,你狠得下心。” 何松石没说话,心中隐痛,拿起酒瓶,喝的又快又猛,几乎是一饮而尽, 向美兰伸手去阻止他,却被他一把打开了手,动作激烈到吓了她一跳。 向美兰还没缓过神来,就被他推倒在了身旁的茶几上。 他的脸,英俊而苍白。 向美兰就觉得天旋地转,未及思考,衣服就被他撕扯开来。 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她一把抓住了他的双手,用足了力气,强行制止了他。 “美兰……” 他轻轻的呢喃,后面的话,却总也说不上来,向美兰察觉到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,但他不说,她也不好再问,就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。 他没有再容她多说什么,向美兰的手一松开,他就急促的欺身而上。 他无穷无尽的索取,深的她无法呼吸,房间里满是她恣意而出的呻吟。 向美兰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交合,何松石不放弃任何一个地方,不松开她一丝一毫。 他红润的双眸始终追随着她的眼睛,高潮一波接着一波,她忽而兴奋到晕厥,忽而又被他刺激到清醒,如梦如幻,仿佛一切的身外事物,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。 直到向美兰沉沉睡去,何松石都舍不得放开她。凑近着看她,数着她翘起的睫毛,他的心仿佛又碎了一次。 他还记得姑姑躺在救护车里,满身是血,还挣扎着要爬下车,神智不清中,一声声的嘶喊着:“念念,妈妈在!坚持住!妈妈一直都在!” 这是他印象里,姑姑第二次哭,也是最后一次。 那一天表妹徐念,因为何松石,死在了异国他乡。 那时候骆启秋一心想坐上富利地产老总的位置,所以他在美国,用尽各种手段在“诱惑”何松石,而身在国内的姑姑意外接到消息,骆启秋在美国搞出了人命,正在四处打点。 姑姑理所当然的以为是何松石出事了。姑姑联系不到何松石,表妹徐念也找不到他,一急之下姑姑坐飞机直接来了美国。 表妹徐念带着她四处找何松石,一路上姑姑都在责骂女儿没有看住表哥,紧张分心,再加上她十几小时飞机已经精疲力竭,终是酿成惨祸。 第119章 表妹被救到医院不久后,就被宣布脑死亡。 何松石到现在还记得,表妹的葬礼上,徐家人对他千夫所指,一切都是他的错。但凡他没有因为前女友的死而喝醉酒,接了表妹的电话,姑姑和表妹也不至于遭此横祸。 葬礼上姑姑的神情呆滞,她的脸上,从那以后再也未绽放过活力。她肾脏破裂,姑父签字,移植了女儿的双肾。 大概就像她曾经对何松石说的谎言一样,她的女儿也活着,活在她的身体里。 葬礼结束后,何松石再也没有去见姑姑,他在心上抹去了姑姑,因为人一旦有牵挂,就会被这股牵挂唆使着去见面,而姑姑见到他,只会想起死去的徐念。 即便血浓于水的亲缘,即便姑姑是何松石冰冷孤单人生里,唯一的那一团星火,可是姑姑和他之间,是隔着一道生死啊! 何松石望着床上的向美兰,她睡得沉静,安详。 何松石站在床边,他想不明白,为什么在他的生命里,一个重要的人都留不下来…… 第五十七章 人世间,本就是各人下雪,各有各的隐晦和皎洁! 向美兰睡到中午才醒来,窗外的风雪已经停了。 她靠着落地窗前眺望远方,目所能及之处,是错落的屋顶上,积着的厚厚雪花,白茫茫一片。 窗下的风口吹上来暖暖的热气,向美兰光着脚站在那里,直到听到身后穿来的开门声。 何松石洗完澡从浴室出来,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,走到她身旁将她圈在怀里,凑在她耳旁说道:“一会儿想吃什么?” 向美兰就觉得耳朵被他吹得痒痒的,他的手只是抱着她的双臂,肌肤相触,让她觉得两人之间若即若离。 向美兰顽皮的笑了笑,伸手想钻进他的浴袍底下,却被他一把抓住。 她回过头看他:“这个问题太难了。我们结婚以后,是不是每天我都得想一日三餐吃什么?”两人离的特别近,她的脸直接贴在了他的胸口。 何松石笑了,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发,一脸温柔,“你以前是什么样子,结婚以后,也就什么样子。我喜欢上的向美兰,并不是忙碌在厨房里的向美兰啊。” 他的嗓音低沉沉的,温热的气息扑落在她头顶上,向美兰像只小猫,将头轻轻地往何松石怀里蹭了蹭:“可是那是以前的我,只知道挣钱。以前的生活,飘摇不定,我没有什么安全感,那时候以为啊,什么人都靠不住,自己只要有足够多的钱——” 向美兰的声音忽然停顿下来,她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,二十来岁毕业后,一个人进入职场打拼,遇见过各种各样的男性,也经历过几段爱情,可是岁月在她一直往前跑的时候,教会她一个很残酷的真相:年龄越大,感情的路越走越窄。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,人间仿佛只是被禁锢在雪球中的一方小世界。 “以为有钱了,才是底气和安全感,”向美兰说话时,紧紧抱住了何松石,仿佛生怕他跑了一样,“你知道吗,我前一阵子工作上出了问题以后,一开始以为那是我人生最难的时候,其实错了,我有一天自己做了饭,很好吃很好吃,我想要分享这份喜悦的时候,才发现——” “我爸妈是我爸妈,我姐是我姐,小波是小波,他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小世界,我除了钱,没有这片小世界啊。” 何松石静静听着向美兰说话,窗外的风声,呼呼作响,吹的她的声音,又远又凉。 他半晌没有说话,只是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,他想了一整晚,都没有想明白他该怎么去面对向美兰,或者说他怎么去面对那个狼狈的自己…… 何松石相信向美兰,她不是那种每一步,都要依靠算计来实现目标的人,她性子急,直来直去,野心写在那张脸上,所以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别有目的的接近他。 何松石抬起头,看窗外的一片银白,大雪之下,都是一片清净。 也许啊,在这人世间,从来都是各人下雪,各有各的隐晦和皎洁吧。 他从来没办法面对曾经的自己,身上有罪的自己,也忌惮外人去接近曾经的那个自己。从昨天接到电话,再到姑姑的项链和信,何松石汹涌在心里的想法,只是想斩断与向美兰的关系,因为向美兰,他一下子又从云巅,落回到了那个烂泥一样的何松石。 可是昨天的那一夜太漫长,漫长的以为他和向美兰过完了一辈子,他忽然发现自己舍不得她了! “美兰,你现在找到你的小世界了吗?”何松石若有所思的问道,“我想知道,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你的小世界?” 向美兰仰起头,橙色的灯光,落下来,洒在她脸上,涌荡起一片温柔的涟漪:“你在,我心安,我们两个在一起,那是很庞大的世界,根本不小啊。” 她笑,毫无笑点的笑,何松石也跟着他笑,他也觉得和她在一起,世界大了,连这间房子都有了温度。 过了很久,向美兰饿扁的肚子,开始咕咕直叫,何松石抓着她的手,走到床边找出了手机:“我们吃点什么?” 他翻着周围餐厅的信息,向美兰趴在他边上,把玩着他浴袍上的带子。 他看了会儿说:“很多都还没有开始营业。” 向美兰拉开了他浴袍上的腰带:“过年呢,不要要求太多,有口现成的吃的就行。” 第120章 平时负责给他做饭的阿姨回了老家,往日喜欢吃的几家餐馆,不是休息就是缩短营业时间。何松石说:“我做给你吃吧。” “好吃吗?”向美兰一脸狐疑,“你都会做些什么呀?我能点菜吗?” “不能。”何松石的骄傲劲儿上来了,“但肯定比你会做。” 向美兰站起身,耸了耸肩:“比我会做,这也没啥好骄傲的。”她刚要转身离开,手又被他一把抓住,向美兰笑着顺势就倒在了他身上,索性解开了他的浴袍。 她刚有非分之想,就被制止住了。 他掐了一下她的脸颊:“你也去洗个澡,我去做午餐,我们吃的简单点,晚上……晚上再吃顿好的。” 向美兰愣了一下,随即笑着点头答应。 她离开去洗澡,何松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,这才打开手机上的消息,花了一两分钟,快速的浏览了一番。待他看完最后一条从广州发来的消息后,深吸了一口气,再缓缓吐出,然而即便这样,心中积郁着的悲痛与不忍,依然无法得到任何舒展。 何松石站起来的那一刻,一股强烈的念头,冲荡在脑海里,愈发强烈,他知道,为了以后,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…… 他没有下楼去厨房,而是回到了浴室。 向美兰正给自己放水,打算洗个泡泡浴,看到他进来,刚想说话,就被他一下子吻住了双唇。 “怎么了?”她好不容易缓过气来,“你不是去做饭吗?” “美兰,我不想和你分开。” “想跟我一起洗?”向美兰心里纳闷,刚才明明拒绝了自己,这会儿又跑过来。 何松石紧紧的粘着她的身体,没有任何多余的话,就脱下了浴袍,抱着她一起泡进了水里。 刚开始两人还是面对面坐着,水汽慢慢在整个房间里弥散开来,四处都充斥着湿润的香水味,那是向美兰进来时喷的。 不一会儿,何松石就凑到向美兰身旁,沉醉般的靠在她肩上,慢慢的说着:“我不喜欢这个香味,太浓了,都闻不到你身上的味道了。” “那我以后换一个。” “什么都不用最好。”他闭着眼,享受着她身上的柔软。 向美兰白了他一眼,嘴里没说,心里却想着:“这可由不得你。” 她的手玩着水面上漂浮着的泡泡,何松石突然说:“我不管你了,我管不了你。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吧。” 向美兰皱了一下眉头,这句话比刚才那句话,更莫名其妙。这时她想起昨天半夜里,她在梦中醒来,摸了摸身旁没有人,睁开眼就看见何松石坐在窗前的地上,手里拎着一瓶酒,凝望着窗外。 她走到他身旁,伸手拿走了酒瓶。 何松石回头看她的时候,眼里分明含着泪光,只是看到她之后,就笑着把她抱在了怀里,抱得紧紧的,对她说:“今晚有暴风雪,好希望明天一早起来,就都好了。” 这个小插曲,由向美兰靠在他怀里睡着而结束,后面的她就都不记得了。 洗完澡出来,何松石拉着向美兰一起做饭。 向美兰只会煎蛋、炒面这种最基本的,何松石稍微比她强点,会用烤箱烤鱼,但也只是稍微腌制一下的三文鱼,看着健康,实则味道寡淡。 原本向美兰做个饭,就已经够手忙脚乱了,可何松石偏偏还时不时的打扰她,一会儿要她帮忙腌鱼,一会儿要她帮忙尝味道。 把向美兰烦透了:“到底是你做还是我做?明明说好的我煎蛋你烤鱼!” 结果就是何松石的鱼很成功,向美兰连个荷包蛋都煎糊了。 她有些生气:“糊了的你吃。” 他皱着眉头,毫不犹豫地说:“扔了。我为什么要吃坏了的东西?” “就糊了一点点,哪里就是坏了?”向美兰不想浪费,只能气哼哼地自己吃了,“你想吃我做的饭,居然连这点觉悟都没有。” 何松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,看但她盯着那颗蛋一脸委屈,他又心软,正犹豫着要不要端过她的碟子,替她吃了,手机就响了起来。 是陈珂打来的。 大过年的何松石把陈珂留在公司,做的必然是最重要的工作。陈珂的职责是盯着对骆晖和骆启秋的调查进展,只有十分重要的时刻,才允许她打电话来通知何松石。 他接起电话,表情凝重的听着对面陈珂的话,只是偶尔的“嗯”了几声,最后神色严厉地说了一句:“你做主吧,我不回来。”就把电话挂断了。 “陈珂要你回公司?是骆晖的事情调查清楚了?” “嗯。”他低下头但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,再抬起头看她的时候,眼神已经温柔,“好好吃饭。” 吃完饭,何松石陪着向美兰在厨房洗碗的时候,又接连收到陈珂的好几个电话,最后还是向美兰劝他:“去吧去吧,不然陈珂又要电话打到我这里了。” 他很不想去,纠结了很久,终是拗不过向美兰的推搡,换了衣服,带着她一起去了公司。 起先,向美兰还以为,他是因为今天不想和她分开,所以才带她一起去的。 因为春节整栋大楼都没了往日的熙攘,何松石带着向美兰坐上了电梯,然后两个人去了公司的会议室。 会议室里少说有三四十人,和外面的冷清相比,这里可谓是忙的热火朝天,却丝毫没有过年该有的喜气洋洋。 第121章 向美兰跟在何松石身后半步,亦步亦趋地不远离他。 何松石回头看着她,表情生硬,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:“你到隔壁休息室等我。” 向美兰冷不丁地被这句话怵了一下,点点头。 何松石没再管向美兰,问身旁跟上来的陈珂:“骆晖呢?” “今天早上,骆晖已经被逮捕了。” 何松石点点头:“把我们准备好的证据,送上去。” “是。”陈珂点点头,又说,“警察是在骆家祖屋逮捕的骆晖,骆董那时候也在场。” 何松石笑了一下:“亲眼见到,那更好。” “我收到消息,骆董正赶到我们这里来。他知道我们整理了一份证据,能让骆晖至少蹲十年牢的证据。”陈珂犹豫了一下,才说,“要不要等骆董来了,我们再决定是否要送上去?” 十年,何松石都嫌少了。 他冷笑一声,脸上阴鸷狠厉,毫不犹豫地说:“不用,骆启秋的面子,在我这里不值钱。他来了,就把他带来见我。”他看了眼身后那扇通往休息室的门,又转身吩咐陈珂,“单独的。” 布置完其他人的工作,何松石去了休息室找向美兰,看到她靠窗而坐,微弱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,五官精致柔和,他的心却觉得被不安和忐忑揪了起来。 向美兰听到门响,转头看他。她表情泰然恬静,眉目自然舒展,何松石又感到松了口气。 何松石刚进休息室不久,隔壁会议室的门就被人粗鲁地撞了开来。 骆启秋带着骆家的子弟,浩浩荡荡十来个人,一进门,就像是带来了一股冷空气。 骆启秋那双被怒火烧红的双眼,像猎食的苍鹰般,在人群中搜索着何松石。 陈珂被吓得脸色刷白,赶紧把骆启秋这个煞神领进了休息室。 骆启秋进门的时候,眼睛扫到了坐在窗前的向美兰,却视若无睹,径直朝着书桌后的何松石走去。 “何松石!”骆启秋完全不顾及自己的长辈身份,冲着何松石就骂道,“说到底骆晖的事情是我们公司内部就能解决的事情,你非得捅到外面去!居然还让警察冲了我家老宅!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!” 第五十八章 万丈深渊里,何松石一直在走,一个人在走! 何松石可不吃他这套:“自己做的事,自己要承担后果。骆晖不懂,您不会不懂。” 大年初五,各家都在迎财神,唯有他们骆家迎来了一群警察。一想到这么触霉头的事,骆启秋简直要被气的直接晕过去。 “当年你回国,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,就想大刀阔斧的搞改革。高层改革,经营模式改革,你知道你断了多少人的财路!要不是我拦着,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?” “你拦着?”何松石知道他在说什么,却根本不怕他,“你们 4 个人,最坏的就是你。否则你怎么能活到最后?”离间挑拨、怂恿作恶,除了在美国那次,骆启秋从未亲自动手过,明里笑面佛,背地里心狠手辣。 死里逃生的是何松石,锅是别人背,全身而退的始终是骆启秋。 骆启秋盯着何松石,那双眼睛凶狠地像是要立刻撕碎他。 何松石却毫不畏惧,和骆启秋打交道这么多年,与其说是在他手里侥幸偷生,不如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,骆启秋的那些手段,何松石早就玩得游刃有余。 今天终于到了收网之时,他今天就是要让骆启秋有来无回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,坐在暗处的向美兰不敢有一丝动静。 骆启秋的手机铃声突然在这时响起,打断了屋子里可怕的安静。 骆启秋却没有立刻接起电话,而是说:“只要你不把那份证据送上去,骆晖顶多判个缓刑。” 何松石不为所动,平静地告诉骆启秋:“骆晖是肯定保不住了。”他眼睛凌厉,声音里带着一贯的冷冽,“怎么处置你,我还在考虑。” 是让骆启秋在家里寿终正寝,还是去牢里蹲到老死,现在只在他的一念之间。 骆启秋的脸上突然狰狞一笑,然后接起了电话。 “喂,是小薇啊,我刚才打给你,你助理说你还没起床。”他抬眼看着何松石,嘴角含笑,语气和蔼,眼神里却闪过一阵杀气,“你近来身体可还好?这么多年没见面,我们都老了,我也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时候,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呢。” 何薇便是徐太的名字。自从骆启秋在美国杀了何松石的前女友郭小枫,惹出事端之后,徐太便再也没见过骆启秋。 骆启秋之前在路上,已经对徐太的助理说了事情大概,并让她转达。这会儿徐太电话打过来,就简单的说了一句:“你让松石接电话。” 徐太不想让何松石和骆启秋正面交锋,当然不是因为她和骆启秋有多深的交情,而是因为她觉得骆启秋不好对付。在徐太看来,骆启秋年老体弱本就活不久了,没必要和他鱼死网破,不值得。 骆启秋对徐太说:“老妹妹,你可得好好劝劝他啊。你是知道他的脾气的,也只有你劝得住他。你还记得齐恒吧?大年初二,死在了马来西亚。被高利贷堵门,心梗犯了不敢送医院,活活憋死的。他破产了,现在子女都不敢回国,甚至不敢出家门,连葬礼都没给他办,草草的就埋了。” “你侄儿的借刀杀人,可是玩的如火纯青。现在轮到我这里,他给我安排的是老死狱中。”他语气温和,一副终老之态,但看着何松石的眼神却凶狠不减当年,“他现在还是一如既往的铁面冷血,但凡侵害到他利益的人,无论是谁,都不会轻饶。” 第122章 说到这里,他停顿了一下,转过身,视线对准了坐在窗前的向美兰,继续对徐太说:“你还记得前几天你见过的向小姐吗?他是向她求婚了,但现在,他正犹豫着要把向小姐和我一样也送进牢里。向小姐,恐怕做不了你们何家的媳——”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未结束,就被何松石一把夺走了手机。 何松石拿起手机,趁着姑姑还没开口,率先说道:“姑姑,你放心,我会让你见他一面。”随后的语气却越来越冰冷,“但我已经决定的事,你该知道,必会达成。”说完,就挂断了电话。 简单一句话,让骆启秋感受到了他身上的肃杀之气,而这股肃啸的凛寒,同时也让坐在阳光里的向美兰,后背一凉。 也是在何松石话落的那一刻,骆启秋忽然想起了十八年前在美国的往事。 那天的何松石和现在一模一样,一贯的劲厉,何松石告诉他:“你手里的这份委托书是假的。你花了 3000 万,但你买不走我的股份。” 骆启秋直接威胁他:“要么你今天签一份真的给我,要么明天一早,我让你女人上头版头条!” 当时的何松石说:“骆叔叔,我只是好心通知你,你被人骗了,别回到国内再找我麻烦。至于她,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。她耍了我们两个,你总不会觉得,我是在为她求情的吧?一个人,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——” 那时候的何松石,不过是二十出头,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,骆启秋以为他和无数的年轻人一样,视爱情为至高无上,所以他绑走了他的女友,打算用这个女人,来要挟何松石,拿到他手里的股份,他将成为富利名正言顺的一把手。 可是何松石却一脸温柔,笑着说道,“骆叔,你要么去帮我处理那个女人,要么你将失去你在富利地产的所有一切。” 何松石当时拿出的证据,足够让骆启秋这辈子走到头,那是骆启秋第一次感到他的深不可测,也第一次相信老何总曾无意中说起过,那孩子,不是一个善茬,心思毒的狠。 而今天,是第二次。 休息室里,何松石朝骆启秋逼近了一步,把手机放回在了他胸前的口袋里。 “你以为我姑姑会权衡利弊,保你不死,所以就肆无忌惮,借骆辉的手,来搞垮我?”何松石笑了一下,觉得十分可笑,“骆启秋,十几年前你们 4 个人都搞不垮我,现在,凭你?” 骆启秋惶恐间朝后退了一步,差点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。 何松石说:“一分钟前,我还在想要不要放过你,我不想再做恶人,我也想积德行善。但你打电话那一刻,用我姑姑做挡箭牌,你就该知道,你的活路,在我这里,彻底断了。”他走到书桌前,当着骆启秋的面,发送了一封邮件。 骆启秋不顾一切的扑过去看,在看到邮件内容的瞬间,就知道自己完了。那是关于他枪杀郭小枫的证据。 骆启秋反反复复的看了 3 遍,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震惊。他根本不知道何松石是什么时候掌握的这些证据,要知道美国警方调查了半年之久,也只是查到皮毛。 这份证据一旦被警方收到,骆启秋就是死路一条。 但此时退无可退的骆启秋,就像是跌落水中的秋蝉,无论如何都要做最后的拼死一搏,哪怕到最后鱼死网破,他不想放过何松石。 骆启秋的眼睛直勾勾的扫到向美兰,他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:“向小姐,你了解何松石吗?你知道他的过去吗?或者说,他有没有跟你说过,他其实也是个杀人犯,是个扫把星。” 向美兰回过头,看着骆启秋,脸上是平波无澜的寂静,她知道,这是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。 胜者为王,败者为寇,所谓的败者姿态,不外乎就是疯狗乱咬人,她不在乎,一点也不在乎。 向美兰再度看向何松石,正好与他垂下来的目光,微微一碰,随即,他即刻别过脸,一脸淡然地看向骆启秋。 会议室里,一时之间,陷入死一样的沉静,只有骆启秋粗糙的喘息声,在这份寂静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 他弯着腰重重咳嗽了几声,一只手撑着桌子,一只手猝然指向何松石,一双眼睛里翻滚着滔天的怒火,一眼不眨地盯着向美兰。“老何总,根本就不喜欢他,自小阴鹜,心思歹毒,何太太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,宁愿孤身一人在漂死在异国,也不承认生过他。何松石,要不是徐太,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?” 骆启秋的声音低沉又粗犷,像平地卷起的狂风,再说道:“向美兰,你知道,这个男人是什么东西吗?唯利是图,亲人祸害个遍,手刃长辈,杀了前女友,还提防着现女友。” 向美兰面无表情,她看着发疯的骆启秋,站起来慢慢靠近何松石,却在离着他三步之遥的地方,停了下来。 何松石没有看向美兰,只是对着骆启秋说:“郭小枫,是你杀的吧。由你来编排我的恶,真是天大的笑话。” 向美兰第一次听到“郭小枫”的名字,却像是被一盆冷水会从头浇到脚,冷的她瞬间冻在了那里。她意识到,这间房间里,除了她以外的两个人里,有一个杀人犯。 骆启秋朝旁边走了几步,避开了挡在中间的何松石,挨近了向美兰说:“你知道吗,徐太有个女儿,叫徐念。你想知道徐念怎么死的吗?” 何松石一把擒住了骆启秋的胳膊,呵斥道:“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!” 第123章 骆启秋嘶吼着:“何松石!你为什么不接徐念的电话?”他今天会在这里旧事重提,就是疯了,就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无法扭转,“因为你不敢!” 即便自己要死,骆启秋也不能让何松石好过。 向美兰眼看着何松石就要把骆启秋摔在地上,骆启秋毕竟年纪大了,这一摔肯定得受重伤。向美兰赶紧上前拉开了他们。 骆启秋却趁机一把钳住向美兰的手臂:“我杀郭小枫的时候,她就躲在徐念家。徐念被溅得满身是血!” “何松石从头到尾,就知道郭小枫有伪造他签字骗我 3000 万的念头,却不制止,而是放任她,试探她对自己的忠心。没有通过他的试探的人,就是死路一条。” 骆启秋狰狞一笑,向美兰已脸色刷白。 他接着说:“徐念什么都知道,她把郭小枫藏在自己家;郭小枫死后,她又想保护表哥,不让徐太知道他这个侄子的真面目。徐念在母亲面前只字不敢提,硬生生的,把这些秘密带进了坟墓。”他说着冷笑一声,“但其实,你是怎样的人,你姑姑比谁都清楚!” 这些事,何松石绝不想让向美兰知道。此刻他看到向美兰震惊的表情,顿时怒不可遏。 这些过往,是他独自一人忏悔的时候,才敢触碰到的禁区。 那个令他深恶痛疾的自己,是被他一直掩饰隐藏在内心深处,用意志力牢牢困住的自己。 他更不想让向美兰看到自己是这样一个人,生性多疑,寡情凉薄,为了目的,无所不用其极! 骆启秋紧紧攥住向美兰,手上的力道大的吓人:“你和贺凡的交易,除了拿到风润资本的材料,还有什么?”骆启秋脸上带笑,向美兰吓得差点瘫软在地,“他是不是还给了你一份富利地产的内部账目拷贝?你留了下来,你没告诉何松石,但是他早就已经知道了。” “你和贺凡盗取公司机密的罪证,他也早就给你准备好了。那个 u 盘,就挂在他的钥匙链上,一直在你面前。” 话落的那一刻,向美兰只觉得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,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,她茫然地看向何松石…… 第五十九章 “我如此卑劣、又怯懦胆怯……我害怕你会伤害我!” 骆启秋话落的那一刻,向美兰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只剩空白,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,她茫然地看向何松石,而何松石只是定定地看着她。 那目光无波无澜,是他一贯有的,向美兰知道,骆启秋说的是事实,她脸上忽然划过一缕笑,眼睛从何松石的脸上,一点点、一寸寸的往下挪,直到扫到他拿在手里的那串钥匙,以及那上面金黄色的 u 盘。 原来到最后,她堵上自己的前途,用整个的前半生找来的男人,不过只是一个对她时时刻刻都在设防的男人。 也是在这一刻,一向生机与野心如生命力般,蓬勃旺盛的向美兰,忽然间,就枯萎了,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身体里的那股子劲儿没了,什么都没了。 当初的宁致,有了高枝可攀,头也不回的离开,向美兰没有难过,她只是用经济学的角度分析,人的选择,取决于最终的得到。她知道宁致,爱钱如命,所以他会以钱为做任何事的衡量标注,从而做出他最后的选择。 可是何松石不一样,何松石是她愿意交付真心,哪怕舍弃自我前途和人生,都要好好保护的人,她把他当做她人生的一把钥匙。而这把钥匙,连接着她对所有未来的期待啊。 没有遇见何松石之前,向美兰没想过结婚,她不是不想结婚,而是不敢轻易去相信一个男人,可是当她全心全意去信任一个男人的时候,他在她身后,藏了一把刀。 这把刀,随时都是为了戳中要害,而潜藏在他们的甜蜜里…… 向美兰疯了似的挣脱开骆启秋双手的桎梏,何松石想把她往自己怀里拉,她却像受了惊吓一样的跳开了。 正当向美兰坐倒在地上,惊惶无措的时候,警察推开了休息室的门。 他们原本是为了骆晖受贿一案,要带走骆启秋协助调查。在来的路上,总部收到了何松石发的邮件,所以骆启秋现在是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,警察冲进来时的动作迅疾勇猛。 被警察摁倒在地上的骆启秋,抬起头,阴狠无比的说了一句:“向美兰,你记住了,我进去了,下一个就是你!” 一群警察冲进来,带走了骆启秋,短短几秒后,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向美兰和何松石。 她蹲在墙边,一时间还未缓过来。何松石想靠近她,却被她避开了。 两个人许久都未说话,直到向美兰擦干眼泪,慢慢站起来。 她像是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,说:“你会把我怎么样?” “我会把你怎么样?”何松石内心压抑着,“如果你没去见姑姑,我原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。你不害我,我也不会动你。” “见你姑姑?”向美兰皱起眉,何松石的姑姑在刚才的对话里无处不在,但向美兰却还未将姑姑和徐太画上等号。 何松石一把拉过向美兰,从自己手机里翻出了姑姑的电话号码,举在向美兰面前:“熟悉吗?见过吗?”他不是在问她,更像是在训斥她。 向美兰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,那串号码,就是徐太的号码,徐太给她发的短信,此刻还在她的手机里。 徐太是何松石的姑姑,前一刻,骆启秋打电话给徐太,那么就是这个举动彻底惹怒了何松石…… 第124章 想到此,向美兰终于意识到,何松石从在她家吃饺子那天起,发生的种种异常举动,是啊,她联系了徐太,也就说明她也触碰到了何松石的禁区。 她心里冰冷,想起了刚才骆启秋的话,他周围的女人,没一个有好下场,因为何松石的一念之间,就能要了她们的命。 向美兰看向何松石,却是神色平静,轻声回答,“徐太的手机号”。 何松石看到这样的她,心中更为恼火,如果她此刻,向他求饶,认错,何松石想过放她一马,可是眼前的向美兰,并没有如他所想:“那你知道,你和骆启秋的结果,没差别,只是早晚而已吗?” “所以呢?何松石,那个 u 盘,既然一直在你那里,你为什么不交给警察呢?你有手段,但我也不傻,你没有送我进去,只是因为没到时候。现在时候到了,你拿这个惩罚我?” 向美兰说话间,脸上闪过一抹荒唐的笑意:“何松石,你心里知道,错不在我身上,而是在你那里。我不知道你和徐太的恩怨,但你别拿徐太当借口,来对我撒野。” 她话音刚落,一把夺过何松石手里的钥匙链,举着那个 u 盘,平声静气地说道:“何松石,我坐牢与否,选择权,不在于你,而在于我自己!” 相比于何松石的动怒,此刻的向美兰极为平静,在那一刻心灭后,她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。 或许,这就是她的结局,她在梁丰的公司争来争去,求个赢,在金石,又开始新一轮的争强好胜,她折了自己,她以为那时候是最差了,现在才知道,人生没有更坏,只有最坏,还可以坏到极致。 何松石盯着向美兰,涌荡在胸腔里的愤懑,像烈火浇油般,烧烈起来,烧穿了过去,烧穿了未来。 他抬起手,向美兰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,那种警惕,是对劲敌的畏惧,何松石没有说话,只是从向美兰手里拿回了那串钥匙。 好长一段时间,两个人都没再说话,何松石静静看着向美兰,向美兰则注视着阳光里飞舞的尘埃。 向美兰再度看向何松石的时候,心里面的怒火已经下去了,她觉得,有些事,谈开了,说白了,无论以后,何去何从,都没有遗憾。 “何松石,你是在逃避徐太,但其实你一直在逃避过去的你。所以你不想我见到她,你想要让我一辈子都没有任何机会,了解到你的过去。” 他的表情淡漠冷酷:“你就这么想了解我的过去?知道这些,对你有什么好处?能让你要挟我,利用我,还是让你知道我是个薄幸无情的人?” 向美兰异常坚定:“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!” 他看着她的眼神,并非完全信任:“向美兰,那如果我让你放弃金石的项目,你愿意吗?” 向美兰沉静地看了何松石一眼,对于他的试探,她直面应对:“不会,即便你觉得我是利用了你,才从徐太那里拿到了她抛出的橄榄枝,但你要知道,如果不是我,还会有别的人,凭什么我向美兰,就不能做那个人?凭什么我见了徐太,你就这样对我?我们两个今天这样的局面,错的从来不是我——” 她的声音,清晰明白,在寂静的会议室里,如山谷回音一般响彻在何松石耳边:“所以,何松石,为什么是要我放弃?而不是你承认,是你没办法面对过去的自己呢?” 面对过去的自己?! 那个唯利是图、不择手段、赶尽杀绝、还是众叛亲离,或者是从出生开始就被所有人说成是怪物的何松石?! 何松石活了 39 年,他用整整十年的时间,去逃离那个狼狈的自己,在遇到向美兰后,他只是想让她看到现在的自己。 如果人真的有 a 面和 b 面,何松石的 a 面就是向美兰看见的,那个 b 面是一个怪物,他害怕她看到,害怕她和那些人一样,弃他而去。 何松石害怕被向美兰伤的更深,所以他想提前对她下手,这是他经历过的所有事情,带给他的唯一教训,与其被伤害,不如先下手为王! 何松石压抑着心中的怒火,冷静许久,才缓缓说道:“向美兰,我给了你做选择的机会。” 向美兰毫不退缩,依旧倔强的看着他:“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,你总是那个给出机会的人,而我是那个只能接受命运的人,那我们的感情,到此为止。我若选错了答案,结果我会自己兜着,也请你别对我手下留情。” 何松石和她四目相对,完全没有避开她的目光,那一刻,他直直拿起手机,拨通了报警电话。 寂静的会议室,向美兰听着电话的嘟嘟声。 她平静的面对着,接受着,没有流下一滴眼泪,如果感情是一场博弈,她输了,她相信了那句话,人年龄越大以后,感情的路,越走越窄。 可能她向美兰,只是走近了死胡同而已。 电话拨通了,何松石:“喂”了一声—— 向美兰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被人用手紧紧攥住了,酸痛之感随着神经遍布全身,整个人急冷急热,完全失去了控制,不知不觉中就慢慢的垂下头来,认命了一般,在静等着最后的结局…… 可下一秒,她没有等来何松石的任何言语,就感觉到何松石突然扑到她身上来,他强势的、霸道的、侵略的吻,让她压抑窒息。 他的动作狂野激烈,容不得她又任何挣扎的余地,他贪婪的夺走了她所有呼吸的瞬间。 第125章 向美兰只觉得心中一阵天旋地转,眼泪忍不住就要流下来。她没有任何挣扎,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的头,吸吮着他的唇舌,贪心地不想放走他。 即便他如此薄情,但她清醒的知道,她决定和他在一起那一刻,她全盘接受了他所有的一切,好的、坏的、恶的、善的……全部的何松石。 不知过了多久,何松石颓然的松开了向美兰,跌坐在椅子里,身上像是被抽去了全部的活力。 他一身狼狈,抬起头,眼睛里都是泪,声音里浸着浓烈的哀伤:“怎么办,向美兰,我想放过你了。” 向美兰慢慢的在他边上坐了下来。 她还没坐稳,何松石就顺势跪倒在地上,颓丧的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。 他看着向美兰,向美兰也好奇的看着他,他在想什么,竟让她一时无法捉摸。 向美兰率先开口:“我刚刚说的是真的,何松石,我会自首,经济犯罪我认,但我们感情里的错,我不认!” 向美兰清楚的知道,在这段感情里出问题的不是她,即便是要分开,她也要体面离开,是她甩了他,是她不要他了。 可是看到跪在地上的何松石,向美兰心又疼了,疼的她眼睛里的泪,不听话的一直往外涌。 “如果——”何松石抬起头,眼中含泪看着向美兰,“不是如果……骆启秋说的,都是真的。这样的我,你还愿意嫁给我吗?” 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了一枚戒指。从今天带向美兰来公司的那一刻,他已经做好了决定,要么他们一起渡过这道坎,接受彼此的不完美;要么她永远消失在他眼前,为她自己的选择负责。 向美兰看着那枚戒指,半晌,才缓缓说道:“骆启秋的话,动摇不了我。你的威胁和试探,也动摇不了我。我想跟你走完一辈子,这件事,我从来都很坚定。能动摇我的,就是在你眼里,我不配知道你的过去。” “如果我在你眼里,只是个外人,那就是我错了。”向美兰说,“但我不会错的。因为你说过,我们是家人,不仅仅是爱人。” 向美兰转过头,任凭眼泪往外掉,她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,可是好几次,她的哽咽,在喉咙深处跑了出来。 片刻后,向美兰擦干眼泪,再说道:“何松石,我们遇见的太晚了,能成为家人,那就意味着我配参与到你的未来,也该知道你的过去。我 35 岁,我能力、接受力都不差了,你无法面对那个过去的你自己,没事啊,我有能力带你慢慢去离开那个你不喜欢的何松石啊——” 第六十章 疾风吹劲草:我对你无限残忍,但也对你无限温柔! 何松石跪在地上,窗外的阳光,斜斜的照进来,笼在他的脸上,照的他眼睛里的水光,格外刺眼,向美兰收回目光,看向窗外。 冬日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,刚才她还能在窗前看到正午明晃晃的阳光,在一场阵雪过后,太阳已经泊向了西山。 过去的何松石,无论多么不堪、多么不齿、多么不正道,向美兰都不介意的,因为在她想要跟他在一起时,她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。 向美兰能接受何松石至高无上的优秀和地位,也能包容他所有外人看不透的阴暗面,她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,她 35 岁了,岁月让人老去,但同时也给人了无限馈赠。 好半晌后,向美兰蹲下身,坐到了何松石身旁。 “何松石,成年人之间,原本就没有单纯的感情。你是商人,我也在金融圈跌爬滚打了十年,生活已经把我们磨得太过圆滑,我们习惯把人想的太过复杂——我想说的是,我们之间,其实可以简单一点。” 她对他轻轻一笑,一双眼睛里却透着何松石无法看穿的阴郁:“你看上的我,有活力、有野心,同时又是个为达到目的,不择手段的人。你应该明白,你在我眼里,也是这样。你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,我见你第一面,就知道你复杂。我选择和你在一起,就意味着接受了全部的你,是你,小瞧了我向美兰!” 向美兰握住了何松石的手,把他手里的戒指推了回去。 “何松石,这个戒指,你收着。不论是跟你共事,还是生活,从最初到现在,你都一直在考验我。我理解,因为这是你一贯的处事手段。” 她知道的何松石,心狠手辣,不杀伐果断,她亲眼见识过,在逼着齐恒交出股权的时候,向美兰就站在何松石身后。也是在半小时前,何松石对骆启秋,也是赶尽杀绝的狠厉。 向美兰到现在脑海里还一帧一帧的回放着,他眼神凛冽,对她一点点失望到底,当着她的面,打了那通报警电话…… 她太了解何松石,所以她已经接受好了去认罪伏法,在这个圈子里,这种事情难免发生,向美兰早就做好了准备。 可是向美兰此时心情无限复杂,是因为她打心里害怕何松石,害怕他的冷酷,终究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。可是,眨眼间,那个一向手起刀落的何松石,却在她身上心软了! 向美兰握着何松石的手,他的手在颤抖,抖的她无限温柔,她迎着夕阳的光,认真地看着何松石,坦言道:“如果没有今天的事,我会毫不犹豫嫁给你,但是现在,何松石,我不敢在你身上冒险了,这是实话。” 向美兰声音才落,何松石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,他刚想开口说什么,就被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。 第126章 门外陈珂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慌张:“何总,刚才来了三个董事,带了一群人,应该是为了骆启秋被逮捕的事情。现在大吵大闹,要您过去。” 向美兰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何松石,缓缓站起来,抬手擦掉了她自己脸上的泪。 何松石像是完全没听到门外的声音,他置若罔闻,只是盯着向美兰看,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,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一样,他思忖了片刻,才敢开口问:“所以美兰,我们之间,还是有余地的,对吗?” 没等向美兰回话,门外陈珂惊慌失措的喊声传进来:“郑老,您不能进去啊,何总还在忙。” 郑老苍劲有力的声音飘了进来:“何松石,你滚出来!” 向美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何松石,听着外面的叫骂声,她快速恢复了理智,他们之间的事情,绝对不能耽误到何松石的公事,向美兰蹲下身将何松石从地上拉起来。 “何松石,你能通过骆晖,把骆启秋拉下马,这就证明以后的富利地产再没有任何威胁。”向美兰快速整理了何松石的西装衣领,又重新系好他的领带,轻声说,“骆启秋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他不在,但他的党羽还在。最后的残局,还在等着你来收拾,快去吧。” 向美兰话落,正要转身给陈珂开门时,何松石却一把拉住她的手,速度之快,让向美兰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,何松石将 u 盘,塞在了她手里。 何松石恢复了一贯的冷厉和清冷,他一边走过去关门上锁,一边对向美兰说:“桌上有电脑,打开看看,看看里面有什么。” 何松石靠在门上,外面的叫骂声越来越多,此起彼伏,响彻在这方寂静之外。 向美兰看着何松石,他一脸疲惫,揉着眉心,对于外面的喧哗,并不理睬,他一点点朝向美兰坦言道:“向美兰,你去找姑姑的时候,我真的很生气,我真想过要和你彻底了断,但,我狠不下心来。这个 u 盘里,有骆启秋说的内容,也有别的,你打开看看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,打开了 u 盘里的文件,里面有两份文件。一份是指正向美兰和贺凡联手泄露风润资本的财务机密的证据。 向美兰和贺凡联手做过的那些事,如果被深究,向美兰就算是经济犯罪。所以当何松石自私的想要让向美兰,彻底断开和金石,也就是和姑姑之间的联系,向美兰拒绝的那一刻,他确实是想过,用这份证据,惩戒她的。 u 盘里的另一份是富利的财务资料,与贺凡给向美兰的备份,略有不同。 何松石说:“你拿的富利内部财务资料,我已经让财务部进行了二次调整,上班后,我会把这部分资料在公司高管层面公开。你也曾经为富利工作,接触过机密资料,打个时间差,你不算违规。” 开始何松石高估了自己,他以为自己爱恨分明,一旦向美兰越界和姑姑联系,他能做到手起刀落,像对待郭小枫那样,了断情愫。可事实上他错了,原来他也会心软,他在想着把她送进大牢之前,就提前想好了如何帮她洗清罪名。 何松石看着向美兰,一脸认真:“骆启秋眼里的我,就是最真实的我。美兰,我没勇气跟你说起我的那些过往,可我又一秒都不想再等,想和你在一起,我就是想要在最短、最快的时间里,看到最真实的你,所以某种程度上说,我利用骆启秋,让你看到最真实的我。” “你去见姑姑,让我意识到。我的那些秘密,早晚瞒不住。所以我想赌一把,要么我们接受彼此的不完美,走下去,要么,你选择离开,我们一别两欢。” 他的声音苍凉而又落寞,悬浮在午后的阳光里,一点点送入向美兰耳朵里。 何松石倚门站着,光影落拓在他身上,将他掩在半明半暗里,区别于以往一身凌人盛气的何松石,此时的他,落寞静寂。 何松石再说道:“你没说错,从我们认识开始会,我就在利用各种事情,考验你、试探你,我知道我的极端会伤害到你,但我也害怕,害怕你和郭小枫一样,甚至你比她,更能轻而易举地摧毁我,这就是我忌惮你的地方。” 金黄色的夕阳光,穿过大片大片的落地窗,泼进来,向美兰看到站在那片光芒另一端的何松石。 他就那样盯着她看,也是在这一刻,向美兰第一次听他说出那三个字: “美兰,对不起。” 何松石闷闷的话音仿佛从心痛深处寄出来,闷闷的,沉甸甸的,向美兰看到,一向清冷寡淡的何松石落泪,他一掉泪,她的心跟着疼起来。 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嚣,熙熙攘攘的喊骂声,愈发激烈。 向美兰定了定心思,从桌上抽了张纸,走过去,很自然的伸手去擦干何松石脸上的泪,她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,但也无法接受何松石对她的考验,她对感情,从来没想的那么复杂。 这种情感里的大起大落,远要比事业上的大起大落,更让她心生绝望。 向美兰心情很复杂,但她不想耽误何松石的正事:“我们的事回家说,何松石,外面的事你先处理好。” 她确认何松石恢复了一向的清冷淡漠后,抬手拉开了门锁,推开门,门外陈珂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,和其他工作人员一样,关切的看着他们。 何松石跟着她走了出去,站在门口,问向美兰:“你什么时候去广州?” 第127章 向美兰转身退到他身旁,俩人离得很近:“初七,早上。” 何松石欲言又止,向美兰等了他几秒钟,见他最终选择了沉默,她便踩着高跟鞋,与一众闹事的老员工们擦肩而过。 “骆启秋的事,到骆启秋为止。你们最好适可而止,别让我一个个查。” 没走几步,她身后就响起何松石冷厉的声音,这道声音,一下子又把向美兰拉回到了第一次去富利地产上班的时光了。 向美兰独自离开了会议室,走出大厦,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冷战。 刚下过阵雪,工人们还来不及清扫,此时的街面上银装素裹。中心广场上的常青灌木覆上了厚厚的雪衣,却仍旧傲然挺立。 何松石的心狠手辣,让向美兰心颤过,何松石的颓废消沉,又让向美兰心痛。 但现在的她没有时间多愁善感,没有时间细品感情,即便感情在一天之内动荡起伏,但向美兰还是格外冷静,接下来,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。 何况感情的事情,从来不是以一己之力解决的,但向美兰知道,任何时候,事业始终是她人生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,她不想狼狈的退出投资界,她想要逆风翻盘,她要踩着金石抛来的橄榄枝,一步步往上爬! 所以金石的年会、与裴亮的“握手言和”,还有与周妍音的了断,她都得一一面对。 向美兰决然离开的背影,让何松石的心,仿佛像是空了一块。 那天他用了不到半小时的事情,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骆启秋的同党。 何松石回到家,坐在壁炉旁,卸下了所有的伪装,姑姑让向美兰带回来的信,他还没敢打开看,此时此刻,就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。 他想起了刚刚被姑姑接到香港去的那段时光。 那时徐念只有 7、8 岁,每天早上跟着他一起去上学。圆圆的脸蛋,扎着两条小辫,朝他跑来的时候,辫子甩的高高的。 小学部和中学部是紧挨着的,何松石放学比较晚,但徐念每天都会等他,因为表哥有零花钱,跟他一起回去,路上就可以买好吃的。 徐念喜欢吃鸡蛋仔,甜甜的砂糖,配上浓浓的奶香,她总是吃完了还要舔舔手指。 何松石会买两份,徐念吃完了自己的,就会猫上他的。何松石一边训斥她吃太多,晚饭吃不下会被骂,一边又禁不住她的央求,再把自己的那份分一半给她。每次都是。 后来,徐念脸上的婴儿肥慢慢褪去,出落成了一个小美人。姑姑决定送他去美国,徐念也要跟着他,像一条小尾巴一样,一直跟着他。 她要是还活着,和向美兰差不多大。小美人,应该已经是个端庄淑女,有了自己的爱人,说不定,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。 这一刻,何松石好想徐念还活着。她要是活着,就一定会告诉她,他和向美兰,到底应该怎么办…… 但世间没有如果。有的人在失去后,会后悔莫及,而有的人,却可以擦干眼泪,重新出发。 第二天一早,向美兰就回了恒星资本。 过了年初五,陆续的已经有不少人回来上班。 向美兰从同事们身旁面无表情的擦身而过,直接闯进了周妍音的办公室。 周妍音正和两个组员开会,刚想训斥向美兰的无礼,抬头却看见她穿着一身黑色套装,领口露出尖尖的衬衫领子,皓白如雪。她盘起了长发,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练,踩着一双极细的高跟鞋,气势咄咄逼人,正如当初和她争夺富利股权时一模一样。 周妍音意识到,向美兰可能已经知道了,她带她去见徐太的真正用意。 周妍音对组员说:“你们先出去。”随后起身走到窗前,关上了所有的窗帘。 向美兰让出一条路,让组员们离开,随后径自坐在了办公桌对面。 “周妍音,以你的本事,你能看出来,我的底线是何松石。我一开始真的以为,徐太是看上我的能力。可是当我知道,她看上的只是背后的何松石,我意识到,是你利用了我。” “你利用我就罢了,但你至少应该直接告诉我,她是何松石的姑姑。”向美兰心里有火,却仍强压着,“你是他前女友,你应该知道,何松石不愿意打扰——” 周妍音直接打断了她:“向美兰,我是何松石的前女友,但徐太从来不待见我。”她看着向美兰,眼神微妙,“可你就不一样了,她喜欢你。我那天只是发了你的信息给她,她就直接说,要见你。” 向美兰表情冷漠的看着周妍音,在向美兰看来,周妍音在圈子里名声在外,她成天算计,为了成功没有任何底线可言,徐太不喜欢她也在情理之中。 周妍音觉得向美兰跑来闹这一出很没意思:“连我都拿不到的资源,现在在你手上,为什么你就不能多花点功夫,想想怎么去好好利用呢?你聪明,有野心,专业能力也一级棒,但光有这些你根本走不远。不到四十岁,你就会碰到人生天花板了,在这个圈子里,你拿什么和那些男人争?!” 职业瓶颈,向美兰当然比周妍音感受更深。 周妍音看她脸色微变,继续说道:“你现在手握徐太的资源,我是说,她如果真的认准你了,那你就能飞的更高更远,甚至超过我。比那些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利益,就争来争去的人,走的更坦荡。” 她这是在暗讽向美兰在老东家北城证券的那些经历,为了一次升职,跟上司吵架,接最难的项目,拼命争了那么久,才能拿到吃性别红利的人,稍稍努力就够到的职位。 第128章 周妍音看着沉默的向美兰,声音缓和了些:“你现在对我撒气,只是因为我带你去找徐太,惹何松石生气。向美兰,你太天真了。我一再告诉你,男人的爱,太缥缈,喜欢的时候,命都是你的,不喜欢的时候,你算什么?” 向美兰看着周妍音,嘴角浮起一缕嘲讽的笑,而这笑,成功点怒了周妍音。 “当你感情和事业产生冲突时,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抓住事业,你家庭普通、能力也不是最独一无二的那个,你以为你的资本是什么?何松石喜欢你,那就好好利用这点喜欢,用他对你的感情作为原始资本,去积累更多更深厚的资本,向美兰,你不是恋爱脑,所以别让我看不起你。” 周妍音冷笑了一声,声音里尽是不屑一顾:“更何况何松石的过去,你知道多少?我都玩不过何松石,你以为你是谁,你能玩得过他?!” 向美兰淡淡一笑,何松石的那些过去,她现在已经全部知道了,周妍音还想拿这个来威胁她,向美兰只觉得,她和周妍音的缘分真的到此为止了。 她承认,周妍音野心直白,能力强硬,手段多,她喜欢和她在职场里并肩作战,可是周妍音眼里,向美兰只是一个工具本身,一个可以随时拿来利用的工具而已。 想到此,向美兰毫不遮掩:“周妍音,我选择何松石,就没想过在他面前卖弄自己的野心。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愚蠢,但我也不是被你随便利用的一颗棋子,所以请你别动辄拿男人靠不住,事业是我们女人唯一能抓住的东西,来给我洗脑。” 周妍音懒散地坐在座位上,一脸淡然,对于向美兰的话,没有生气也没有动怒。 向美兰沉思了片刻,再说道:“我在没和你共事之前,我和何松石感情很好,事业也在一步步走上正轨。我佩服你的能力,但是我们没法共事。” 随后她把转账记录放在了周妍音面前:“你给我的 300 万,我已经原路返还到你的账户上,一个工昨日内你就会收到。” 周妍音看到那张单据,眉头一皱。 向美兰声音坚定,继续说道:“现在的我,手上有金石的合约。按照你的说法,如果我得到徐太的认可,那么我以后拿到的资源,将远远不止这些——” 向美兰一边说话,一边站起来,对周妍音说:“所以在恒星,单总也该做选择了,要么你走,要么我走。” 周妍音轻飘飘扫了一眼向美兰:“事情要善始善终,才算真正的赢家。向美兰,明天,金石年会上,如果裴亮当众给你难堪,你怎么办?!” “裴亮亲自来恒星签约,就意味着,他不过是徐太的工具人。周妍音,我有徐太,这就是我最大的底牌!” 向美兰说完话,拉开了玻璃门,朝单宇办公室的方向走去,她的步伐铿锵有力,满是斗志昂扬的姿态。 第六十一章 有人浪漫至死,有人奋力奔跑,有人在最美丽的误会里深深爱! 向美兰在推开单宇办公室门之前,她已经想得很清楚。她和周妍音之间,周妍音才是单宇眼里最不可替代的那个人。 而她向美兰,不过是一个单宇看重的打工人,想要踢走周妍音,没那么容易。但向美兰不想离开恒星,不想轻而易举退出这个舞台,无论如何,她要做留在恒星的那个人。 向美兰坐到单宇对面:“单总,明天,我就要去参加金石的年会。您有什么话要关照我的。” 单宇合上了桌上的文件,泡了一壶茶,说:“当心裴亮,他并不是诚心与我们合作,那天他愿意亲自来签约,我看也不过就是权宜之计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:“我明白,裴总不过是看在徐太的面上,才会勉强低头。” 单宇顺着她的话说:“毕竟现在金石的当家人,还是这位老太太。” 向美兰看着氤氲在茶雾里,单宇温和的面庞,她终究不想太过直接,冷不丁的扔出一句话:“单总,徐太是何松石的姑姑,而何松石是我男朋友。您应该也看到了,周总从徐太那里得不到的资源,徐太主动送给了我。” 单宇放下茶水,盯着向美兰看了片刻,基本不用多想什么,他就识破了向美兰的言外之意。他起身踱步到窗前,看着窗外的乌云被风吹着快速的移动着,他转过身直接问她:“向美兰,说吧,你想跟我做什么交易。” 向美兰站起来走到他身旁,谦和恭敬地说:“单总,我是您亲自挑选的人,我也愿意为您工作。但是我和周总,我们没办法共事。” “周妍音是我的合伙人,而你只是我雇来的。”单宇也不和她绕弯子,“你想在我这里挤走她?你拿什么做交易?” 向美兰在来见单宇之前,就已经考虑周全,她知道单宇对周妍音的看重,却也知道目前恒星正处于非常关键的时刻。由于今年的项目收益都不尽如人意,恒星的几个合伙人之间,有四分五裂的趋势。 向美兰沉思了片刻,才说道:“我可以让恒星和金石,在未来有更深入的合作。” 向美兰拿下金石的这个项目,预期收益颇丰,不仅可以帮助单宇度过难关,更能助他重新聚拢人心。 单宇笑了,眼神略过她,走回桌前:“我想和金石有更多合作,那确实是我的野心。但向美兰,我活的比你长,见的比你多,何松石和徐太,这辈子都不会见面。” 向美兰眼神跟随着他慢慢回到桌前,她定神静气的看着他。 第129章 单宇说:“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昨天骆启秋出事时,你也在富利。你和何松石闹的不怎么愉快吧?” 他沉着的坐了下来,笑着看向美兰:“所以,你用金石的合作做交易,要我为了你,踢走周妍音?你觉得自己胜算有多大?”他十指交叉,靠在椅背上,“就凭你那点‘私人感情’,就觉得自己比周妍音对我更有价值,是不是太天真了?” “我和何松石的矛盾,其实就是何松石和徐太的矛盾。但单总,如果我有办法消除何松石和徐太之间的矛盾呢?我来跟你做交易,自然是因为我知道,在恒星,我比不过周总。但是面对金石,我比周总优秀。 向美兰坐在了单宇对面,沉着冷静:“所以我和您赌的就是,我能不能让何松石和徐太之间的关系缓和。如果不能,那我退出恒星。但要是能呢?若我赢了,那就意味着我左手是富力地产,右手是金石亚洲基金,我是赢家,您是最大的赢家,不是吗?” 单宇盯了她一会儿,才说:“向美兰,赌是你一直做事的风格吗?你和贺凡做的事,赌得就是我不会追究你们。但是我告诉你,赌,不是你冒险的资本,你什么都没有。你要是输了,那就是输得彻彻底底。” 单宇拿起茶壶,慢慢地倒了一杯茶:“我们原来是对手,你让我在富利身上损失惨重,可我还愿意挖你过来。这就意味着,不论是周妍音,还是你,都是我不想放弃的人。在职场上,你要么超越她,要么被她超越。” “你拿你所谓的情感关系跟我赌,我欣赏你,但我想说,三十几岁,还依靠赌来跟人谈条件。那样很失败。” 向美兰此时只想达成目的,至于她所用的手段,在她看来,比起周妍音,还是光明磊落的多,所以单宇打击她的话,她并没有往心里去。 她说:“单总,可你是生意人,你看重我,我很感激。但您也明白,恒星现在需要的是可靠的合作伙伴,一艘能为恒星领航的大船,您不会把格局放在一两个合伙人身上。” 单宇看着向美兰,心里想着周妍音,这两个人,都为他所器重。但终究,向美兰的成长,使得他不可不面临现在的情况,一山难容二虎。 单宇叹了口气说:“我知道让你说出刚才那些话很难,你也舍不得她。人的成长,可能是来自长辈的教诲,可能是来自同伴的帮助,也可以是来自同辈人的竞争。你和周妍音,应该更适合做竞争对手。” 他对着向美兰,朝她挥了挥手:“你回去吧,我跟你赌。” 在单宇那里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后,向美兰走到大楼外,阳光明媚。 气温已经逐渐回升,过了春节,春天就到了,积雪消融,天气就会慢慢转暖。对着单宇说完了那些话之后,向美兰的心里已再无负担,转过这道坎,柳暗花明。 向美兰回到家,就看到贺小波双手捧着一个灰色的乐高模型,正在家里愉快的“飞着”。 “小波,这是什么呀?” “萧叔叔买给我的宇宙飞船,这是驾驶舱!”贺小波说着,又“飞着”远离了向美兰。 那模型比小波的手臂都粗大,因为是飞船上拆下来的一部分,所以向美兰一时间没认出来。等她进到房间里,看到茶几上满满登登的放着一只巨型宇宙飞船,瞬间就认出了这是星球大战里的千年隼。 模型还未全部完成,无数零部件一袋袋的摆放在沙发上、地上。 向美兰震惊了一下,一旁还在拼模型的萧晨抬头看了她一眼:“回来了?”又赶紧低下头,小心翼翼的拼着手里的几个砖块。 向妈妈端着水果从旁边走过,冷冷地说:“向奕还跟个孩子似的,非要给小波买这东西,我看就是她自己喜欢。”向奕一直是个星迷,以前家里还贴过不少电影海报。 向妈妈在桌上腾出了一块地方,放上了果盘,说:“这还得拼几天呢?” 萧晨头也没抬的说:“努力一下,上班前争取把它拼好。” 向妈妈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:“这么一个个小东西,成千上万块,眼睛都要看坏了。” 向美兰笑着把妈妈往拉到一旁。 妈妈对她说:“前几天两个人都没回来,我还说他们在忙什么呢,原来在萧晨家里拼玩具!” “人家两口子的事,妈你别掺和。”向美兰双眸含笑,把妈妈拽去了厨房,“晚上吃什么呀?” “你姐说去外面吃,就吃你喜欢的烤鸭。” “好呀。”向美兰说,“妈,我明天去广州,今晚我请客吧。” 向妈妈朝后瞥了眼萧晨,对女儿说:“一个春节见不到你几回,现在想请客了?轮不到你。” 妈妈看向萧晨的那一眼,让向美兰深深的感觉到,她在家里的地位,似乎又往后挪了一位。 吃完饭,一家人顺着商业街走回家。夜空清朗,深邃的蓝色像厚重的法兰绒,轻轻地笼罩着整座城市。 春节假期临近尾声,游客还未离开,但已有不少上班族已经回到了这座城市,商业街人声鼎沸,各处都是热闹非凡。 向爸爸牵着外孙的手走在最前面,两个不认路的带着全家人从饭店出来就开始绕圈子。向妈妈赶上前去教训他们:“我来带路,就你们俩,10 分钟的路让你走成了半小时。” 向爸爸却说:“哪有半小时?”他抬起表仔细看了眼,“急什么,现在还早着呢。天气也不冷。家人都在身边,多走会儿又有什么关系?”仿佛有那么几分道理。 第130章 向奕和萧晨并排走在他们后面,前面一老一少怎么走,他们就怎么跟,只顾着聊天,心思完全不在路上。 向美兰走过去挽住了妈妈的胳膊,拉着她和自己走到了最后,示意她走慢点:“姐姐和萧晨正说悄悄话呢,你别凑过去。” 妈妈点点头,拉着小女儿跟在后面,看着向奕和萧晨一路相扶相携。 好不容易拐进了小区,四周没有了喧闹声,安安静静的,向美兰就听见了前面两人的说话声。 萧晨小声的对向奕说:“我也很喜欢千年隼。” 向奕笑他:“刚看到的时候,你还说丑呢。你不会是拼着拼着,就爱上了吗?我妈都心疼你了,说我指使你,好不容易放个假,还奴役你。” 萧晨说:“是拼着拼着,就发现自己和它有多像了。” 向奕疑惑地看向他:“像?”她眼中含笑,皎洁的月光打在侧颜上,明亮纯洁,就像枝头傲雪的春梅,“是觉得你和它一样笨重,一样傻呵呵吗?” “不是。”萧晨笑得更开心,“虽然其貌不扬,但异常可靠;虽然总是出故障,但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。” 向奕没忍住“噗”的笑出了声:“恐怕这两句都是反话吧!” 萧晨却不以为然,还在那里妄自得意:“还有,很关键的,它的名字叫‘终极珍藏版’!”他拽了一下向奕,让她看着自己,“我也是,对不对?” 身后的向美兰笑的快要憋不住了,好想找个灌木丛躲起来,可千万别让他们看到自己。 向妈妈看了眼小女儿:“你笑的小声点……” 向美兰看着妈妈,她的眼里也是笑意满盈。 妈妈小声说:“妈妈当年,是因为一封情书,和你爸在一起的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,笑的很欢乐:“我知道,我知道,我听小姨说过。” “那你知不知道,这封情书,你爸原本不是写给我的,是送错了。这事情,是直到你姐出生了,我才意外知道的。” 向妈妈说,“当年我为了迁就他,放弃了上海的好工作,跟他去了小城市,到头来,就只是为了个误会。” 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,向美兰也是第一次听到。她有些不解:“那你为什么不离开?是为了姐姐吗?” 向妈妈摇了摇头,说:“如果我喜欢这个人,又在乎那些过往干什么?幸亏送错了,我才捡了个大便宜。” 妈妈的笑容幸福又甜蜜,仿佛是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青春时光。 她拉着女儿的手说:“你爸,平时看着很闷,但他这辈子,没跟我说一个重字。美兰,你姐有萧晨,妈很放心,你如果选择一个人生活,妈觉得也没什么不好。你要强,事业上有冲劲,你一个人会活的很自在。” “妈牵挂的是,你和何松石的事情。” 向美兰沉下心来,静静地听着妈妈说。 “这个男人不简单,本就不是我们这种人家会遇见的。以前都说,结婚要门当户对。虽然你们年轻人现在不讲究这些,但老话虽土,能流传下来,总是有几分道理的。” “你们俩想在一起,就要明白,一定会有很多的坎坷。要是不想在一起,那就断得干干净净,别最后拖垮了自己。 “在感情上,你没有你姐那样洒脱。你一个人,一辈子,一份事业,那也是一种活法。妈不希望你到最后,什么都没有抓住。” 向美兰看着明亮的夜空,蓦然想起和何松石出海,在游轮上,何松石抱着贺小波,她的心里突然有种难以抑制的难受。 她刚想再往前走,却被妈妈拽了一下。 向美兰蓦然抬头,就看见萧晨握着向奕的双手站在路中间。 下一秒她抬起头,就见到浩瀚的银河中,数百只无人机闪耀着亮眼的光芒,拼成一匹奔跑而来的独角兽,照亮了头顶整篇的夜空。 “这是什么呀?这也太好看了。”妈妈拉着向美兰的手,抬头看得认真,就见那独角兽瞬间化成一阵彩色的流星雨,随即在空中曼妙飞舞,忽而是两颗爱心,忽而又化作漫天繁星。 眨眼的功夫,向美兰就看得到走在前面的萧晨,正单膝跪在向奕身前。 虽然路灯不够明亮,但是身后的天际上,却有着无数照亮他们的“星星”,正幻化成了一串漂亮的字符“merry me”。 向美兰这才反应过来:“妈妈,萧晨是要求婚吗?” 向美兰从心底里替姐姐开心,拉着妈妈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,再回头,就看见妈妈已经泪眼婆娑,说不上话来。 “小奕。”萧晨很认真的说,“这个模型有 7541 块部件,生活也是这样,就是这么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,拼拼凑凑起来的。拼模型我们配合的很默契,如果可以一起生活,我想,一定也可以很默契。” 萧晨说:“向奕,我 1989 年 11 月 21 日,出生在广东深圳。今年 32 岁,有一家创业公司,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,家里只有我爸我妈和我。”他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钱包,把里面的卡一张张的掏出来,“这张工资卡,这张是我自己存的买房的钱,还有这张,是我买基金的。” 他把三张卡一股脑儿的塞在了向奕手里:“算上我,以后就都归你管了。我知道,公司现在还在初创期,前路遥遥,但在钱和房子方面,你放心,我绝不会让你和小波受苦的。以前我一个人,过得比较随便,但是往后有了你和小波,我只是想让你们过的好,这也是我以后人生奋斗最有意义的事情。” 第131章 向奕攥着萧晨的手,点了点头,萧晨幸福的紧紧抱着向奕。 站在他们身后的向美兰,回过神来时,就看到向奕缩在萧晨怀里,泪流满面的招呼着他们:“爸妈!小波,美兰,你们快过来。” 向美兰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泪花,拉着妈妈的手一路小跑凑了过去。 向奕一手小波,一手仍旧拉着萧晨,说:“爸妈,天上的飞机浪漫吧,你看,我现在带着小波,还能有人给我这样的浪漫。” 妈妈激动的说不上话来,只是一个劲的点头,嘴里说着“好”。 向奕又说:“萧晨,不管公司以后会怎样,我们都要一起往下走。要好大家一起好,要苦,大家一起苦,我愿意陪着你。” 姐姐的幸福,让全家人都感到欣慰。 回家的时候,向美兰牵着贺小波的手,走在了最后面,前面是向奕和萧晨,再往前,是相濡以沫近四十年的爸爸妈妈。 一路回到家,贺小波冲进房间后,就去找他的模型,小孩子最单纯,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。这会儿他心里高兴,就得拿上自己最心爱的“驾驶舱”,又在房间里四处飞了起来。 进了家门,向妈妈才像是想起了什么,拖着向爸爸问:“你刚才是不是故意带着我们兜圈子?” 向爸爸本想装糊涂:“故意?”但都老夫老妻的,一个眼神都会被看穿,怎么都瞒不过去,于是索性理直气壮地说,“我为了我女儿,忽悠你们,怎么了嘛?” 妈妈笑了,笑得特别的甜。 向美兰看着这房间里的家人,幸福在心里,被装得满满的。她轻轻咳嗽了一声,对妈妈说:“我先回自己发房间了,晚上要不要我睡客厅?” “不用,等会儿你姐带着孩子回萧晨那儿。”妈妈说,“你也累了一天了,快去洗澡睡觉吧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,刚想去浴室,就被萧晨叫住了。 他说:“美兰,你什么时候飞广州?” 向美兰猜应该是妈妈告诉的他。 “我买了明天一早的机票,我 7 点多就从家走。”向美兰说,“有事?” 萧晨还未回答,在一旁整理东西的向奕走过来打断了她:“我把你家里我的东西都收好了,过几天上班了,再找人来搬。” 向美兰笑着说:“姐姐——” 向美兰只想恭喜她,但显然向奕不想这么肉麻,故意抢先一步说:“你和何总是不是又吵架了?” 向美兰没说话,脸上愉快的表情也逐渐沉寂了下来。 向奕忙着做事,边走边絮叨了她几句:“感情和投资一样,都有风险。更何况你俩都不算绩优股,老大不小了,别浪费时间。” 向美兰点了点头,看着向奕忙忙碌碌走开了。这时向美兰再看萧晨,他已经在陪贺小波玩模型了。她也没再多想,回房间拿了衣服就进了浴室。 洗完澡后,向美兰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,刷会儿手机,就看到小区群里已经炸开了锅。 “刚才是有人求婚?我们小区的?” “就在我头顶正上方,不是在江面上,肯定是我们小区的。” “这也太浪漫了,知道是哪栋楼的吗?” 向美兰心里笑着,微信返回到主页面上,手不自主的就划着屏幕,看着看着,就看到了何松石的名字。 他的头像旁有个红色的 1,应该是刚才洗澡的时候发来的消息。 她点进去,就看到他给自己留言:“美兰,我在你家楼下等你。” 向美兰没有回复他,关了手机,躺在床上认真的思考着自己和单宇的交易。 还有明天金石年会上,她要面对的裴亮,是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,而她却要争取与裴亮尽弃前嫌,握手言和,达成同盟。 如果一切顺利,那她向美兰就能继续在投资界立足,这是向好的兆头。 而这时候,她又想起了周妍音。曾经以为,她们会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。可是,周妍音却一直在利用她。直到这次她被周妍音摆了一道,向美兰才意识到,她和周妍音,即便有再多的不舍,也必须彻底断开。 她确实很欣赏周妍音,但是这个女人太危险了。她要把自己生活中的危险因子,一点点剔除干净。 向美兰一边思量着心事,一边走到窗前,朝窗外望下去。 路灯下,有小小的一点黑影,她知道那是何松石,可是直到此刻,向美兰心里的那道坎,仍旧是过不去。 她没办法在爱情里顺风顺水,她眼下唯一能去争取的就是事业,她想要以最高调的姿态回到投资界,她也要以最冒险的方式,一个人留在恒星…… 第六十二章 向美兰,只要你想做的事,我们必会全力以赴的帮你! 第二天,早上 7 点,天色微明,路上的街灯仍然亮着,点点亮光顺着石径小道,一路蜿蜒到小区门口。 向美兰拖着行李箱走,出了楼门,一道冷风迎面扫来,她背过身,拢了拢围巾,才敢顶风前行。 行李箱的车轮,滚动在地板上,掀起轰隆隆响动,向美兰熬不住这股冷瑟,步履飞快地往小区外走。 她下楼的时候,出租车司机给她打了电话,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她了。 向美兰转过了门口的小花园,在寒风呼啸里,隐隐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。 “美兰。” 那声音微微弱弱的,松松垮垮的,又凉又轻,她一抬眼,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,一动未动,朝她望过来的何松石。 第132章 他身后,路灯清白的光洒下来,落在他身上,何松石就只穿了一件呢子大衣。 昨晚向美兰上床睡觉时,何松石就站在这里,因为这里可以抬眼看到她所在的楼层,也是她出小区的必经之路。 寒风瑟瑟,向美兰裹紧了围巾,朝他走过去,近了,才看清他在风里颤抖,整张脸憔悴而又清寂。 “你等了一晚?” “是。” “何松石,你不必这样。” “美兰,我说过等你,就会一直等到你来。” 何松石朝向美兰走近了一步,整个人的身影压过来,距离更近了,向美兰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水光,心跟着颤了一下。 他不断试探她,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,还在她面前把他的过去藏得严严实实,却妄想从她这里得到百分百的信任。 这不公平,一点都不公平! 向美兰克制住心里泛起的心疼和温柔,言简意赅地说:“我该去机场了,金石的年会,对我很重要。”她认真地盯着他看,何松石站在晨光里,一夜的深思,一夜的疲惫。 她再说道:“何松石,我们之间的事,永远影响不了我对我自己的要求。我当初选择了单宇的公司,就是想要在投资界闯出来,所以,今天对我很重要。” 向美兰此时唯一忌惮的事情,就是何松石会再度阻止她去和金石有任何联系,他以为斩断了与金石的联系,就能彻底跟那些过去断开吗? 好半晌,何松石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盯着向美兰看。 “美兰,我不会拦你,也不会阻止你和金石有往来。” 他的声音轻轻的,飘在向美兰耳朵里,她的心跟着也快要融化了一般,就听到何松石继续说,“裴亮,会为难你。但,你不要怕,到了广州,你邮箱里会收到一份文件。” 何松石伸手搭在她的肩上,一边替她整理围巾,一边说:“那份文件,对你、对裴亮都很重要。” 向美兰皱着眉头,一脸惊异地看着何松石,他却轻轻笑了一下,又抬手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:“美兰,你记住,无论什么时候,无论你我之间,或近或远,只要你想做的事,我必会全力以赴的帮你。” 他话一说完,生怕她拒绝一般,又将手里的礼盒,递给向美兰:“这个你拿着。” 向美兰打开,看到是那串祖母绿项链,就想还给他:“我自己带了项链的。” “那种场合,你的不适合。” 何松石不容她再抗拒,拿出项链替她戴上:“你把它从广州带回来的时候,它已经属于你了。” 向美兰原本还有些犹豫,在听到他这句话时,伸过去阻止他的手迟疑了一下,项链就被他戴在了脖子上。 “去吧。”他说,“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事,你放心去做就好。” 向美兰站在石径小道上,看着他转身,越走越远。 她的脑海里瞬间回忆起上一次他们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,她把手插进了他的口袋里。 那时的天气好冷,他的手好温暖,却不来抓住她。现在想想,他当时的冷漠无情,不过是因为她背着他去见了他的姑姑,他唯一的亲人。 向美兰心里顿时泛起了委屈,但这股情绪稍纵即逝。她的手紧紧攥着那条项链,徐太亲自交在她手中的项链,上面似乎还带着徐太的温度,这是一个来自慈祥和蔼的长辈的认可。 她没有再沉浸在个人情绪中,提着自己的行李箱,毅然决然的上了出租车。 早上十点,向美兰乘坐的飞机降落在白云机场。 向美兰在年会的酒店给自己定了一间房,去往酒店的路上,她接到了向奕的电话。 “你到广州了吧?”向奕说,“我和萧晨现在带着爸妈一起来找你。” 向美兰诧异:“现在?” “正好萧晨家里有点事要回深圳。”向奕停顿了一下,“假期的时候,公司一直在忙,所以萧晨就给大家多放了 3 天假,初十回来上班。” 向美兰笑了,心里缓过一丝轻松:“姐姐,你是要去见萧晨父母吧?” 向奕很生硬地避开了这个话题:“大学毕业后我们全家也没一起旅行过,就当是大家一起放松一下吧。” 向美兰知道她不好意思承认,就当她默认了要去见未来的公婆,顺从地说:“好啊,那我把酒店地址发给你。” 今天是金石基金的开年迎新会,受邀参会的除了关系密切的合作伙伴,还有金石遍布各地的分公司高层。 酒店的住房被他们包下了一大半,向美兰花了大价钱,才订到两间行政套房。 向奕和家人要下午才来,而向美兰到酒店后,冲了个澡,然后就开始化妆,才刚上了粉底,手机铃声响起来,向美兰拿过手机看。 她收到了一份邮件,一条来自何松石的微信。 何松石在微信里,短短地说了几个字,便稳住了向美兰的心神,她还没有看邮箱里发过来什么,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何松石的信息。 片刻后,向美兰打开了那份邮件,何松石给她的惊喜,简直就是神来之笔,向美兰心潮澎湃地,一目十行地扫着文件里的内容。 半小时后,她画好了妆,然后找了复印机,亲自将那份文件打印了出来。 向美兰是穿了她最华丽的晚礼服,盛装出席今天的晚会。 她住的行政楼层,有直达三楼宴会厅的电梯,在等电梯的时候,向美兰遇到了同样要下楼的裴亮。 第133章 裴亮走到她身旁,只看了她一眼,随即就当不认识一样,远远地站在一旁等电梯。身无旁人的时候,他根本懒得搭理她。 向美兰这种后辈新人,别说她还曾鲁莽不懂事,得罪过他,就算她天资卓越,成绩斐然,大风大浪里走过的裴亮,压根就不会把她放在眼里。 向美兰也意识到,此时她虽然拿到了金石的合约,但在裴亮心里,依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。就算站在他面前,都很难得到他的一个眼神。 但谁又不是从小人物成长起来的呢?向美兰既然选择了这条路,就已经准备好劈波斩浪。 向美兰率先开口说:“裴总,晚上好。” 裴亮迟疑了很久,待电梯来了,才开口说:“你有胆量来,我还真挺意外的。” 向美兰没有反驳,跟在裴亮身后走进电梯,直言不讳:“裴总,我要在投资界重新立足,就需要和您握手言和,今晚宾客盈门,是个很好的机会。我想徐太让金石总裁给我发邀请函,也是这个意思。” 裴亮冷笑:“向美兰,你太天真了。徐太活着,是能帮你,但明天她就做手术了,是死是活还两说。我在这个圈子混了三十年,你该知道,我既然不喜欢你,那就不可能装的很欣赏你。即便徐太能挺过明天,她对我的影响也仅限于金石。我在金石,是我的选择,离开金石,我有的是退路。” 电梯“叮”的一声,在 3 楼打开了门。 向美兰提了一下裙子,率先一步走出电梯。 走廊窄窄长长,从这架电梯出来,只有这一条通往宴会厅的路。 两人并肩而走,向美兰说:“可能在您的眼里,我和李念然一样。她不过是一只养在杜瑞身边的金丝雀,唯一的优点就是年轻貌美。您只看到她的美艳,却从未看穿她的优秀和野心。”向美兰侧头看着身旁的裴亮,即便是提到李念然,他依然面不改色。 “裴总,我今天拿到了一份协议。” 她轻轻地说了一句,脚步放缓,长裙一下子挡住了裴亮面前的路,递上了一份由律所出具的法律文书的复印件。 裴亮迟疑片刻,才从她手里接过那份协议。 他一页页的翻着,就见他脸上的表情从冷漠,到严肃,继而怒火隐忍。 他成立过一家公司,以李念然的名义,实际由他本人掌控,里面全是他这几年的灰色收入和违规所得的企业股份,也是他为自己哪一天在金石待不下去时留的退路,唯一的退路。 在向美兰递给他的这份文件显示,李念然早就转移了公司资产。 如果这份文件是真的,那眼下裴亮手里的公司只是个空壳。 “裴总,徐太明天手术,但今天,她要是见到了这份文件,在金石,您估计很难再待下去,而您的退路,也被李念然断了。”向美兰走近裴亮身边,“如果您以为李念然的价值,只是用来勾引杜瑞,您一开始就错了。” 这下裴亮心里了然。是他小看了李念然,以为她就是自己捏在手中的一个棋子,而正是这颗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,居然被着他暗度陈仓,关键时候,在他背后捅刀子。 看着裴亮脸上一闪而过的动怒,向美兰知道自己就是戳中了裴亮的软肋了。 她站在一旁,温声说:“裴总,现在这个社会,我们这些女人跟你们男人在这个圈子里争,女人本身的颜值、身材优势,那是老天给我们的,我们必然会物尽其用。但,我们也并不像您看到的那样肤浅。您要知道,现在的女人有脑子,也有能力,是您一直没有正眼看过我们。也是您从来没把我们放在对手的位置上去提防!” 打蛇打七寸,这一招是周妍音教会她的,如果处于绝对弱势,那就别用你的弱势,去跟对方死杠,而是要找强势一方的弱点,去攻击和挑衅。 这也是向美兰和周妍音共事后,所学到的唯一最有价值的事情。 但是此时此刻,让向美兰自信盎然的并不是掌握了裴亮的软肋,而是何松石在中午发给她的那条微信。 何松石说:“那份文件,会摧毁裴亮的自信,美兰,你会赢的。” 向美兰并不是想胁迫裴亮,只是借李念然的事情,告诉他:“裴总,别高估您自己,但也别低看女人。您可别和杜瑞一样,别到最后栽在同一个女人手里。” 震怒中的裴亮,看着向美兰,沉默了片刻后,才笑着说:“向美兰,你的威胁,影响不了我对你的评判,你想在投资界混,你永远过不了我这关。” 裴亮将手里的文件,递给向美兰,理了理西装,便往宴会厅走。 向美兰推门走进宴会大厅,大部分的客人已经抵达会场。 华丽的水晶灯下,四处都是端着红酒杯的人在谈笑风生。 向美兰也随手拿起一支酒杯,她的前途能否发生转折,从此时此刻就开始了。 引座员把向美兰带到了座位上,不出意外,恒星资本的合伙人周妍音和她同桌。 向美兰眼睛一扫四周,就看到了周妍音。 比起过往,今天周妍音的打扮甚是低调。 黑色的鱼尾裙,黑色的羊毛披肩,浑身上下最亮眼的便只有脖子上戴着的一条钻石项链。 周妍音看见裴亮和向美兰一前一后走进来,眼神落在向美兰身上后,就再也无法离开。 她想起,上一次两人在广州的时候,一起为了项目所付出的努力,那个挑灯夜战的场景,瞬时回荡在她的脑海里。 第134章 除了一起工作,她还难得的与向美兰,单纯的作为“朋友”,拥有了一段美好的回忆。 长这么大,她第一次发现,世界上有另一个人这么像她,像的她想立刻让她成为最大的赢家。 看到向美兰落座,周妍音与身边围绕着她的人礼貌寒暄了几句后,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,坐在了向美兰身旁。 她的语气一如平常,对向美兰说:“你这一身,金色的裙子,只配一条细链子,就显得衣服喧宾夺主了,不协调。”说着就摘下了她脖子上的项链,放在了向美兰面前的餐碟里,“戴我这条。” 向美兰看了眼那条项链,价值大概能超过她全部的身家。 周妍音说:“向美兰,这是金石年会,来这里的人,你看看,哪个不是非富即贵。别搞的自己很寒酸,你别给恒星丢脸。” 向美兰将项链还给了周妍音,她从包里,拿出首饰盒:“谢了,不过,我还是带我自己的吧。谁能知道,你又在项链上打什么主意。” 周妍音蓦然地举起酒杯,抿了一小口:“我没你想的那么坏。” 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条祖母绿项链上,神色微变:“何松石,把这条项链给你了?” 向美兰有些心虚,但仍然倔强,轻声说了句:“徐太给我的。” 周妍音笑了一下,向美兰和何松石那天在公司吵架的事情,早就传到了她耳朵里。 现在看向美兰,虽然心中还有怨气,但是却愿意带上这条项链,周妍音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 她一边帮着向美兰戴上项链,一边说:“要不是我,你也不会见到徐太,也就不会知道他的过去,到时候还不是稀里糊涂的就嫁了。” 向美兰皱着眉,白了她一眼,低声反驳她:“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?” 周妍音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:“你知道,我是怎么见到徐太的?” 向美兰从没想过这个问题,在她看来,以周妍音的家庭背景和地位,她哪怕是从小就认识徐太也不足为奇。 周妍音知道她猜不到:“我第一次以何松石女朋友的名义去拜访她,她直接婉言拒绝了。” “她深居简出,一般酒会很难遇上,唯一有希望的就是家族活动。于是第二次,我通过各种人脉,花了三个月时间,和徐家的人攀上了关系,受邀参加了一场婚礼。” 周妍音说到这段的时候,脸上闪过些许得意,但昙花一现,转而平静淡漠:“我千方百计的见到了她,她给我四个字‘好自为之’。” 向美兰没说话,但她微微侧着头,周妍音知道,这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。 周妍音说:“徐太年轻时就一直在商界很有名望,不仅因为她是个成功的女商人,还因为她宅心仁厚,用你的话,那就是做人有底线,不会为了赚钱就守法不守德。以她的为人,她送我的这四个字,是善意的。这让我意识到何松石这个人,绝对比我看见的更复杂。” 周妍音说到此处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后,才缓缓说道,“所以你知道徐太为什么第一次就拒绝我吗?因为我也是个女商人,我在业内的标签,无非是精明、利己。我这样的人,帮不了何松石走出阴影,也给不了他快乐和幸福。即便是在一起,也不过是资本合作。” 向美兰从周妍音手里接过了解下来的那条细项链,顺手放在餐碟上。它和周妍音的钻石项链在一起,立刻相形见拙。 周妍音取走了自己的项链,对向美兰说:“你这条,我经常看你戴。平常日子戴着着正好,像今天这样的日子,就应该戴这条绿宝石的。而你很像这两条项链,在家温柔可靠,在外能独当一面,向美兰,这大概就是徐太青睐你的原因吧。” 独当一面。 向美兰心里想着这四个字,伸手摸了摸脖子上项链的吊坠,突然有一种接受了蜕变的感觉。 一年前的自己,还在北城证券,为了升职加薪年终奖而斤斤计较。一年后,虽然历经各种挑战和坎坷,但她都幸运的挺了过来,生活和身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 今天,又是一场非生即死的硬仗。 周妍音说:“待会上台,要记住称呼徐太‘何薇女士’。你就说,何薇女士,初二亲自让你来广州,跟你谈和恒星的合作。” 向美兰淡淡的“嗯”了一声,不置可否。 周妍音又说:“我知道,因为她是何松石的姑姑,这事让你很不愉快。但现在我教你的这些,只是不想你在台上丢脸。如果裴亮给你难堪,你即便拿到了合约,在投资界你也永远是个带有污点的人,走到哪里都不会招人待见。” 向美兰回头看着周妍音,半晌后才说了一句:“谢谢。” 周妍音说的对,如果裴亮为难她,那么她就是一个笑话,这场年会,也就什么也改变不了。 裴亮是这个行业的前辈,他的认可,甚至是他对自己不予置评,向美兰就还能在投资界,重新起飞,否则一切都是徒劳。 向美兰忽然意识到,接下来的半小时,与裴亮的并肩,将彻底决定她往后的路…… 第六十三章 只有站的足够高,才会明白,钱不是最重要的,人脉和圈层才是! 宾客陆陆续续到齐,台上两位主持人,已经说起了开场祝词,晚会大约还有 20 分钟就正式开始。 单宇这时候才从容的出现在会场,径直坐在了周妍音身旁。 第135章 向美兰刚对他打过招呼,就看见金石基金的公关经理紧跟着走了过来。 公关经理弯下腰和坐着的单宇说话前,顺势朝他边上的周妍音点头示意。 “单总,等会儿会有个小活动,邀请恒星的嘉宾上台,为我们去年的业绩代表颁奖,请问贵公司可以派谁做代表呢?” 单宇脸色微变:“不是裴总邀请向小姐,一起接受采访吗?” 公关经理脸上掠过一丝尴尬:“不好意思,单总,计划有变。公关部重新调整了流程,要缩减一些时间,因为集团那边临时加了一个压轴节目。” 公关经理一边说话,一边朝向美兰看过去,神色骤变。 却也是眨眼的功夫,便恢复平静,随即跟向美兰说:“恒星我们安排在了第三个,大概是开场的 15 分钟后。向小姐,需要麻烦您现在去隔壁的化妆室一趟。” 他的眼神定在向美兰身上,心下纠结时,再说道:“今天有媒体在全程拍摄,我需要帮助向小姐,核对一下流程。” 向美兰看向单宇。 单宇说:“去吧,按照他们的流程来。” “好的。”向美兰说完就站了起来,头也没回的跟着公关经理离开了。 一路走,一路总有人会对向美兰投来目光,有疑惑的,有仰慕的,但终是以惊讶居多。 向美兰略感尴尬,走出门那几十步路,她都忍不住摸了摸头发,浑身不自在地拉高了一下抹胸裙,其他的倒也没来得及多想。 她离开大厅,穿过走廊,还未到达化妆间的时候,就在三楼中庭遇到了裴亮。 裴亮是今天的开场嘉宾,此时正由一位主持人陪着,在中庭接受数家媒体记者的采访。 裴亮看见宴会厅的大门打开,向美兰提着裙摆走了出来,眼睛瞬间锁在了她胸前的那条祖母绿项链上。 在向美兰朝他这边走近的十几步路的时间,裴亮思虑万千,内心无限挣扎。 就在向美兰快要穿过中庭的那一刻,他下定了决心,朗声说:“金石与恒星能达成合作,全靠恒星的向美兰小姐,是她不懈的努力,推动了两家的合作。”边说,边指引记者们朝身后看,“所以金石集团特地邀请了向小姐过来,与我一起做开场致辞。” 记者们的镜头,立刻对准了不远处停下脚步的向美兰。 公关经理听到了裴亮的话,心领神会地冲他点了点头,随后低声说:“向小姐,我们计划有变,您要和裴总一起上台,时间紧,我们去补个妆,可以等致辞结束,再来接受采访和拍照。” 向美兰毫无准备的,从一个颁奖嘉宾,摇身成了开场嘉宾。 补完妆,她手挽着裴亮,缓缓走进礼堂,走上主席台。 台下宾客满座,她万众瞩目,一时间紧张和慌乱都被抛在了脑后。 裴亮做完致辞后,又对大家说:“我在资本界三十年,看尽了前辈的陨落,后辈的崛起,自诩始终能屹立不倒。可是在与向小姐合作后,我意识到,近几年的优秀人才中女性力量的崛起。我欣赏向小姐,不仅适合作为一个合作伙伴,更是因为她让我意识到,女性力量的不容小觑。” 向美兰附和着他:“裴总过奖,能和裴总达成长期合作,是我的荣幸。未来还有很多地方要向裴总学习,竞争对手这四个字我当不起,能做您的晚辈学生,已经是我的荣幸。” 话音落下,四周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。 向美兰此时才领悟到,周妍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:“当你站在一定高度上,才会明白,钱不是最重要的,人脉和圈层才是最重要的。” 也是在这一刻的掌声下,裴亮低声说:“向美兰,我不是给你面子,我的面子,是给你脖子上的那条项链。” 裴亮的举动让向美兰疑惑,但在媒体的镜头下,她依然保持着自信笑容。 向美兰在台上风头无两,台下恒星资本也成为众人仰慕议论的中心。 无论旁人如何评判向美兰和恒星,周妍音始终保持着自己不卑不亢的从容。 她对单宇说:“徐太到底还是把徐家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了何松石。您看到向美兰带着的那串项链了吗?那是徐家传了三代,金石创始人送给妻子的,后来就到了何薇手里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郑重其事地说,“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 单宇没有搭话,对于这条项链,他隐约听到过传闻,知道这是徐家几位继承人的热衷之物。 周妍音说:“金石基金的股份,徐任 20%,徐克 20%,得到这条项链的人,能继承徐太遗产基金里的 20%。这是徐太现在的遗嘱。她要是能挺过明天的手术,向美兰和何松石最后能不能拿到金石基金 20%的股份,还不好说。但她要是明天手术失败,那向美兰就是裴亮的新老板了。” 她说话时,目光一直落在向美兰身上:“我曾花了那么多功夫,拼命努力了那么久,尽心尽力地讨好何松石,到最后,都没能从徐太手里得到这串珠子。没想到,遇到了向美兰,徐太会倾尽全力,把她所有的全部都给了向美兰。” 单宇笑了笑,语气里甚是轻松:“你只看到了向美兰的收获,你从未正视过她的付出。小周总,你野心、能力、资源都是顶配,但是你只适合做资本伙伴。徐太选的向美兰,是给何松石当妻子的。妻子之名,可不仅仅是门当户对那么简单。 第136章 单宇沉思着,眼睛始终盯着向美兰,随着她走下台。他亲眼看见金石总裁、何松石的表哥徐任,朝向美兰走过去,从侍应生手中拿过两杯酒,很自然的递了一杯给向美兰。 单宇淡淡地说:“也许,徐太选向美兰是对的。”他看着光华璀璨的向美兰,缄默良久,才又说道,“她跟你不一样,她可以为了何松石拼命,而你会先考虑你自己,你们不是一类人。” 周妍音默认了这句评语。 单宇接着说:“徐家和何家设下的难题,但凡错了一次,你依然可以坐在这里光彩照人,而向美兰就是万劫不复。她能成功,有运气,有阴差阳错的巧合,也是因为她一直秉承着自己的信念,不受诱惑,不动摇信心。对人,做事,她的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把尺,永远不会越界。” 周妍音看着不远处向美兰脸上灿烂的笑容,说:“她成不了我,我也做不来她。她很厉害,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下,一手促成了恒星和金石的合作。”她笑了笑,像是放下了心中最后的犹豫不决,“明天回公司,我就会做交接。” 单宇知道周妍音这是在向他辞职:“向美兰不过是靠了徐太的裙带关系,才硬逼着裴亮低头。裴亮这个人,能屈能伸。他今天愿意和向美兰握手言和,应该只是权宜之计,未来,向美兰还能否还能有像今天这样的风光,还两说。” 周妍音说:“向美兰有徐太做靠山,我的靠山就差了?可是这次,我输了就是输了,愿赌服输。” 单宇看向她:“你想好了,要退出这场竞争了?” “退出?我的人生里哪有‘退’这个字。我不过是换个地方。我和她,如果做不了朋友,只会永远竞争下去。有一个这样的对手,我的人生才会完美。” 说话间,周妍音挽了下裙子,站起身,郑重其事地说:“单总,我正式向您推荐向美兰接替我的位置。不过,您是否采纳,就与我无关了。” 向美兰从人群中走出来,才看到手机里周妍音发来的消息:“很遗憾,我们没能成为朋友,未来的路,祝你前程似锦。以后若是我们在职场上有竞争,我不会让你,请你也别对我客气。” 她赶紧顺着座位的方向望过去,周妍音正在起身离开,黑色的长裙勾勒出妖艳身姿,细长的脖颈,如天鹅般的高傲,即便是退场,她依然是那样利飒、落拓。 此时此刻,向美兰只感觉到一股失落在翻涌,如果没有何松石,或许她和周妍音,真的可以成为并肩携手的合作伙伴,成为一辈子的朋友。 但她心上有了何松石,其他一切都似乎不再那么重要,所以,她不会挽留这份友谊。 女人的坚强比起男人,更有韧劲。 这个特点在向美兰和周妍音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,也正是因此,在观念产生偏差的时候,她们能忍受心痛心碎,也绝不会退让一步。心里所有的情绪,都可以化作一杯酒,酸甜苦辣一饮而尽。 向美兰会永远记住周妍音,曾经作为她的上司、伙伴,也会永远记得,她是绝对的劲敌。 向美兰不自觉的摸了下脖颈上的项链,干脆地转过身,再次面向主席台。 不知何时站到她身旁的徐克,轻声说了句:“周妍音当初和何松石交往,就是冲着这条项链来的。” 向美兰也已经感觉到,今天场内所有的异样气氛,都是从她戴上这条项链开始。 她直截了当的问:“徐总,这条项链有什么说法?” 徐克又走近了一步:“项链给了你,意味着,把金石基金的资产给了你。” 向美兰更加疑惑,但还未来得及追问,场内灯光突然暗了下来,主席台背后的屏幕开始播放徐太录制的视频,这应该就是刚才公关经理口中的压轴环节。 第六十四章 何松石,整个世界的人,都在对你温柔,而你却从来不知道!! 视频是在病房里录的,徐太坐在床上,温柔地说着新年的祝词和愿景。 一串客套话之后,她又说:“最后,我要感谢恒星资本,在关键时刻,成为我们金石的合作伙伴。我很感激向美兰小姐,因为我深知,在资本圈里,资历背景永远是一道门槛,但是她让我看到,年轻人身上的拼劲,敢赌,会赌,才是一切希望的开始。” 说完,徐太和蔼的微笑鼓掌,向美兰看着视频里她的眼神,就像是她也在看着自己。 此时,向美兰才彻彻底底明白徐太全部的用意,初见面时她给她设置了人生里最难的选题、她让他带了项链和信给何松石……而如今,她在意识到裴亮不会给她好脸色时,提前安排好了这场压轴节目—— 原来,她就是想要向所有的人说明,向美兰,绝对的优秀。 而徐太认定的这份优秀,将会成为一双翅膀,足够让她在投资界,迎风展翅! 热烈的掌声响彻会场,向美兰的一颗心在飞快跳跃,不知不觉,眼眶跟着炽热起来。 直到掌声退却,徐克自顾自喝着酒,若有所思道,“婶婶对你……们,很不错。她明天手术,如果可能,我希望,他能来。” 说完话,他极为落寞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,便转身离开。 向美兰这才意识到,徐克找上她,就是为了对她讲这最后一句话。 她再次侧过头,仰望着大屏幕里的徐太,心里涌过一丝温暖。 第137章 向美兰心里清楚,徐太如此看重、优待她,完全是因为何松石,她忽然又想起今天早上何松石站在路灯下说的话。 “无论什么时候,无论我们之间,或近或远,只要你想做的,我必然全力以赴的帮你。” 早上的事情,仿佛隔了一个世界,她现在脑海中只忆起了何松石清冷如冰雪的眼神。 如果明天徐太的手术,没能顺利完成,何松石必然将错过最后见她的机会…… 或许徐太从来没有看错她,单宇也从来没有看错她,她就是一个事事都要去赌的人。 如果赌是她的底色,那么一赌到底,就是她人生的必然! 时间的钟摆在她心里不断回荡,向美兰心里面慢慢定下了主意,随即,她提起长裙,没来得及和任何人告别,就转身溜出了宴会厅。 电梯一路上行,向美兰才想起家里人可能已经到了,拿起手机,果然看到姐姐发来的数条短信。 “我们到啦!” “房间太棒了!很贵吧?” “萧晨说他报销!” 向美兰有一种破涕为笑的冲动,有家人在身边,人生再难都不用孤独的面对。 向美兰顺着走廊到了自己的房间,便推门走了进去。 看她开门进来,还在收拾行李的妈妈和姐姐,就放下手里的一切,朝她拥了过来,一旁正在玩着“千年隼”驾驶舱模型的贺小波,更是扑过来抱住了她:“小姨!小姨你可来了!” 那一瞬间,虽然身处陌生之地,但向美兰整个人暖洋洋的,而这份家人的温暖,逐渐让她心里还在飘忽的思绪,更加明朗起来。 妈妈拉着向美兰的手:“不愧是我生的女儿,打扮打扮就这么漂亮!” 向美兰也随着他们畅快地笑了起来。 向奕拉着她的裙子看:“哪儿买的?什么尺寸,借我穿穿。” 向美兰大方地说:“我的就是你的!” 向奕却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些许的心事,便问她:“你是不是有心事?” “我?”向美兰犹豫了一下,没有抵赖,“有,但我能处理好。” 向奕还想追问,但看到她的眼睛里,从刚才仿佛蒙着一层薄雾般的忧郁,到此刻的清澈明亮,再到坚毅果断,就知道她心里主意已定,无需多问。 向美兰又和家里人简单聊了几句,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。 她坐到桌前,取下项链,端端正正地放在首饰盒里,翠绿色的珠子,躺在黑丝绒的礼盒里,沁着温润耀眼的光芒。 向美兰盯着那串项链,脑海里却是上一次见徐太时,她虽虚弱,但依然有股凌厉的气息在,可是今天在大屏幕里见到的徐太,已然像枯萎的花木,没了生机……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,向美兰才回过神来,一扫手机,竟然是徐太打来的。 向美兰的神经瞬间绷紧,电话那头,徐太的声音虚弱里透着喜悦:“他把我的项链给了你,我很高兴。虽然有点晚,但你能不能来看看我?最好是带上你的家人。” 向美兰没有问她是如何知道她家人也在广州的,只是直接答应了她:“我们会尽快过去看您。” 徐太安排了司机,从酒店接上向家人,前往医院。 路上,向美兰漫不经心的听着爸妈对这突如其来的会面的担忧和踌躇,静静坐在一旁的她,却是心情复杂。 人生的尽头,徐太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何松石,哪怕她只是他的女朋友,都得到了她无微不至的关照。 来自徐太的优待,让向美兰有点喘不过气,但她无比清楚,徐太之所以这样做,是因为她始终记挂着何松石,哪怕他缺席在她的人生里,徐太从始到终都将他放在了所有人之上。 如果徐念活着,或许永远都超越不了表哥在妈妈心里的位置…… 车停在医院门口,徐太的助理快步迎上来,将他们接到了楼上的 vip 病房。 徐太坐在轮椅上,穿着一身精致的刺绣旗袍,虽然虚弱,但却梳妆齐整,看到他们时笑脸盈盈。 她对向家父母打招呼:“很抱歉,要你们来看我,还是在这里看我。” 向妈妈先是宽慰了徐太几句,接着说:“松石和美兰,都不是孩子了,我们作家长的,管不了太多,就只有祝福他们,希望他们能好好的。” 再是萧晨走上前,叫了一声:“何阿姨。” 向美兰这才知道,原来他们也是早就认识。 徐太说:“萧晨小时候,我就见过了。”她眼睛看到走在最后的向奕,对着她微笑示意,又对向妈妈说,“你有两个女儿,真是好。萧晨和松石从小就是朋友,他可比我们家松石靠谱多了。” 大家简单的说了些轻松的话之后,徐太就有些乏了,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,说话也不如之前有精神,只能由着护士扶上了床。 她一直抓着向美兰的手,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。 徐太对她说:“第一次看到你,我就很喜欢你。他选择了你,让我很安心,至少他长大了,知道谁才是最适合他的。你有足够的心胸,包容他。你也有足够的力量,陪伴他。如果今天是我最后一晚,我最想见的人是他,也是你。” “无论你们最后能不能在一起,至少今天晚上,你就让我自私一回,把你当做何家未来的媳妇吧,让我能走的安心。” 向美兰感觉到,徐太对明天的手术,并没有多少信心。 第138章 向美兰站起来说:“我现在就去给他打电话,一定让他来见您。” 她的语气里含着言出必行的果决。 徐太却摇了摇头:“不要逼他。”她终究还是心疼他,哪怕是到了最后时刻,用自己仅剩的力气,再宠溺他一次。 向美兰却知道,不逼他,他不会来;不来,他必后悔。而这份后悔,可能会伴着他一生一世。 徐太对向美兰说:“美兰,你来,我再啰嗦几句……” 向美兰又坐回了她床边,由她冰冷的手,温柔的握着她。 徐太说:“让你帮骆启秋,就是我对你的试探,美兰,我没有太多时间去观察你,我只能这样。”她抱歉地笑了一下,“或许我们何家人,就是有这个坏习惯吧。还希望你,能多多包涵。” 向美兰可受不起这句话,连连摇头。 徐太已经非常疲惫,呼吸气短,眼神涣散,她抓紧时间说着:“如果,你们能重归于好……万一我活不到那天,不能帮着你。但你放心,工作上的事,金石会是你永远的后盾。生活上,你要学会站在一个新的台阶上去看待问题。” “过去,你只需要关心自己的工作、前途,家人,现在,你要想好了,如何经营一个家庭。我们这样的家庭,内斗是不可避免的。但是,无论是徐任,还是徐克,都是亲人,不是仇人。不要像周家那样,斗的鸡飞狗跳,没有一个完整。” 她紧紧地握住了向美兰的手,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,交代着:“项链交到了你的手里,你要学会做好一个家的女主人。” 那一刻,向美兰的心沉重的仿佛落到了地上。 这时候,一直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贺小波,突然挣脱了向奕,拿着他的模型跑向了徐太。 向美兰刚想要拦住贺小波,生怕他吵闹到徐太,却见到她小小的外甥,蹿过来,仰着小小的脑袋,一边皱着眉头,一边盯着徐太观察了好久。 “小姨,婆婆是不是太累了?” 向美兰看向徐太,她整个人依靠在床上,脸上挂着淡淡笑意:“是啊,婆婆很累很累了。” “累了,婆婆是不是就要睡觉了?” 向美兰摸了摸贺小波毛茸茸的脑袋,点了点头:“所以小波,我们不能打扰婆婆,她要睡觉了。” 可是一向懂事温暖的贺小波,却挣开向美兰,凑到徐太面前,又安静地盯着她看。 像是沉思了一千年那么漫长,贺小波将抱在怀里的玩具,大喇喇地递在徐太手里。 “婆婆,这个送给你。新爸爸说,千年隼很厉害!它能带着你从任何地方,平安回来,你不要怕。” 贺小波的一句话,让整个房间,瞬间陷入沉寂,似乎所有人都明白了,这个小孩是听懂了他们先前的对话,更是听懂了这个婆婆,很可能过了今天,就不会再有明天…… 而徐太则是抱着那只模型,像个刚收到礼物的小女孩,一脸开心,眼睛始终盯着贺小波。 向奕上前去拉小波离开,徐太这才抬起头,泪光闪闪地看着向美兰:“他,就是这么大的时候,来的我身边。” 恍惚间,徐太突然对向美兰说:“我很想他,真的很想很想他。” 她的声音淹没在哽咽里,只有一种呢喃且悲凉的声音从喉咙里分裂出来,即便轻轻浅浅的,可却是像一枚子弹,彻底穿透了向美兰的心,她只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了,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。 徐太下意识的朝向美兰伸出了手,在摸到她脸颊之前,才意识到唐突,突然停了下来。 向美兰赶紧握着徐太的手,放在了自己脸上。 四目相对,那一刻,向美兰觉得,哪怕这辈子与何松石擦肩而过,但,为了徐太,她也必须要做一件事! 第六十五章 (完结篇·上) 我们每个人身上,一直有道光,光而不耀,和光同尘! 护士进来查看了心电血压监护仪后,调暗了病房里的灯光。 向美兰握着徐太的手,直到她静静地熟睡。 离开前,向美兰替她掩了掩被角。心里却暗自忧伤,自己能为她做的,不应该仅限于此。无论何松石多不愿意,她都想要说服他,让他来一趟广州,见一面姑姑。 走出医院大楼,走下最后一节台阶时,迎面拂过的风,让向美兰疾走的步伐,忽然定下来。 她回过头,仰望着身后的那栋大楼,一盏盏灯光亮起来。 向美兰脑海里迭荡着徐太先前,轻声细语的呢喃,她喉咙不知不觉烧烫起来,哽着声音,对妈妈说:“你们先回去,我晚点再走。” 妈妈本想开口问她几句,但向奕却很善解人意的拉开了妈妈,对妹妹说:“我们先回去了,你如果有……回来的晚,记得给我打电话。” 向美兰点点头,站在微风里,看着他们的车缓缓驶出医院。 她走回大楼,穿过熙熙攘攘的急诊大厅,为了避开人群,漫无目的地走进了住院部外的花园。 明亮的路灯下,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,安静着,沉睡着。 向美兰靠在灯柱上,四周雅雀无声。 刚才从病房出来的时候,她分明听见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小声嘀咕了一句:“病人明天动手术,求生意愿不强,即使手术成功了,未来抵抗排异依然是道难关。” 她抬起头,看着路灯的灯光下,被微风吹起的细小尘埃,虽然微不足道,却仍似倔强的抵抗着风的摆弄,散射着光芒。 第139章 徐太的那句话一直回响在她耳边。 “我真的很想他,真的很想很想他。” 向美兰抬眼四周,附近的高楼里灯火万家。今夜过后,会不会就再也没有一盏属于徐太的灯了。 她的心情极其复杂、矛盾,感觉站在他们姑侄两个中间的自己举步维艰。 为什么何松石就不能懂徐太的良苦用心?为何都到了这种时候,他还不愿意敞开心扉。 徐念的事,他始终无法走出来。一次后悔已经让他痛不欲生,如果再次后悔,他又该如何是好。 想到这里,向美兰不自觉的就拿出了手机,拨通了何松石的电话。 在等待他接起的功夫,她心里思绪万千,她甚至想过,如果何松石来,她愿意原谅他对她的试探,真的,她只希望他一辈子开心的活下去。 “美兰。”他叫得亲切,语气里已没了早上的萎靡不振,凛凛有生机。 “你还在忙,对吗?”向美兰想起了今天是年后上班的第一天,肯定有许多事需要处理,而他昨晚一夜无眠,今天一定异常疲惫。 何松石轻轻地问她:“你都顺利吧?”那些资料,足以让裴亮胆颤,何松石对此有着相当的信心。 向美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直奔主题的说:“我求求你,来一趟好吗?” 手机像是突然被切断了信号一般的安静。 向美兰站在风里,等着他的回答,园子里万籁俱寂。 他还是没有说话,也没有挂断,手机上显示的通话时间还在一秒一秒地走着。 向美兰的唇缘上滚过一滴泪水,咸咸涩涩的。 她抿了一下嘴唇:“刚才,你姑姑邀请我们全家都来看她。”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,心里不由得一紧,似乎是上次因为她造访徐太,随之引来的何松石的震怒,让她至今想到仍然心有余悸。 他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,向美兰的心随之一松。 她说:“我们聊了很多,聊我们姐妹俩,聊你和萧晨,聊你小时候,还谈到了徐念。” “现在他们都回酒店了,只有我还在医院,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但是我不想对你隐瞒。”这一天的跌宕起伏的经历,从早上 7 点到现在,十几个小时,有悲伤,有兴奋,有绝望,又有希望。走过坎坷,征服挑战,每每她觉得自己就要败下阵来的时候,总有人出现,来拉她一把。 “今天早上我来广州之前,心里根本没底。裴亮这样的人物,别说是做对手了,我根本连和他正面对话的资格都未必有。但是我却不得不来见他。” 向美兰说话间,似乎想到了什么,思绪飘在脑海,她毫无遮掩地再说道:“是你帮了我。你了解裴亮的为人,你熟悉金石的近况,对吗?不要不承认,否则你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拿出一份裴亮和李念然的资料给我。” 向美兰声音坚定:“何松石,你也一直在关注你姑姑,对吗?” 过了很久,何松石才说:“是明天的手术?” 向美兰像是听到了希望:“嗯,一早 8 点。” “你呆在那里也没什么用,回来吧。”他冷冷地说,“不要再去医院,少和徐任、徐克打交道。” 向美兰握着手机站在冷风里,身体隐隐颤栗,刚想鼓足勇气和他争论,就听到对面无情的挂断了电话。 静谧之下,向美兰的内心却像是要炸了。 她又给他打了回去。 不接。 向美兰直接打给了陈珂:“下班了吗?”她听到了陈珂的高跟鞋很有节奏地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,知道她还在公司,“把手机给何总。” 向美兰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气势,陈珂没敢问缘由,机灵的一路小跑回了会议室,把手机塞到了何松石手里。 “何松石,你必须来广州。”她的声音不大,却是一字一句。 她再生气也没用,何松石只听了一句,就把手机还给了陈珂,说:“挂了。” 陈珂接过手机,却没敢挂,这两个,她一个都得罪不起。 何松石叹了口气:“我自己打给她。”站起身对参会的高管说,“休息半小时。”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。 厚厚的窗帘遮挡着窗外的光线,办公室里只在靠窗的地上亮着一盏落地灯,散发着昏黄的光芒。何松石关门转身,眼睛不自觉的就定在桌上的那封信上。 向美兰从广州带回来的信,还未拆封,却已经被捏得皱皱巴巴了。 此时那封信就安静的躺在他的桌子正中央。想着姑姑早上 8 点的手术,何松石这次没再犹豫,撕开了信封。 向美兰的电话又打了进来,不知是第几个。 何松石接了起来,依旧没有说话,只是靠在窗前,展开了信纸。 向美兰的声音很低很低,低落到尘埃里般:“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,没什么能打动你。我也知道,放弃我和见你姑姑,这两者之间,你宁愿选择放弃我。但即便你放弃我,哪怕这是我们最后一个电话,我也要说——如果你想朝前走,就得面对自己的过去,哪怕是满目疮痍的过去。” 就着朦胧的灯光,何松石定睛看着姑姑写给他的信。 还是那一笔娟秀工整的字迹。 徐太的信上写着:“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,就是你来广州之后。每天你们下课之后,我就站在家里的阳台上等着。看你们的车进来,看你们走下车,各自背着自己的书包。念念一蹦一跳的围着你,你的手里,不是替她拿着画板,就是拎着她的舞鞋。” 第140章 那一段时光,也是何松石最幸福的时光。这么多年了,他都没敢再去回忆那时的快乐。 “念念的离开,我们都很伤心,但我知道你比我更伤心。因为你有一份自责,你一定想过,如果你答应留在美国,哪怕是放弃所有,如果能换回一个活着的念念,多少代价都是值得的。你也一定感觉到,作为哥哥却无力护她周全的无奈。” “我知道,你一见我,就会想起念念的死。但是酿成惨祸的人是我,铸成大错的也是我,而我却一直有念念陪伴在身旁。” “我这十几年,和她的血脉相连,这是一份痛苦,也是一份安慰。” “不久后,我或许就要和念念彻底分开了。我原本没有面对分离的勇气,直到我见到了向小姐。” “自从你们在一起,我就开始留意她。” 虽然分隔两地,但是无论是徐太还是何松石,都始终通过自己的方法,在关注着对方。 徐太写道:“她是一个可以让你的心平静下来的人,让你会卸下铠甲,触碰到自己内心柔软之处的人。” “她真诚,勇敢。她和念念一样的纯粹,让你愿意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一切,让你活得更像个人。” 这一页信纸,在他的手里被捏的皱起,而手机那头,是向美兰久久地沉默和她的不放弃。 他忆起刚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。 她的声音哽咽,飘散在风声里:“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是怎样,是和你在一起,还是成为你的过去。”她知道自己若是成为他的过去,他要是想断,就会断的干净利落,今生再无交集,“但是我不会让自己后悔。所以我今天,愿意竭尽全力,愿意赌上自己的所有,就是希望你能来一趟,不要留下遗憾。” 何松石翻到信的下一页。 徐太写道:“向美兰会让你好好活下去,我也就有了希望。不要再去试探她,要相信自己的眼光,也要相信,这世上有值得你爱的人,值得你为了她,好好的活下去。” 信的最后,徐太写着:“松石,如果你不想,那我们就不需要相见。但你要知道,永远记住,姑姑从来没有怪怨过你。姑姑不是怨天尤人的人,念念的结局,也因她自己选择参与到你的事情而起。如果人生再来一场,我们的念念,一定会做同样的选择,一定还会守护住她的哥哥。” 何松石一字一顿,看下来,那些氤氲在心底深处的罪孽,消融成了刺骨的热流,贯穿四肢百骸后,化成了滚烫的液体,滴落在那封皱巴巴的信上。 一滴一滴,卷着他脑海里,全部的有关于徐念、有关于姑姑、有关于所有曾经不敢奢想、妄想过的温暖时光,全部砸下来。 姑姑说的是当骆启秋他们到美国威胁何松石,利用郭小枫的时候,徐念的确可以选择完全置身事外,继续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。 但,她选择参与进来,她在何松石最虚弱的时候,站在了他身边,用她最微不足道的力量,竭尽全力地保护郭小枫。她不想哥哥心里,因为郭小枫的死,而永远留下一片沼泽和阴暗。 如果选择保护郭小枫,是坠入深渊的必然开始,那么徐念,宁愿希望是她自己坠落。 因为妈妈曾经告诉过她,哥哥何松石在何家的遭遇,被父母嫌弃,像一棵野草,在狂风暴雨下,兀自成长。 何松石皱紧了眉头,视线反反复复盘桓在最后那段字句上,晨昏色的灯光,流连在他的侧脸上,掩下一片浓烈的墨影。 那时的徐念,正如此时的向美兰,明知不可为而为之。 徐念守护他,因为他是她最疼惜的哥哥,而向美兰在打来这通电话之前,赌上了他们之间必然会分道扬镳的结局。 赌是向美兰一贯的做法,可是在赌之前,她一定一定无数次想过与他分开的结局,想到此,何松石沉甸甸的心上,似乎裂了一道缝,疼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。 “美兰,你还在吗?” 终于听到了何松石的声音,向美兰说:“我还在。” “我会把航班号告诉你。”何松石迟疑了一下,“如果我决定来的话。” 何松石拉开厚重的窗帘,窗外的商业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。 不远处大厦上的 led 大屏幕正在播放着手表广告——邮轮行使在大海上,远方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。男女主角靠在船头的栏杆上,相拥依偎,良辰美景,璀璨人间,美妙的时间永恒不止。 “好。”向美兰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,“我等你,我会一直等到你来。” 挂断电话,向美兰不等何松石发来航班号,而是自己搜索了一下航班信息。 最近抵达广州的班机,是晚上 11 点和凌晨 1 点。 何松石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,她心里焦急,根本无法平静下来,于是索性叫了辆出租车,去往机场。能早点见到他,能早点知道结果,哪怕只是一点点,她都愿意去争取。 因为天气不佳,飞机有延误。她一直等到凌晨 3 点,都没有等来何松石。直到工作人员要把她送到机场酒店,她才离开。 日出东方,微弱的光芒,在天际慢慢地晕染开来。 向美兰坐在车里,回头望着机场离得越来越远,她的心也沉寂了下来。 哪怕何松石坐上了今天早上 5 点的飞机,手术前他也不可能赶到医院。 直到最后一刻,他根本没想来吧。 第141章 向美兰回到医院,坐在徐太病房前的接待区,看着窗外柳枝摇曳,想着自己用尽了最后的力气,就想换取他的出现,可是还是失败了。疲惫和消沉,充满了整个身体,不知不觉间,她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。 直到她感觉有人拍她,才猛地坐了起来。 回过头,看到摇醒她的人是徐克。 “向小姐。”他看她精神很差,问,“坐了一夜?” 向美兰抬头望去,接待区没几个人,只看到了徐任、徐克和他们的夫人孩子。 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,向美兰心如死灰。 她摇了摇头:“早上来的。” 徐克也环顾四周,确定何松石没来,居然笑着对向美兰说:“他没来,其实对你有好处。” 向美兰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,更是没吭声搭话。 徐克坐到她边上,小声说:“医生说了,婶婶的求生欲不强,手术的概率很难讲。你要知道,这种手术不仅是考验医生技术,还要讲运气,更是得依靠患者自己的意志力。何松石不来,姑姑打不起精神来,如果她挺不过去,明天,律师就会来找你。” 向美兰抬头看他,眼里疑惑,却还是连问他一句的心情和力气都没有。 徐克却一定要告诉她:“婶婶的遗嘱,你是项链的主人,你就会得到金石 20%的股份。” 向美兰的脑子里突然“轰”的一声。 她跳了起来,大声说:“我不要!” 这会不会又是一次试探? 何松石,是不是因为这个,所以不出现? 不知不觉间,他的试探,已经令她神经紧张。 这下轮到徐克奇怪了。他原本是想,趁早拉拢向美兰,即便不能让他站到自己这方,也至少希望她保持中立,不要偏向大哥徐任,这样他就可以依旧维持兄弟俩目前的平衡。 可他万万没想到向美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。 向美兰只思索了几秒钟,立刻平静了下来:“项链不是我的,是何松石的。他知道我来参加重要的宴会,才借给我的。我要还的!” 是的,都还给他,有关于他的所有的一切,她向美兰分毫不要,全部完璧归赵,包括他的爱和牵绊,她也打算还回去了。 因为徐太给与她的足够多,她在何松石身上得到过的所有温情和贪恋,到此为止吧。 可是职业的敏感,让她一下子就猜出了徐克的意图:“你是不是想,如果何松石拿到股份,就能和你联手?我告诉你,不可能!” 没等徐克为自己辩解,那边护士就招呼家属:“要去准备手术了,再来见一下吧。” 徐克拍了拍向美兰的肩,随后快步走到自己家人身边,大家一窝蜂的进了徐太的病房。 向美兰走在最后,靠在门边。徐太在和两个侄子做最后交代的时候,眼神飘过来看了她一眼。 这一眼,让向美兰心里有着数不清的失落,她无法再在病房待下去,转身就走了出去。 护士看她出来,就安排她去了楼上手术间旁的等候室。 向美兰坐在等候室的角落里,徐家的人陆陆续续进来,手术室的指示灯不久后就亮了起来。 浑身疲软的向美兰等了会儿,就趴在了桌上休息,睡也睡不着,满脑子的懊恼和紧张。她开始有些后悔了,如果昨天挂断电话,她就直接飞回去,绑也要把他绑过来,那么徐太会不会因为何松石的到来,多一些活下去的盼头? 人之将老,盼头大过于人生里所有的一切,徐太,心里没了所盼,活着是煎熬,是不是也想过和徐念一样,也想过死?! 死了,至少离开了这些纷扰事,死了,是不是可以见到徐念,填平自己心里那道沟壑?死了,是不是人生就可以重来,不需要再这样小心翼翼…… 向美兰心下百转千回,悔恨交杂着无能为力的抱歉,她像被扔在了沸腾的开水里,浑身都是满目疮痍的伤痕,痛到她想放声大哭一场。 就在她迷迷糊糊,压抑着哭声,全身止不住颤抖起伏的时候,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她肩上。 向美兰以为还是徐克,来跟她说股份的事,于是不耐烦的甩开了他,抬起头就皱着眉说:“问他问我都一样,不会和你……” “不和我什么?” 这熟悉的声音,向美兰一下子就清醒了,趴睡的时候眼睛压了太久,刚睁开时还模糊的看不清。她使劲揉了揉眼睛,认真的聚焦了好几秒,才看清眼前的人是何松石。 他西装笔挺,直挺挺地立在她身前,一夜不见,向美兰迎上他静水流深的目光,发酵在心底,所有预想里的一刀两断,就此化作一遍遍呼啸的温柔,从她嗓子眼里伸出来。 “你……累不累?” 最后的最后,他终究是来了,和徐家的人一样,穿着笔挺的西装,即使内心焦虑和牵挂,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平静,与向美兰的形象大相径庭。 他坐到向美兰身旁,握着她的手。 他的手暖暖的,有力的握着她。 “我没有买到昨晚的机票。”他撒了谎。他是思考了一夜,今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,他才下定决心,要来广州。 该面对的总得面对。 因为今天才是和徐念的最终分别,从手术室出来的姑姑,将再获得一次生命,他也一样。 十几年了,徐家的兄弟再见到他,也已经不像在徐念葬礼上那样。 第142章 当年差点就上手揍他的徐任,已经长出了不少白发,褪去了年轻时的浮躁气盛,变得沉稳平静。做了两个孩子的父亲,担起了徐家的家业。 医生每隔半小时会出来向家属通报情况,每次,都是两位徐太太走在最前面,关切的向医生打听着消息。 男人也关心,但却更沉稳,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医生,等太太们走回来,再低声询问。 在一次医生离开后,徐任犹豫了一下,主动走到何松石附近,对他说:“手术很成功,婶婶马上就能出来了。” 何松石松了口气,起身对徐任说:“谢谢……哥。” 徐任冲他点点头:“出来后,还要留在观察室,直到麻醉清醒。应该要一两个小时,你带向小姐先去休息一下,她……辛苦了。” 何松石说:“好。” 向美兰站起来紧紧攥住何松石的手:“我们就在这里等,不差这一会儿。” 徐任也不强求,冲她点点头,就转身回到了自己家人身旁。 不一会儿,手术结束后的徐太进了观察室。护士领着徐家人隔着观察室的玻璃看了她一会儿。 向美兰的手一直被何松石紧紧地攥着,看到徐太的瞬间,他捏的更紧了。 他看着姑姑平静安详的躺在那里,脸色慢慢泛上了红润,渐渐的有了生气,他用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:“美兰,谢谢你。” 向美兰笑了,也紧紧地捏着他的手:“你能来,我也谢谢你。她,真的很想很想你。” 他想到见面,还有些紧张,却要保持沉稳,不能让人看出他的心思。 看完姑姑,一家人又由护士领着,回到病房前的接待区。 再回到这里,心情已和刚才不一样,所有人都轻松了下来,徐克和徐任的几个孩子甚至聚到一起聊起了寒假生活。 何松石坐下后,也开始想着怎么去和表哥们说话,一旁向美兰说:“你以后不许再试探我。”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:“好。” 但她不依不饶:“你都快把我吓坏了!” “胆子这么小?” “我胆子小?”向美兰想开口骂他,他都要把自己送进经侦大队,还说她胆子小? 何松石故意不理这个话题,打岔说:“等姑姑醒了,我就跟她提,让她来给我们的婚礼致辞。” 向美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,甩开了他的手:“你还没过我爸那一关呢。” 她还没开口,何松石就率先说:“可你不能拒绝我三次,拒绝三次,就成真了。” 向美兰皱着眉头想了想,又坐了下来。 何松石笑了,他的笑,总是能点亮眼睛里的耀眼光芒,那微微光,衬的他凌厉的面容上,只剩下浓烈的晴朗和明媚。 两人相对无言,何松石两只手将向美兰的手紧紧握住。 不一会儿,医生叫家属过去签字的时候,何松石看到徐任、徐克走过去,就对向美兰说:“我也过去一趟。” “好。”向美兰会心的笑着,看着他走过去,和两个兄弟并肩站在一起,打听姑姑的情况。 向美兰靠在窗前,望着外面的风景。 楼下的园子里,不少病人正由家人陪伴着,慢悠悠的走在小路上,晒晒太阳,聊聊天。 天气转暖,万物迎新,枝头冒出了青嫩的绿芽,冬日过后的复苏,正在慢慢开始。 何松石,不是一个完美的男人,他习惯试探、习惯疾风吹劲草后,该断就断的转身。 向美兰,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,她喜欢去赌、习惯暴雨狂风的洗礼后,云过天青的不可测。 这一年,向美兰 35 岁,何松石 39 岁了,时光让他们在岁月的深海里,成为成熟稳重又过分精明的大人,可是时间在让人无限老去的时候,为那些还在独身的人们,安排了另外一种结局…… 第六十六章 (完结篇·中)何松石,曾叫何安:何论冠盖生的何,安感万物心的安! 徐太从观察室出来后,有过短暂的清醒,但随即就因为虚弱而沉沉睡去。 一家人在病房守候了一夜,第二天,因为金石在香港要召开股东大会,所以徐任和徐克无法再逗留,只能先行离开。 临走前,何松石对两位表哥说:“我可以在隔壁酒店建一个临时工作点,一两周在这边没有问题。美兰在广州有项目要做,她也会留下来。” 徐任点了点头:“你们也不要太辛苦了,有两个保姆在这里,你们抽空多来陪一下就可以了。等医生允许转院,就转到香港的疗养院。” “好。” 向美兰和何松石和他们在楼下分别,还未上楼,忽而就下起了一场雨。 何松石抬头看了一下天:“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,雨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” 向美兰想起了些什么,问他:“你在南方生活了很久啊?” “十来年吧。”他笑着转身,攥着她的手,缓缓走上楼,“我喜欢这里,太阳过会儿就会升起,就像从没消失过一样。”儿时所有的美好记忆,有一大半都是在这样的天气里。 接下来的几天,何松石和向美兰就轮流陪伴在徐太身边。 医生为了让徐太的身体能够更好的恢复,所以对她用了些助眠的药物,可以让她的身体在沉睡中更快的恢复。 向美兰每天都会看望徐太,哪怕是工作再忙,她也会在 5 点医生换班前赶来,向医生询问病情,又在夜里十点多何松石来接她班之后,再回酒店休息。 第143章 那天向美兰在医院也一直忙着工作,不断的有视频会议,不断的有联络电话。 夜里,何松石把向美兰送到了楼下,站在风里等了很久,向美兰才挂断电话,对他说:“何松石,今晚就辛苦你来照顾徐太了,我先回去了。” 向美兰要转身的时候,何松石一把拉住了她的手。 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,只是已有些红血丝。他看着她,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。 风吹过,打乱了她额前的秀发。 何松石伸手替她把头发别在了耳后,对她说:“你最近太忙,明天就不要来了,我一个人可以。” 向美兰笑了一下:“说什么傻话?你不要觉得我留在这里,是为了你。我照顾徐太,是心甘情愿的,是我自己想要留下来的。” 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,站在灯下,虽然有些疲惫,却看着心情很好。 她说:“徐太在我不知道的时候,甚至是在身体最虚弱的时候,为我做了许多事。” 何松石点点头:“她一直就是这样的人。”关心,却从不留痕迹。 向美兰说:“我和她只是短短的相识,但她却能知道我要什么,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。她为我铺设的前途,可以让我毫无顾虑的朝前走。懂我,帮我,她是我这辈子都从未遇到过的良师益友。现在她躺在病床上,而我能做的,仅仅是陪伴她,等待她,除此之外,我好像真的帮不上她太多忙了。” 两人还未话别,就看到守在徐太病房外的一个护士,从楼梯上匆匆跑下来,叫住了他们。 何松石和向美兰的心随之揪紧了,两个人下意识的抓住了对方的手,迎着护士快步走去。 护士看到他们神情严肃,连忙停下脚步,说:“没事,不要慌,是病人醒了。” 这几天徐太也偶有醒来的时候,但往往都还是依旧说些不连贯的梦话,又沉沉睡去。 护士又补充了一句:“昨天我们减少了药量,今天醒过来是还比较清醒,说很想见侄子,我看你们还没走,就跑来叫住你们。” 何松石心里有惊喜,但看上去神色未变,他说:“好,那我们上去看看她。” 徐太的病房就在二楼。 两人推开门进去的时候,就看见徐太靠坐在病床上,这还是近几日来的第一次。 何松石和向美兰心中欣喜,耐心的等待着护士检查好监控仪,调整好输液量,示意他们过来时,两人才快步走到床前。 护士临走前只是简单关照了一句:“时间不要太长,病人要是困了,就不要勉强。” 徐太在药物的作用下,昏迷了数日,现在虽然能坐起来,但其实神志仍未完全清醒。 向美兰把何松石推到前面,让他坐在徐太的病床上,自己则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后面。 徐太拉着何松石的手,她看着他的眼神,似是蒙上了一层薄雾,朦胧不清,却温柔和祥,那双眼中的慈祥,就像是有着能融化冰川的力量。 何松石久久都未能开口说出一句话,他心里又闷又沉,坠的他有点喘不过气来,他现在想到的就是差一点,差一点点,他就没有任何可能与姑姑坐在这里,有今天的这次见面。 差一点点,他就再也不能让她抓着自己的手。 差一点点,他就无法知道,十几年的岁月,居然在她的身上,留下了这么重的痕迹。 徐太伸手抹掉了何松石眼睛里缓缓落下的一滴泪水。 她笑着说:“安安,不要哭,姑姑在呢。” 她唤了他的小名,他心中的悲伤宛若一趟穿梭在时光海里的一趟列车,风驰电掣,毫无消歇呼啸而过……何松石抬起眼睛,视线落在瘦骨嶙峋的姑姑身上,十几年不见,岁月一点点爬上她的身躯,直到摧弯了她的腰身,直到白发替黑发,直到那双眼睛里再无年轻时的皎洁。 可是差一点点,他就再也见不到她,再也听不到这个世界里还有个人,记得那个最本来模样的何松石。 何松石紧紧的握着姑姑的手,感受着她干瘦的手上所带来的温暖,此时的他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。 是对她说抱歉,抱歉带走了徐念,抱歉十几年不敢来看她,抱歉到了 39 岁的年纪,仍旧令她为自己操心。 还是对她说感谢,感谢她又一次战胜了病魔,活了过来,让他有机会见到她,还有机会孝敬她,偿还她…… 可是到最后,千言万语,被剧烈的情绪起伏摁压,何松石只是哽咽着,粗声喊道:“姑姑。” 这一声姑姑,似是点亮了徐太眼里的光。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,强撑着坐起来,就像小时候一样,用尽她全身的力量,缓缓地,却是用尽了全部的,她所有的力量,把何松石拥在了怀里。 她赢弱的身体,只要涉及到何松石,就仿佛会充满力量,为了他,她似乎真的可以战胜一切,哪怕是死亡。 当年她听说哥哥把儿子关在地下室的时候,不顾所有人的阻拦,冲进了哥哥家。 那时候家里正在开会,十几个男人,都是站在她哥哥这边的,劝她:“老子打儿子,天经地义,你不要插手!”更是有人上来拉扯她。 何薇却毫不犹豫的,为了把何松石放出来,她和哥哥争吵,威胁他:“你这是虐待儿童,哪怕是亲生的,你信不信我送你去坐牢!”更是斥责其他人,“你们都是帮凶!只要我报警,你们一个都跑不了!” 第144章 众目睽睽之下,她从哥哥身上夺走了地下室的钥匙。 她打开门的时候,就只见里面昏暗无光,没有一丝声音,夏日的炎热充满了房间,房间里又闷又热又沉,仿佛烈狱深处。身经百战的她,在那一刻也曾经感到过恐惧,害怕自己来晚了。 直到幼小的孩子扑在她怀里大哭,她才恢复了神志。 那时候,她就像今天这样,把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肩膀上,轻轻地拍着他的背,在他的耳边说:“安安,不怕了,有姑姑在。” 那时候,何松石还是叫何安,何论冠盖生的何,安感万物心的安。 他出生的时候,父母全部的爱,都赋予在他的名字里,可是当他长大以后,他们的爱被岁月磨平了,碾碎了,烧没了……那些大人在爱情里犯下的过错,由他们各自审判,受处罚的却从来只有何安,从 5 岁一直到 13 岁。 13 岁后,何松石换了一个名字,多了一层伪装,但在姑姑眼里,无论是哪一个他,都是被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何安。 徐念死后,何松石一直觉得他和姑姑之间,有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裂痕,太深太宽,无论他如何努力,都不可能到达彼岸。可是现在,冲过来以后,才发现,越不过的,只是他的怯懦和恐惧。 徐太抱着何松石,继续拍着他的背:“安安,姑姑在,你别害怕。” 往后几天,随着用药量的逐渐减少,徐太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,渐渐的就恢复了正常的作息。 何松石会尽量抽出时间陪在姑姑身边。现在每天中午徐太休息的时候,他也会抽空过来,并带上他姑姑可以吃的点心。她喜欢什么,他始终都不曾忘记。 那天是周六,向美兰起了个大早,忙完手边的工作,赶在中午的时候,就到了病房。 徐太看她一进门,眼睛就自然而然的开始找何松石,就笑着告诉她:“那傻小子,去佛山了。一早就去了,到这会儿还没回来。” “怕是又找到什么好吃的了吧?” 徐太最近的饮食,刚刚获得医生的批准,可以吃些外带食物,何松石和向美兰就经常给她开个小灶。 向美兰拿着两个饭盒坐到徐太边上,笑着说:“我给您带了好吃的。” 徐太说:“你们每天都只能匆匆见上一面,又都这么忙,我怕是耽误你们了吧?” “没有的事。”向美兰连连摇头,“我和他……我的心里总还是……”她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,恍惚间,他给过的温情和冷漠,又一下子窜进了她的心里。 徐太握了下她的手:“慢慢来,心里不愿意的事,千万不能强求,也不能着急。” 向美兰默默点了点头。 一边吃着饭,徐太一边又关心了一下她现在的工作情况,说着说着,就聊到了向美兰初七那天参加金石年会的经历。 徐太问他:“裴亮不是个好对付的人,不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,你不会怕他。” 向美兰说:“其实刚见到他的时候,我心里挺没底的。”那日她在电梯里和裴亮遇上的时候,就觉得他气场逼人,曾有过那么一瞬间,向美兰心里退缩过,“但我不怕他。我想到了您,我想如果是您在年轻的时候,遇到这样的对手,遭遇这样的情况,会如何应对。” 徐太一边由保姆喂着饭,一边就笑着听向美兰继续往下说。 “而且,我觉得何松石,并没有让我一个人去面对裴亮,他有他的安排。”那天早上见到他等在楼下的时候,向美兰虽然仍旧在生他的气,但不得不说,他确实像根定海神针一样,稳住了她内心中的焦虑不安。 向美兰想了想,说:“虽然不是我要求的,但是在我来之前,他给了我一份裴亮和李念然的资料。” 向美兰吃完了饭,从保姆手里接过汤碗,一口一口地喂着徐太。 她说:“我想,他其实一直心里都想着您。不敢见您,但却一直放在心上。无论是徐家的两位表兄,还是金石基金,又或是裴亮,他应该一直都有在关注。” 徐太只是笑着说:“李念然的事情,徐克很早就跟我说了,我没有让他去理会。徐克为什么会知道,我知道,消息一定是松石那小子传递来的。我不处理裴亮,第一是他威胁不到金石的核心利益。第二我也有私心。这事情就像是松石和我之间的一条线,虽然细细长长,若有若无,但总是连着的,我就舍不得切断它。” 徐太说:“我哥一直都不喜欢这孩子,看到他,就会想起他妈。也会觉得这孩子,和他妈一样,说好听点是理智过了头,说直接点,就是自私没有感情。” “要不是我哥摇摆不定,一直不安排松石进公司,骆启秋他们几个也不能这样猖狂。但在我心里,不管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认为,我始终觉得,松石就是富利的主人,唯一的主人。” 向美兰知道何松石儿时的那些不堪回首,此时再听徐太提起,她心中也是百转千回:“可能何松石是他父母眼里错误的产物吧。”一段错误的感情,却让孩子来背负,即便斯人已逝,再说起,仍旧会是心里的一道痛。 向美兰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,那一刻她很想更多的去感受何松石的心情,更多的去了解他的成长,去包容他的一些行事风格。 还未等她缓过神来,身后的门就被推开了。 何松石出现在门外,他的助理手里大包小包的,正忙着给值班医生和护士送点心零食。 第145章 何松石从助理手上拿了两个食盒走进来,递了一个给姑姑。 徐太开心的接过,打开来,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石湾鱼腐。 徐太刚嫁到南方的时,最爱的就是佛山菜。何松石小时候,徐家经常会去佛山请了师傅到家里,做上一周的家宴。 顿顿,都有这鲜嫩爽口的鱼腐。 “这是给你的。”何松石把另一个盒子递给了向美兰,“你回去再……” 向美兰没等他说完,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打开了,结果迎面就深吸了一口榴莲味儿。 她眉头皱起,何松石细笑着责怪她:“叫你回去吃,怎么这么急?” 向美兰委屈的瞪了他一眼。 徐太笑着说:“这里面,是我爱吃的榴莲班戟吧,可惜了,我现在还不能吃。”那甜蜜的滋味,让她想起了往事,“我和他姑父刚认识的时候,两家公司谈判项目,他姑父就老给我买这个,我是想吃啊,又不敢吃,生怕吃完了上谈判桌,说话都不敢大喘气,那场谈判,差点就输给他了。” 向美兰听着这甜蜜往事,含笑低头,手上忍不住地又想去打开盒子。 徐太接着说:“谈判结束后,我可没让他就这样糊弄过去。我把他叫到外面,告诉他,买一个榴莲班戟就想贿赂我?门儿都没有。” 何松石听到这里也笑了,想起了姑父在姑姑面前,永远是让她一步的模样。 徐太这时候抓住了向美兰的手:“有时候,心里话就得说出来,挑明了。你看,如果我没找他当面说,谈判会一结束,我们俩也就缘份到头了。” 向美兰这会儿才感觉到,徐太说出这段往事,似乎是另有深意。 前几天何松石来看姑姑的时候,曾和姑姑抱怨过:“应该怎么哄她开心?她给我的感觉,离得很近很近,触手可及的位置,但我真要再走近一步,她却跑开了。” 徐太的消息很灵通,她一直知道向美兰心里的那道伤痕:“美兰是因为骆启秋被抓那天,你威胁她,要把她送进牢里。她一个女孩子,肯定是怕的。” 徐太知道向美兰的心结,而有些事情,就得当面说破,不说憋着,就会一直憋下去,就永远也好不了。 这会儿徐太坐在床上,拉着向美兰的手,告诉她:“松石有时候做事,就是太过绝对。但他对你,还是不一样的。我了解他,我知道他是真喜欢你。即便他前一秒要把你送进牢里,后一秒,他肯定就在琢磨着,怎么把你捞出来。” 向美兰知道,这是谈到正题了,而徐太说的这些话,也确实就是她心里最介意的部分。 她心里依然委屈,忍不住就白了眼何松石:“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。”想起了自己当时内心的恐惧,尽管此时已经不怕了,但一想到就难免心生胆怯,于是没好气的说,“而且,他捞我?不可能。他就是想看我遭罪。” 何松石说:“我如果想让你吃牢饭,你躲不掉。想给你自由,也是轻而易举。”他的语气很平静,就像是理所应当,“不过,你真吃牢饭,我也会等你。你那性子,送进去磨磨,估计就老实了。” 向美兰刚想回敬他几句,徐太就拉住了她的手,义正严辞地对何松石说:“美兰性子比你好太多。” 向美兰轻轻地附和了一句:“就是。” 徐太又教育何松石:“现在你想找这样一个女孩,独立要强,不攀附你,还能忍你的臭脾气。除了眼前这个,你上哪里找?” 向美兰也握住了徐太的手,看着何松石,声音轻到像是在自言自语:“就是,就你,还老想教育我。” 何松石理亏,不说话,虽然他再也不敢第二次做这种事,但这次他还没想好怎么在向美兰面前低头。 以前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对谁低头,现在当他回想起和向美兰认识的所有时光,何松石心甘情愿的想找个时机跟她低头、认错,并保证这辈子打死也不敢再犯了…… 第六十七章 (完结篇·下)神明说:每个人都代表一种符号,只有很爱很爱的人,才能看懂彼此的符号!! 病房里,相比于前一阵子的冷清、静寂,此时因为何松石和向美兰的小别扭,倒显得格外温馨起来。 徐太看着他们两个,笑了笑:“我困了,要休息了。” 何松石点点头,拉着向美兰站起来。 徐太拉住向美兰的手说:“我想喝荔湾的艇仔粥,去给我买一份吧。” 她下午也有时间,于是不假思索地说:“好。” 出了病房,走下楼梯,何松石一句话都没多说,就是一直跟着她。 “你回去吧,我一个人去买就行了。”向美兰打算叫辆出租车去。 何松石说:“你不认路,那里是老城区,你还不会说粤语。能找到味道正宗的店?” 向美兰皱了皱眉头,他说的都对。 “那你去买吧。” “姑姑叫你去。”他好像特别占理。 向美兰也不傻:“行,那你就跟着我吧。” 何松石的司机,这时候正好把车开到他们面前。 他让司机先回去,自己坐上了驾驶座。 向美兰上车前,站在门前又挣扎了一下:“哎,你不是很忙吗?没有正经事做吗?非得跟我一起去?” 何松石直接把她塞进了车:“我在做最正经的事。” 荔湾路窄车多,何松石把向美兰先放着一个路口,自己去停车。 第146章 等他停完车走回来的时候,隔着一条马路,就看到向美兰穿着厚绒风衣,裹着她那条不知用了好多年的格子围巾,站在红绿灯下。身后人来人往,年轻情侣络绎不绝。 何松石就看着向美兰站在那里,时而微微抬头看看天,正午的阳光下,她的眼睛明亮,鼻梁干净挺拔。 她突然在对面的人群里看到了他,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。他站在那里,高大挺拔,身上带着的那份气度,身旁走过再多的人,都只是他的陪衬。 向美兰的嘴唇动了一下,一个小动作,却也被何松石捕捉到了。 绿灯在这时候亮起,何松石走在人群的最前面,大步流星,跨到她身旁,不由分说的,一手托住她的头,直接吻了下去。 向美兰抱住了他的身体,隔着厚厚的衣服,贪婪的想把他抱得更紧。 或许是这里原本就是约会圣地,小情侣多,大家对这一举动只是微微侧目。 “回车里。”他说。 “为什么?” “现在买粥还太早。” 一点都不高明的借口,但向美兰并没有反对。 何松石的车停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,若非熟悉这个地方,绝对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位置。 巷子又深又窄,七转八弯的。 向美兰跟在他身旁,勉强能两人同行。 又转过一个弯,彻底甩开了外面街上的喧闹,何松石突然就把向美兰拉到身前,把她推在墙上,一边霸道的吻着她的双唇,一边手就不老实地伸进了她的衣服里,一寸一寸的将她的腰肢牢牢握在手里,就像是要把她的身体整个的揉进怀里。 冰凉的手,触摸在自己温润的肌肤上,向美兰一边忍受着这份刺激,一边也尽情享受着这份激情。这么多天,每天都能见到,却每天都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牵一下手,向美兰的心里,也是蠢蠢欲动了很久。 向美兰喘着气说:“我们去开房吧。”不论感情,哪怕是纯粹解放一下生理需求。 “急什么。”他继续挑逗着她,“我没带身份证。” 她的脸都憋红了,赶紧推开他:“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要身份证。”她脑子里已经开始胡思乱想,刚才一路过来,有不少旅店浴场俱乐部,应该都有私密的房间。 何松石眉眼含笑,一看就不正经:“我带你去个好地方,很近。” “什么?不会吧,光天化日的。”她想的离得最近的,那可就是车里。 何松石光看她那眼神,就猜到她在乱想。 他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:“徐任的房子。”因为他要在广州住一段时间,徐任特地借给了他。 向美兰像是松了口气。 何松石带着她上了车:“离得不远,不过我还没去过。” 刚才那阵激情过后,向美兰逐渐冷静了下来,趁着何松石还没启动车子,她说:“还是别去了吧?我们就在这里吃吃逛逛玩玩,也挺好。” “晚了。”何松石启动了车子,要不是因为到了这份上还跟他推三阻四的人是向美兰,以他之前的风格,不想去家里,这里也行。 徐任的房子,也就 10 分钟的车程。 高档公寓,电梯里四面都是擦的锃亮的镜子,头顶还有摄像头,一组保安 24 小时看着。 何松石背对着摄像头,把向美兰完全掩盖在自己的身下。两个人激情拥吻,向美兰原本还有些放不开,但想起刚才他的话:“看到就看到,反正他们不认识我们,肯定以为是徐任。”也就坦然了。 从进了房门,两个人就着急的脱去外衣。 屋子里长久未住人,即便有人定期打扫,突然进来,还是觉得有些阴冷。 何松石毫无顾忌的,直接就把向美兰脱的只剩内衣,她毫无反手之力,完完全全的被他掌控在力道之下。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,好不容易推开一扇门,是书房。退出了,再开门,又不是卧室。 何松石有些急躁,推开第三扇门,是浴室。向美兰刚想退出来,就被他推了进去。 “正好泡个澡暖和暖和。” 他嘴上说的好听,浴缸放水的功夫,他早已按耐不住,把向美兰抱上了洗手台,对着镜子,两人尽情的放纵了一回。 何松石轻咬着她的耳垂:“距离上次,你说,你冷落我多少天了?” 向美兰还在喘着气,浴室里已经迷雾腾腾,不能否认的,她的身体也很想念他。 激情过后泡在水里,向美兰像是把他当作一个靠垫一样,躺在他坚实的胸前,闭目养神着。 何松石轻轻的把水打在她身上,怜爱的抚摸过刚才在她手臂上留下的痕迹。 “我抓的太紧了,疼吗?” 她迷迷糊糊地说:“不疼,你是怕我从台上掉下去。” 何松石笑了,伏在她耳边说:“不会让你掉下去的,无论在哪里,都会接住你。” 她回过身,带动了一阵水浪,蒸气朦胧着他的脸眼,她笑得一脸顽皮:“你还想在哪里?” 他突然从浴缸旁的香薰炉里,摸出了一枚戒指。 “来,戴上。” 向美兰瞪大了眼睛:“你……你这是强盗!” 何松石没理她,直接把头埋在了她的胸前,她说他强盗,把他就当一回。 水流轻柔的覆盖着她的身体,在他酥酥麻麻的刺激之下,向美兰顿时觉得四肢无力,无法克制的发出了微微呻吟。 第147章 他却突然停住了:“不戴,就没有下次了。” 向美兰使劲让自己的精神缓过来,可浴室里的环境整个都是温暖湿润,又充满了刚才留下的气息。她缓了好久,看了眼那枚戒指:“你说你没来过这里!” “最后一次骗你。”他大言不惭,手不老实的把她往自己怀里拉。 她身上滑溜溜的,又有水的浮力,很容易就挣脱了开来:“我还没原谅你呢!” “日子还长着呢。先娶进门,以后慢慢原谅。”何松石托着她的头,又压在了她身上,“刚才满意吗?再来一次,到你原谅为止?” 向美兰心里还在倔强,手上却很老实,紧紧的抓着他,舍不得松手。 半晌,她说了句:“到我原谅为止?” 成年人,有时候也会失去理智,心甘情愿的拜服在生理需求之下。反正也舍不得分开,那就在一起吧。 等他们从徐任家里出来,门外,已是一条街的灯红酒绿。 两个人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买粥呢,向美兰收到了徐太的助理发来的消息:“老夫人已经睡了,粥明天再喝吧。” 何松石看了眼她的手机,二话不说的,又把她带回来徐任家。 第二天向美兰给徐太送去粥的时候,已经是中午了。 徐太看着她手上的戒指,心里美美的,身上也感觉有了力量。她从保姆那里拿过了碗:“我自己喝吧。” 看向美兰坐在一旁发呆,徐太又问她:“怎么,这么快就后悔了?后悔了就还给他,有我在,不怕。” 倒不是后悔。向美兰只是心里还有顾虑:“我怕他后悔。现在是很爱,但如果不能长长久久呢?换做别人也就算了,可他是何松石啊,我拿捏不住他,斗也斗不过他,我心里没底。” “就这?”徐太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,“你过来。”她把向美兰叫到身旁,耳语了几句。 向美兰听完,惊讶的一秒,随即拉着徐太的手:“我想和他在一起,就是心里总有过不去的坎,因为他的不信任,偶尔会让我没有安全感。现在,我把他老底摸透了,我就不想再等了。” 徐太心领神会,给何松石发了条消息:“松石,你带好证件,来我这儿一趟。” 何松石这时候正好忙完手边的工作,姑姑突如其来的召唤,他也就赶紧往医院跑。 刚到住院部的院子里,隔着两棵冬青树,就看到向美兰双手插兜,在楼下优哉游哉地踱步。 “美兰?”他朝她跑去。 向美兰迎上来:“你跟我去个地方。”这时何松石才看到徐家的车和司机正等在一旁。 没有什么商谈余地的,何松石就被向美兰拽上了车。 车,往城市的最南端驶去。 徐家祖籍就在南沙区。 越走,何松石的心里就越明朗。 向美兰要带他去的,是他隐藏在他心底深处,最怕回忆到的地方。 徐念的墓地在一座山上,墓碑上贴着徐念的照片,面朝大海,十七八岁的模样。 进了墓园,就一直是何松石带路。即便十几年没来,但他对这个地方,仿佛永远都是想忘,却忘不掉。 向美兰站在墓碑旁,看着何松石轻轻的用手擦着照片上的灰尘,一直静静地等着他。 幸而有她陪伴,带给他慰藉,他才敢站在这里,面对着徐念,面对自己那份永远留在这里的感情。 最后,他笑了一下,对着徐念的照片说:“念念,哥哥来看你了。”他心里对她,除了愧疚,终究还有放不下的亲情。 向美兰走到徐念墓碑前,蹲下来捡走了台阶上等几片落叶,又将一束白玫瑰,插进了花瓶里。 随后,她站起身,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,递给何松石。 说是文件,其实就是薄薄两页纸,是徐太惯用的律师起草的,何松石和向美兰的婚前协议。 内容很简单,婚前、婚后财产,均各自独立。如果离婚有子,抚养权归女方,男方支付约定数额的抚养费。 只有一条,很特别。 如果离婚,何松石在香港恒生银行的账户存款,全数归向美兰所有。 何松石眉间闪过一丝忧郁:“你怎么知道这个账号的?”他每年都往里面存钱,现在,应该已经是笔巨款,但无论多艰难的时候,他都从未想过要把钱取出来。 这是他从十八岁开始的习惯,是他给徐念存的。 因为她总是说:“我想当我妈妈这样的富婆。一辈子安安稳稳,不求多上进,就求能维持住我现在的生活。” 何松石那时候笑她:“你现在的生活可不便宜,你需要好好的努力。” 徐念那时候不过十四五岁,想了很久,才说:“才不要呢,我不想像妈妈这样辛苦。” “那就我来辛苦吧,谁让我是做哥哥的呢。” 他还记得那年夏天的这个誓言,他一直遵守着。 徐太在整理女儿遗物的时候,发现了这张卡。今天早上,她把这张卡交给了向美兰,告诉她:“如果他以后再敢试探你,那就离婚,别给他第二次机会。” 向美兰站在何松石面前,午后的海风吹起了她的长发。 “何松石,如果离婚或者你敢再对我隐瞒、试探,我不要你的财产,但是我要徐念的。这份婚前协议,我们现在就当着徐念的面,清清白白的谈清楚。”